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她宁可去骊山别院,也不接受刘彻的提议,去长门园小住。
刘彻不免讶异,见陈娇不像是在说笑,他更吃惊了,“你是真的要去长门园你你”
忽然跑到长门园去,没个像样的理由当然也不行,陈娇叹了口气,低声说。“我不是一个人去还要请母亲过去陪我。这几年来,董偃闹得越来越厉害,好像父亲去世之后,就没有人能治得了他一样。两个嫂子都说,季须为了这事,和母亲吵了几次。母子之间渐渐疏远要是去上林苑,母亲肯定又把董偃带去,就我们母女俩在长门园里住几天,也许还能好好谈谈心。”
董偃这事是陈家家事,刘彻这个做女婿的肯定不好多说什么,但他依然极为不舍,和陈娇泥了半天,“我下令把董偃配边疆”
“那你就等着母亲和你玩命吧。”陈娇似笑非笑。“来硬的能解决,我也就不来软的了。”
见陈娇心意已定,刘彻只好又和陈娇讨价还价,“住三天就回来。”
“我预备住一个月呢”陈娇很吃惊,“这么多年没过去了,怎么也要好好住一段日子。”
她又瞟了刘彻一眼,捂着嘴巴笑。“这么多年了,也让我离开你那三千佳丽,得几日清静好不好”
刘彻才懒得理她,和她拉扯了半天,最终大家各让一步,陈娇得以在长门园住上半个月,一天都不能再多。
陈娇也有几分啼笑皆非:谁能想到竟一天,她连到长门园去都是奢求。
97再入
陈娇也的确很久没有和大长公主谈心了;入宫十多年来;她和大长公主虽然时常私底下说话,但谈的也都是宫中事、家中事、朝中事。原本还谈一谈陈娇的孕事;但这些年来大家都渐渐绝望,连大长公主都不谈巫祝了;孕事不提;也就没有什么私事好提了。
这一次和母亲去长门园消闲度假,她才感到大长公主的确是见老了。
的确,说起来是上一代的长女,先帝是中年崩殂就不说了;王太后比大长公主还小几岁呢,前几年不也没了;老人逐一凋零,现在大长公主也是五十岁往上的年纪,鬓边的白渐多不说,走动得久了,连步伐都有些不灵敏。
“那还是当年照顾你外祖母留下的病根了。”往长门园过去的路上,大长公主很有几分感慨,“长寿殿到了冬天总有几分阴冷,长年累月地跪坐在老人家身边给她捶腿揉肩的,时日久了,膝盖到了雨天就犯酸疼。”
“外祖母有福气。”陈娇说。“嫁出去的女儿,一般也很少能这样经常入宫觐见,要是嫁的远,一年到头见不到一面,也是有的事。”
“你外祖母这一生是没什么可挑剔的了,除了晚年和儿子闹了点别扭,和孙子也闹了一次别扭之外,一生人富贵顺遂唉,就是眼睛看不见,日子过得也够无聊的了。 ”大长公主就感慨地说,一边拉开帘子,在辚辚的车声中指点给陈娇看。“喏,那就是长门园了。小时候要带你来玩,你怎么都不肯,现在有了骊山别院和上林苑,你倒是又要过来了。”
长门园就算再尽善尽美,那也是公主府的产业,自然不能和帝王别业媲美,论占地也不过是数里方圆,不过,因为刘彻有时候也会过来歇脚,这里一直不曾荒废,远远望去,在那绵延数里的宫墙上头,隐隐约约还能见到葱茏的花树,在艳阳下肆意地舒展着身姿。
陈娇忽然觉得这的确是个相当美丽而精致的小园子,和她想象中那森冷幽暗的大监牢不同,此时的长门园是幽静的,然而却一点都不凄厉,它承载的还是她的得意,而不是她的落魄。
但她也能感觉到心湖里那轻轻的颤抖,就像是一头受过伤的野兽,再来到从前囚禁它的监牢之前,就算如今它再也不可能落进如此下场,但却依然有本能的反感和痛楚残留了下来。
她浅浅地吸了一口气,又和长公主闲聊,“从城里走到这里,乘车要大半天了,路也不大好走,如是骑马,也要小半天的路程。”
“底下人做事还不都是这样,天子少来这里,驰道就修整得少了,再说,这边过去走上数里就是一条轨路,也没有人会来冒犯天子的驰道。你看我们走了这半天,也没遇到一个行人,就连守路的兵卒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其实热闹都在轨路上,从这边过去,直出函谷关那就是洛阳了,商人学子,嗐,往来的人多了。”大长公主就和陈娇感慨,“如今毕竟是盛世了,还记得跟着爹娘从代国过来,一路上老百姓卖儿鬻女的还有不少呢,现在有钱人越来越多,个个穿金戴银的,商人妇也打扮得花枝招展。律法上写的话,也都成一纸空文啦。”
正说着,车行已经穿过了长门宫的宫门,两人顿时觉得头顶一暗,一股沁人的阴凉透了出来,大长公主得意的道,“这是爬山虎架子,一路到大殿门口。夏天过来避暑的时候,一进宫门,一身的汗就都没有了。你两个哥哥不知道多喜欢过来消暑,就是你性情古怪”
陈娇瞅了母亲一眼,并不说话,她早已迷失在了这又熟悉又陌生的古怪情绪之中,迷失在长门园的美景之中了。
再谈起她的两个哥哥,就是在晚饭时分了,随着过来服侍的下人们送上了清凉适口的蜜酒和满目青翠的下酒菜,两母女也就在山台一角铺陈开了对酌的摊子,酒过三巡,大长公主先有些沉不住气,频频顾盼陈娇。知母莫若女,陈娇知道母亲心里也是明白的:带她来长门宫,不止是为了和她两个人散心。
“陈季须和陈蹻这两个畜生,已经很久都没有过府给您请安了吧”她也就开门见山,不和母亲玩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