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摧心彻骨,无间地狱。
可是他是凭着多么强悍坚韧的心性,将那一笔笔债和记忆,轻轻抹去,立身于这凡俗尘世间,谦谦笑语,光风霁月。
沈墨瞳便忽而落下泪来。得斯男子,一生何求
沈墨瞳那瞬间的沉默和悲恸,令易卿阳好奇。他侧望过去,脸色狐疑。
沈墨瞳婉然一笑,睁目望向他,眼中带着泪光,却更加黑,更加亮。
她在绽放笑颜的刹那,内心中充满着一种极为温暖强大的慈悲和勇气。她笑着,双目炯炯,神色清亮地对他说,“来。”
易卿阳拧起了眉。这女人疯了
沈墨瞳道,“山河破碎,身世浮沉,表哥若是觉得南越的国仇家恨,都可以在我一个小女子的身上讨回来,那就尽管来。莫说千蛇入洞,便是万箭穿心,茹肉饮血粉身碎骨也可以。只要你想做,没什么是不可以。”
易卿阳道,“你以为我不敢做”
沈墨瞳道,“我自可以被你虐杀而死,只是擎天索你便休想得,问心阁也势必与你鱼死网破,表哥胸怀大志,天下未得先引火烧身,我赌表哥你现在不敢做”
易卿阳怒道,“给我打狠狠打”
狠狠的一鞭贯穿沈墨瞳的整个臀背,不及喘息,另一鞭又下来。沈墨瞳闷哼一声,然后惨叫。
“表哥,,饶了我。”
易卿阳被气得笑了,“求饶你以为我是教训你玩呢吗擎天索不说,休想我饶你”
沈墨瞳吃力地喘息道,“我说,我说就是”
易卿阳却未下令停手,只冷冷地看着沈墨瞳被毒打昏厥,然后令人泼醒。
他靠在椅子上,侧对着沈墨瞳,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声音静静,“说来我听听。”
身上的伤痛如火如荼,沈墨瞳的身体醒了,意识却没有回归,有一个瞬间她恍惚迟疑,自己这是在哪里
待看清了易卿阳,也便清楚了自己的状况,她抬头说道,“表哥,我们南越的擎天索,在王城东南百三十里,福山密林里。”
易卿阳一笑,“这个我知道”
沈墨瞳道,“福山七峰连绵,方圆两百里,其东北诸峰,环一小泉,其水潺潺,为擎天索机关开合之眼目连线。”
易卿阳的耳朵陡然竖了起来。
沈墨瞳艰难地咽了口唾液,吃力道,“烦表哥,赐口水。”
易卿阳已挥退下属,此时他独自倒了杯水,给沈墨瞳送过去。
贪婪地一杯尽饮,沈墨瞳抬头哀求地望着他,易卿阳看着她干涸的嘴唇,复又为她倒了一杯喂下。
易卿阳柔声道,“你告诉了我,便不打你了。”
沈墨瞳低下头,畏怯道,“三十六道刑,还没用呢。”
易卿阳转头小笑,“吓唬你的话,也敢信。你若乖顺,我打你何用,只是若不先狠打上几顿,怎么磨了你的锐气。”
沈墨瞳被半吊着,央求道,“表哥先放我下来,让我略舒服一点。”
易卿阳断然道,“不行。再不说,我不介意接着打。”
沈墨瞳哆嗦了一下,咬住唇,哀声道,“别。 ”
易卿阳复坐在椅子上,两腿交叠,施施然道,“你继续说。”
沈墨瞳道,“泉边有杂石,西向十二步远,有一石其形如卵,掩于草木中并不起眼,重五十六斤,为开启擎天索第一重大门的钥匙。”
易卿阳心内震撼,面露骇然,厉声道,“你说第一重门的钥匙就在泉水边,任何人都可以近前”
沈墨瞳道,“任何人都可以近前,但未必可以启动。”
易卿阳道,“如何启动”
沈墨瞳道,“以石击泉,石碎泉开,水涌如沸,有洪水骤然而出,席卷而下,人不得出。”
易卿阳默然。
沈墨瞳道,“洪水出时,是为开启第一重门,第一重门在南面主峰三十里处,有黑峡潭,地势险峻,潭水从峭壁流出,峭壁根处有洞,为入口。”
易卿阳拧起了眉,怪不得每次王族祭祀,都是盛夏,电闪雷鸣,洪水奔泄,生民敬畏天威,方开坛祭天。竟然原来如此。
沈墨瞳道,“第二重门,在黑峡潭峭壁洞里深入二里处,已到尽头,去无可去,燃火把可见怪石嶙峋,于头顶处拥簇扑压而下。第二重门的打开之法,在尽头石壁上,日落之时,有余辉返照落于石壁,其形如新月,以重铁投掷日影处,第二重门启动,头顶处怪石会落下,封住洞口,人或死或困,不得出。”
易卿阳轻轻地闭上眼,怪不得王族祭祀,择暴雨时出,择天晴时回,原来是等待承照的日影。
沈墨瞳半晌没有话,易卿阳于一片静寂中恢复清明,眼神危险地飘了过去。
沈墨瞳道,“墨瞳儿怕表哥震惊,没在听。”
易卿阳挑唇淡淡笑,“如此,墨瞳儿善解人意。”
沈墨瞳垂道,“第三重门,在福山主峰正西峰”
易卿阳变色道,“胡说福山西峰为鬼峰,紫气东来,所有人都知道,擎天索在福山的东面主峰”
沈墨瞳苍白一笑,“所有人都知道的,还藏什么宝藏”
易卿阳无言。沈墨瞳虚弱道,“表哥不信,墨瞳儿也不敢说了。”
易卿阳道,“你。”
沈墨瞳道,“西峰为鬼,有一处峭壁,月光满照之时,唯它幽暗无光,名为鬼不见。”
“鬼不见”易卿阳低声重复道,“鬼不见。”
“第三重门便在那里,”沈墨瞳道,“黑潭石洞顶石落下之时,第三重门便已开启,进去后复有三重机关,习得南越祖传轻功心法的公主方能护卫历代南越王平安出入,所以表哥你不能欺负我,如今习得那轻功心法的人,只有我一个。”
易卿阳低声笑了,“墨瞳儿果然精灵,这个时候搬出个理由来护卫自己。”
沈墨瞳低下头,没言语。易卿阳道,“好,那为兄的善待你。”说完解下吊住沈墨瞳双臂的铁索,任她瘫伏在冰凉的石地上,吩咐外面人道,“给沈姑娘治伤,沐浴更衣。”
夜凉如水,黎明将至,清冷冷的月光照着一望无边际的花木,林间升起了薄薄的晓雾。
易卿阳踩在厚厚的落花上,“吱吱”有声。他深呼一口气,负手望着遒劲黑黝的枝干,散落的花,扑簌簌凌虚空而飘下。
他问身后的属下道,“人怎么样了”
属下回话道,“沈姑娘经过梳洗,极其虚弱,喝了点粥,昏睡过去了。”
易卿阳“嗯”了一声,“偷心蛊备好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