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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说只要他死?br /

当冰冷枪管瞄准许乐眉心,将要喷发出乎弹的那瞬间,许乐的五根手指才刚刚触到茶杯的边缘,指腹只能感受到残茶透壁而出的冰冷,看上去马上将要迎来死亡。

然而许乐从来没有想过用自己面前的茶杯争取时间,他的目标是桌对面的那个茶杯,那个同样盛着冰冷残茶,属于已死唐志中老人的茶杯。

某种无形的力量从他的指尖呼啸而出,瞬间突破桌面的距离,准确地击中那方小巧的瓷杯,伴着一声脆响,茶杯仿佛受到某种惊吓,恐惧地跳了起来,嗤嗤锋利破空,狠狠地zá在黑洇洞的枪口上。

啪!枯燥单调的击发声,子弹强劲射出,却远远地偏离了目标,房角间落里的管荫青树盆骤然破碎。

齐大兵眼瞳剧缩,看着疯虎一般横掠桌面,呼啸zá向自己的身影,脑海里闪电般做出计算,知道如果自己试图再次瞄准对方击发,那记仿佛承戴着无数吨重量的肘击,绝对会提前把自己的脑袋zá成烂西瓜。

他松开紧握着手枪的右手,将全部的精神力量放在身体左侧,于瞬息之间屈起左臂,用臂身护住自己的脸颊,肘尖狠狠迎了上去!

两个人的手肘毫无花俏地碰撞在一起,蕴藏在骨与肉之间的强大力量,借势迸发,震的空气震荡不安,然而许乐借势猛扑而来,狠厉之中带着七分霸道,竟是生生把齐大兵zá的向墙壁退了两步!

没有任何停顿,许乐左脚跟在地上重重一顿,身体极具侵略xing地向前一倾,左臂蛮不讲理地横打对方最脆弱的颈部。

两个动作简洁至极,连贯之间竟找不到明显的分野,自幼开始学习的那十个姿式,早已融化在他的血液和神经之中,当今世界之上,根本没有几个人是他近身战的对手,即便是强如李疯子,当年在林园之中,也在技法上吃过他的闷志。

如果让他那根铁棍似的手臂砍中,齐大兵的颈骨绝对会应声而裂,然而出乎许乐预料,齐大兵虽然被震退的极为狼狈,但右臂却不知何时横了起来,于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直接挡住他无比霸道的一劈!

强悍力量的对冲再次震动空间,那盆正在崩裂状态下的管荫青树,在骤然而起的无声裂风中,叶片开始脱离枝末。

许乐眼瞳微缩,对方似乎提前就猜到他下一个动作是什么,不,应该说是齐大兵的身体本能里察觉到他的下一个动作是什么。

霎时间,他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心情骤然变得有些寒冷,对方是封余的学生,想必对这些犀利恐怖的近身战技十分熟悉,甚至可能练的时间比自己还长!

因为心情寒冷而战意更增,许乐面无表情地一错腿,欺身直入齐大兵近身,三根手指紧并成刺,极怪异地一扭,向对方的咽喉戮去。

近在咫尺的齐大兵眼瞳剧缩,右膝一掩护住小腹,左掌一翻变作一道铁门,拦在了自己的喉骨之间。

仿佛钝刀戮进犀牛的老皮,仿佛隔着厚厚的字典zá人,许乐的手指狠狠地戮在齐大兵的掌心,发出噗的一声闷响,紫sè的血丝从掌心渗而,而他的指节也变得有些苍白,再难寸进。

战斗继续,肘翻对肘翻,膝跳对膝跳,在临窗墙壁极狭小的空间里,二人在最小的范围里做着最犀利狠辣的近身战,空气被撕裂被卷动然后再次被撕裂,他们的身体每个部分都变成恐怖的武器,无论是肘尖膝头弹指还是一低头的绝然,都如钢似铁,像针一样刺着彼此。

他们都有帝国皇族的血脉,或浓或淡,他们都有相同的老师,或亲或疏,他们都承袭了费城李家的近身战技,或猛或狠,这样的战斗绝对说不上生猛好看,却绝对是最凶险的肉搏!

这样的战斗开始的突然,往往结束的也无比迅速,甚至是超乎当事者想像的迅速。

手枪脱离齐大兵的手掌,这时候终于落到了地面,发出喀嗒一声脆响。

几乎一模一样地颤抖错步,许乐和齐大兵的身体以一种奇怪的姿式互相靠近,彼此的右腿像钢铁般深深地锲进对方的重心位置,然后二人几乎同时扭膝,双脚依然没有离地,膝盖却是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沉闷的碰撞声骤然响起,二人膝上的裤子同时碎裂,这已经不知道是电光火石间两个铁膝盖的第几次撞击,齐大兵脸sè苍白,感受着那处传来的剧痛,知道膝盖软骨已经破裂!

他的身体无力地向前倾去,然而这看似失去平衡只能承认失败的偶然变化,却让他找到了一个扭转战局的机会,右臂猛然屈起,借着高度差避开许乐左臂的拦截,于空中画了道最笔直的线条,用肘尖狠狠地zá在许乐的肩上!

许乐左肩仿佛多了一座山,他仿佛听到了自己肩肿骨表面产生裂纹的声音,他的腰腹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力量,他的左腿骤然一软下蹲,然而他的眼睛却依然是那般的明亮,死死地盯着身前。

嗖!借着被zá蹲的姿式,许乐闪电般抽出藏在靴里的军刺,狠狠向眼前那片开阔的不设防的胸部处扎了下去!

噗哧一声,秀气而锋利的军刺,穿透齐大兵依凭战斗本能前来拦截的掌心,捅进了他的腰部,直接横切断那处的肌肉纤维群,甚至刺穿了腰后的椎骨,直接破了他的神经束!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没有任何犹豫,许乐用最快的速度拨出军刺,再次斜斜向上扎进齐大兵的身体,军刺精确地穿过肋骨间隙,捅穿柔软的肺叶,锋利的尖端抵达了心脏的边缘!

直至此时,神经束传来的剧烈痛楚,才传到齐大兵的大脑里,他的面容极度扭曲,本能里要发出的惨呼,却被一只厚实而有力的手掌堵了回去!

“不要叫。”

许乐半蹲在地面,看着靠着墙壁缓缓下滑的齐大兵,左手用力地捂在他的嘴上,青筋毕露。

……

……

噗的一声,他吐出胸口间憋着的那口鲜血,沉重地快速呼吸数下,苍白的脸sè稍有好转,他右手握着的锋利军刺,依然深深地插在齐大兵的身体里,画面看上去有些血腥和诡异。

齐大兵面sè死灰地靠墙而坐,用余光无力地看着肋下的那把军刺,想像着锋利尖端随时可能戮破自己心脏的画面,惊恐地咳嗽起来,血沫从肺叶到气管喷出双唇,仿佛礼花。

他用力地咽下一口甜腻的唾沫,看着蹲在面前的许乐,颤声说道:“你不能杀我,谁都不知道她在哪里,如果你杀了我,你会后悔一辈子。”

“告诉我她在哪里。”

许乐握着军刺的手非常稳定,哪怕齐大兵剧烈咳嗽,也没有让刺尖捅破他的心脏,说道:“如果你不说,我就杀了你。”

“我说了你也会杀死我。”齐大兵惨然笑道。

“同样的道理,就算我答应了你的条件,你还是会杀死大妈。”

许乐说道:“既然如此,我还不如先杀了你替,然后再去找她。”

齐大兵陷入了极大的惊恐,他从来没有想像过,世界上会有像许乐这样不受威胁的人,明明他是那么在乎那个胖女人,为什么他敢这样?

许乐忽然神情一凛,用左手捂住耳朵,说道:“找到了?通知那边。”

然后他望着齐大兵,说了一个地址。

听到这个地址,《小】齐大兵身体僵硬,《小】知道自己无法再用苏珊威胁这个小眼睛男人,《小】绝望地转动着眼珠,《说】忽然歇欺底里说道:“《网】老师不会看着你杀死我的,你不要忘记我也是老师的学生,我们可是同门啊!”

许乐沉默片刻后,面无表情说道:“你才是他的学生,我只是个打工的,至于同门……同你妈妈的门。”

说完这句话,他右手一推,锋利的军刺直接贯穿了此人的心脏。

……

……

(习惯xing又改章节名了,还是喜欢现在用的这个,舒服,今天三章完毕,明天也是三章,最后,月票推荐票,要。)

第二百八十五章踏梅思变

许乐拨出军刺,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听到噗哧一声时,眉头微微皱了皱。

齐大兵喉中嗬嗬作响,徒劳地喘息数声,双腿一阵抽圡插,就此死去,血水汩汩从肋下淌出,不多时便因为失去了生命力而停止。

窗外红ri已斜,许乐站起身来回头望去,只见都城街巷四周,灰白质朴建筑连绵成片,一如往常的单调沉闷,却仿佛有谁正在看着自己。

然后再次回头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走廊外有齐大兵忠诚的部属,有唐志中老人渐要冰冷的尸体,还有那些在各自房间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抵抗组织成员。

没有花多长时间思考,他右手攀住小窗边缘,直接跳了下去。

在空中下坠,淡红的暮sè在身上快速闪掠,许乐默然想到,先前齐大兵要求他跳窗而走,他把他杀了,然后此时却依然要跳窗而走。

中间的差别大概就在于前者是被逼而走,现在却是自行决定,有没有令人厌憎的阻力或压力,向来是他决定前进方向的重要依据。

双脚落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响,许乐默不作声地攀墙而过,在拐过那个幽间街角之前,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汽修厂的楼房,隐约看到很多身影在楼宇间惊慌失措的穿行。

这样悄然一走,事后抵抗组织大概会认为是自己杀死了唐志中和齐大兵,而且这个组织内部肯定会发生非常激烈的权力斗争,然而这终究是他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处理的事情。

……

……

帝国第二皇家医院,后山特护病房,乘坐直升机匆匆赶到的许乐,推开蓝sè房门,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握住床上那位妇人悔手,心情才终于算是平静了下来。

就在他杀死齐大兵前的那瞬间,菲利浦通过对帝国情报署资料库的检索,动用三颗近地军事卫星,对京都周边的可疑地点进行了超密度扫描,终于成功找到了苏珊大妈被囚禁的地方:郊区一处偏僻的牧场。

许乐让菲利浦通知帝国情报署,情报署的特种行动部队早已待命,现在有了具体地址和敌人的相对布置,如虎狼一般空降牧场,根本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便把大妈救了出来,整个行动没有任何人丧命。

只是苏珊大妈前夜受了风寒,今天又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身体变得非常虚弱,被营救出来后,直接送到了这间设施豪华的皇家医院,医生替她注射了安神药物,这时候处于睡眠状态下的她,正在缓慢接受高能营养液点滴。

许乐望着大妈潦乱在枕上的花白头发,伸出手指替她轻轻整理了下圡,注意到睡梦中的大妈眉头依然紧蹙,干涸的唇角不时抖动,用某种方言轻微咕哝着含义难明的字眼,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就在此时,病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位穿着黑sè官员制服的中年男人表情冷漠地走了进来,腋下夹着一根华贵的礼杖,身后跟随着六七名神sè凛然的下属,而那些负责病房安全的情报署官员,全部躬着身体让在一旁,根本不敢阻拦。

看来是位大人物,许乐缓缓站起身,看着越走越近的对方,忽然问道:“我这里有病人,无论你想说什么,出去再说。”

很明显这位自称晋章郡王的大人物,并没有体恤病人的闲情逸志和时间,换个层面考虑,身为陛下亲点在怀草诗主持前线战事期间,暂领情报署事宜的他,此时已经被那种被忽视的愤怒冲昏了头脑,从而根本没有考虑到,今天为什么会有这场自己毫不知情的突然行动。

“你在署里什么职务?谁批准的行动?”

郡王居高临下,并不刻意真的是浑然天成的用百分之一的目光觑着许乐的脸,沉声训斥道:“事后我自然会处罚,但我现在要知道的是,叛乱组织的基地在哪里?为什么你能一个人从那里逃出来?马上把你所知道的情况说出来!”

许乐皱了皱眉头,静静看着这位帝国皇族,大致猜到情报署里那几位高官,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掩藏住自己身份,意图不外乎是想让这位郡王和自己碰一碰。

晋章郡王发现他居然敢皱着眉头看自己表示不耐烦,鼻子里嗯了一声,眼睛瞪的极圆,大概下一刻便要杀人。

许乐没有理他,直接转身向病房外走去,待众人离开病房后,他忽然转身看着这位郡王殿下,说道:“我不想和你罗嗦太多,我只是在办我的事情,不过为了避免麻烦,我可以告诉你在我眼里,从来没有什么郡王亲王之类的存在,如果你有我一样的想法,不想惹出太多麻烦,我建议你向身边的人,或者是情报署里的职员询问下具体情况。 ”

其实这段话已经足够罗嗦,只不过因为许乐不愿意和帝国官方有太多接触,更不愿意摆出自己的身份,像街头对峙的贵族少爷那般叫嚣着家族的荣光,所以宁肯提醒对方,让对方自己去查。

自少年时起,他就不怎么爱玩这种拼爹的游戏,当年他是矿工家庭的孤儿,没有资格拼爹,现在有了整个宇宙最有权力的一个爹,他却不怎么想认。

晋章郡王眼睛微眯,脸上的表情因为此人的平静而变得有些变幻不停,他盯着许乐的脸,忽然从下属手中接过一个电话,问了几句。

挂断电话,这位郡王殿下再没有先起的骄横,眉眼间满是复杂到了极点的神sè,看着许乐沉默了很长时间后说道:“陛下召你入宫。”

许乐微微一顿后说道:“现在不行,有时间的时候我会去。”

因为此次事件欠帝国皇室一个人情,所以他此刻的回答已经根可能的温和,然而落在走廊内所有人耳中,依然像天雷一般滚滚而来,伟大皇帝陛下相召,他居然敢直接拒绝,居然敢说有时间再去?

晋章郡王像怪物一样看着他,本想借机发挥,本想摆出长辈的身份训斥几句,忽然想到此人过往的光辉事迹,想到帝国最劳苦功高的亲王,最血腥好杀的郡王,就是被眼前这个小眼睛男人蛮不讲理的杀死,他顿时放弃了先前的念头。

……

……

夜里时,苏珊大妈醒了迂来,许乐守在一旁安慰几句,看着大妈因为憔悴而深陷的眼窝,没有做过多的解释,轻声劝她继续去睡。

待大妈放松心神沉沉睡去,许乐走出病房,来到大楼边缘那边青青葱葱的园林之中,抬头看着天上那轮陌生的月亮,点燃一根烟,陷入某种纷杂惘然的情绪之中,沉默良久。

皇家医院临山畔水,风景极佳,尤其是这片必须有爵位才能入住的后山特护区,浅浅建在山坳之中,透过满山梅树迎着月出ri降,美丽的仿佛一个不愿醒来的梦。

想起白天经历的一切,猜忖着那间汽修厂里正在发生的事情,想到自己此刻已经远离那处的是非,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救回苏珊大妈,漫步在美丽的梅林中,他觉得这真的很像一场梦。

唐志中老人的话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回荡,回荡的越久,那些情景那些提议便像梦里的诗句般,渐浅渐淡,虽不至于忘记却变得越来越模糊。

成为左天星域的君王?许乐眯着眼睛看着高悬在幽蓝夜空间的那轮明月,承认当时房间里的自己确实有些动心,不然不会沉默久。

如李匹夫在病榻前说过的那番话,封余当年去东林,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目睹一个社会文明在暮时衰落的悲壮美感,能够目睹历史某种大改变,本就是个体人类难以抗拒的美味诱惑。

谁不想回到时光的那头,看着席勒写出一部部精彩的著作,谁不想回到历史的从前,看着邰氏皇朝和平让权,共和之初万民狂欢的景象?

成为帝国皇帝,亲眼目睹左天星域无数万年未有之大变局,甚至亲身参与其中,这种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连他这块东林石头都有些难以压抑那种渴望。

只是后来陡变的事态,因齐大兵而发生的冷酷现状,让他迅速地清醒过来,如抵抗组织上层的那种设计,并不能改变左天星域的世界。这种自上而下的改革道路,最终依然要进入战争杀戮的旧路,没有任何人会愿意放弃已然拥有的权益,更何况皇族是整整一个阶层。

先前看到的那位晋章郡王,现在或许因为他的血统而畏惧自己,甚至没有勇气反对自己继承帝国皇位,可如果他履行与唐志中达成的协议,这位郡王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进行反抗。

许乐甚至无法想像到时候怀草诗会持怎样的态度,相较之下,如今帝国皇族试图从教育着手,抹平阶级之间宏沟的道路反而要显得温和可行些,只是这种隔着鞋挠痒的方式,又怎能止住亿万年的惨痛?

明月当空,梅树无花而香,他在医院后山缓步行走,指间夹着的烟逐渐燃尽,想了很久依然想不出所以然,不由自嘲一笑,再次承认自己在这些方面确实有些愚笨。

(今儿有些艰难,慢慢努力整,下一章争取两点前出来。)

第二百八十六章寂寞的君王

摘星殿很高,高的直耸入云,许乐行走在京都街巷间,看着那幢俯瞰尘世的楼宇,总在下意识里不解,为什么帝国无数场血腥叛乱,始终没有伤害这幢看上去有些纤细脆弱的象征xing建筑,而居住在最上面的历任皇帝陛下夜晚与星辰相伴,为什么没有能够养就宽广的心胸,更关键的是多年前的帝国从哪里弄到的科技,能够保障那处的环境?

站在内官身后,感受着悬浮式电梯轻柔向上的动静,因为时间太久的关系,他一直默然想着这些有的没有东西,直至电梯门悄无声息开启,那扇画满金sè向ri葵的屏风映入眼帘,他才骤然一凛醒了过来。

帝国皇帝怀夫差在榻上面壁而坐,身上套着件合身的黑紫sè袍子,缀着圆形质石的腰带紧紧束在腰间,和脑后束住花白直发的石圈一衬,突显肃穆庄严味道。

许乐走到他的身后说道:“昨天的事情谢谢你。”

“你?”怀夫差缓缓转身,看着他冷漠说道:“这就是你在联邦所受的教育?在我的印象中,联邦向来认为我们帝国人是野蛮的兽人,那么为什么他们教出来的你,面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会用敬语?”

许乐保持着沉默,没有解释什么也不想反驳什么。

“昨天你和那些废物见面时说了些什么?”怀夫差微嘲看着他,说道:“他们很想让你当皇帝?然后在我死后,把这个帝国弄的乱七八糟?”

许乐目光微垂,低声说道:“现在的帝国已经足够乱七八糟。”

怀夫差利眉微皱,冷冷看着他,忽然开口说道:“既然你不为权势折腰,既然你厌憎皇宫的味道,为什么你要和那些废物见面?还是说你这个废物也动了心,想要接手我手中的一切?”

前面两句是当ri在宫墙之外,那座野坟处的对话内容,许乐缓缓抬起头来,平静直视他的双眼,说道:“我从来不认为我是废物。”

“胆小怯懦,空有一身蛮力,双肩却载不动任何东西,眼前可以看到整个宇宙,却要和那些老鼠样的废物打交道,像个贼似看着父亲的后背,这种人不是废物,那谁是废物?”

怀夫差毫不客气地训斥他:“真不知道你跟着纳斯里学了些什么东西!就连他的狂妄都没有学到。”

“真正的狂妄在于不畏惧,并不在于别的。”

许乐沉默片刻后回答道:“如果说在你面前说难听的话,就是勇气,那当年你拿着棘条抽我的时候,我已经说了足够多的脏话。”

似乎是回忆起当年极不愉快的画面,怀夫差缓缓蹙起了眉尖,想起正是自己将面前这个小家伙抽的浑身是血,还命令把他杀掉,却浑然不知对方是自己留在这个宇宙里唯一的血脉。

一念及此,怀夫差怒意更盛,只怕连他自己都无法分辩这种怒意从何而来,从被蒙骗而来?从颜面尽失而来?总之他缓缓直起身体,带着君王特有的冷漠范儿,眯眼望着许乐,说道:

“你年纪已经大了,我不想再教育你什么,也懒得和你这废物讲什么责任之类的东西,但你必须记住,你身上流着白槿怀氏的血,你是我的儿子,你是我的往子,你必须保持对我应有的尊敬。”

“我能接受的思维范畴里,没有君臣父子这一套东西。”许乐望着他说道:“所以请你也不要试图用这一套来震慑我,既然你不愿意杀我,那么就不要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

自登上摘星殿以来,浩翰星辰间亿万生灵,没有谁敢用这种语气对帝国皇帝说话,即便是他最倚重最喜欢的怀草诗也不能,怀夫差的眼睛眯的愈发锋利,沉郁盯着许乐的脸。

忽然间他抬起右手缓缓抚过花白的头发,表情由风暴之前的平静转为惯常的冷漠,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说道:“不错,像你这种蠢物,也只会吃帕布尔那套。”

许乐缓缓握紧双拳,不是为了出击,而是为了控制心中的情绪,他根本不想和面前这个男人见面,虽然从血缘上来说对方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之所以不想,不是因为情怯或是别的,只是简单的不想。

怀夫差静静看着他紧抿的唇角,不知为何情绪再次松动,停顿片刻后淡然说道:“这次我帮了你,但你杀了齐大兵那个逆贼,就算是两清。”

听到这句话,许乐有些不解,他很清楚帝国对于那些所谓叛乱组织的渗透力度,当年那场收割就是最血腥的明证,所以他根本不认为抵抗组织在齐大兵的领导下,会对帝国皇室造成怎样的威胁。

“不要低估任何敌人,哪怕是已经死在你面前的敌人。”

怀夫差双手微摆,随着黑紫sè的衣袖飞舞,负在了身后,他面无表情向栏边走去,沉声说道:“那个贱种身上幸运地拥有我们皇族的血液,而且拥有成事必备的xing格特质,在我看来,如果不是遇到你,他应该有很好的前途。”

许乐沉默跟着他向栏边走去,想起齐大兵在房间里那些像钢铁磨擦般的宣告,想起那些暴风骤雨进化论的语句,不由微微皱眉,想到如果给那个人机会,说不定对方真的有可能成长为帕布尔那样的角sè。

“只是拥有能力的人往往容易自视过高,而自视过高的人,却又容易死,因为他们总会觉得自己是天命所归,没有那么容易死。”

怀夫差缓步走到栏边,伸出左手抚摩纹路繁密的栏杆,看着楼外飘荡的白云,脸sè平静说道:“然而真正天命所归者,整个宇宙里只有我,自幼年时起,无数人想要杀死我,可我依然活着。”

“身为君王,当有不世之自信,所以我从来没有担心过联邦的战舰能把这幢摘星殿轰塌,宇宙里星辰转移,浮云流动,但这座宫殿却始终存在,我甚至看不到它有任何消亡的可能。”

怀夫差望着栏外流淌的白云,望着那条血迹斑斑棘条落下的地方,望着兄长堕落的云端,沉默很长时间后继续说道:“仔细算来,我此生遗憾并不算多,除了李匹夫死的太早,那ri听闻他已死去,我骤然发觉自己竟再也找不到对手,那种寂寞你可了解?”

许乐看着这位君王有些萧索的背影,不自禁地想起席勒里某些特文艺的描写,然而怎样也笑不出来。

同样的语句用辞,从不同人嘴中说出却有截然不同的效果,如果是个纨绔子弟临高而叹寂寞,只会令人觉得厌烦恶心,可说出这句话的男人是左天星域之主,这片宇宙中最有权力的男人,便显得如此理所当然。

怀夫差的脸上带着淡淡的自嘲味道,慨然叹道:“在很多人看来,在你的眼中,眼前这场战争惊心动魄,在我眼中也不过是场游戏罢了,小家伙们打打闹闹,难道还要我去参合?”

“父皇先师去后,我在这里等了李匹夫二十年,结果他却躲到了那片湖边再也不肯出来。他既然死了,我到哪里去找对手?”

许乐眉根微挑,说道:“可是已经死引艮多人。”

“人都会死,李匹夫会死,我会死,你也会死,人的宿命就是死,而人之所以活着,是因为要活的尽xing。”

怀夫差转身看着他,说道:“我乃帝王,没有尽xing的资格,既然你想去无聊的尽xing,我也懒得再拦你。”

“但你必须记住,无论你去哪里,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你身上流着的是我的血,你的光荣与堕落,都将披着白槿怀氏的名。”

“即便是去死,你也必须找个不令我丢脸的死法。”

……

……

在离开皇宫的路上,许乐一直沉默思索着摘星殿上这场看似没有任何意义的谈话,对于那位孤守皇宫数十年的君王,他没有生出多少感慨与同情,只是想着明明这位君王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眼光意志决心,甚至还可能拥有绝对不下于李匹夫的强大实力,却因为那份横亘心胸令他不能快意的执念,等了一生一世却只等到李匹夫老死,这样的人生究竟有多少意义?而自己人生的意义又在哪里?

木恩在宫门外等他,他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位依然穿着黑sè皮毛的黑道大佬,眯了眯眼睛,问道:“听说你现在已经是情报署的特别官员?”

“级别很低,虽然有殿下照拂,但你也知道,各部里面充斥着贵族甚至是皇族,我一个平民子弟升迁并不容易。”

木恩仿佛没有看到许乐眼眸里的情绪,微笑与他并肩行走在树荫之下,说道:“看样子你是不准备留在宫里了?”

“嗯。我不习惯这边的很多生活细节。”许乐回头用余光看了一眼宫门处依旧恭谨跪在地上的官员,说道:“比如这种画面。”

他和木恩是枪林弹雨里打出来的交情,虽然在天京星南向的山谷道路上同过生共过死,携手埋葬过很多抵抗组织战士的遗体,只是依他的xing情,对于木恩背叛一事还是有些无法释怀。

然而现在的他已经变成一个没有资格说立场的人,自然也没有什么资格去批评别人,或者说已经失去了某种底气。

木恩敏锐地查觉到他的真实情绪,微微自嘲一笑说道:“我可不是皇帝陛下的儿子。”

在帝国说这样的话,毫无疑问是大逆不道的罪行,说话者可以直接洗干净脖子,同时召唤满门妇孺集体去洗脖子,但木恩就这样淡然说了,偏生许乐也听懂了,脚步微顿,摇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写的比较辛苦,脑子不大好使,所以晚了些,第三章在写,什么时候更新,我就真不知道了,反正睡前肯定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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