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对了,爸,你说要是把普通子弹的弹头上沾沾沙织小姐卫生巾上的血,那这些子弹不就变成穿甲弹了吗可以用来打坦克呀”
儿子越说越兴奋,我却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说中国话。
现在的小孩儿,我的天哪
“爸,你说呢要是把那个血再沾到足球上,是不是不论谁守门都能射进去啊要是用一般人的那个血也管用吗”
我还是只有那三个字,“不知道”
小家伙鄙夷地说,“知道你就不知道”
听着他鄙夷的腔调,我真有点惭愧。
到了校门口,儿子刚从车子上爬下来,那边就有同学和他打招呼,“胡跳跳,今儿足球赛你准备好了吗”
儿子很兴奋,答应一声,“没问题。”然后举起右手高呼一声,“Gui头的力量”
那个孩子也如是大喊。
我本来要走,一听什么“Gui头的力量”又调头回来了,沉着脸问道,“跳跳,谁教你这么说的”
儿子满不在乎,“电视上啊。忍者神龟上不是总喊“海龟的力量”吗那海龟的“头头”力量不是更大吗所以我就喊“Gui头的力量”啊,这是我前天发明的加油专用口号”
儿子扬着脸得意洋洋,我傻了眼无言以对。
胡跳跳招呼也不跟我打就跑走了。
唉,我真是个失败的父亲。虽然当他刚生出来的时候我也和其他父亲一样充满了喜悦,也曾制定了无数个“牛津男孩胡跳跳的天才培养计划”。但我现在却越来越影响不了他了。
到了单位,我开始心虚起来。
走路好像踩着棉花,迈腿好像穿着一步裙,浑身觉得都难受。从庄主任门口过的时候,我发现他的门关着。往常他来得比我们早,并且一来总把办公室房门开条缝,表示其坚决奉行“政务公开,透明化办公”的最新方针。
到了我们办公室,我打开电脑,调出上周留下的年终总结报告,可木呆呆地坐着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更让有点让我恐惧的是,单勃也没有来。
上午,我一个人干坐着,什么也干不进去,只在那儿胡思乱想。
一会儿觉得警察局来抓我,一会儿觉得保卫处来轰我走,一会儿又觉得上周末整个是一场梦,就像昨晚的春梦一样,过去就过去了,什么都没有留下。作者:每天都要快乐
难道,真的是梦
可对面的单勃到现在还没来,这就太奇怪了。我打了她的手机,竟然关机。
中午,我用单位的微波炉热了热昨天晚上就准备好的便当,食不知味地胡乱吞下去。过了今天不出事儿,也许到了明天就没事了吧。他老庄也没有干什么光彩勾当我打了他是不错,可他要跟我较真,我就把整件事情抖出去到时候对谁都没有好处。他是当官儿的,损失比我更大。
哼哼,这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到下午五点钟的时候,我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了。看来老庄也权衡了利弊,决定大家心里有数就算了。
“呼”
我长出一口气,再有半个小时就下班了。工作看来是保住了。万幸万幸,现在这节骨眼儿上,全家可就指望着我了。早知道这样,当初我打他干什么啊拼死把他拉开不就行了吗唉,还是年轻啊,太冲动
我带着劫后余生的微笑总结着教训。然后,开始噼里啪啦地打那个报告。在起身倒水的时候,我顺便看了看窗外:69路公交车正晃荡着从楼下的大街上经过。
每次看到这趟车我就想笑,69,六九式。
喝完水,已经五点二十六分了。
我下意识地哼着儿子独创的“Gui头的力量”,开始关电脑、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就在这时候电话响了,“小胡”是庄主任
“小胡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我嗯了一声,立刻魂不守舍地飘了过去。
敲门进屋,庄主任头也没抬,继续紧张地在电脑前工作。
我不敢吭声,也不敢坐下,只好从液晶显示屏的背面偷窥庄主任露出来的那半张肥脸。他脸上没什么伤,我打他的地方是肩膀和肚子。
庄主任表情专注,好像忘了我已经进屋这回事,时而用手摸着下巴皱眉沉思半分钟,时而把三角眼朝屋顶的火警感应器瞪几十秒,然后继续噼里啪啦敲打键盘、格达格达点击鼠标。没想到庄主任业务这么熟看他全神贯注的架势,我连马屁也不敢轻易拍了,生怕打断他的思路。
于是,我就带着崇敬和讨好的神情,微弯着腰,两只手贴裤缝放好,十指微微张开,嘴唇半开半闭,随时准备为庄主任待会儿可能发表的高论提供敬佩、赞服、感叹的话语和由衷的掌声。
一般情况,庄主任想出什么自以为聪明的点子后,最喜欢别人这么做。
过了十几分钟,由于过度紧张,我脚尖都站的有点发麻了。正想偷偷把重心在两脚之间倒换一下,歇歇气儿。
“靠他妈这个龟儿子,真几罢笨蛋”庄主任把鼠标一摔,勃然大怒。我吓的浑身一抖。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火。
庄主任还不解气,对着屏幕大骂,“操你nnd,早让你调主你不调,鸡芭子还敢往底牌里垫那么多分,是他妈猪脑袋啊”
我松了口气,原来是联网打扑克,看来他心情还不算太坏。操,都怪那个笨蛋,要不然老庄心情会更好啊nnd,这不是给我添堵吗
老庄骂了几句,一伸手,啪地一声直接按了关机键。电脑风扇微弱的噪音也停止了,只剩下庄主任粗重的呼吸。
11老庄也有细节
老庄自己坐了一会儿,突然把椅子一转,笑容可掬地对我说,“老胡来了”
我慌忙培着笑点头弯腰,“哎,来了”作者:每天都要快乐
“那么客气干什么坐坐坐”老庄态度热情,言词恳切。
佩服,人家领导肚量就是大啊我那么打他,他还能对我笑得这么好。哼哼,不过也是因为我手里有了他的把柄。弄恼了我,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想到这儿,我心里有了点儿底。答应一声,我把自己百分之七十五点三二个屁股放在沙发上,往前欠欠身,“庄主任,您找我”
庄主任挥挥手,拦住我的话头,“我找你呢,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随便聊聊天,同志之间,偶尔有点小摩擦,谁也不要往心里去,什么也不要再提了,过去了就算了,以后还是朋友吗你说好不好啊”
我这算一颗石头落了地,你nnd,想吓死老子啊。
“好好,我明白。”我忙不迭地点头。
“那就没别的事情了,我还要打个电话”庄主任说着拿出手机。呵呵,不是又给那个小姐打吧
我连忙知趣地起身,“庄主任,那我先走了”
庄主任一边输着号码,一边说,“好好,以后常来玩儿”
我听了一愣。
庄主任继续说道,“有空就常回来坐坐有句歌词唱得好吗,“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这就是你的娘家,不管将来你到了那儿,都欢迎你常回来做客”
这话可不对头
“庄主任,这是”
庄主任把头抬了起来,“哦,你还不知道明天你就不用来上班了这次局里深化行政管理体制改革,精兵简政。遵照组织上“精简、统一、高效”的三大指导原则,大力度地裁减冗余行政人员。不过,这实际上也是个好事情,把在这里闲置的同志,放到外面的广阔天地里,可以有更大的作为吗”
我的脸越来越白了。
“人事科今天上午就已经把你的档案转到市人才交流中心了。这个月的工资你还有,到时候查你的工资卡就知道了。为了体现“高效”原则,你的一切离职手续从速、从简。待会儿你把钥匙往我这儿一交,明天就不用来了。当然,来也可以,但是不能影响我们的正常工作哟”
操整个科这七、八年来可能就我在真正干活儿,还就把老子给裁掉了。说得跟没事儿人儿似的,装什么大头蒜蒙谁呢
抱着一线希望,我绕到桌子后面,拉住庄主任的手,嘴唇哆嗦,脸色发青,几乎想跪下求他,“主任,不能裁我啊我媳妇也快下岗了,家里就指望着我呢昨天是我不对,我错了主任”
庄主任先把脸色一沉,“哎,不是说不提昨天的事儿了吗怎么又提了这跟那些都没关系”然后他脸色一转,又和颜悦色地对我说,“这都是局里的决定,我们也没有办法啊改革吗不能没有代价啊这个事情改该办的手续已经都办完了,不可能再变了。”
我彻底绝望了,抓住老庄的胳膊,血红着一双眼,“别逼我,你昨晚干得好事儿还想保密吗”
庄主任义语重心长、正词严地说,“同志不要冲动现在我大喊一声,保卫处的刘科长立马就能带人赶过来。他们就在走廊那头呢。至于昨晚上,我只知道,是你喝醉了酒,要在我的办公室里调戏单勃,幸亏我及时赶回,这才把她救下来了。可是,我却遭到了你的殴打上午经医院鉴定,我身上多处软组织损伤,要是告你的话,不说调戏的事情也够判你几个月的。可是呢,我这个人,对同志,一向是温暖地,宽容地所以,我不仅自己不告你,还给单勃做工作,让她也不要告真要闹出来,吃亏的可是你自己哦。你看,正好赶上局里作出了这个决定,对大家都是个好事情。省得你将来见了单勃不好意思。”
我不再说话,立刻拨单勃的手机,依然关机。
“喔,单勃已经被派出去进修去了。你不用给她打电话了。你的歉意我代你转达。”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可真够毒的,用天大的一块遮羞布挡着,死命咬我了一口,还把各种反击的路子都堵死了,连单勃也给支出去了。还不知道他是怎么吓唬那个小妮子的呢。
这回完了
全完了
完了
我站在那儿,还机械地握着庄主任的胳膊,脑袋里像是养了四万只蜜蜂,轰鸣不已。
庄主任把我的手轻轻拿掉,“没事儿了,就再见吧”
我恨不能活活咬死这个死胖子。
可我又知道,自己那么做了只会更惨,更丢人。
我万念俱灰。
我无计可施。
我半死不活地到自己办公室拿了我的那套东西,又木呆呆地转回来把钥匙取下来,轻轻地放在庄主任的桌子上。我的钥匙扣很特别,取钥匙的时候费了很大的力气,食指的指甲都扣破了才把那片钥匙取下来。血流的不太多,我也没有感觉到疼。
然后,我又从钱包里拿出“出入电子卡”小心地摆在钥匙旁边,转身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往庄主任的办公室门口走过去。
我一步一步地往外挪着。
此仇不报非君子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停住了,恶毒地一笑,回身大步走到庄主任的面前。他吓了一跳,“你,你可要冷静啊你还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