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抱起小花,又把小花身上的衣服拉拉好,生怕傍晚的风大,吹凉了小花。田里,贺老大正弯腰收割,贺小柱挽着篮子跟着后面,捡起掉落的银丝稻。稻田边有稻草人和竹子为标注分开每家的地。贺家的地大约有四苗,紧紧挨着山脚,再往上不远就是草丛。
傍晚时分,村人都回家休息,山脚这里就剩下贺家父子在忙忙碌碌。
小虎待得无聊,想下田跟在大哥后面捡稻米玩,又怕小花留在路边不安全,小身体扭来扭去,两只眼睛巴巴看着父兄。
小花坐人肉椅子坐得好好的,突然感到椅子不停活动,不满意了,啊啊,两声,小手拍拍小虎肩膀,眼珠子瞪着:你别动啊。
小虎垂头,乖乖做好,一只手无聊地拨拉路边的小草。
“啊啊,”贺小花有心看看银丝稻,对比一下曾经吃的稻米,小手指指向田边堆起,收割下来的稻杆。
小虎不解,“小花,那个不能吃,阿爹要拿去村子的打谷机打好,才能吃。”
“啊啊。”我不是要吃,我要看,贺小花继续用婴儿语申辩。
“小花,你回去和阿么讲讲,俺还没吃过银丝稻,阿么说,那是城里人才吃的。嘻嘻,小花儿告诉阿么你想吃,阿么一定做给小花儿吃。”小虎边说边舔舔嘴唇,一副馋样。
贺小花不解,没吃过嘛?那你每天吃的是什么?继续挥舞小手,努力指向那堆银丝稻杆。
小虎苦着脸,“小花儿,那真不能吃,也不能玩的,阿爹发现要打屁股的。”
我就要,就要,这次贺小花不仅动手,还动脚,挣扎着下地,自己走过去。小虎紧紧抱住小花,又是哄又是吓的,“小花乖,不闹,地上有野蚂蚁,咬得很疼,小花脚板会起大包。”
管你说什么,贺小花小身板拼命往前伸,小虎都快拉不住,唯有求饶,“好小花,二哥弄一把给你看,乖乖的。”说着,抬头张望一下,发现贺老大和小柱都在弯腰劳动,看不见自己的小动作,连忙猫着腰,快步跑过去,悄悄拿起一把银丝稻,塞给小花,“快看,看过,二哥好放回去。”
贺小花眯眯眼睛,仔细打量,不像从前见过的稻米,剥开外面一层穗,细长的米粒出现,米粒中间有一条细长的线,对光看,就像一条银丝闪耀。贺小花了然,伸手要把米粒放进嘴里咬咬,心想这滋味会不会和曾经一样?
小虎连忙从小花手中抢过来,埋怨,“小花儿,二哥不是说了,这不能吃,坏肚子的。”
“切。”贺小花摔给小虎一个后脑勺,不吃就不吃,生稻米一点不好吃。
等天色快要完全黑透,贺老大才领着小柱回来。背上小花,贺老大打头领着两小子回家,小虎没得下田玩,整个人恹恹的,小柱反而精神不错,一路上话也多。“阿爹,再干上几天,我们就能全部收齐,村子里俺家是第一家。”
“对。”贺老大精神也不错,“今年打谷机不用再排队,还能最早卖到城里去。小柱,等阿爹有钱了,阿爹送你去学堂念书。”
“真的,俺也要去。”未等小柱回答,一直不出声的贺小虎两步蹦到贺老大身前,“阿爹,俺也要和大哥去念书。”
“好好,都去念书。”贺老大摸摸二儿子脑袋,“小虎也大了,念几年书,到城里找份工作,别像阿爹,天天下地种田。”
两小子被贺老大的念书进城找工的前景刺激到,两人手拉手一路欢快,吱吱喳喳说着,到城里找份好工作,把阿爹和阿么接过去,还要找人伺候。
贺小花扁扁嘴,心道,这是典型的画大饼,等贺老大有钱了,那得等多少年。无论在哪里,单靠种田致富的,绝对是一小部分人。小耳朵充斥两小子的欢快声音,捂都捂不住,种种可能的前景令贺小花有点心动,富裕也不是不好,至少等自己长大了,不用嫁一个种田的,或者招一个回来。
想到这,贺小花囧了。怎么自己的思想都被同化了,该死大叔,么么,天天嚷什么嫁人的。两小手捂脸,谁敢再提让自己嫁人,我跟谁过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稻米的种植,描述,大家就当完全架空好了,不必对比百科全书啦。
6、第6章。。。
父子四人回到贺家的小院子时,月亮已经探出头,杨燕儿边责怪贺老大回得晚,边烧水给父子三人洗澡。入秋天气凉爽,再用井水直接洗澡容易着凉。普通人家生病可是大事,贺家一大家子更是病不起。
等父子三人洗好,杨燕儿忙忙把小柱和小虎赶回房间,小柱劳动了一天,不用催赶,就想倒床上不愿动,小虎今晚没得下田玩,纠缠着小柱,闹着第二天要大哥带自己下田玩。
杨燕儿弯起食指,敲打小虎的脑门,“谁说下田是玩儿。明天留在家里帮阿么照顾小花儿,哪都不许去。”
小虎顿时泄气,嘴里嘀嘀咕咕地,“阿么坏,今晚才答应俺,让俺去玩儿的。”
杨燕儿三两下把小虎的外衣剥了,塞进薄被子里,“别光顾玩,别家的小子像你这般大,都懂下田帮忙干活。”
“阿么,小虎还小呢,俺比小虎有力气,俺下田帮阿爹。”老实的小柱为小弟求情。
“都睡去,再说话,阿么打你们屁股。”说着,杨燕儿隔着薄被轻轻打一下小虎屁股。
小虎连忙捂住小屁股,“疼,阿么,疼。”
臭小子,轻轻一下有多疼,杨燕儿知道自己的力道,瞪了小虎一眼,帮小柱压好被子,又叮嘱两人半夜不要乱掀被子,方才转身回到自己和贺老大的房间。
刚进房间,看见贺老大手里拿着自己刚描线的帕子,左瞧右看,急忙上前夺过来。
贺老大呵呵一笑,“给,给俺的?料子不错,留着自己做衣服就是了。”
杨燕儿霎时红脸,瞥见小花儿正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和贺老大看,慌忙背过身子,“不是给你的。”
“啊?”贺老大一愣,“那,是给小花儿的?”
“都不是,是我准备绣好后,送到嫂么么家的。”杨燕儿没好气瞪了贺老大一眼,挪过椅子,就着月光,一针一线细细绣。
“嫂子?”贺老大更加疑惑,“嫂么么是县城一带有名的绣么么,为什么要你绣给他?”
“我想给嫂么么看看,要是觉得好,就在城里接点绣活。”
“家里开支紧,俺知道,但还不用你干这个。”贺老大在床边坐下,抱起贺小花,闷闷地逗弄自己的小花儿。
“现在还好,等开春了,怕不够用。我还想给小虎,小柱添件新衣,两小子长得快,今年开春做的衣服都短不少,穿身上多不舒服。好点的布料不便宜,还有家里就两床被子,两小子大了,还用一床小被怕是不够。”
“俺种田赚钱,你也别做绣活,伤眼睛。”
贺小花被贺老大逗弄得很不舒服,贺老大下田劳动,力气大,捏着小花的小手不放,还越捏越大力。贺小花抬头看看,想示意贺老大松手,却发现贺老大这汉子,竟然眼睛泛红。
“俺打算开春,再开两块地。就在咱家的地往上一点,种两年绍尾菜,第三年就能种黄田稻,不卖就咱家吃。小柱大了,能帮上忙,小虎也能帮忙捡捡稻子。过两年,家里有钱,俺要送小柱和小虎去念书。”
杨燕儿停下绣活,“开春,小柱就九岁,过两年都十一了,我听人说,念书要早,八九岁的年纪是最好的,读上两年,到县城考童子试,中了还能继续念,不中也能留在县城,找点门路,当个学徒。等年纪大了,童子试不中,再当学徒却是迟了。”
“行!开春俺就把小柱送白沙村的私塾念书。”
从贺小花的角度看,贺老大现在是硬着脖子,眼睛里有一股子不服气。
杨燕儿摇摇头,不搭话,低头继续绣活。
房间里闷了好一会儿,直到贺小花开始打呵欠,小眼睛四处乱看,小手小脚挣扎着要爬回自己小床的时候。贺老大闷闷说道,“别干,俺不让你干。俺是家里的天,挣钱的活计,俺来做。”
窗边的杨燕儿手一顿,“知道你是家里的天,这家不能没了你,要是你累坏了,你让咱们。。。。。。”杨燕儿半捂着嘴,说不下去,“只是眼睛罢了,当若得城里贵人的眼缘,我这绣活还能多少赚点钱。自从小花出生,我身子骨不如从前好,已经不能常常下田帮你。连这些都做不了,我,我,我。。。。。。”摸摸眼泪,“放着从前,我自然不做这些,我能下田,莫说开两块地,就算开四块,我也能跟着你做,但现在小柱还小,小虎还得过几年,家里就。。。。。。”
“唉,你莫哭,莫哭,俺不过随口说说,两小子不念书也不打紧,农家孩子念书有啥用。你莫哭莫哭。”贺老大想帮杨燕儿抹眼泪,伸手时发现手托着贺小花,又急忙转身把小花儿放床上,放得急,小花儿一下没坐稳,碰一声,结结实实撞床板了。
小花儿捂着小脑袋,又起包子了。
杨燕儿扔下绣活,抱起小花儿,“小花不哭,乖乖的,”哄了两句,低头发现小花儿扁着小嘴,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一星半点水花都没。
摸摸小脑袋,倒吸一口冷气,又是一个大包。杨燕儿气得往贺老大身上招呼,手指捏起一层皮,用力一扭,“让你扔孩子,让你扔孩子!”
贺老大不敢避,生生受了几下,疼得眼睛嘴巴都歪了,张开双手牢牢抱紧杨燕儿,“俺没扔,俺只是一下子,一下子,哎呦,疼。”贺老大不敢放手,双手圈住杨燕儿,放软声音,“绣活接多少没关系,俺,俺给你买灯油。”
杨燕儿用手狠狠推一下贺老大,“费那些个灯油钱做什么。”
“你,你眼睛,黑黑的,好看。”贺老大憨憨地笑着,被阳光晒得暗黑的脸上难得浮现一丝红。
杨燕儿一转身,脸蛋绯红,“让你胡说,小花儿还听着。”
贺小花眨眨眼睛,打个小呵欠,闹完了吗?闹完了我好睡觉。
贺老大没如贺小花意愿,搂紧杨燕儿,继续低声软语,“你说什么,俺都听你的。眼睛坏了,俺请大夫医。”
“要医不好?”
“俺,俺背着你,俺陪你。”
“尽说昏话。”杨燕儿见贺老大不松手,自己也放弃挣扎,叹口气,“你是知道我的,我那手艺只能是不错,比不上嫂么么,在城里卖不了多少钱,费钱买灯油,是浪费了。本来也只是抱份希望,成了当然好。”说着,瞪了贺老大一眼,“你既然不愿意,我就不做了。想想其他法子,下地也行,洗衣服也行。断不能少了家里三小孩的粮。”
“俺知道,俺下田干活,不用你操心。”
杨燕儿幽幽看了贺老大一眼,贺老大为人勤劳,自然会为这家出死力,但单凭种田又能帮补多少,明天,还是找嫂么么想想办法。
7、第7章。。。
第二天一早,杨燕儿送走贺老大和小柱,把贺小花吃的米糊做好,放炉里,又吩咐小虎看家,照顾小花,等小花醒了,就给小花喂米糊。自己便提个篮子,放上五只鸡蛋和一把时节蔬菜,找出一件小花的小衣,匆匆出门。
贺小虎不情不愿应了,搬个板凳坐小花床边,托着下巴眼巴巴看着小花儿。贺小花此时正睡得香甜,搂着小被子,两条小短腿交叉夹着被单,另一边枕在头下,小嘴动啊动啊,一条细细的银丝悄悄从嘴角滑下。
贺小虎心里想:小花儿睡相真不好看。边想边把小花儿的小手小腿摆好,搁在身体两侧,又把身体躺平。好不容易摆弄完,贺小花“啊啊”两声,眯眯小眼睛,身体一扭,又恢复原样。
小虎乐了,立即动手把小花儿摆弄出正经的睡相。睡得香甜的小花儿被人一次又一次打扰,怒了,睁大眼睛要好好看看谁扰人清梦。
“小花儿,醒了。”小虎对自己的行为好不察觉,只当是小花儿醒得早,自己喂完米糊后,还有时间跑到田边和大哥玩。
“啊啊。啊啊啊。”扰人清梦是一种非常严重的恶行,妄你已经五岁,还做这种事。贺小花现在能说的词语除了啊,还是啊,长长一个句子说下来,就是一连串的啊啊啊。
小虎听不懂,自己以为小花饿了。立即做出哥哥的样子,给小花穿上外套,还小心地用布条把小花儿两只脚板包起来。又从杨燕儿的小盒子里摸出一把缺角的梳子,给小花儿梳头,“小花儿,等你大一点,头发长一点,二哥给你买红头绳扎包包头。”
贺小花瞪着小眼,一串长句子消耗他太多力气,翻翻白眼,想挣扎着睡个回笼觉,谁知被误会的贺小虎以为他想起床吃米糊,一下抱起来往屋外走。
“小花乖,乖乖吃米糊,二哥喂你吃。”
贺小花这次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
贺小花这边和贺小虎沟通无力,那边杨燕儿也深感无力。
杨燕儿的哥哥,杨大石是旁边白河村的村民。杨家么么姓贾,名杏儿,是附近有名的绣么么,城里的大户常请他过户帮忙赶制绣品。杨大石一家在白河村也仅有四苗地,却是祖辈留下来的熟地。杨家人丁少,杨燕儿出嫁后,杨大石便守着自己阿么,夫郎,四岁大的小子过日。日子过得还不错,开春时不用担心存粮,还能周济一下出嫁的弟弟。
杨燕儿求上门,心里忐忑不安,有心想请自己嫂么么指点一下,但知道这绝技都是传自家人。虽说自己是杨大石的弟弟,总归是嫁出去的,已是别人家的。贾杏儿以后有了哥儿,可以传给他,要没有,还可以传给儿子的夫郎。
走了一路,杨燕儿盘算了一路,依然没想出好法子,只有硬着头皮响起哥哥家的大门。
贾杏儿这天把杨大石送出门,自己刚端起绣活,就听见有人敲门。出来一看,发现是杨大石的弟弟杨燕儿,连忙迎进家里,眼睛偷偷扫过杨燕儿手上的挽篮,心里飞速盘算一下。现在秋忙,杨燕儿家没断粮的道理,那今天上门是为了什么。
心里想着,脸上喜盈盈地扶着杨燕儿在堂屋坐好,“燕儿来得不巧,大石刚下田了,太么么到村口打络子。我这就找人请太么么回来。”
杨燕儿连忙拉着贾杏儿,“嫂么么不急,”把手上的挽篮推过去,“这些东西给大河的,都是自家的东西,不值钱的。大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用得着。”
贾杏儿推了几次,没推回去,便笑着说杨燕儿客气,自己掀起盖子,看见五只鸡蛋和一把时节蔬菜,眉毛轻轻拧起来。贺老大家里人口多,杨燕儿过得艰难,这些东西与其说大河长身体需要,贺家的小柱,小虎更是需要。虽说杨燕儿添了哥儿,家里常接点礼物,但断断没把鸡蛋送人的道理。要知道鸡蛋这物事,杨燕儿向来不舍得吃,都是收起来换肉的。
贾杏儿把篮子放到一边,不转弯抹角的,直接问道,“燕儿这次来,是不是家里有事?”
杨燕儿愣了一下,没想到贾杏儿如此直接,自己脸反而红了,说不出口,支支唔唔的。
贾杏儿更是奇怪,平日上门借粮,虽有多少不好意思,但没见过杨燕儿不说话的,今日反而说不出来。
“家里出事了?小花生病了?”杨燕儿不说,贾杏儿只能自己试探。
“不,不是。是,”杨燕儿搓搓手,定定心神,“嫂么么,这次我是有事求你的。我,我家里添了人口,小虎,小柱也大了,开销不比从前。原本想多开块地,从开生地到熟地,有两三年的时间,家里的开支却是一年比一年多,我。。。。。。”
杨燕儿东拉西扯的,贾杏儿也好耐心等他说完。说到后来,杨燕儿扯不下去,唯有硬着头皮说,“嫂么么看我这手艺还行吗?如果可以,请嫂么么帮忙觅两件活计。”说着,就把小花的小衣递给贾杏儿。
贾杏儿接过来,反复看了几眼,心里有数,杨燕儿的手艺只能算平常,城里多的是这样的绣么么,“燕儿,我也实话对你说,城里觅活不容易。还是在家里安心种地的好,有什么缺的,就和嫂么么说一声。”
杨燕儿也知自己的针线活一般,有心开口请教,又见贾杏儿把话说得死,心里犹豫了好一阵,想想家里光景,终咬咬牙,“嫂么么,我,我实话对你说,我,我想,想学你的手艺。”
贾杏儿一愣,杨燕儿居然想学自己手艺,谁不知手艺只传内,自己传亲哥儿,亲哥儿再往下传。这,杨燕儿的要求令贾杏儿一时没了主意。
”嫂么么,我,我不求别的,倘若嫂么么的活计做不完,我可以帮忙做点。县城的,这附近乡镇的,我绝不独独接活。“杨燕儿话说得死,这手艺还是贾杏儿的,自己不独接活,只接贾杏儿派的。
贾杏儿想想,拒绝杨燕儿,又怕他向哥哥求情,依杨大石对弟弟的关照,到时候一定答应,自己得不到好;答应杨燕儿嘛,心里却不痛快。
思前想后的,眼睛无意扫过手上小花的小衣,心里一动。
”开春后,小花虚岁两岁了吧,算算日子只比大河少三岁,说来也是巧的。咱两家就该多亲近。“贾杏儿边说边眼睛扫过杨燕儿,依杨燕儿的聪明,不会不懂。
果然,杨燕儿脸色立即变了,”小花儿,唔,小花儿还小。“手上紧张地拽衣角,怎都想不到贾杏儿竟然提起小花,还起了那心思。
贾杏儿也不逼他,笑笑不接话。杨燕儿坐了一会,喝了几杯水,眼见没结果,便告辞离开。贾杏儿不挽留,却往篮子里塞上两块风干的肉条。
杨燕儿回家自然瞒得死死的,贾杏儿却记在心上,时时翻来覆去地想,对贺家的事格外多了几分心。
8、第8章。。。
把学刺绣一事抛开,杨燕儿便跟贺老大下田,贺老大拦了几次,见杨燕儿不听,只得随他,暗地嘱咐小柱多做些,别让杨燕儿累着。
家里三个劳动力下田去,喂鸡,看门,看小花的重任落在贺小虎身上。每天,贺小虎搬张板凳凑小花床前帮弟弟矫正睡姿;等小花不耐烦地打着哈欠,眯着小眼睛时,利落地帮弟弟穿好衣服;把杨燕儿做好的米糊一口一口往小花嘴里塞,塞完了,又到鸡圈捡便便,添水。鸡圈里的干草则是杨燕儿下午带回来更换的。
如是这般折腾了好几天,贺小花终于把沟通问题列入第二重要事件,除尽快掌握自主行动外,还得努力练习发音。
贺家三人起早贪黑,辛苦数天,终于赶在每月上旬的县城集日,把银丝稻打好,留够下年的种粮和税粮,还满满装了四大担,两石一担,足足八石。贺老大盘算,集日回来就得赶紧种邵尾菜,抢在下第一场雪前,收割一次,第二次种的邵尾菜,收获就得等到开春后,时间刚好接上银丝稻播种。
邵尾菜易种却难吃,多数在开垦生地时种植,头两次成熟不收割,直接烂地上,当田地存肥力。手头紧张的农户均在冬季种一次邵尾菜,开春断粮时,算是有口吃的。富户在收割银丝稻后,改为耕种黑米,时间也是接上银丝稻的播种期,但黑米娇贵,且产量不高,不耕种在熟地,很可能颗粒无收。
而杨燕儿则盘算着,家里要添一床新棉被,贺老大两年没添新衣裳,今年得做新的,小柱和小虎的衣服都短了,得有新的,小花?小花还小,凑合过吧,还得留点钱,准备年宵时的荤菜,买白肉榨油,买点面粉做年糕祭拜祖先,酬谢神灵。扳扳手指,盘算支出,发现今年收成不错,但买粮得来的钱仅仅够用。杨燕儿叹口气,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窗外,院子里,贺小花正努力练习发音,莫莫的喊,贺小虎一次又一次纠正“阿么,阿么。”
第二天集日,天刚亮,杨燕儿起床准备一家大小早饭,提前做好的烙饼卷起,用油纸包好,烧了一壶水,放凉,方灌入水壶。一切准备好时,小虎小柱兄弟早早喂了鸡,坐在桌前等,一家人飞速吃过早饭,杨燕儿把仍睡得香甜的贺小花拍醒,穿好衣服,一口一口喂米糊。出门前把小花放到大葵筐里,身上挽个篮子,里面是积累许久的鸡蛋。
院子外,老人李根生的驴车刚拉到,驴车车后放一块长木板,木板两侧搭两块小的,作为护栏。李根生招呼贺老大把银丝稻放驴车上,又让杨燕儿坐上去,杨燕儿推托过去,把小虎抱上车,又把葵筐连同小花儿一起交给小虎。
驴车摇摇晃晃走到村口,村民陆陆续续集合一起,不断有人把要拉到城里卖的东西放上驴车。另一边老人木富拉的牛车上满满装载运到城里卖的银丝稻。贺老大挑起两担银丝稻,让几岁大的小孩子都上车。南河村离县城较远,走路过去,小孩子吃不消。
贺小花在人群的吵闹声中睁开眼睛,惊讶发现自己竟然又坐在葵筐里,摸摸小肚子,涨涨的,记忆中隐约有杨燕儿早早喂过米糊。睡醒不饿的小花听见四周欢声笑语,兴趣来了,掂起脚尖,小脑袋探出葵筐,小手扶上筐边左右张望。
小虎见小花探出头,凑上前说,“小花儿咱们去县城玩。”
“哥儿真漂亮。”一只白嫩的小手从旁边伸过来,直接摸上贺小花额头。“颜色真好看。”
“你要干什么?”小虎急忙拍掉那只不怀好意的手,“谁让你碰我家小花儿。”
小虎旁边是梁秀的儿子梁起,两岁大的娃娃,梁家有自己的驴车,但梁起不愿意跟自己么么坐车上,怪无聊的,看着四周同龄小孩子多,吵着闹着要上李根生的驴车,还偏要坐到贺小虎身旁。
贺小虎原本侧着身子,不搭理梁起,任由那小子吱吱啊啊地说话,就是不回答。可是刚刚那一会没留神,竟然让梁起占了小花便宜。贺小虎心里恨啊,难怪么么再三叮嘱不能跟梁家的小子玩,果然不是好小子。
“这就是你家小花,长得不错,就是没我好看。”说话的是沈么么家的哥儿杨丽,杨丽四岁,说话比两岁多大的梁起流利多。
“小花,这是丽哥儿,以后你们俩一起玩。”这次小虎是完全背对梁起。
梁起鼓起小嘴,不满意盯着贺小虎后脑勺,生闷气。在家里谁不依自己,出来玩儿,那些陪伴的小子也听听话话,就这个见面少的贺小虎敢不理自己,不和自己玩,现在还敢打自己。摸摸被拍红的小手,梁起心里更不满意了。
梁秀不放心梁起,一路上远远看着,看见探出小脑袋的贺小花生得标致,又见梁起摸了小花额上福印,心头急跳,不由得多打量小花几眼,看见小花额上醒目的福印,梁秀交握的双手紧了紧,眼睛有意无意扫过跟在驴车后的贺老大和杨燕儿。
沈丽头上梳两个小包包,白皙小脸上,额上紫色的福印尤其抢眼,“小花儿是红色的,真好的,”说着,摸摸自己的福印,“还是我的紫色好看。”
原来是朵小水仙花,贺小花心里想着,又好奇看看沈丽头上的福印,原来自己额头上的是红色,想起从前过年时,贴在墙上的年娃娃,额头上点的大红朱砂。贺小花被打击了,伸出小手使劲擦,不能留,不能要。
9、第9章。。。
一行人走了大约一个时辰,路上不断碰上别的村子赶集日的村民,渐渐汇集成长长的人流。贾杏儿和杨大石也在白河村赶集人群中,贾杏儿眼尖,一眼看见坐驴车上的贺小虎,拉上杨大石挤过来。
“小虎子,和阿爹,阿么出来赶集啊?”
“伯么么。”小虎看见贾杏儿往自己这边挤,连忙挥舞小手,生怕贾杏儿看不见。
贾杏儿挤到车前,把手上的挽篮递给小虎,“小虎子,帮伯么么拿着,伯么么要抱抱小花儿。”
小虎清脆应一声,一手接过挽篮,一手把葵框里的贺小花送出去。
贾杏儿接过来,往上掂掂,“小花儿沉实了,上回见你的时候,还是小小的一个小包子,现在长高长胖了。”
“小花儿可嘴馋了,大白天能吃一大碗米糊,午饭有一碗,晚饭还有鸡蛋羹。”
“傻小虎,小花这时候吃多点,身体才长结实。小花儿喜欢吃鸡蛋吗?伯么么回头送几个去你家。”
贺小花乖乖拉开嘴角,甜甜一笑,“白莫莫。”
“哎呦,小花儿会喊人了。再叫一声听听。”贾杏儿乐开花,又逗弄小花儿多说一次。
“白莫莫。”
“伯么么。小花儿老教不听。”小虎在一旁矫正,外带抱怨小花儿口齿不清。
“小花儿真聪明。”贾杏儿不介意小花说不清楚,亲了亲小花额头,“我要是有一个像小花的哥儿,该多好啊。”
杨大石也凑过来,“小花,喊大伯。”
“带白。”
“是大伯。”小虎要拉小花耳朵,好让他记牢。
这一幕好巧又被杨燕儿看见,伸手就往小虎脑袋一敲,“又欺负你弟弟。”
“嫂么么,小花挺重的,还是我抱吧。”说着,想要接回贺小花。
贾杏儿身子一转,“那可不行。老长时间没见小花儿,得好好亲热亲热。”说着,又逗弄咬字不清的小花说话。
贺老大和杨大石打声招呼,两人走在一起,说些下田的事。
又走了小半时辰,县城的城门终于出现,众人加快脚步,不用片刻通过城门。贾杏儿把贺小花送回杨燕儿,末了,摸摸小花脸蛋,“到夏天,小花就来伯么么家里住几天,伯么么家的大河哥带小花去河边捞鱼玩。”
杨燕一听,看看左右,才发现大河没跟着出来?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