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也许你也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那么你就更会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含烟。 当错痕这个名字已经和一种阴谋相连,而你又是唯一能够在这种毒解一体的药物下逃生的人,含烟,你应该知道我不认你实实在在是因为我太过心软,我宁愿让一切成为一个疑团也不愿面对可能的坏结果。含烟,其实到现在我也不能确定你是否和错痕的再次出现有关,但是我还是选择相信了你,尤其是在我意外听到你向王太医追问错痕之事以后,这至少证明了你不会是直接参与了这件事的主谋。而这对我来讲已经足够了。
“其实就在这次出征交趾,我就已经想明白了,宫廷政治之下,还能强求些什么呢即使你真的还有什么瞒着我,对不起我的事情,我都可以忍受,因为我已经受够了面对着你犹犹豫豫想爱又怕爱的日子”瞻墡说着说着,目光渐渐柔和下来,腾出一只手来费力地整理着含烟颊边碎,一面慢慢地俯下身去寻找着那诱惑的柔润唇瓣。
“所以你现在想认我了”含烟却忽然推开他坐起身子,寒冷的声音里一股怒气喷薄欲出:“你不相信我的时候就装作不认识,将我当成路人;想认我的时候就叫一声玉儿,而我就会乖乖坐到你怀里来等你的宠幸对不对你过去因为政治装作不认识我,那么又怎么保证你现在不会因为政治装作爱我阴谋政治我已经受够了到处都是尔虞我诈,到处都是勾心斗角,那还谈什么爱恋谈什么真情为了这些东西,死的人还少吗到底还能相信谁,还能相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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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波还在荡漾着,洁白馨香的花瓣一起一伏,恍如梦中仙子的羽衣散落。水内外的两个人也都沉浸在这如百合一般纯美忧伤的气氛中。
“小姐,你真的怀疑他的用心吗你们之间,真的有那么多的阴谋和算计吗”青青打破沉默,轻轻问道。
“这正是我最无奈也是最羡慕你的地方。”含烟幽幽叹道:“处身淤泥之中,纵是怀抱莲花之志,也很难毫无所染吧其实昨夜我只是感叹而已,并不是真的怪他。就说我嫁他的举动,真的只为了一个情字吗我为他和凤舞牵线,真的只为了迫他选择,迫他说出真情吗如果不是因为我知道他是声望最高的王爷,是真正最能威胁国运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他和凤舞的情况实在惹人疑窦,也许故事也不是这个样子的了吧他怀疑我是皇上的人,也许从在漠北的时候就已经怀疑了,但我又何尝不是在防着他谋逆的举动呢就算我堂皇地对自己说我不是为了皇上而是为了国家,可那又有什么分别呢所以我和他,注定要这样真真假假,若即若离。”
“真真假假,若即若离”青青似在细品这话中滋味:“两个人的感情,也可以是这个样子的吗”
“这段时间来,我对这样诡谲阴暗的日子实在是厌倦了。”含烟闭上眼睛,有泪珠悄悄滑落,轻轻跌入百合的凄美包围:“信任可以再建,感情可以重温,可是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永远回不来了包括赵二和采雅,还有很多不知姓名的人的生命。”
接下来的,又是两个人的静默。泪水和哀伤,弥漫在房间里,弥漫在花香中。
半晌,青青擦了擦眼睛,起身要替含烟加些热水,却被含烟摇头拒绝。青青便返身将衣物取来,一面强笑道:“听小姐这样说,我才想到,或许老爷的选择是最正确的,如今他已经远远地避开了这样的是非之地了吧我记得老爷最不喜欢官场。 ”
“青青。”含烟诧异地抬眼看她,眸子里还有泪光晶莹:“爹的确是这样想的,想不到你这样直来直去的性格,倒一眼看透了事情的本质。连我都差点被他哄骗了呢,王太医还给他开了治疗老年痴妄之症的药物”
“其实老爷根本就没有病对不对”青青将衣物递过,坐在一旁等含烟穿衣:“我就知道,老爷这样睿智通达的人怎么会得这样的病呢分明就是骗人的。”
“还真叫你说着了,爹是真的厌倦官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没有带给他快乐和满足,伴随而来的嫉妒和算计却让他失去了平凡日子里的幸福。即使是小心谨慎如他,也曾陷在圈套里,因而失去了娘,失去了他一生中最珍贵的相濡以沫的感情。那天爹离京之前叫我到他的房间里,给我讲了他这么长时间来的心路历程,我才知道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布下了生病这抽身的阶梯。若不是不知深浅的我一心替他掩饰,参与到这政事中来,让他难以放心而去的话,他大概早就成了归海之鱼,返林之鸟了。”
含烟说着,慢慢穿戴完毕,虽仍面色哀郁,但一身秀洁气质映着纯白的长裙,倒也略略恢复了那大明女相的骄人风貌。
“官场就是这样,太多的肮脏,太多的无奈。我娘和爹的感情算好的了,可她还是受不了爹所处世界的是是非非,到底选择了离开。青青,这样的日子你会考虑吗”含烟犹豫了下,不待青青回答,又道:“梁其山最近还总是到府上来吧你和他的关系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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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沐浴完了吗”朱福远远地赶来,向浴房外伺候的婢女高声道:“礼部给事中梁其山急事要求立刻面见”
“下官梁其山见过柳王妃娘娘。”含烟一踏入书房,早已等在那里的梁其山忙跨上两步,躬身相迎。'霸气书库。'
“梁大人不必客气,这么早就驾临寒舍,应该是有重要的事吧”含烟使个眼色,青青回身关上房门,偌大的书房内便只剩了三个人。
梁其山对含烟如此反应倒也有些惊讶,但仍拱手道:“下官如此冒昧,实在是因为昨夜所见之事太过反常,怕与王妃有关,故此特来禀告。”
“该不是皇上又秘密给梁大人安排了什么差事”含烟神色端肃,示意青青为梁其山让座续茶。
“王妃怎么知道”梁其山更加吃惊,却不肯坐,再拱手道:“昨夜皇上忽然把下官传入乾清宫内,先是训示了一番君国大义,又问及内阁藏书状况,说道近日将仿效成祖先例,派遣军队护送礼部官员往各地搜集整理图书典籍,充盈内阁及广寒、清署二殿,必要得当日编篡永乐大典之盛。下官听有此举,自然欢欣鼓舞。却不料皇上竟命下官当廷草诏,下官虽恳请宽限亦不可得,只得胡乱拟定二十余人前往各处觅书,又受命在皇上玺印之下加盖礼部私印王妃知道,私印只限于礼部官员之中来往官函使用,既有圣旨,便该往礼部六堂,怎能以私印略过礼部衙门一道手续但圣命难违,何况也找不到太过切实的理由来反驳;故此下官虽心中万般揣测,也只得按皇上的意思写去。
“可谁料圣旨未曾拟好,太后却派人来请圣驾,皇上倒是颇为着急的样子,马上起驾往慈宁宫去了。只命陈有禄公公待圣旨写好后,立即前往这二十余人家中宣读,说是今日一早便要起程,又特特嘱咐了隐秘行踪云云。”
“是太后宣见皇上吗你可听仔细了”含烟阻住梁其山话头,轻轻问道。
“是啊。当时也近子时了吧慈宁宫的汪公公低声禀报了几句,皇上就匆匆忙忙地跟他走了。下官只听见说什么贵妃、太后的,但当时一心只为圣旨的事费神,倒也没怎么留心。”梁其山说着,见含烟点头,便又续道:“皇上走后,下官正专心誊写圣旨,却不想偶一回头,却见一个着官服的人在屏风后探了探身子,却仿佛兵部给事中陈泓的模样。如此一来,更加剧了下官心中疑虑,便乘着请皇上玺印的当口,往皇上的御桌上多瞄了几眼:倒真让我看着了。皇上那里堆着两三本兵部的奏章,都标有加急标志,其中一封还以朱笔标有济南急递字样。”
含烟听到此处,面色略略有些白,然片刻之间便又恢复沉静模样,默默端坐,等梁其山续说。
“圣旨完成,陈公公自去宣读,下官也就离宫而去了。但不知怎么,总觉得事出蹊跷,想了一夜,还是决定来王府看看,或许这些事情对王妃有所助益也未可知。”
“梁大人出宫之时,没有什么不对吗”含烟面色益沉稳,连声音也更为清朗。
“正是呢,王妃不提,下官倒忘了:下官出宫之时,本来无甚阻碍,可将将快要离开午门了,却有侍卫从后面赶上,严加盘问,大不似平日模样;而大批锦衣卫也同时布岗,颇有山雨欲来之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