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他突然觉得叶修的眼神很怪,看向他似乎同情,又似乎与他同样的悲伤。
一时也来不及去想为什么,易卿阳走到轩见右手边第一大箱,强制着内心的雀跃激动,他扳开扣手,手竟然抖。
终是有勇气猛然打开,却是在霎时之间,易卿阳面色惨白,如遭重击般骇然后退了一大步
残阳如血,燕王萧煜的车骑正驰骋在归京的大道上。那时往来的行人已稀少,林荫下有倦鸟惊飞,燕王大概是不受颠簸,挽起帘子一手抚额,一手抚胸的咳嗽。
突然前方的路中猛地横起一道绳索,疾驰的马车来不及停下,顿时被绊得人仰马翻。
燕王从车窗中跌出,又被卡住,一时凄厉地唤道,“快来人”
结果招致的却是从天而将的杀招
杀手就潜伏在路旁的树上,十数人围攻而下,车骑旁的侍卫纷纷上前护卫,但是毕竟稍晚了一步,一名杀手的剑尖已刺向燕王的头颅
幸亏6醒机警,横剑隔开,迎身而上,可刚刚要近燕王的身,却被杀手前后合击地被迫错开。
一杀手于厮杀中鹰跃起,重重地落在轿子上,内力穿过轿子的横梁直冲撞到燕王的身上,只听得燕王“啊”一声惨叫,断裂的横梁剑一般刺入他的胸膛里
6醒的眼睛也红了,嘶声道,“王爷”挥剑硬拼杀手见已得手,不欲流连久战,收招便往外逃。6醒嘶声道,“给我追一个不许剩,追不到活的便给我全部杀了”
众侍卫皆纵马去追,其中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跟着跑了几步却调转马头回了来。
“王爷”6醒上前,躬身见礼。
那马上骑着的侍卫打扮的人正是燕王萧煜,他冷冷地看了眼被压在轿底已然断气的替身,说道,“天欲其亡,必令其狂,连中途暗杀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能使出来,她这是孤注一掷,已然疯了”
6醒道,“王爷,那我们”
萧煜扬鞭纵马,沉声道,“留一个人去给她报信,我们快马回京”
话音落,他已然远远地绝尘而去,6醒不由暗叹自家主子,如此龙精虎猛,飒爽英姿,终于扬眉吐气,再也不用装病啦
66。欲擒故纵
易卿阳怔怔地望着箱子里那张单薄黄的河渠图,不可置信地,转身狂般一口气连翻开了所有的箱子
皆空空荡荡的,只最外侧的两个箱子里存着白花花的银子,估计数目不过五万两。易卿阳抢过空箱子的陈旧折子,上面写着不孝子孙二十代越王参离因钱塘洪水取走祖银二十万两,愧罪叩云云,上面盖着玉玺大印。
易卿阳几乎是惊惶失措地,逐个拿了空箱子的旧折子看,大致内容皆差不多,都是历代南越王取银的告罪书。
他扑向盛银的大箱子上,伸手拈起一块银锭,看向锭底,上面写着的是,南越泰安二十一年。
南越泰安二十一年,那不是十八年前,南越灭国的最后一年吗
易卿阳苍凉迷惑的目光,看向了沈墨瞳。
跳跃而明亮的火光,映照着沈墨瞳半边红肿半边白皙的脸,她的眸子点漆般黑而亮,亦如深潭古井般,幽深清冷。
她见易卿阳望过来,遂略微敛,静声道,“南越传国至宝,是这张河渠图,当年始皇帝轩见,就是靠着大兴水利,做到富国强兵,称霸一方。轩见帝临终创建擎天索,留遗诏说,他的后世子孙每代帝王皆要勤政,勤俭,国库充盈,必要挪出十分之一留存于此,以便关键之时救国于危难。而到了第五帝,昏庸残暴,大兴土木搜刮美女供他一人享用,国库空虚,恰逢大旱,他第一个开启擎天索取走了银两。而后虽有中兴之主进行了补充,但于第十代以后江河日下,每遇困境,不思自强,只开启擎天索度过危机,于第十七代之后,擎天索已经名存实亡,再无丝毫宝贝银两了。”
易卿阳被炮烙般哆嗦了一下,不甘心地厉声道,“你胡说这不可能”
沈墨瞳道,“南越传说里,第十七代嫡公主在祭祀时于明月夜祭台处挥刀断臂举火,表哥不会不清楚”
易卿阳突然无力地,从银箱旁滑落下来,跌坐在地上。沈墨瞳道,“十七代嫡公主为何她有感于祖宗基业尽毁,当道者耽于安乐不思振作,才不惜以死为谏”
易卿阳吼道,“你不要说了我不信”
沈墨瞳遂住声。良久,她低头轻声道,“表哥信也好,不信也好,当年娘就是这样跟我说的,我转述与你而已。娘说这两箱银,是外祖在她出嫁时才放进来的,当年送嫡公主入周,擎天索是嫁妆,外祖不惜用历代南越帝王心血去做交换臣服,不过是要一方安宁子孙免于祸罢了。但擎天索天下闻名,总不能空空如也,便象征性地放了两箱银,外祖只等着周王打开擎天索后,见此情景,他去痛哭忏悔谢罪,以示大周一统,天命所归,却不料横生枝节,国毁家灭。”
易卿阳绝望地闭上眼。
他突然一下子想起了很多事,很多很多事。想起了这些年他的卧薪尝胆,凄风冷雨,他的艰难苦恨,心力交瘁。
他永不再复是那个高贵无忧的小王子,从国破家亡的那一刻起,他跟着旧部东躲西藏辗转流离,惶然如丧家之犬。
他忍辱负重,为躲避查杀,装成又脏又烂的小乞丐,被追查的士兵一脚踹飞三尺远。
他夜以继日地勤读苦练,悬梁刺股犹自不休,虞叔叔教导甚是严厉,犹记得那虎虎生风的板子打在他俊挺瘦弱的身上,一板肿两板破皮三板流血。
因为背负国仇家恨,他吃得苦中苦,他没有闲暇,没有玩伴,没有快乐。
乃至斩断情,灭掉爱,不再柔软。
他孜孜以求,呕心沥血,励精图治。他低下头,是等待他金戈铁马杀声震天的国土;他昂起,是壮阔的高高在上九五之尊的蓝图;他闭上眼,是忘不掉的国破家亡鲜血淋漓的噩梦。
一飞冲天,一鸣惊人。他无一刻不期待,他无一刻不渴望,他望眼欲穿,蓄势待,隐忍得几乎要爆裂,要破炸,要疯,要狂,如油煎火烧,百爪挠心。
可如果这十八年的奋勇,图谋,他的心血,他的才华,他锲而不舍的坚韧,他梦寐以求的热情,最终却都只是如此这般,不过一场谎言,不过梦幻泡影冰冷成灰,那么他所有的志向理想呢,他的青春呢,他的生命呢,又到底都算什么
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