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曼文惊于自己的想法,浑身湿透地站在浴缸中,衣服湿嗒嗒地往下滴水。
这三年来,厉老一次比一次憔悴,这次回英国,厉老更是比以前消瘦上许多,还急于定下厉爵西后面的一位继承者
厉老这么急于想稳定住厉家未来的局势,一定有原因的
不治之症。
曼文突然明白过来,厉老在三年前不急着分化她和厉爵西的婚姻,这一次却走了最阴险的一步棋,要她和厉爵西彻底决裂
厉老是在急进,他是要她和厉爵西有生之年都不再有任何可能复合。
因为他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快死了,所以他要先安排厉家以后的局面
原来是这样。
她要去告诉厉爵西
曼文整个人清醒过来,跨出浴缸便往外狂奔,通红的眼睛里多出一抹光。
厉爵西:我想他死很久了173
她总是以为,厉老对她们的控制是一生一世的,可她都忘了,厉老也是血肉之躯,他也会老、会病、会死迟早有一天,他会控制不到他们
厉老患了不治之症。
她没有丝毫的难过,只是恍然觉得,原来她的刑期不是无期徒期,是可以终结的,而且,比她想象中的更早也许只是半年、一年、两年
她庆幸,厉老打了这一通电话过来。
曼文拼命往外跑,跑出自己的房间,浑身湿透地去敲厉爵西的房门。
“叩叩”
只要他们熬过这一段时间,厉老就再也管不到他们了。
“叩叩”
曼文已经太久没有像这样激动,握拳在门上拼命敲着。
“开门呐”曼文越敲越焦急,只好拿出手机准备拨打厉爵西的电话,就听到女佣的声音,“大少奶奶。”
曼文转头,只见一个女佣正惊诧万分地上下打量全身湿嗒嗒的她,半晌才反应过来,“大少奶奶,您找大少爷吗他刚刚出去。”
“出去了”
曼文蹙眉,是去医院照顾女儿了吗
“是啊。”女佣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曼文疑惑地问,“你是不是还有话想说”
“我”女佣纠结地低了低眸,迟疑很久才吞吞吐吐地道,“我看到有保镖来见大少爷,好像是说送小姐马的人抓到了,然后大少爷就满脸怒容地走了大少奶奶,送小姐马的人不是宋冬宋先生吗”
“”
曼文震惊地睁大眼,来不及多想拔腿就跑,边跑边打厉爵西的电话,铃声响了许久都没有人接
厉爵西究竟想干什么。
小马是宋冬送给jane的生日礼物,jane很开心,平时也有专业马师照料,没有危险性,他想把jane摔倒算到宋冬的头上
厉爵西的电话打不通,曼文只好打给宋冬,宋冬的电话很快被接通。
“宋冬你现在在哪马上走厉爵西可能会找你麻烦”
曼文边焦急地说道,边跑出大门,直奔向喷泉边停着的跑车。
“消息收得可真快,呵。”厉爵西冷笑的声音从手机里响起来,“他的妻子站在这边呢,轮不到你替他着急。”
厉爵西
他已经抓到宋冬了。
曼文呆住,一股说不出的寒意直冲脑袋,伸手拉开车门,倒吸一口冷气让自己平静,“厉爵西,你应该知道这不关宋冬的事。”
“我还知道这也不关你的事。”厉爵西在电话那端嘲讽地道。
“”
“别忘了,你是南方家族的千金小姐,你跟我散了你也跟不到这男人”厉爵西冷冷地道。
“我和宋冬没暧昧”
曼文激动地喊出声,一手握着手机,一手去启动车子,却启动了几下都没启动好,让她不由得更加心急,“你不要迁怒他。”
“不好意思,我想他死想很久了。”厉爵西的声音格外阴沉,“我的女儿也不能白摔,是么还愣着做什么,动手”
厉爵西:给你15分钟174
“等一下”
曼文被吓得脑袋一片空白,握着车钥匙的手在颤栗。
“怎么”
“放过他。”曼文握着手机,湿透的衣服穿在身上冰冷异常,“厉爵西,我知道你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
“你别自以为了解我,更何况,他无辜么可笑。”厉爵西冷冷地道,“从这个人出现在我视线里开始,我的家庭就再没和平过”
“不关他的事”
曼文激动地说道,声音都破了,“你现在在哪,我什么都告诉你,我执意要分居从来不关宋冬的事。”
他不能把账都算在宋冬头上
手机那端瞬间沉默了。
忽然又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曼文焦急地道,“你不要打他。”
那边又是久久的沉默,在接连响起的打斗声后,厉爵西阴冷而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透着一股心凉的意味,“为了这个男人,你急成这样看样子,我应该早点找上他才对,这样,我就能早点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实”
“厉爵西,我爱你”
曼文打断他的话,不打算再让两人的误会越发扩大下去,“与联姻无关,与宋冬无关,从那个酒窖开始,我爱上你了。”
“”那边又沉默了。
曼文不确定厉爵西是不是在听,只能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三年前,sara被厉老逼死,她的亲人也通通没有好下场,厉爵斯也被打至重伤,差点死去我害怕,我害怕我们会变”
“曼文,你够了。你给我住嘴”
厉爵西语气凶狠地在电话里吼道,气息因愤怒而不匀,“你为了这个已经结婚的男人,真是什么都肯做我厉爵西是有多窝囊才在威胁一个男人的状况下,听到我的前妻说一句爱我”
不是这样。
为什么他会想得这么偏激
“是厉老逼我的”曼文怕他听不下去,只敢捡重点的说。
“15分钟,我只给你15分钟,你赶得到宋冬家,我就成全你们”可厉爵西已经听不下进去了
“”
手机中一片安静。
厉爵西挂了电话,曼文再打过去,对方已经关机。
曼文顿时整个人陷入一种无尽的恐惧中,把手机一丢,便伸手去启动车子,大概是手脚都有些颤栗的缘故,启动了几次车子才发出响声
曼文用力地踩下油门,跑车飞一般地飞驰出去,亦如她的心
原来,误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时,他们之间的信任也会像冰雪消融一样慢慢消失。
他已经不相信她了。
这个认识,让她近乎崩溃。
曼文在公路上飞快地开着车,眼睛瞥过车上的时间,脚直接把油门踩到底
时间分分秒秒飞过,曼文紧咬着牙往前开,终于赶在15分钟内抵达宋冬的小区。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里只是宋冬租的一套房。
曼文看着电梯上25的数字还在往上升,等不及便脱下鞋朝楼梯上跑,不敢歇一口气地跑上7楼
厉爵西:不信我,就开枪175
曼文气喘吁吁地跑到宋家门前,伸手去按门铃。
来得及的,一定来得及的
按了几下,门被从里打开来,曼文按着剧烈跳动的心口,站在门口往里望去,只看到两排保镖负手而立。
门越开越大,她看到了宋冬和他的妻子屈辱地跪在地上,宋冬满脸瘀伤,他的妻子眼泪悬在眼眶中,害怕得发抖。
“厉爵西”
曼文出声,抬脚走了进去。
“砰。”
门在她身后突然关上,与此同时,消过音的枪响在里边响起
曼文呆呆地看着厉爵西站在那里,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便扣动板机,直直地朝宋冬的膝盖打过去。
“呃”
宋冬痛叫一声,一张脸变得惨白没有血色,整个人往旁边栽去,眼睛动了两下,想朝曼文望过去,最终还是无力地闭上眼。
“老公”宋冬的妻子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想去扶他却因为自己也被绑着无法动弹。
“”
宋冬
曼文的双腿一软几乎倒下,下一秒,她飞快地扑到宋冬身旁,跪在地上伸手去触摸他颈部,摸到跳动的脉博不禁松了口气,拿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还没死,还来得及。
“太少奶奶,请交出手机。”
一个保镖走向前,嘴上说着请,手却强势地抽走曼文的手机。
曼文回过头,厉爵西站在那里,手掌上托着一柄手枪,似笑非笑地低睨她身上湿透的衣服,“为了赶过来救他,你把自己折腾成这鬼样子”
“把手机给我”
曼文狠狠地瞪向他,一个字一个字用力地说道,“我没有超时”
他不守信用
“不报警么”厉爵西冷笑。
“你以为我不敢”
“那你直接报警好了,因为我准备杀他。”话落,厉爵西垂下手,直接将枪口对准已经昏迷的宋冬
黑色的枪口垂下,曼文没有多想地挡到宋冬和他妻子的面前,豁出去一切,固执地瞪向厉爵西。
厉爵西阴沉无波的眼睛动了动,怒意染上眉梢,牙关咬紧,“看样子,是你以为我不敢对你开枪”
话落,厉爵西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直接将枪口顶上她的额头。
曼文没有动,眼神执着。
一室的保镖无声地看着这夫妻相残诡异的一幕,皆大气不敢出。
“走开”厉爵西死死地瞪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出口。
“放过他们。”
“拿什么条件来交换”
“什么都行。”曼文急切地应承。
“那就是说,你刚刚在电话里说的一切全是编的”厉爵西怒意更甚,脸绷得极紧,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你别忘了这一刻谁才是你的男人你把我厉爵西当什么”
分居;
给他找女人;
为别的男人挡枪口
她真是懂得怎么一次一次羞辱他作为男人的尊严
“你不信我。”
曼文抬起双手抓住了他手上的枪,毅然决然地道,“你不信我,就开枪。”
厉爵西:别再让我看到你176
这么多年了,他们之间折腾了这么多年,纯粹的解释已经解决不了所有的事
如果她死在他的手上,她无怨无悔,算她解脱。
贴着她额头的枪口颤了下。
厉爵西恨恨地瞪着她,一只手份外用力地握住枪,鲜血从他的皮手套中滴淌下来,颜色鲜艳地滑落她眼前,散发着一股痛彻心扉的美
曼文低眸看着地上的血,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
他手上的伤,仿佛永远好不了一样。
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如同一个世纪那么长,厉爵西笔直地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她,嗓音低沉地从唇间响起,“这辈子,别再让我看到你”
下一刻,厉爵西狠狠地将手枪往地上一摔,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还是没有对她下杀手。
同样,他也没有选择相信她。
曼文瘫坐在地上,望着他冷漠的背影逐渐远去,一群保镖迅速跟上去,挡住了他的身影,让她再追随不到
“啪”
一记巴掌突然打到她脸上。
曼文被打得低下头去,宋冬的妻子站在她面前,满脸怨恨地看着她,一双眼睛是充血的红,歇斯底里地吼道,“我早知道我老公心里有一个人,是你吧就是你吧”
“没有。我和宋冬是清白的。”
曼文淡淡地道,并不计较这一巴掌,从地上站起来,走向餐桌,去拿保镖留下的手机。
“清白的话你男人会跑到我家来吗清白的话我老公会躺在那里吗”宋冬的妻子激动地冲向她,一拳又一拳发泄地打到她身上,“都是你害的你这婊~子”
曼文只当她是惊吓过度,由着她发泄,忍住疼痛拿过手机在她的声声咒骂中拨打急救电话,“你好,我这里有个膝盖中枪的伤员,地址是”
听到曼文打电话,宋冬妻子才反应过来,哭着跑到宋冬身旁,“老公,老公,你醒醒,老公”
“等宋冬伤好了,你们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再回到欧洲。”
曼文淡淡地说道。
欧洲,是个太可怕的地方了。
“你以为我不想走吗是他不愿意,不管在外多久,他总想回到这里”宋冬妻子抬起头,嫉恨地瞪向她,“因为他说这里有他想守护一生的人。你说,除了你,还有谁是你把他害成这样的”
“”
曼文错愕地看向她怀里昏迷的宋冬,他比以前更消瘦了。
宋冬对她
怎么可能。
果然是她害的是她害的
曼文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替二小姐收拾东西,马上回英国。”
从宋家出来,厉爵西一步一步走进医院,冷冷地朝身旁的保镖和助理发话。
“是。”
厉爵西疾步走向病房,守门的保镖见到他立刻低头,推开病房的门。
厉爵西有些疲累地靠在门口,往里望去,只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窗台前的椅子上,沐浴在阳光中,对着手上的风车鼓着腮帮子吹去。
厉爵西:父亲能和你聊天么177
看到这一幕,多少让厉爵西狂燥愤怒的心得到一些安静
他的平静只能从女儿身上得到。
“大少爷,已经彻底给大小姐检查过了,她的确没事,随时可以出院。”一个助理上前禀告道。
厉爵西挥挥手,一群人识相地退下。
“父亲。”jane发现了厉爵西,开心地跑过来,拉过他的手,小手不慎脱下了他手上的黑色皮手套。
血迹斑斑的掌心露了出来。
jane震惊地抬头看向他,“父亲,您受伤了。”
“没事。”厉爵西淡淡地道,径自往前坐到窗前的椅子上,窗口的阳光坠落一地。
他的伤口,永远都好不了。
“我去叫医生叔叔。”jane心疼地抓着他的手反反复复检查,然后将风车一丢,转身就要跑出去。
“等一下。”
厉爵西拉住她,一双黑眸沉沉地盯着她懵懂的小脸,“我要走了,会带你妹妹一起回英国。”
“英国”
jane歪着脑袋,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这次我能一起去吗上次妈妈离开,我很想她。”
她还太小,不理解他的话。
“你和母亲走,我带joan去英国。明白了么”厉爵西伸手想抚摸她的脸蛋,待看到满手的血污后只能放下。
这是他唯一的亲生女儿,他怎么好去弄脏这样一张干净的脸孔。
jane摇了摇头,像个小大人一样忧心忡忡地道,“joan有时很调皮的,你带不了她。”
“没事,父亲有办法。”厉爵西勾了勾唇角,“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不能再受伤了。”
jane嗅出一丝不对劲,顿时往后退了一步,固执地摇头,有些戒备地道,“不行,我和母亲、妹妹是不能分开的。”
原来,他的女儿是在担心这个。
“你不想让妹妹和我离开”厉爵西明白了,唇边的笑容说不出的苦涩和无奈,“你怕我成为分离你们的坏人”
两个女儿早已习惯父母分居,一个都不会想跟他的。
再多说也没什么意义,女儿听不懂,她们只会寻求最亲近的依靠,他和她们母女三人的距离太遥远。
厉爵西从椅子上站起来,垂着一只受伤的手往外走去,每一步都是绝望。
“父亲,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很重要。”
稚嫩却凝重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厉爵西意外地回过头,只见jane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一双大眼睛里写满最纯粹的真诚。
看着自己的女儿,厉爵西突然像是干涸已久的鱼见到了水,沉默片刻道,“那父亲能和你聊天么”
jane郑重懂事地点头。
jane把厉爵西带到医院阳光最旺盛的台阶前,拉着他一起坐好,小手仍不忘握着小风车,吹得呼呼转。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生活中只有玩乐。
厉爵西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他忽然很想笑自己,他竟然已经无人可诉到想和自己年幼的女儿聊天
厉爵西:父亲跟我一模一样178
“你和母亲要分开了吗”jane坐在他的身旁,突然问道。
厉爵西的手一紧,低眸看向自己一脸天真烂漫的女儿,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们吵架我都听到了,可母亲说你们不会再吵的。”jane转着手上的风车,小脸上有着不开心,一副小大人似的口吻,“但我看你们也不会和好了。”
“”
厉爵西哑口无言。
过去三年,他们父女之间的对话实在寥寥可数。
他的女儿什么时候懂了那么多
“是有了弟弟才不要母亲和我们么”jane歪过头,稚气地问出来。
弟弟。
老三的儿子
“当然不是。”厉爵西否认,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掌许久,才低哑地道,“是你母亲不要我了。”
他是被抛弃的。
这话一出,厉爵西发觉自己像条卑微的可怜虫。
他一个堂堂的厉家长子竟然会出这样的话,一身骄傲荡然无存
“不会呀。母亲那么爱你,不会不要你的。”jane不认同地连连摇头,小手晃着手里的风车。
“爱我”
厉爵西苦笑,他倒真听到她说了一句爱他,不过是在替宋冬那个男人求饶的前提下
她要他相信她。
结婚以来,他真没看出她的半点爱,她是块冰,是冷的,冷得刺骨,他越是接近,越是被冻得手脚僵硬,没有撤退的后路
“我也爱你。”jane加了一句,“真的。”
这一次,厉爵西是由衷地笑起来,心口的空白不觉间被填补了很多
何其有幸,在他灰暗的世界里还有jane这个小天使。
厉爵西伸手将她搂进怀中,长腿搭在台阶上,低沉地问道,“母亲和你讲过我么”
“当然。”jane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母亲说,父亲有宽阔的肩膀,有温暖的怀抱,有最漂亮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笑起来的时候是这样父亲跟我一模一样。”
这段话,她背都快会背了。
“”
厉爵西的表情有些僵硬,心脏有瞬间的停止。
“母亲说,我是姐姐,要照顾妹妹,还要照顾父亲”
“照顾我”曼文和女儿说这种话
“嗯。”jane重重地点头,忽然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似地指向远处的草坪,“父亲,我想去那里玩。”
“好,小心点。”
父女谈话就此结束。
厉爵西盯着自己的手掌心,那一晚的耻辱他还没忘记,那个陌生女人不断黏上来,当他一拉开门,曼文就站在门口
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心凉到极点是绝望。
最彻骨的绝望。
今天,她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宋冬前面,用他的枪抵住自己,甘愿为宋冬而死
原来,绝望是可以一遍又一遍辗过他身体的。
“我不稀罕你在女儿面前说几句好话。”厉爵西低声自言自语,一把攥住拳,攥住最彻底的心痛
血,一滴一滴淌下
手机响起来,厉爵西拿起手机,助理的声音在那端响起,“大少爷,我们已经收拾好二小姐的行李了,现在走吗”
厉爵西:最后一次大方179
走。
当然该走了,他厉爵西不是个一次次去自找其辱的人。
“不过二小姐有些闹情绪,一直哭着要大少奶奶,但大少奶奶也不知道去哪了,不在家中。”助理又道。
“等我回来。”
厉爵西蹙了蹙眉,合上手机,远远地望向远处草坪上一个人嬉戏玩乐的jane,纯真的小脸写满无忧无虑
蓦地,像是有感应一样,jane忽然回过头,甜甜地冲他笑起来,向他热情地招手
“母亲说,父亲有宽阔的肩膀,有温暖的怀抱,有最漂亮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笑起来的时候是这样父亲跟我一模一样。”
稚嫩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又一遍回响起。
他想象曼文和女儿说这话时的样子,是微笑或敷衍,他完全想象不出来
“父亲”
jane又冲他笑,眼睛弯起的弧度如天上倒月,皎洁明亮,令人无法转目。
厉爵西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够了。
他也不是第一次退步。
下定决心,厉爵西转身便走,没再回头看jane一眼,朝值守的保镖走去,“照顾好大小姐。”
“是,大少爷。”
“准备车,我回别墅。”
“是,大少爷。”
厉爵西走向医务室,随意扯了一段纱布边走边绕上自己的手掌,一层一层再将痛不欲生的伤口包裹起来,裹成一场天下太平
“厉太太,你去隔壁的休息室躺一会吧,血袋我马上送手术室。”
护士的声音突然传来。
厉爵西慢慢停下脚步,受伤的手还抬着,抬眸看过去,曼文在一个护士的陪伴下走出来,身上的衣服半湿,头发有些凌乱,脸色发白没什么血色,一手按住另一手臂,手臂抬起的姿势与他如出一撤
像是宿命的纠缠不清
手术室
她输血救宋冬,答案再简单不过。
厉爵西的心又被辗过一遍,不是不疼,只是习惯了,习惯伤口一遍一遍被撕烂
四目相对,曼文的眼眶一下子红了,欲言又止地凝视着他,片刻后才道,“宋冬伤得很重”
她想解释,但解释早就不能释怀所有。
“我成全你们。”
厉爵西淡漠地开口,没有责怪,没有怒意,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厉爵西”
“”
厉爵西当没听到,继续往前走去。
这是他最后一次退步,最后一次大方了
曼文,但愿这一切都是你想要的。
厉爵西的车一停在别墅外,小女儿joan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就从里边传来,“母亲母亲”
司机拉开车门。
厉爵西长腿一跨下车,一个小小的身影就哭着撞上他的腿,“我要母亲我要母亲”
厉爵西弯下腰,将joan肉嘟嘟的身体一举抱起来,“来。”
“呜呜呜”
厉爵西:一个人离开180
joan一双小手立刻牢牢地抱住他的脖子,哭得一抽一抽,“母亲呢”
几个助理和保镖从里边跑出来,朝厉爵西低下头,“大少爷,刚刚我们要带二小姐走,她就哭了。”
“废物”
厉爵西冷冷地瞪了他们一眼,抱着joan往里走,joan紧紧缠住他的脖子,把眼泪鼻涕全部抹到他脖子上,“母亲呢”
“想找她”
“嗯。”
厉爵西一路将joan抱上楼,直奔自己房间,将小女儿放在自己的书桌上,转身从抽屉里翻找,从几个文件夹下面翻出一份公文包。
“这是律师楼之前问我要的一些证明原件,我忘了寄,你这次回英国帮我带过去吧。”
这个公文包带回英国,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清清楚楚了。
“呜呜”
joan坐在书桌上,晃着肉嘟嘟的两条小腿,红着眼眶看自己的父亲。
厉爵西有些用力地握紧公文包的一角,眼中黯淡无光,几分钟过后才走到小女儿的面前,隔着皮手套摸向她的小脸,低沉地道,“你就在这里等母亲,她会回来。”
“嗯,好”
joan乖巧地低头。
厉爵西把joan抱下来,半跪下来双手将她搂进怀中,闭上眼,唇蹭到女儿柔软的发,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有这么柔软的发。
“joan,不管过多久,你要记得我。”
joan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懵懂无知。
厉爵西没再多说什么,握紧公文包转身就走,步子跨得很大,多呆一秒,他怕他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厉爵西一路走出去,吩咐保姆照看好joan。
助理见他一个人走出来,愕然地问道,“二小姐不带走吗”
“去机场。”
厉爵西冷冷地说出三个字,弯腰坐进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