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作者:趾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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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楔子
4月,天堂山下的春天姗姗来迟。
但是,毕竟来了。
侧耳听,山中还传来碎玉击石之音。睁眼看,天堂溪从学校门前迤逦而过,如玉带蜿蜒飘向天际。
溪畔的杏花开得已如一顶顶粉红的幕帐,却遮不住一夜夜销魂的春梦。
夹杂在杏花丛中的杨柳,枝条飘飘,随风拂水,如承欢新妇,不胜娇羞。
但是,这些都不属于我。
杏花含露团香雪,绿杨陌上多离别。
我的梦已经在前年的春天化作一缕烟雾,随风而逝。
伫立溪畔良久,我又拿出那张已经开始发黄的照片。
这是一张有些滑稽的照片:一个女孩子,穿着与她的年龄、气质极不相称的牡丹花旗袍,站在花儿早已凋谢的花坛边,伸着右手,两指呈一个大写的“v”。因为天气太冷,她的脸特别红,整个人就仿佛一朵独自在冷风中努力绽放的鲜花。
“这是你第一次穿旗袍吧?”前年暑期,我们在整理双方礼物、准备分手的时候,我问她。
“好像是吧?”她迟疑了一下说。
“那我还给你,因为它是你的一个第一次。”
“你还是留着吧,我本来就是为你照的。而且,我那时还冒着寒风。”她有些凄凉地说。
我默默地将照片夹在我的日记簿里,然后看她微笑着走出了我家的门。她坚决不让我送。“我很坚强。”她在出门的时候说,“你也要坚强。”
我点了点头。
她出了门,我轻轻地把门关上,又轻轻地拉开门,我听见她的抽泣声,沿着楼道传上来。我没有追上去安慰她,因为她说过:“如果你还有一点在乎我,就请忘记我。”所以,我要忘记她,就从她出门的一刹那。
从此,那场刻骨铭心的爱就如一场春梦,消逝了。
今天,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在我从旧梦中勉强苏醒之后,我用颤抖的手指,敲动那开始老化的键盘,记下我那一场春梦,一场凄美的师生之恋。
我想,在这杏花飘飘的春天,我真的该做点事情了。
第一章多情女生
1.“校花”的照片
元月3日,我在高二(3)班上完课,急匆匆地往办公室走,想扔下教案回去睡觉。昨晚和老刘、三狗他们狂欢,3点钟才睡觉,实在困。谁知刚走到高二(4)班门口,就听见有人喊我:“元老师,元老师。”在我的记忆里,这个称呼从来没有这样动听过。我回头看了一下,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原来是“校花”朝烟在喊我。
“你31号为什么不看我的节目?”她上来就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什么节目啊?”我有些奇怪地问。
“元旦文艺演出啊!”她有些失望,“我是主持人嘛!”
我本想说,我从来不看这类节目,但我还是假装抱歉地说:“实在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主持人。”做人要厚道啊!
“难道去年的元旦演出,你也没有看吗?也是我主持的。”她似乎更失望了。
我像做错什么似的低下了头。别说去年的,就是前年的我也没有看过。这时,我发现高二(4)班的学生们都从窗户里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特别是女生,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对于生活枯燥的高中生来说,不要说一个男教师和一个女学生站在一起,就是一只公蚊子和一只母蚊子在一起,也会让他们感到有趣,假如他们能分辨出蚊子的性别的话。
我急于摆脱这种窘境,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明年我一定看,一定看!”
“明年?明年我就高三了,哪还有机会当主持人啊?”她似乎无限惆怅。
我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仿佛自己真的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似的,搓着手说:“那你说,我怎么办?”
“我也不知怎么办。”她怏怏地回了教室。
我也飞似的逃回了办公室。
不过我现在却已睡意全无了,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她为什么问我这个呀?
我很想问一问对面的胖阿翠,因为她对于这类事情有着天才般的推断能力;但我不敢问,因为她是我们办公室里最八卦的人物。
晚上,我到办公室准备集体备课,我到的时候,办公室只有我一个人。当我正对着学生们的文章发笑时,朝烟突然闯了进来。
“你有什么事啊?”
“啊,是这样的,”她镇定自若地说,“我那天当主持人,照了几张照片,我送一张给你。你喜欢哪一张?”
她把几张照片摊在我的办公桌上。
我也来不及细看,随便拿了一张说:“就这张吧。”说完忙把它夹在备课本里。
她笑了一下,“你最喜欢那张吗?是不是那张最好看?”
“嗯,嗯,也许。啊,不,都好看,都好看。”
她又嘻嘻地笑了,“那就送给你了。可不要弄丢了!”
我讪笑道:“那怎么会呢!”
“好吧,这个问题我懂了,老师再见!”
我回头一看,原来胖阿翠进来了。
朝烟的反应还真快,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胖阿翠用疑惑的眼光盯着朝烟的背影出了办公室,又用更加疑惑的眼光盯着我。我白了她一眼,低下头开始备课,心里却乱糟糟的,始终无法专心起来。
朝烟送了照片,还有下文呢。
第二天周记交上来了,她先是大谈特谈了一番余秋雨,然后在文章下面看似漫不经心地写了一句:“老师,那张照片到底怎么样啊?”
我可不敢在上面批注我的意见,只好夹了张白纸,写了几个字:“还可以吧。”这也是我的真实意见,虽然她长得很漂亮,但那照片确实不好——一个花季少女穿着那种老气横秋的旗袍,实在不配。我敢说,她披上麻袋,也比这个好看。
但是,我到底还是把她给得罪了。
周记发下去后的第二节课是语文课,我一进教室就发现她的情绪不对头,把课本弄得“哗哗”响,口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在说什么。同桌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下了课,我趁办公室没有人,又把照片拿出来欣赏了一番。如果忽略那可恶的旗袍,她的确是一个漂亮的女生。在我们这个4000多人的高中里,像她这样漂亮的女生恐怕不多:标准的瓜子脸儿,白净的皮肤,略翘的鼻子,微带笑意的眼睛,略显夸张的嘴巴。
我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我说她不漂亮!
咳,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老天都知道我的真实想法。我一个堂堂的高中语文教师,怎么连自己的意思都表达不清楚呢?
看来,我得想办法让她知道我的真实想法,不然,她会觉得很失败的。对于一个女孩而言,说她长得不漂亮,这种打击不异于说一个高级教师不会上课;更何况,她确实长得非常漂亮,是男生们公认的校花。
但我总不能说“朝烟同学,你长得好漂亮”吧?这话传了出去,我元无雨岂不成了大色鬼?虽然我们男教师私下里也会讨论哪个班的女生漂亮一些,但还没有哪个会直截了当地对女生说“你好漂亮”。
第三天早晨,我在食堂门口与她“邂逅”了,当时她正拿着两个馒头边走边啃。说实话,看到这样一个本应该娇生惯养的漂亮女孩只能啃硬梆梆的馒头,连袋鲜奶都没有,让人有些难受。
我朝她喊了声:“吃早饭啊!”
她惊诧地抬起头。看见我,她有些惶恐,嘴里有一大块馒头正等待她加工,所以她没有回答我,不过那样子的确狼狈,甚至让我为自己的唐突而感到自责。
我别过脸去,不愿面对这惨不忍睹的场面。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回过头来,郑重其事地对她说:“我只想说一句话,其实,其实……其实我觉得那照片……很好看。”
“真的?”她的眼睛里放出异样的光芒。
“是真的。”说完,我就快步进了食堂,也没有去观察她的反应。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因为食堂是学校的商业区,人多眼杂。
自从我对她的玉照给予正确评价之后,她明显对我亲近了。当然,这也给我的课堂教学带来了很多麻烦。她常常忘情地看着我,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当我看向她时,她又会在一瞬间低下头,嘴角留着一丝微笑。她的眼睛像山泉那样明澈,眼珠子像养在山泉里的黑玛瑙,任谁看了都会赞叹、陶醉,认为这是全世界最纯洁无瑕的眼睛,值得诗人写诗赞美。
有时候,她会整节课地看着我,若有所思,几乎忘记了学习。这种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罪人,可不能因为这样而耽误了一个学生的将来啊,我必须找机会提醒一下她。有一天,我正在讲解一篇难度较大的文言文,她还是一直抬着头,根本不做笔记,课本上一片空白。其他人的课本上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知识点。我走到她身边,严肃地说:“朝烟同学,你怎么不做笔记啊?你看别的同学,都写了这么多。你说,这个‘病’字是什么意思?”
“生病。”她大大咧咧地说。
“哈哈哈哈!”全班大笑。
“是‘批评’的意思。”她的同桌碰了碰她的肘,小声地说。
我看到她的脸“刷”地红了,比她当主持人的那张照片还要红,我有些于心不忍,就说:“嗯,这个用法我们以前没有见过,不过现在学了,就要记下来,尤其是这种不常见的。”
此后她就一直低着头,也没有做笔记。我知道自己又把她得罪了。到了下课的时候,她仍旧低着头。她同桌抿着嘴偷笑,还用眼角的余光看我。
回到办公室,心里还是难以平静,有些烦恼,莫名的烦恼。对于学生,关心过头也是不行的。我明白这个道理。
2.朝烟的巧克力
转眼放寒假了。
我打电话同父亲说:“我寒假要参加司法考试培训班,不回家过年了。”这个事情他大概知道一点,他儿子喜欢法律,通过了这个考试,就可以帮人家打官司,所以他也没有什么话说。
第一次一个人过年,凄凉的感觉是免不了的,好在有老刘和三狗两个朋友常来陪陪我,或请我去他们家吃饭,因此日子倒也过得去。但人家也要过年,我总不能老呆在别人家里吧,也得购置一些年货,让自己像模像样地过个年。
进了超市,我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摩肩接踵、人山人海。我等了半天才抢到一辆小推车,但人挤得几乎挪不动步子,我也不知道买什么,只好跟在一个胖女人后面,她拿什么,我就拿什么。但她很快就起了疑心,用警惕的眼光看着我,仿佛我不是想劫财,就是想劫色。说实话,我倒想发财,但我可不想用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手段;至于劫色,就算我哪天真的按捺不住想劫色,也不会找上她吧!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在货架间游荡,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是朝烟。自从我在课堂上让她难堪了一回之后,她就明显对我疏远了。这当然是好事。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对自己的老师太无所忌惮,于她来说终归不好。
正因为如此,我便推着车低头向另一边走去。谁知拐了几个弯,我的车被一个人挡住了。抬头一看,还是朝烟!
“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哪个美女啊?”她笑笑嘻嘻地说,鼻子上都起了好看的皱纹。
碰到老师的第一句话竟然可以这样说?!
我讪笑:“怎么会呢?”
“你买了什么年货呀?”她看了看我的小推车,语气居然很随和,看来她早已忘记了那次在课堂上的不快。
“我也不知道买什么啊!”我说。
“我帮你当参谋吧——不过,我是要收报酬的。”她边说边推起了车子。
我忙说:“没问题,没问题。”就跟在她后面走着。
“你看,我给你挑的这些,你喜欢吗?”她指着推车里一大堆食品问。
我看都没有看就说:“喜欢。”
“好。那你该付劳务费了――打算请我吃点什么啊?”她一脸无邪地看着我。
“你自己挑吧,”我笑道,“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好,我自己拿了――你可别心疼。”说完,她拿了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放到小推车里,巧克力的外形就是一颗心!
但愿她不是故意的。我偷偷祈祷。
快到收银台了,我悄悄地说:“你先出去吧,这里容易碰上熟人。”
她却一脸无辜地说:“为什么?难道老师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我只说:“没什么,没什么。”心里却说不出的别扭。
她不但不离开,还和我一起出去付款。我紧张得满头大汗,边排队边东张西望。
她倒满不在乎,谈笑风生,还朝我做鬼脸。
终于出了超市,我长长出了一口气。
“是不是终于可以摆脱我了?”她盯着我,坏坏地问。
“不是啊。提这么多,累呀。”
“那我帮你送回去吧!”她仍是一脸纯洁,真诚得让人难以拒绝。
我装做无所谓地说:“好啊,谢谢了。”
来了一辆出租车,我们七手八脚地将年货塞进车子。
“你上去吧!”我说。
“你以为我真去啊!嘻嘻嘻嘻!”她说完就跑了。
我几乎晕了,呆呆地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3.巧克力给了石榴青
回到家里,我才发现朝烟的巧克力没有拿走。
我犯难了:怎么办?专门为她送去是不可能的,放在家里,又觉得搁在哪都很别扭。想起朝烟刚才在超市里认真的样子,我又不敢轻易处理掉这巧克力。 真是让人左右为难。
正想着,有人敲门。我一惊,是不是朝烟来了?
开门一看,却是石榴青!
石榴青是我上课的另一个班——高二(4)班的学生。
其实,我平常对她也没有什么印象。漂亮是漂亮,但样子很冷,似乎不大好接近。她是高二年级为数不多的长得漂亮而又成绩优秀的女生。教师们在办公室说到她的时候,总是好评如潮。是啊,这么漂亮的女生,能够只一心用功读书,真是难得。
“是你呀?”我憋了半天,才说出这句话。
“我来错了吗?”她微笑着说。
“没有没有,”我忙说,“请进请进。”
我给她倒了一杯水,问她:“有什么事吗?”问了这个问题,我马上觉得自己好愚蠢。
“给你拜年哪!不欢迎啊?”
“欢迎欢迎!我教了5年书,还是第一次有学生给我拜年呢!”
“不会吧?你以前的学生都没有来过吗?”她好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没有啊!因为我以前都不在这里过年。”
“那就是了,不是人家不给你拜年,而是你不在本地嘛。我爸爸去附近的一个朋友家拜年,我就顺道跟他一块过来了。”她轻描淡写地说着,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包包,外面包着炫目的彩纸,说是给我的礼物。我连声道谢,但并没有当面拆开。
沉默了一会儿后,她小心翼翼地端起杯子,嘟起嘴唇轻轻吹了吹,然后很文雅地啜了一口。我觉得这个动作很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不由得会心一笑,这样的女孩确实很容易博得教师们的赞赏。
“老师,你说我的作文怎么老写不好?”
“你的作文还可以呀!”
“还可以,那就说明不是很好了?”她盯着我问。
看来她在学习上对自己要求不低。
“你的语文成绩已经不错了,还能提高多少?我虽然是教语文的,但我劝你多在数学上投入时间。”
没边没际地闲谈了一会尔,她站起身来,准备要走。
突然,我发现她的目光停在了一个地方,一动也不动――她看见了那盒巧克力,那盒放在茶几上的巧克力!
她转过脸来:“咦,这是……”
我随口说道:“一个朋友送的。”
“哦。”她轻轻说了一句,声音低不可闻。
我怕她误会什么,急于想跟这盒巧克力撇清关系,于是做了一个很不明智的决定。“你要喜欢,就送给你吧。”
她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我:“真的送给我?那不是你的朋友送你的么?”
“不要紧的,留在我这儿也是浪费。我想我那朋友也不会介意的。”
“那谢谢你了。”她笑着接过了巧克力。
我送她出了门,正要关门时,她又突然回过头,俏皮地问:“真的送我?”
“那还有假?”
“明天是什么日子?”她问了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
“明天,明天是腊月二十九啊!”我说。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走了。
我关上门,转身看了看挂历,天哪,明天是二月十四日!
从窗户向外望去,她已经走到楼下,钻进了一辆银灰色的本田轿车。
我靠在窗户上,有些后悔刚才的举动。
打开她送的礼物,是一条纯羊毛围巾,红白相间的格子花纹,高雅又大方。
第二章好事多磨
1.朝烟很生气
又开学了,我开始担心一件事:如果戴上那条羊毛围巾,会不会引出什么问题?
经过考虑,我还是决定戴上那条围巾,它确实很漂亮,而且那也是学生的一番心意。
当我走进高二(4)班教室的时候,听到学生们都轻轻地赞了一声。我偷偷瞥了一眼石榴青,她没有抬头看我,脸上却悄然飞过一朵云霞。她的同桌用肘推了推她,又朝我努了努嘴,大概是叫她看老师的新围巾,她却显得有些愠怒,好像是受了轻薄似的。但我知道她心里肯定很高兴:同学们的反应,正是对她眼光的肯定啊!
这节课,我也讲得很出彩,教室里不时传出欢笑声,仿佛高二(4)班的学生过了年,都变了个样似的。
下课时,高二(3)班的班主任王记发在办公室里对我说:“我还以为(4)班出了什么乱子呢,那么热闹,简直像在搞‘幸运52’!”
“你说我是李咏?这不是骂我吗?”我开玩笑道。
正在这时,一个女生闯了进来:“王老师好!”
我一看,是朝烟!
“朝烟好。”王记发问,“有什么事吗?”
“我找元老师,有道题要问一下。”
王记发“哦”了一声便起身出去了。办公室里只剩我们两个人。
“什么题?”我感觉可不是问问题那么简单。
“我的巧克力,你还没有给我啊!”她盯着我,“你什么时候还给我呀?”
她果然没忘记她那盒巧克力。我笑道:“我还以为你不要了呢,那天那么快就跑了。”
“下课后,我去你家拿,怎么样?”'霸气书库。。'
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整个寒假一点儿消息都不给,这时候来要巧克力。
“不好意思,我把它吃了,我另外买一盒送给你,可以吗?”我只好撒谎了。
“是真的吃了,还是送人了?”她的眼光直视着我。
我没有撒谎的勇气了,“送给别人了。”
我猜这句话可能会伤害她,但我就不明白,她那天为什么不直接把巧克力拿去,现在才跑来向我要。
“啊,送人了,那就算了。”她轻轻地说。
“我另外送一盒给你,好不好?”我像作检讨似地对她说。
她没有说话,而是呆呆地盯着我的脖子――她注意到了那条围巾!
我低下头,想象不出这条围巾有什么不妥。
“哼!”她“哐”地关上办公室的门,跑了。
“老师,你的围巾很漂亮。不过,我可以送一条更漂亮的给你。”第二天,朝烟在周记里夹了一张纸条。
我犯愁了:这个女生,是什么意思呀?
很显然,我不能接受她的围巾,哪怕那是世界上最华丽的纺织品。
我在备课本上扯下一张纸,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字夹在周记本里。:“谢谢。我不需要。”
我偷偷瞅了一眼对面的胖阿翠,幸亏,她没有看见。
2.朝烟的报复
从此,朝烟就不交周记本了,上课也不再抬头看我,只是一直低着头,是否在听讲,我就不知道了。
我是单身汉,常常在食堂用餐,而且,总坐在固定的位置上。很显然,朝烟注意到了这一点。
一天中午,在食堂里,我正一边吃饭一边浏览桌上的报纸。
“怎么又买青椒炒肉,烦!”忽然,我对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抬头一看,是朝烟。
她在和谁讲话?当然不是我,是一个眉目清秀、身材匀称的男生!
我认出来了,这个男生是校学生会主席,经常带着一帮学生干部检查各班的卫生区。
“你不是说要青椒吗?”此刻,这个可怜的主席嘀咕道。
“我是要青椒,但没有要青椒炒肉!”她声音更高了,还挑衅似的看了我一眼。
我立即低下头扒饭。
“好,你等着,我去买青椒。”学生会主席端着饭盒走了。
“哎,元老师。”她突然冲着我说,“围巾怎么不戴了?”
“天暖了。”我头也不抬。
“可惜呀!”她莫明其妙地叹了一声。
我笑了笑,拿起饭盒就走。
“怎么又是青椒炒肉?”
学生会主席回来了。
“青椒卖完了。我把肉都拣出来,你只吃青椒吧?”学生会主席讨好地说。
“那你喂我吃。”说完,她还得意地瞟了我一眼。
“好好好。”学生会主席激动得声音打颤。
“老师,这个词怎样解释呀?”下午第一节课就是语文课,她居然虚心提问了。
“遇到不明白的词要学会自己查字典。”我平静地说。
周围的同学掩口而笑。
“要养成自己查字典的习惯。”我转身对大家说,“不要有依赖思想。”
“哼!”她“啪”地关上书,“怕是自己不知道吧!”
教室里一下子了静下来,大家都放下手中的,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这是多么精彩的节目啊,比预习文言文有趣多了。
“我不知道也很正常啊!古人云‘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你们说,是吗?”我理直气壮道。
“是。”大家有气没力地应和道,又一齐低头看书。看得出来,他们对我的不抵抗主义非常不满,一场好戏,就这样流产了。
我表面上对朝烟故意与我作对的举动毫不介意,但其实心里却更加烦恼了。这样的女学生啊,我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第三章左右逢源
1.浪漫春夜
晚上6点,天还没有黑,我正在打篮球。突然,在一边看球的王记发叫道:“元子元子,你的电话,你的电话!”
我恼怒地走过去,道:“你就不知道帮我接一下?没有看见我正忙吗?”
“我帮你接了,人家非要你接不可。”王记发笑得一脸暧昧,“是一个小姑娘。”
“瞎说!”我接过电话,不耐烦地说,“喂,是谁呀?”
王记发还死盯着我,竖起了耳朵。我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
但那里面根本就没有声音。
“你到底是谁?”我加大了声音。
王记发打着手势,叫我温和一些。我才不管这么多,下了一个星期的雨,好不容易可以打场球,硬是叫这个电话打断了,可恶!
“是我啊!”里面终于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是个女孩子,但我不能确定她是谁。只好装出认识她的语气,大咧咧地说:“哦,是你呀!忙吗?”
王记发又朝我做鬼脸。
“老师,我是石榴青哪!”电话里的声音变大了。
“哦,是你呀!”我的语气缓和下来。
王记发得意洋洋,似乎是因为证实了他没有撒谎。我只好朝他伸出大拇指,以示表扬,他这才走了。
“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她的要求令我很意外,我迟疑了一下,才说:“可以呀,你在哪里?”
“我在师院北区大门边。”
“好的,我马上就来――你好像不大高兴啊!”
“你不知道,今天期中考试总分出来了,我考得好差,想找你聊聊,可以吗?”她的声音仍是有气无力的,好像天塌下来一样。
我不禁失笑:“原来是这么回事呀!好的,你等着,我马上就来。”
我忙回去换衣服,心里却在想着任何安慰她。
这学期,石榴青对我的帮助也不小。以前的语文课代表转学走了,(奇。书。网)要推选新的课代表,她就毛遂自荐当了,而且作业也比以前收得齐多了。是啊,像她这样清秀的站在你面前,拿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你,你还有勇气不交作业吗?
她送的围巾我只戴了一个星期,她微微有些失望,但也没有说什么,事情还是照样做,不过公事公办的成分要浓一些,只是把作业本放在我的办公桌上,然后昂着头走了。
不知不觉,出租车到了师院北区大门,我下了车,却没有看见她的影子。
我沿着院墙寻过去,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院墙的阴影里,我们的石榴青正面向墙壁伫立着,用比较文雅的词语,叫做向隅而泣。
我心里隐隐有些怜惜她,因为在高墙下,在黑暗里,她的影子实在单薄。我慢慢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知道是我,却没有抬起头来,仍是低头看墙根。
我笑道:“怎么?那里有两只蚂蚁在谈恋爱呀?”
她破涕为笑,却嗔怪道:“人家考得这么差,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有多差?倒数第一名?”我仍笑着说。
“我知道你从来就看不起我,我只配考倒数第一!”她抬起了头。我猜想她的嘴巴一定是噘着的,可惜天黑,看不大清楚。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这只是期中考试啊,用得着这么急吗?再说,你也不会特别差——到底考得怎么样?”我后一句话也有些紧张。
“20名。”她低声说。
说实话,这名次也让我有些吃惊,因为以前她最差的一次也在第10名,现在却滑到了20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