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瞳道,“我因你而入今夜危局,却是心生感激而无怨怼,相公知道为什么吗”
叶修道,“什么”
沈墨瞳道,“因为无论如何,相公你都在我身边。”
叶修温柔地爱抚着她的头,沈墨瞳道,“我的亲人,爱我的和恨我的,都先我而去,我身怀罪孽,心无可依,有人愿意接纳我并对我不离不弃,我死也愿意。”
叶修的食指按住她的唇,柔声道,“不准胡说。”
沈墨瞳的目光因湿润而更加明亮,她望着叶修,清浅笑道,“若今夜我遭遇不测,那怪我自己学艺不精,不是相公的错。我希望我死了,有相公抱着我哭,有相公悲痛我,过了很久还不停思念我,我能因相公而死很开心,但不喜欢相公和我一起死,我要相公,勿忘我。”
她说出的话如此美好得令人悲怆,叶修只觉得有种痛楚闪电般穿心而过,他的手指拢在了她微挑的眼角,低声道,“不准胡说,知道吗”
沈墨瞳却是在他的手心间一扬眉,抿嘴笑道,“那我若安然而归,相公要一辈子宠着我心疼我”
表情慧黠,讲条件讲得底气足足。叶修虽了悟这丫头说那堆可怜话是想在最后出其不意讲条件中占据上风,但他就是心疼了,也心软了。
沈墨瞳道,“相公一辈子给我做饭缝衣服,便是我哪里做错了,也不能罚我,更不能打赌算计使唤我”
叶修突然就爱极了她得寸进尺的样子,一辈子三个字,也莫名勾起了他内心难以言传的复杂况味。他笑,拧了一把怀里人的鼻子尖,柔声允道,“好,一辈子为你缝衣做饭,一辈子归你使唤。”
两个人相拥相偎,笑言私语。叶修仰望着桂树,动用暗器打下一串桂花,别在她的鬓角旁。
沈墨瞳闭目仰头使劲嗅,道,“真香”
叶修顺势,便低头吻了她。
月在中天,已是与墨水黑灵约定的时辰。但空山寂寂,野风渐凉,却毫无黑灵踪迹。
两个人肩并着肩,背靠着树坐着,沈墨瞳拄着下巴道,“他什么时候来啊”
叶修道,“墨瞳儿等急了”
沈墨瞳道,“嗯他若不来,我们不若回去睡觉”
叶修道,“好不容易进山,又逢这么好的月亮,墨瞳儿想睡觉多煞风景啊,为夫的,为你弹一曲吧。”
沈墨瞳应了,但还是忍不住嘟囔道,“那个黑灵打打杀杀的,想让我永远睡觉才是煞风景呢”
叶修没理她,手指按上琴弦。
琴声在空山里格外旷美悠扬,宛若花林月夜,浩瀚春江。
叶修弹的正是一优美曼妙的春江花月夜。
有细细的薄云拂月而过,流转的风,让鼻息间的桂香突然浓郁。
叶修回环衔接,但手法已转变,虽还是那春江花月夜,却由刚才的幽旷柔美,一转成为清澈空明有金石声。
乐音入耳,沈墨瞳的眸子里闪过压抑的欣悦,叶修对着她微微一笑,说道,“墨瞳儿为相公一舞吧。”
沈墨瞳将身上披风又加在叶修身上,亭亭起身,翩跹而舞。
她白衣,广袖,一头秀未绾而垂至臀下。
她的舞步如出水碧荷般风姿柔美,俯仰顾盼,意态横生。
叶修的目光望着她,既宠爱,又闲散。
曲至后半部时,远远传来洞箫的和声。箫的低沉与琴的清朗,配合得极是熟稔无间不提,竟还渐起相生相之意。
沈墨瞳迎风旋舞,广袖生风。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却令人突生一种不胜幽寒的死寂。
山石草木,星月天地,皆不再有声息。
长久静默,叶修欲叹息,却听得远远的一声冷哼,出口的话极是阴鸷肃杀。
“你是想用旧日之交,为自己的女人说情吗”
叶修静声道,“你我之仇,本也无关于女人。”
墨水黑灵冷笑道,“你既与洛二同生,自也该与他同罪”
声音斩钉截铁,一声尖锐的呼啸,破弩而来。
沈墨瞳猱身而飞动,瞬息百变,蜿蜒辗转。
如山野间浮游的雾霭,如穹庐里流转的飞烟。极轻灵,极倏忽,极幽魅柔美。
但墨水黑灵的轻功,也已登峰造极。
承影洛欢已布置很多人手,只待黑灵的箭一现踪迹,他们寻迹而去捉住他。可此时,他们却无法判断捕捉其踪迹。
因为他也在漂移晃动,他手中的弓弩小巧而劲霸,咬住沈墨瞳的缝隙,如影随形,处处致命。
沈墨瞳除了变幻身法,便是将手中刀舒开脱手而出,辩声息而挥至,阻挡可能近身的箭弩。
旷美山林,只可见她的白衣,刀光,渐成一片,混淆视听。
刀与箭的格杀碰撞,竟也清越而有金石之声。
箭声细密,骤然稀。
黑灵鬼魅般,突然欺身而至。
他抓住沈墨瞳的衣袖,沈墨瞳突然仰面倾身,跌落至他的怀里
她的长,飞散如青烟般,柔若游丝轻拂过黑灵的脸上。
她仰倒在他的臂弯,那个瞬间是如此近,清晰得可以看见她纤长的睫毛,起伏的鼻梁,微挑的唇角。
近得可以听见她的呼吸。
乃至于在已分辨好怀里温香暖玉的质感之后,黑灵尚未意识到,插入他前心的那把刀。
那个瞬间很是诡异,黑灵觉得好像在摘取玫瑰时不小心扎了刺,细长倏息的痛,然后没有征兆地缓缓流出血来。
而他的神志犹可判断的,却只是玫瑰诱人的芳华与香息。
事件就在那个瞬间停滞了。一时他们如石雕一般,保持了那个姿势。
一黑一白,男的高大英伟,俯倾身,女的仰面在他的臂弯里,秀如瀑,衣袂飘垂。
一时所有人,也都停滞没有敢奔上去。
因为所有人都不能确认,到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