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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如火如荼的岁月同样让人难以忘记不是吗

作者为中共江西省委常委、省委宣传部部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废墟的辉煌等多部著作,并多次荣获国内散文大奖

红翻天第一章1

阳光照在雪白的锯齿上闪烁出道道寒光,方梦袍伸出疲惫而麻木的手指摸了摸,叹口气,不知这粗大的锯齿切入肌肤时将是何等感受。他眼一闭,手一垂,锯子当啷一声,落在右手边的火盆上方。火盆里炭火熊熊,呼啸的山风吹得火星四溅,有几点落在方梦袍的手背上,但方梦袍已感觉不到火星的热度,他睡着了。

方梦袍是站着睡着的,保持着一种工作的姿态,这使他的睡姿看上去有些古怪。更古怪的是他所处的环境:一座颓倒半边的古庙,一尊已然坍塌的泥塑观音像,一扇门板架在神台上,门板上躺着一个血淋淋的年轻伤员;旁边摆着一溜箩筐,筐里是锯断的大腿、胳膊,丢弃的眼珠、牙齿,几只僵死的手倔强地从一堆模糊难辨的脏器缝隙里伸出来,仿佛要抓住被硝烟染黄的空气。

枪炮声越来越响了,树梢轻微震颤起来,抖下层层黑土。方梦袍打着香甜的小呼噜,根本没听见伤员痛楚的呼声:“方医生,请赶快给我开刀把弹片取出来,前线正缺人啊”

方梦袍什么也没听见,这会儿他高大消瘦的躯体羽毛般飘在空中,他看见父亲正挣扎着病体,牵着六岁的自己在漫山飞舞的雪花中蹒跚。爹快死了,好不容易将他带到那个名叫五堡的地方,刚敲开福音堂的大门,爹便口喷鲜血,死在了地上。这时从黑漆漆的门里露出一张奇异的脸,金碧眼,高鼻深目,长得一脸好胡须,他散着汗味的胸膛给了方梦袍一种别样的温暖。

方梦袍虽然年幼不谙世事,却也明白这个人将在自己的生命中扮演一个重要角色,所以他郑重地向他磕了个头。后来的一切证明了他当时的预感,因为正是这个名叫陈查理的洋人出面埋葬了父亲,也是这个陈查理将他收留在福音堂,让他从此有了个安身的地方。

在福音堂长到13岁,方梦袍被会昌县一户姓方的郎中收养,再后来他子承父业,当了乡间郎中,过着一个医术尚可的郎中应有的生活。如果不是闹红,这会儿他应该坐在那间干净的堂屋中为病人把脉、称药。但世道改变了他,1929年底他参加了红军,并当上了一所只有十几个人的野战医院的院长,而那个陈查理也从他的恩人成为险些要了他命的“仇人”。当然,这一切与陈查理本人无关。从第二年6月起,中央苏区突然掀起股肃反风潮,来势汹汹,越闹越厉害,生杀大权由原先的师党委逐步下放到连排,把整个苏区搅得天昏地暗,方梦袍因陈查理之故,被当成了aB团分子绑赴刑场,马上就要开刀问斩。

刑场设在一座小山谷里,此前已处决了多位所谓的aB团分子,从自己同伴身上溅出的鲜血,触目惊心。在如注的大雨中,一位中枪未死的战士挣扎着爬起来,声嘶力竭大喊冤枉,这时枪声又响了,战士应声倒下,但那双眼睛却始终圆睁着,渐渐黯淡的眸子不知何故定在了方梦袍身上,让他心颤,他不明白原本亲密的战友何以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敌人。

那一刻他感到了某种荒谬,于是止不住大笑起来。笑声搅和着旁边将死的战士的哭声,利刃似的把那片猩红的雨帘一片片割开,接着从雨缝里突然钻出匹快马,马上的战士扬鞭高喊:有新命令,枪下留人有新命令,枪下留人

方梦袍就这样捡了一条性命。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始终不相信自己竟然是在将死之际被人拯救了,常常有置身梦境之感,无数问题抓挠着脑海,让他不得安宁。后来终于明白,自己之所以被救,是因为红军已认识到反aB团运动剑走偏锋了,开始纠正错误。他于是成为了一个幸运儿。不过这种“幸运”还是在他心上刻下了深深的伤痕,从那以后他变得异常谨慎,不问政治,只问业务,试图用加倍的工作来麻痹自己,抹掉那个让他噩梦连连的记忆,可他又怎么也做不到。那匹快马和那个战士的喊声经常从梦中扑出,不断撕扯着他,折磨着他,让他时时梦回心惊,如同在刀刃上行走。

这会儿那个战士被雨淋湿的喊声从枪炮声中横蛮地飘出,在他耳膜里像只蠓虫那样扑腾着,让他猝然清醒过来。他揉揉眼睛,看见了妻子红云那张布满妊娠斑、洋溢着心疼与关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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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翻天第一章2

“梦袍,你醒来啦我已经把伤员绑好,可以手术了,你抓紧用冷水抹把脸吧。”

红云言罢拖着消瘦、疲惫的身子,将那把已经消好毒的锯子递给他。由于白军的铁桶式合围,苏区的各项物资匮乏之极,医疗器械更是紧张,没办法,只好就地取材,土法上马。方梦袍现在拿着的是一把木匠用的锯子,粗大的锯齿流露出几分狰狞。方梦袍瞥了眼脚下锯坏的十几把锯子,想到伤员将受的痛苦,鼻尖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已是1o月末,按说不该如此酷热,可近来赣南天气古怪,热得就跟夏天似的。前方那场恶战打了三天三夜,造成了巨大伤亡,来不及掩埋的尸体散出阵阵恶臭,手术台旁尚未清理的残肢也有了气味,加上连续工作几十个小时,方梦袍的体力已严重透支。

自从9月份白军以百万兵力对中央苏区展开第五次围剿以来,他没好好睡过一天觉。医院跟着部队漫山遍野奔走,伤员源源不断,每3oo个伤员不到一个医生,人手奇紧。他所在的医院原先倒是有个医生,可前年查aB团时被错杀了两个;一个前些日子开了小差,还有一个在战场救护时中弹牺牲,另一个被俘,剩下的两个已累得不成人形。好在都还年轻,大家咬牙扛着,但人毕竟不是铁打的,意志再坚强,仍敌不过身体的垮塌,所以他刚才站着也能睡着。

用冷水抹了几把脸,方梦袍神志清醒地走到手术台旁。受伤的战士很年轻,十七八岁模样,眨着一双大眼睛,明显有些惧怕,当方梦袍的手温柔地抚在他脖子上时,小战士掉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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