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杨二人突然觉得心中一暖,先前的种种伤心的念头忽又淡了下去。原来是杜四左右手已分别搭上许漠洋与杨霜儿的肩膀,送入玄功助二人排除心魔。但见杜四心神守一,面色有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望着东天一线曙光,一字一句道:“流马河兵甲派传人杜四前来拜访幽冥谷”空谷回音,更增诡异。
而谷内依然是人影俱无,没有半分声响。
良久。“呀”从静谧的雾霭中忽然隐隐传来一声惊叫,三人循声前去,走出数步,便看到了一副极为诡异的画面。
但见一个和尚双手舞动一把八尺余长的禅杖,从前方匆匆行来,禅杖舞动甚急,几乎在他身前化为一道黑色的光网。而那和尚的上方,竟然凭空悬挂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全体纯白,一飘一晃,紧紧蹑在和尚头顶,而那和尚似乎一无所知,只是一路奔跑,口中嗬嗬大叫,像是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物事。“鬼”杨霜儿紧咬的唇中迸出一个字来,却把自己吓了一跳,慌忙住声。
“呛”的一声,许漠洋剑已出鞘,指向奔来的那个和尚。原来那和尚不是别人,正是明将军手下的千难头陀。
顷刻间千难已近至三人数丈外,却浑若不觉,仍是口中狂呼,拼命舞动那重达数十斤的禅杖。眼见千难越舞越缓,他头顶上那个纯白色的物事忽地飘然落下,与千难的禅杖撞了一记。只听得一声闷响,千难再度大喝一声,催动真元,将禅杖舞得愈急。照这个势头下去,只怕他再舞不了多久便会力竭而亡。
那一声闷响虽然轻微,许漠洋听在耳中却是一震,便犹若听到一声山谷中的磬钟,心口间极不舒服,料想千难身处其中滋味更不好受。千难虽是他的死敌,但眼见这个武功高强的对头如此惊惶,更是力尽在即,心头也不免泛起一丝同情。
突然,那纯白色的物事轻飘飘落在三人面前,竟然是个身着宽大白衣的老人。但见他白眉白须,怕不已有七八十岁,可面上却红润有光,嘻嘻而笑,加之个头矮小,不足五尺,神情间浑像一个不通世故的小孩子,最令人惊疑莫名的是那一头长长的白发,散披至膝,几乎罩住了全身,加上白衣宽大,就着晓风薄雾,在林间若隐若现,怪不得刚才三人只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
那东西全体纯白,一飘一晃,紧紧蹑在和尚头顶,而那和尚似乎一无所知,只是一路奔跑,口中嗬嗬大叫,像是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物事。
那老人像是毫无机心般对三人露齿一笑:“这么早就来客人了。”然后大模大样背过身去面对千难,笑嘻嘻道:“你这和尚忒是食古不化,我只不过要看看你的那个东西,就当什么宝贝一样,真是个要东西不要命的呆和尚。”千难一脸惊恐,见到许漠洋等人,更是眼露绝望,却仍是不敢停下禅杖,生怕那白发老人突然出手。
老人拍手笑道:“你当我真抢不下你的宝贝吗我只不过见你这个风车舞得好玩,才陪你玩了这一会。现在我有客人来了,你且看我的手段。”千难眼中惧意更甚,却仍是拼命舞杖,只是杖法已然散乱,只能护住胸腹头脸,再不似开始时能护住全身了。
许漠洋心头大奇,他早见过千难的狠勇,自己的好几个兄弟都是命丧他手,而此时那长发老人虽比千难矮小得多,他却像是怕极了这个一脸笑意、仿似顽童的老人,想必刚才吃了大亏。
那长发老人话音刚落,竟由地上斜飞而起,整个人就如一把刚刚淬过火的剑,直撞在千难守得无懈可击的杖网上。其身法迅猛无比,每个动作却又让人看得清清楚楚,令三人目瞪口呆。再度听得一声闷响,千难踉跄退出了足足二十余步,这才一跤坐倒在地,面上惨白,“咣当”一声,禅杖从手中落在地上,再也无力为战。
此刻,长发老人手上已多了一根管子似的东西,细细把玩。许漠洋眼利,看那东西似是烟花爆竹之类,只是制作精巧,远非平时所见。
杜四一脸凝重,眼望长发老人手中那管东西:“杜某携友借道而过,望老兄行个方便。”那长发老人摇头晃脑道:“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方便是没有的,你有什么好东西便得拿来给我看看。”突然又似想到了什么,眼望千难,一扬手中的那管东西,哈哈大笑,“你这和尚早早给我这东西不就得了,何必弄得现在走路都困难了。”
千难眼见许漠洋在前,偏偏自己已无动手之力,任人宰割,心中大急,想要闭目运功,却哪能静下心来,一张嘴一口血终于喷了出来。
杨霜儿见千难惨状心有不忍,对那长发老人道:“老伯伯你武功那么高,就不要再为难这个和尚了吧。”“武功你看出我的武功了”长发老人一愣,拍拍脑袋自言自语地大叫,“这下糟了,我本已决心忘了我的武功,现在一不小心又在人面前炫耀了本门绝学,看来掌门再不肯收我回门了。”他越叫越急,最后竟然放声大哭起来。
杜四三人面面相觑,心中又是惊讶、又是好笑。这老人武功如此之高,偏偏行事完全像个小孩一般。难道刚才他那惊天一击只是为了向别人炫耀么实是让人捉摸不透。
长发老人边哭边对千难道:“念着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为你求情的分上,你就快滚吧。不过你要立下誓言,千万不要说是我伤了你”千难头陀似是怕极了长发老人,慌忙依言道:“老人家放心,我若是对一个人说起你身怀武技之事,便让我不得好死。”长发老人哈哈一笑,让开路来。
许漠洋剑指千难,心中豪情上涌:“你我虽是不共戴天,但此时你已无力再战,我也就放你一马,终有一日,我必将杀你为我冬归战士复仇。”千难也不答话,倒拖禅杖蹒跚着退出谷外。
杨霜儿心细,听得千难的誓言不尽不实,却也不忍为难他。待千难去远了,这才对长发老人笑道:“老爷爷你上当了,那和尚说不对一个人说起你会武功,但若是对二个人三个人说起,便不算破誓了。”
长发老人一呆,继而大怒而起:“这个臭和尚竟敢骗我待我去找他算账,割了他舌头看他用什么说。”杨霜儿忙道:“他定然躲了起来,沙漠那么大你找不到他了。我也就是说说而已,他被你吓坏了,定是不敢对人说的。再说你就算割了他的舌头,他还可以用手写给别人知道,你总不能整日守在他身边吧。”
长发老人一愣:“我真是不争气,忍了这许多年却还是破了规定,日后掌门若是得知,不但不准我重入门墙,还定要在老不更事后再加上任性胡为这四字评语了。”三人听他如此评价自己,心中想笑,却只好强自忍住。
长发老人越说越急,又是放声大哭起来,这一次捶胸顿足,比刚才更是痛烈数倍。杨霜儿见老人哭得伤心,心中也忍不住要哭了一般,想到小时候逗爷爷开心的方法,上前拉拉他的白胡子:“老爷爷不要哭了,我们不告诉别人你用了武功就是。就算你的掌门不信,我们也可以给你作证呀。”
“有了,我想出了一个好方法。”长发老人抬头看了三人一眼,又哈哈大笑起来,“只要我杀了你们几人,谁又能知道我用过武功”他一边说一边拍手,似乎为自己想出的这个“好办法”拍手叫绝。三人吓了一跳,见他不似作伪,急忙蓄势以待。此老虽是疯疯癫癫,武功却是毫不含糊,真要出手,就算杜四与许杨二人联手也未必接得下。
那老人却又摇摇头,自语道:“不行不行,看你们三人也不像是英雄冢上刻下的人物,杀之岂不是有辱我物由心的威名”
杨霜儿毕竟江湖经验尚浅。她从小家门渊源,所有的长辈纵是对她慈爱有加,却都是一派肃穆风范,何曾见过一个老人如物由心这般又是认真、又是半开玩笑的有趣,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将起来。
物由心看杨霜儿笑貌如花,竟似呆了,喃喃念道:“我那小孙女当初也是被我逗得又哭又笑,如你一般可爱”言罢又是大哭起来,“我已有十余年没见我的小蓉蓉了。”杨霜儿见物由心真情流露,想到自己去世的爷爷,不免触景伤情,眼泪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下,口中犹自哽咽道:“爷爷不要哭了,你就当我是你的小蓉蓉好了。”
一时一老一少哭成一团,看得杜四与许漠洋直皱眉头。
良久,物由心止住哭声,慈爱地看着杨霜儿:“小蓉蓉不要哭,爷爷给你一个好玩的东西。”说罢将那个从千难手中抢下的东西塞到了杨霜儿手上。
杜四眼神何其敏锐,加之早就暗暗注意,此刻从物由心与杨霜儿指掌交换的缝隙中已然看到那管事物上雕写的那个“八”字,心中大震,脱口叫道:“天女散花”
物由心显是天生好奇,眼中泪痕未干,便仰头问道:“什么是天女散花”浑忘了适才还发狠说要杀尽此地之人。
杜四从杨霜儿手上接过那管烟花,细细触摸其上雕刻的花纹与字迹,一字一句道:“你们可知在京师最难惹的人是谁吗”杨霜儿抢道:“京师中最难惹的人当然是皇上”杜四缓缓摇头:“不然,皇上深居宫廷,许多事情闹得再大他也未必知道。”“那还能是谁”这下连许漠洋也忍不住好奇心起。
“你们可听过一个将军,半个总管,三个掌门,四个公子,天花乍现,八方名动这句话么”杨霜儿道奇道:“一个将军莫不是那当朝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明将军”
物由心也像完全忘了刚才的所为:“明将军是不是就是我英雄冢上排名第一的明宗越”杜四缓缓点头:“不错,这个将军指的正是明将军。”
杨霜儿得传家学,自是对武林名人知道不少,当下也问道:“这半个总管可是将军府的水知寒水大总管么”杜四长叹:“水知寒虽是将军府的总管,威势上似乎略逊一筹,但以其缜密之思虑和一身天下驰名的寒浸掌,谁人不惧只是水知寒深忌自己功高震主,怕折了明将军的气势,才以半个自居。”
许漠洋对中原武林的事也略有所闻:“三个掌门大概就是京师关睢、黍离、蒹葭三大派的掌门了。”杜四点点头:“神留门为京师最古老的门派,已有上千年的历史,唐初玄武门之变时神留门三个长老各自支持李渊的三个儿子,这才引起了神留门的分裂。但神留门经年之积威,纵是一分为三也是无人敢撄其锋。”
物由心显是久住偏远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