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基回过头,看着我笑道:“含烟倒是猜猜,朕给你准备的是个什么礼物”
“臣妾愚昧,实在想不出。”真弄不明白这瞻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军情如火,经得住耽搁吗他却在这里礼物来礼物去的。不过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怎么看瞻基也不是那种置儿女情长于国家大事之上的人呀。
不一时,小太监已将东西送来,瞻基背了身神神秘秘地接了,含着笑,慢慢地踱到我的面前,似要伸手递我,却忽然顿住,整肃颜色,沉声道:“柳含烟听旨――”
我正为瞻基的调皮所动,仿佛又回到了两人越身份相交相知的儿时,不防他忽然一声,倒也唬了一跳,连忙跪倒。
“柳氏含烟,才高德重,屡建功勋;虽为女身,愧杀须眉;朕思虑再三,愿以相国事之:正授一品,薪俸比照各部尚书供给。”
“皇上”这一下我吃惊不小:“陛下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臣妾何德何能,敢受陛下如此抬爱;不说臣妾女流,原不得干政,单这职位一事就是天大风波,如今最高官职便是六部尚书,丞相之位,自我朝初始便已革去,如何可以再复”
“含烟所虑,也是朕所担心的。”瞻基长叹一声,道:“朕虽忝居帝位,实际上很多事情做起来都是顾虑重重。如卿所言,卿女身从政自然是天下之大不韪,就是相位之复已可令朝纲大乱,授多少谋逆异志之人口实。这件事情,无论你我,原都是担待不起的。”瞻基略顿一顿,又道:“是以朕思来想去,倒也想出了个折中的法子。”
听到此处,我暗暗舒了一口气,轻拭额角冷汗:只要不是将我推到这个漩涡的中心,去承担这千夫所指的罪名,别的倒还好说。
瞻基这才将手伸到我面前:却是一方玉佩,碧色如洗,雕工极佳,一条栩栩如生的凤凰环绕住几个篆字:“大明女相柳含烟”。
“皇上”我不肯接:“此物何意”
“含烟这可是朕选了最好的美玉请了最好的匠人专门替你制作的。好歹也算朕一番心意,难道连接过看看也不肯吗”
无奈之中,我只有双手接过。触手之处,冰凉和润,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玉中极品,翻过看时,果然有御赐字样,而更难得的是:玉佩下角处恰一块红斑,正好被用来刻成玺印图样。
“含烟,明日朕就令人将敕封文书等物送到襄王府。只是累于人言,并非丞相官印,而是正一品女官金册,倒是委屈你了。不过金册是做给言官和史官看的,至于皇宫大内、朝廷官场,朕都会让他们明白,卿之实权,堪比宰相,面君奏请,调兵遣将,一如卿愿。”
女官金册接还是不接我心中犹豫。王妃已是尊位,再受女官称号,只怕传出去定不会如何好听,可这还不是主要的,女官原算宫中职位,正一品更是皇后嫔妃的殊荣,瞻基授我,不会别有用意吧玉佩上又刻有凤纹,更是暧昧难解;不过反而思之,这玉佩无疑代表了认可和实权,行走朝堂,只是躲在老父身后,终不免束手束脚,如能有此身份依托,到底从容许多。
正反复掂量间,瞻基又道:“含烟,自此以后,朕视卿当如朝臣无二,卿依旧代父打理兵、礼两部,尤其是兵部,近来可能事务繁杂些。而卿有此明朗身份,便可每日到兵部尽责,直接调派兵马了。”
“臣妾谢主隆恩。”听到此处,我恍如醍醐灌顶,连忙拜谢。坐镇兵部,调派兵马我终于明白瞻基今日反常所在。做为皇帝,对于汉王谋逆一事可以不信,可以不闻不问,而一个握有兵部实权的女官,可以做的,就不仅于此了吧
“朕恭祝我大明第一位女相即日走马上任,从此春风得意、官运亨通”
瞻基笑着拉我起来:“本该摆酒庆祝,但念卿新官上任便公务缠身,还是留待以后了吧对了,上次爱卿病时,朕去探望,见师傅形容憔悴,略有病态,如今可好些了吗”
“臣妾”
“准卿以臣自称”
我一笑,也不违拗,道:“臣父只是忧心臣病而已,见臣病愈,自然无事了。”
“哦”瞻基若有所思:“那日听王太医说,从师傅的行为举止来看,倒颇似患上了一种疾病,据说此病初起时不甚明显,只是常常忘记事情,到得后来,便言语失常,脑筋也不如从前了。我想师傅那么睿智的一个人物,若不是此病,如何到得如今这个样子若真如此,倒应该早做医治了。”
“臣父确实脉象失调。早先便请医调治,始终不见起色,若王太医真能识得此病根源,臣定会择日请教。”
“那是自然。不过师傅一病,却给朕添了个女相辅佐,也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第三卷
宣德元年六月十三。夜。襄王远征交趾的大军胜利回师,囤扎京畿。
“瞻墡哥哥”清脆脆的女声响起,然后帐帘一挑,一张娇俏的脸伸了进来,看见襄王朱瞻墡已从捧着的书卷上抬起头,方咯咯笑着闪身而进,走到军帐正中,却又立定,旋身一舞,微歪着头问道:“瞻墡哥哥,我这条扬州凤尾裙可还好看”
“凤舞”她的“瞻墡哥哥”口里不满地叱道,眼睛里却分明含着宠溺。“明明早就告诉你行踪一定要隐密,能不露脸时千万不要露脸,怎么又换上了女装了还跑到中军帐里来”
“瞻墡哥哥――”凤舞薄唇一抿,委屈地揉扯着裙上七彩缎条:“凤舞都好几天没有见过你啦。自打你带了凤舞从军,就一直把我丢在医帐那边不闻不问,开始说是军务紧急不可分心;后来又是强敌在伺不可不防;到了现在,马上都要到京城了,还是不许我这不许我那的,――也不想想凤舞和你还有夫妻名义呢”
“怎么又提这些有的没的”瞻墡纵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