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韩嫣却不一样,这男人实在亮眼,即使在屋内,也好像自带了一个小小的太阳。他的脸在昏处,都带了三分亮,行动之间英气勃勃,纵使正谨慎地跪坐在刘彻身后,依然难掩他的风华。
陈娇的一眼险些变作了凝睇,她又过了一会,才将目光收回,专心致志地为王皇后捧着药碗,低声劝慰天子,“舅舅,多少还是喝一口吧。”
天子这一次反常地执拗,“都是些无用的东西,生老病死,乃是定数,这一次我不行了,我心里知道。”
王皇后眉宇间也不禁染上了一抹黯然,她将调羹搁回碗中,对陈娇点了点头,陈娇便倒退出了屋子,将药碗交给了宫人。
侍疾从来都需要无尽的耐心,她虽然很少在外人跟前露出疲态,但私底下也难免腰酸背痛,在清平殿前无意间扭头一望,望着澄澈的蓝天,一时不禁就走了神。
那声音在她心湖上空轻轻地说,好像一匹绸缎,在水中肆意盘旋。
她说,“他的确很漂亮”
声音里有不甘,也有坦然的折服,陈娇想,这声音毕竟是骄傲的,她的骄傲,不容许她不诚实。
“可惜,漂亮的人,往往都活不长。”她又说,轻轻的,带了惋惜,好像隔了多年回看一朵桃花,开得再好,也不是当年的红。
陈娇垂下眼,笑着笑着,就慢慢地叹了口气。
刘彻身边的美人,实在是太多了,多韩嫣一个,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轻声说,“走,去长乐宫吧,祖母肯定又挂念起父皇了。”
才一转身,正好也碰到韩嫣从殿里出来。
陈娇走的是边门,不想韩嫣或许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谦卑,同刘彻细细地说完了几句话,他也从侧门退了出来,两个人倒是撞在了一起。
韩嫣只是愣得一愣,就很快跪下来给陈娇行礼,“下臣参见太子妃娘娘。”
陈娇就很客气地说,“韩舍人请起,又何必这样多礼呢。”
不知为什么,那声音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在陈娇心里说,“是呀,你们都睡的是一个男人,说来似乎也很亲近,又何必这样拘束呢。”
陈娇倒是被她难得的幽默,搞得笑意难收。冰冷的面具,一下为笑靥所融化。
连刘彻尚且消受不得这样的美,又何况韩嫣
少年人的表情里多了一丝惊艳,却恰恰为陈娇所捕捉了去,两人都有些微愣怔,而韩嫣又迅地低下头去,遮掩掉了这不该出现的情绪。
她一向知道自己长得并不太差,然而,由这样一个男人来无声地赞美着陈娇的美丽,这感觉毕竟是不同的。
陈娇不禁又微微一笑,这才转过身子,在垂髫小鬟们的围绕之下,徐徐离去。
当晚,刘彻没有在清平殿侍疾,而是回了太子宫中,与陈娇同床共枕。
他要得也特别狠,陈娇几乎不堪征伐,快意积聚太多,已经变成了折磨,她辗转反侧,甚至带了泪水求饶,然而刘彻的动作却还是很刚猛,几乎是在宣泄着什么。
一切结束之后,他似乎也有些过意不去,只好将陈娇拥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她的脊背抚摸。
不论如何,他对陈娇的确是体贴的。这份体贴,也不是人人都能享有。
“你有心事。”陈娇就往上爬了一些,在刘彻耳边轻声细语。
她的肌肤紧贴着他的,两人都很,时近正月,天气渐渐地冷了,两个人体温交融,显得更亲密,也更无间好像心底最大的隐秘,在这样的氛围之下,都已经无处躲藏。
刘彻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说,“父亲怕是不行了,今天你离开不久,他让太常的人进来,吩咐他们准备丧仪与我登基用的马匹。”
牵涉到改朝换代,什么小事都是大事,刘彻身为太子,个中寒暖,要比陈娇知道得更清楚得多。
就是过了正月,他也才十六岁,年纪实在也太轻了一点,不论是谁怕都没有想到,这个连冠礼都没有行的少年太子,就快要成为高高在上的天子了。
刘彻可能要比谁都兴奋,也可能要比谁都惶恐。他才十六岁,平日等闲,想到的是纵马踏田天下这样的重担,他还并不着急扛起来。
可以他的性子,又能将自己的担忧向谁倾述呢
会找陈娇,而不是王皇后,已是对陈娇这一年辛苦的最大肯定。
陈娇就抬起头来,深深地看进了刘彻眼底,她压低了声音,轻声问刘彻,“怕了”
刘彻环抱着她的双臂,一下就又收紧了,他把头埋在陈娇间,过了许久,才从喉咙底轻轻地嗯了一声。
“是应该要怕的”陈娇轻声说,“若我是你,也怕。”
她说得也的确是真心话。
宫中女子,再怎样盘算,算得无非是一家的兴衰荣辱,刘彻即将要担上肩膀的,却是千万户人家。
刘彻反而略带了一丝不满,“你就这样安慰我”
他的手就降落到了陈娇腰际,陈娇一下耐不住痒,又笑了起来。
银铃一样的笑声就传遍了整间屋子,帐内沉重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刘彻支起半边身子,看着光。裸的陈娇,看着笑意未收,荡漾若一池春水的妻子,他又轻佻地捏住了陈娇的下巴,用了一点点力,而后才轻声说,“对外人,你从来不假辞色,今天看到韩嫣,你笑什么”
陈娇笑声顿止,她挑起一边眉毛,侧过脸看向刘彻。
刘彻眼神里还带了笑意,好像只是在和陈娇开一个玩笑,只有手里的力道,多少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情。
他虽然也是个纨绔,但对亲近的人,脾气倒是一向大度容让,尤其待陈娇,虽说有时漫不经心,但总是要比待别人更呵护得多的。
“你这是在妒忌”陈娇就似笑非笑地问,尾音微微上扬。“这番话,其实应该我说出来,才更合理一些吧”
韩嫣和刘彻的关系,众人心知肚明。然而正是因为深知韩嫣的销魂,刘彻才会更介意陈娇的那两笑。就好似一个人有了一根精致的玉簪,别人的目光偶然停留时,他便会提防着有谁来抢。
刘彻的话一下就哽在了喉咙里。
陈娇虽然柔婉,但并不是没有锋锐,她的词锋有时候锐利到直刺胸臆,他甚至来不及招架。对她的爱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