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鸣响起他一支不懈的哀歌。 不忍的歌讲述着,一切的故事都发生在昨天。你的和他
的山如此美丽。而惊惧高悬着,启示你黑暗和可怖的终局。你该怎样地沉入和解脱,
你该怎样?
如果你答应。你这样对他说。
而他对你说,别那么彻底,你背后的那个世界多美丽你离去便将带走你整个的
背景,这有多残酷。
你最终没有答应他,而他从此遥遥无期,心的深处从此沉落,没有太阳射进来,
也不必再躲进斑驳的七彩的光影中。
迷幻的你。你从此企盼。在你自愿结束了一切爱的重负之后你等待,调动起每
一根神经,睁大眼睛,屏息捕捉你的拒绝和寂静,听尘埃的精灵无声狂舞。眼前依
旧迷濛,你知道他永不再来。结束本身已成功流血的誓言,存在着,不可更改,如
神灵警世的咒语或预言。你畏惧你最终的决定最终的吻,而吻了就是为了决定,为
了他永不再来。他不会再来了,你怕的时候,你哭了,你想拯救温情死灭,你想推
卸你最后的选择。那一刻你挣脱开他抓紧你的冰凉的手指,你最后用它们触着他的
脸颊,触着他身心的震动和疯狂。你说那十字架太沉重了,你背不动,他就答应了
你,他走开,你从送走他的那一刻起就懂了,走了的他就不会再回来了,绝不会再
来了。
你就这样欺骗和伤残了你自己,你知道世界上正上演着、无数这样的惨剧。迷
迷濛濛的尘埃飘散着,落满你的周身,浸扰着你的流血的心和誓言,你不知你是不
是做错了。你的责罚就在你的狂烈中,你不等待,便静到极致,尘埃便飞起来狂舞。
旋转着。你听到在一个遥远的神圣的地方突然传过来一个至高无上的声音,那声音
说,罪恶在谁,谁必报应。那时候,你已被埋在你尘埃精灵的狂舞中,越埋越深,
你好像说,罪恶在我,我必报应。
钟声响了,鸣着时辰,你搜寻他留下的最后的脚步声,你在空的空间里搜寻,
屏息静听,但只有尘埃的飘落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以至充斥了你整个的躯体,
你却什么也听不见,你想抵挡,你想抗争,你想这是你热血的躯体和生命的最后的
冲锋,哪怕流血,哪怕宇宙从此凋谢,哪怕……但是你终于抵挡不住那尘埃的精灵
如勇士般缠绕着你,牵制着你,逼迫你在无形流淌的鲜血中与它们为伍,筑造出一
片真正的腐朽和废墟。
你终于成为了罗马竞技场,成了古希腊雕塑拜占庭庙宇埃及金字塔,成为了一
场大火之后的圆明园。挺立的廊柱无言刺向欲望的天空,没有星的云图,也没有温
暖的烛光一切的狂烈,一切的乐章,哪怕悲论哪怕哀歌也只呜响在昨日的活生生的
战场中,废墟仅只是昨天的英勇,既然是你自愿结束了那场灵魂的角逐和流血。
终于你被你的尘埃淹没。
终于你从此静听你的尘埃在你寂静的空间里,永恒狂舞。
锚地
他将我的肖像,悬挂在空旷的田野。
我漠然视着远方,把心贴近了感情。他让我手中是一束散乱的野花,而花终于
枯萎,宁静中的深邃,正疲惫地漂泊。突露着青筋的颈项,骄矜地向前,似一片如
水的柔情,他说,他如此创造了女人,女人该是一片锚地。
我惊愕遥望着田野。
他把他蓬乱的头发垂向我。
正有杂草丛生。
那好像是一个冬。冬天在二个寒冷的海边。漫长的锚链正凝结出一层层雪白的
冰霜,就像我们这冰冻的漫漫旅程。很灿烂的一个微笑,我们彼此响应着。就赴了
那片苍茫的锚地,看鸥鸟在冷风中挣扎,看生命在冬天的寂静里,停泊。停泊着生
命,你说,所以女人该是锚地,如此,我们在泊满木船的沙岸上行走,我们绕过了
一条又一条海上的生命,像美人鱼恋着出海的渔人,我们呼喊,而静寂的锚地没有
回声。
你如此给了我这么多这么多。
在冬季。
木船不再远航。像躺在冷沙上的旅人,把眼似的船舱睁向苍穹。
后来,停下来,你突然抱紧我,你说生锈的锚链只有在海水里才能洗净,而,
锚链不能生锈。我看见你用手奋力想擦净那腥红的锈迹,我还看见有股股鲜血在寒
冷的空气中升腾,直到凝结成血肉模糊。你不管我满心伤痛,满含热泪,你终于说,
如果受不是末日,那么就一定是杀戮。
你是那片可以停泊可以补足可以吸吮可以休息的锚地吗?他问。
哪怕是一个冬季一个时辰一个夜晚,我们累了,不是吗?
后来便起了凶猛的海风。生命变得像一个物体。远方结集着狂涛,向着寂静的
锚地袭来,没有渔人。男人怎么能不出征。你便挣脱了诱惑的温馨。你亲吻我裸露
的胸膛然后你扭转身。让远方吹乱你蓬散的头发……我吻遍锚链上残留的血迹,咽
下去,听那锚链的响声一串串滑下深海。女人真是永远的停泊之地吗?我问,这里
只有四野,远处的狂涛,袭击着每一块黑色而宁静的礁石。你把我画得宁静,你想
那样得到我。
没有渔人。
美人鱼在每一块海中的礁石上等待。
你把我从松软的钢床上拉起,你发怒掀翻了桌上的所有酒杯,你想用利刃刺破
你画了十几年的所有的画儿,你歇斯底里地狂吼,女人是所有仇恨的根源。
我们从不曾吵嘴。
这太甜的视野使人烦躁。
当然渔人总在海上。喝酒……
你说你如果决心永远泡在甜葡萄酒中,你我就他妈全完蛋了。
那时候我忿忿逃离现场。我害怕承受会成为你的负担。我想我如果惧怕承受,
我肯定就是无足轻重。我企盼你成为真正的渔人,跋涉大海,哪怕我看到了那吞噬
着生命的狠毒的狂涛。
如此的锚地像流泻着斑驳的血迹。
后来你开始在墙的四壁上挂满了一张张一张张阴郁的画儿。许多的我,都是我,
我被我所包笼。你说,这画儿一张也不卖。然后,你问我,懂什么是真正的旅程吗?
我说,当然懂,渔人就意味了锚地。你说,好吧。就背起了行装。
锚链真的不该生锈吗?
你说你无时不刻不在想念着我。
那我就试着找一找那片锚地,我对着他的背影说,我想弄懂什么才是真正的女
人。
结果,那个冬天的时辰来临,我们就终于找到了海,找到了荒凉中那片空旷的
锚地,你把我紧搂在你灼热的臂膀中。
你说你如此地出征又如此地害怕失去我。一样的狂热你发誓说一样的狂热,海
上正有诱人的风暴。
如此,我们在命定的那一刻就撕碎了温馨的以往。你把所有宁静的我留下,留
下那个赤身裸体的灵魂护卫我。如此,你用全部的爱和概念把我押在你生命的赌注
中,你说如果你做不成渔人,就意味着失去了永远的锚地,连老了之后,都不会有
安息之处。如此你把锚链放下大海。在锚链的沉重滑动中。我一环环地吸吮着你遗
留的全部血迹。然后仰起头,咽下去,我坚信就这样拥有了你。
海风吹过来。
我终于哭了,不相信未来,而你周身颤抖,脸色铁青,你说。这是最后的休息。
爱情使人疯狂而疲惫,而心,则像一团荒芜的杂草。
为此在黎明之前,你启程了。为着一个真正的生命一个灿烂的流程一片永恒的
辉煌。而女人则被她自己的肖像所围困,铭记着每一个细微的瞬间,盼望着海上那
赤身裸体的搏斗的男人。永远的盼望和等待,女人茫然视着远方,好像她真是那片
温暖的锚地。冬季没有色泽,而女人的泪水却闪出凄艳的光茫,像一束哀婉的音符。
我咳出肺管里的血。我觉得短暂的离别也漫长如世纪。我慢慢觉得心中没有了
把握。我拚命撕扯着锚地残留的破渔网,来证明等待并不是一场虚妄的梦幻。
海上起着风浪。
海上降下了浓雾。
海上掀起了风暴。
海上传过来渔人诱人的叫声。
海上鸣响起鸥鸟凄切的悲啼。
海上……
没有时辰再可以等待,我惧怕着,难道真就没有时辰再可以等待?
我们是古老的《九歌》之子。我们选择的终于是伤残自己的方式。真诚的眼泪
最后一次溢出,就结成了那串水晶般冰冻而透明的项链,劫走了那颗温热的心。所
有的恶梦都有你在荒蛮的木船间奔走,一千次的焦虑都是怕失去。一个渔人毕竟永
远将属于锚地,而一个男人会永久爱一个他深爱的女人哈?
吞咽着最后的锚链的血。
女人终于躺在了床上。她没有病,没有任何可以称做病的病,但是,她病了。
日益的苍白和枯瘦下去,一如墙上的肖像中她手中的那一束凋零的野花。
那时候,船队靠岸了,做短暂的停泊。木船被重新油过,女人们把沉重的锚链
晒在温暖的海滩。
四处找寻他。
他已经成为渔人。
他的生命将永久属于女人,属于锚地,而,终于……
没有等待。生命不等待。晚钟早已经响起,。劫走了怕失去的恐惧,锚地是一
片灿烂的野花。他肩负着星夜和行程,他疯狂诅咒大自然的没有信义,他扑倒在最
后的停泊之地上,吸吮着女人留给他的最后的温馨。
一个渔人的代价。
我在遥远的地方终于听到了那“声真诚的呼唤。一个女人的故事静悄悄结束了,
没有忧伤,也没有抱怨,只留下那幅宁静的肖像。如此他便将这最后的肖像,悬挂
在田野,他对着那片空旷而温馨的锚地最后说,他如此创造了一个辉煌的女人。
木版画
悬挂着,还是把它藏起?那一天我这样问着你。
一幅凝重的木版画。你把它送给我,你说,就这样滞留了瞬间……总要滞留的,
不管你我,或者,凝固。凝固起那一缕昨日的忧郁,我终于记起,那一天我面对着
你。
那一刻也许并不辉煌,我在暗的光里注视着你。因为冷。或者是因为冷我用两
条手臂抱紧了我的肩,或者,欲望正逃离,因为那美好的愿望。
就因为不辉煌。
也许就因为那并不辉煌,你这样用你的刀,就刻出了这幅深重的木版画。黑色
的忧郁。作品第1号,你说,因为你我的故事刚开始。
然后企盼着什么,又等待着什么?
然后,黑色的忧郁像黑色的旋流,奔泻着吞噬从此的欢乐。
不,那不是我。我这样对你说。我退着,退着阻挡着遮掩着,我说不,你来帮
帮我。
而你,坚硬的冷酷,像冰石不肯融化,唯有你,唯有这忧郁,你掷给我预言,
那一刻,偏偏就被你逮住了,那么深色的那一刻。流血流泪。你说,那是本质。从
此我不再敢妄说妄动,既然是终于在你木刻的版画上滞留,既然是你决心要执着于
那个忧郁的瞬间。
那神情。
那个傍晚并不忧郁,而你把我隐进那个浓重的暗影中。半个脸滞留在永远的黑
色里,而你用另一只忧伤的眼睛预言我。
那一刻可能响起过忧伤的长笛。我执着长笛,不肯用其它的乐曲来替代。后来,
海风似乎很强烈。所有的灯光亮起,我被高悬着在大海上摇荡,然后,我们奔赴天
空,让自然融入永恒,记得住那一刻吗?而我们不懂。你说该有的就应该有。你又
说你必得做你想做而愿做的事,你不管海上的风浪很大,不管会淹没,你不管天空
会变得深重,不管牺牲和代价,你不管,甚至不管从此被黑色的忧郁追逐,你拿起
了那个刻刀。
悬挂,还是藏起来,那幅木刻的版画?夜独自到来的时候,也许在灯下,那一
刀一刀的温情,正刻在我流血的肌肤上。忧郁的眼睛注视着你,而你就是那疼痛的
前方。而前方总要逝去,就好像你总要逝去,那是冥冥的天意,不管你我,我听见
你说,悬挂亦或藏起,那是你的事。而隐秘的罪恶是全体的,不管你我……
于是,黑色的忧郁从此隐匿罪恶,我终于望着你远去不知你的明天。
很久很久以后,像昨天的故事已退回到史前的远古;像木版上忧郁的我,已成
为古石壁上的岩画。如果有后代。如果有所谓蓝色美丽的丝带。如果真的有人能偶
然从废墟中找到这幅画……谁能猜出这个古老又古老的故事呢?谁?多少个世纪,
让血流啊流,而往事依旧,疼痛依旧,情也依旧。
把忧郁变成恼怒,把恼怒化做仇恨,把所有能撕毁的都撕毁,我不再懂温情,
自从结识了他。
后来,有一天,我终于对他说了,我说你看,我们开始吵嘴了,玩儿着伤残的
游戏,我们何苦我们莫如不当初我们原本不吵嘴。所有的代价我们都付出了我问你
究竟什么叫依恋什么叫爱什么是末日是坟墓是眼泪和血,什么叫满心的伤痛?他到
底没有回答我,只向前伸出两只手,紧抓住我的手,我猜他可能打算解释什么,但
是我逃开了,我喊叫着我什么也不要听,不想听任何人的声音,然后,我输了,我
紧靠在他的身边,我说连我也不再讲话,如果,真能有那个所谓宁静的瞬间。
后来,他果然说他看到了鲜血,他无法解释什么是神秘的感应、他说刀刻在木
版上的时候,他的手开始疼痛。他最后说,没有不疼痛的没有不沉重的没有不是黑
色的,所以,他冷酷而又深刻。
血便战栗着缓缓流出,无声无息。所有的清新,林间的鸟鸣,还有大海、小船
和阳光,都退去了,退到一片浓重的黑暗里。爱永远是终局,从步入的那一天,就
撒遍了仇恨的种子。当和谐被摧垮的那一天,我们找寻,哪怕微风哪怕最后的一抹
金黄哪怕,鲜血淋淋。而只遗留黑色忧郁,作品唯有第一号。
一幅木刻的版画。
一份忧郁。
一个女人。
日后有一天当这女人老去,她将在这混沌的世界上,遗留下怎样的财富?没有
财产,只遗留隐秘,而爱是精神爱是无形。终有一日,古老的木版画会显现出所有
杀戮的原形,尽管,爱是精神爱是无形。然而你终于老去,风烛残年,连大海都不
能证明,那刀刻的女人果真是你,那么,你青春时那疲惫那疯狂那孜孜以求的,又
都是什么呢?
他走下楼梯,在黑暗中,没有烛光。
他把我揽过去,说怎么敢轻意承受。
他又说木版画至少是一个方式,证明了完成,于是,在你的完成中,我哭了,
我怕那证明,就像怕看到流出的血。
当静夜翻卷着星辰,当大海疼痛着潮汐,当那个宁静的时刻,真的悄悄到来。
不敢忘那个凝视的瞬间,你到底在所有的欢乐中找出了,找出了那一份黑色的
忧郁。那么偶然。突然,你说,别动。请别动。让那个瞬间再长一点,再长……然
后,海浪开始掀动,山谷发出回声,你吻着我,你说,就真的能放过这从未有过的
时刻吗?那么急促。很大很大的涛声响起,就淹没了你的疑问,什么是永远?永远
就是终止。
结果,当你把忧郁留在了你的木版画上,永远就到来了。我们的生命终止,木
版上留下刀痕,而慢慢,黑色升起来,就淹没了所有的凝望。
忧伤的长笛再度响起。从此你走了,你的从此的远方。尽管你曾说,那忧郁的
神情无处不在,追踪着你,尽管你真诚地这么说。
让岁月就这样缓缓地、缓缓地走。木版的画面上已经蒙满咸涩。凄凉的蛛丝正
一天天缠绕,编织起一张迷濛的网。而木刻的颜色却变得越来越浓重。原以为,岁
月会蚀掉整个的昨天;原以为,藏起了那一份忧郁,罪恶就不会存在。后来才知道,
我错了,我们错了,我们的一切已无处不在,遗留着,和木刻的版画一道,直到尽
头。
再问就是问自己了,悬挂?还是把它藏起?
连自己也不能回答,因为,你已经交付了你自己。
落日余晖
你一直默默宽容我的故事。
在除夕的一个无雪的夜晚。
这是个寂静的暖冬。
我收到你的贺年卡。你的贺年卡说:金黄的余晖,总掩盖不住我对你的惦念。
一丝温情浮动着。落日悬挂在枯树的枝权上,小河静静地流。
你做的一切。
你从此做的一切都使人感动。心就像遮盖一切的天顶。生命总发出叮咚的亲切
响声。在那个深暗的无星的长夜里,你曾经耐心听我诉说。湖如一片无穷的诱惑,
随时准备着吞噬准备着淹没。你陪我走在那条无尽的长廊上,廊柱正发出古怪而阴
暗的响声。你走近我,抓紧我的肩膀,你对着我的耳畔说,记住。是的你说记住你
必须记住,在远的地方,有一个朋友。我们没有故事。就尽够了。那一夜我们默默
分手,从此接受你远方的注视从此,让你也经历我内心一切的流血和伤残。
你说,外面飘起了薄雪花。你说你呆在一间大房子里就有了带着某种惬意的孤
寂。你于是就想到了那辉煌的余阳想起了,另一个,你。
我伤残着我自己同时就伤残着我。我恶作剧般有时故意把我推到那个罪恶的黑
水中。我沉在那个恶浊浊的深潭里,向上看,我看见了无数看热闹的人们中那个伤
痛的你。你血红的眼泪流淌,慢慢地,正滴进我也是血红的罪恶中。你眼见着我撕
扯了我自己干净的灵魂,那么坦然,并在那灵魂上涂满日益的污秽。污秽越积越多,
我终于向下沉落,不落的湖,为什么你不淹没?伸出手臂,我听见了你的救助。那
么单调的深重和沉静,你走向崖边,走进深谷,你呼唤,说宁可用你的血洗去我满
身的污痕。那么轻易?
在你的温情中。
后来你写过信来你说,一见到这金黄色的余晖,立即就觉得这该是你所需要的
温暖,温暖。所以在除夕的那个无雪的夜晚,你选择了那个温暖寄来,让我依偎在
那个远方的树的肩头上。我多想靠近你。砸碎海角天涯。我多想真的贴近你让我触
到那个友情的本质。再美丽的献辞也不过是一纸空言,我为什么不能真的贴近你,
在近的远方听你宽容我近的过失。
爱已经是那么遥远那么不动声色。所剩的只有友情的温馨而你们触不到它们的
真实。你如此生存在这样一个虚妄的世界中,以贺年卡的温暖麻木着所剩的生命和
渴望。
早已经失却了纯情和浪漫,当大海在一天的早晨由蓝变成了穿不透的灰。早已
经麻木了温情的心,当几句美丽的赠言就足以慰藉了一个伤痛的灵魂。我或者永不
诉说想念,只在远的眺望中,当夕阳西下,当残晖自愿将蓝天染上那层温暖的红,
当天空传过来你的惦念,当友情悬挂在暖冬的枯权上,当小河静静地流淌。
你终于坚信。
我听到了迟暮的钟声,正鸣响在尖顶的钟楼上。天使从此生出善良的翅膀,人
类从此通向终极的黄昏。你便是选择了这样的一个美丽黄昏,你便是让金色的余晖
插上天使的翅膀,在飘散不去的诱人的神圣钟声里,停留。接受这友情,一如接爱
圣洁的洗礼;你不曾知道……接受这哪怕是远的、无形的落日余晖,将会是一个怎
样惨痛的欢乐。
我终于深知,给我这温暖这欢乐的只能是你。你永不乞求于我永不索取。我相
信唯有你能给我这般温暖的真实,我也相信唯有我在这默默的真实中能如接受洗礼
般接受你这一份庄重的友情、我从此在我的床头就悬挂起了那一片金黄的落日的余
晖。我想那该是一个支撑一个信念,哪怕是,有一天我不幸再度沉入深潭,也一定
会被那一片金黄色的光辉救起。
就这样我悄悄把你的温情当做了原则。就这样我悄悄在那一片温情的沉浸中变
得坚强。就这样我悄悄收拾起破碎的信念,从此登上流血的祭台,向着天空和远的
落日的余晖我愿,我愿以我的供奉换取一个英勇的新生。我愿赤身裸体,被切断美
丽的头颅,我愿以不尽的鲜血清洗灵魂,让身躯永陈于远古的图腾中。
够了吗我的朋友。如果你有感应,你该能听到这声音。生命筑造的永远是不朽
的哀歌,或者我为你,或者你为我,或者,仅仅是为了一份友情的抗争。
记住了那一片落日的余晖,很深很深的记忆,你说也是你的安慰;
报答了那一片落日的温暖,很深很深的报答,我说那是我的支撑。
慢慢,那余晖薄雾般散去。日复一日。大地变得潮湿,河水发出响声,暖冬过
去,新生到来,明天降临……
让我们铭记。
黄昏的原则
像流水向遥远的平静走去,永久。
永久的爱。永久的宁静。没有尽头。黄昏如期抵达,带着,静悄悄来临的夜的
黑暗与深沉。薄雾笼罩了一切,还有你,还有你那首凝重哀惋的歌。向着哪里?向
着哪里?哪里?
当长笛在黄昏的田野中响起。吹来了阵阵轻风。那一刻你要我听,你说,听到
了吗?那才是个原则。黄昏的原则。”稍远的你。凝视。迷茫,像宁静的深夜墓地
正凄沧飘荡你不懈的灵魂。英勇的呐喊。野草。野草凄凄。让暗夜悄悄降落,悄悄
来临。
你总是要我听。
你总是要我听那一只孤独响起的长笛,那吹响的一首哀惋的短歌。谁在哭泣?
那声音从四面向我们袭来,在这个黄昏,让悲凉的暮色统治,让田野聆听,无言的
行板,你的沉静你的如歌的诉说。
如果是,再没有语言。
如果是,你我将永远相对无言。
如果是,一切的一切都只能回到零。
零的终点。
那么,沉默。静等那暮色的锁链,来锁住你流血的心,锁住你永无休止的倾诉
吗?如果有一天能有一个未来,如果当我紧裹黑夜的翅膀,向你无言的心,走来;
如果是当我触到了你的身体,触到了温热的血流,你会拒绝吗?拒绝一份爱。
而黄昏。永久的黄昏。唯有永久的黄昏才能呜响起那一阵悠伤的长笛。最后的
金黄消退,而黑色的浓雾从峡谷升起,结集着,聚拢而来。吞没。钟声响了。没有
涛声。而月升起,灵魂升起,墓地摇曳着昨日的温馨。
在山谷间,你可曾记得,我正投向你,投向你坚毅的胸怀,那个静寂的永恒。
重温逝去的往事……
如此地响起了。也如此地听到了。唱着暮色的凄怅,那一声声倾诉,汇进来。
那长笛。那长笛终于开始诉说原则,你我神圣的黄昏。然后回到那个当初,我竟不
敢去触你深藏的友情。我们等待时辰,等待着那爱和那拳拳的关切。
那一刻我没有拒绝你。那一刻,让心贴紧,让灵魂燃起火热的风。从此盼望着,
日日夜夜。像盼望永不再来的花期。静谧的时辰已经来临,而花期不再来。当春华
秋实,当收获,默默,只剩下独自。是我独自走向原野。是我独自聆听自然,是我
裹上薄暮,裹上黑暗,独自走向你的夜色和期待。期待,期待不复存在。
只有黄昏。
悠伤的歌缓缓永驻。深入你不安的肌肤。深入你等待的时刻。而结局是飘散。
飘散,连同你自己。连同你一生一世的全部的渴望和温情……然后这样走向你。独
自。然后就这样去赴你。既然是,黄昏已成为原则既然是,曾有过多少那无言。
缓缓响起了,暮色的美丽诉说,爱已成为身后的永远,多谢这茫茫的宇宙,曾
允许了一段多么飘渺的虚空的永存。黄昏是精神。我们便唱起了这暮色的歌。悲沧
和苍凉。
然而……
黑夜不是尽头。
太阳将如常地升起。这也是黄昏的原则。黄昏分离明亮与黑暗,黄昏让你我在
哀伤中,相信明天。
如此听着你的歌。如此得知你并不遥远。哪怕天边。哪怕尽头。哪怕隔世哪怕
你的倾诉是从那寂静的暗夜里传来。而我听到你。时时刻刻。我听到你,听到你如
歌的慢板,和你永恒的长笛。我与你相伴。我们信任黄昏。我们相伴走在近夜的黄
昏中,看升起的星月停下来。在那个欲望的时辰,停下来,你抱紧我,让我期待天
国的现实。你的头颅深埋在温热的海浪中,给予的一切,激情的一切,那一刻,我
终于触到了你,你的心,触到了你流血的灵魂和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