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玲见他伸出手,就把自己的手挪到背后去,毅然地回答:“正因为这事关系重大,我得先看透你的作为,才能谈婚姻”
“难道说,你就非爱当解放军的人不可”孙若西强硬起来。
“对,我爱解放军”姑娘毫不隐讳和害羞,“在现时,青年人是好是坏,就看他愿不愿意上前线”
孙若西嘴张了两张,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他怔怔地看着春玲,想找出攻破她的缺口。他瞅着她那紧紧绷着的赤红的嫩脸,上面象下了一层霜,眼睛微眯着,闪射出强烈的光芒。孙若西畏缩起来,生起逃跑的想法。但他又想到春玲演戏的丰富感情,演哭真落泪的情景,和她对他的好感,立刻又恢复了冲锋的信心。
春玲见他呆了一会,忽然呼吸急促,垂下了头;她有些吃惊地问:“孙老师你”
“没什么,没什么”孙若西声音喑哑,掏出手帕,拭着眼窝,“春玲啊,我对你说真心话,我不想参军,一百个也不为,只是为了你”
“为我”春玲的身子不由得震动了一下。
“是啊,都为你”孙若西做出揪心扭肠的姿态,飞快地说,“我最爱的人你把我的魂都勾去了我把心扒给你看看,这里”他从抽屉里拿出两个厚本子,翻开送到春玲面前:“这都是为你写的日记,作的诗你叫我去参军,我怎么能去啊你想,子弹没有眼睛,不会知道我家里有个世界上绝美的情人而不向我身上打。你,亲爱的人愿意自己的丈夫死吗你愿意年轻轻的当寡妇吗够了,这些太可怕了春玲,我心上的花打仗的人有的是,少我一个革命一样成功。我们在后方安心地过吧工作我们在一起,生活在一起,你说该有多末幸福啊亲爱的人,你该明白了吧”
在孙若西倾诉衷肠的同时,春玲的心里很快燃起熊熊的怒火。她真不敢相信,在进门前还给她进步的印象,攫取着她的一份情意的孙若西竟是这样的东西他那白净面皮这时看起来是那样的龌龊。激怒使姑娘感到窒息,她右手紧揪胸口的衣襟,左手攥得痛。她脸色惨白,眼睛瞪得象杏子样圆,细眉两梢挑起来。春玲不但为怒火焚烧,同时感到受了莫大的侮辱。春玲那怒焰炯炯的眼睛逐渐在合拢,泪珠滚出来,顺颊滚落。她的嗓子被灼热的东西哽住,一时说不上话来。
孙若西见姑娘流泪了,心里欣喜自己的高妙,亲切地说:“春玲,我知道你的处境,不要生气。咱们订了婚,到夏天去烟台我爹那里结婚。啊那可是个美地方,有山有海”他伸手拉她。
春玲厌恶地迅躲开他的手,转身跨出门槛。
“别急走有事再商量”孙若西喊着拉回她。
春玲用手把眼睛一擦,挺胸昂回过身,咬着牙根说:“你,你还要说什么”
“亲爱的人要我参军可以,你先答应我”孙若西一口吹灭灯火,抓住姑娘的衣襟,“亲爱的,不要回家啦”“啪啪”黑暗中响起两记清脆的耳光;接着,嗤啦一声是衣服撕碎的声音;再接着,是一阵急跑出门的脚步声。
开门声,把刚合上眼的振德惊醒。他没问,知道是女儿回家来了。当他听到用瓢向水缸里舀水,就说:“桌上盆里有热水”
“嗯,爹,俺洗洗脸。”春玲的声音很小。
振德听着女儿洗完脸,就要重新睡去。但他注意到西房里有动响。仔细一辨,是女儿在压抑地啜泣。振德被震撼了,坐起身,问:“你怎么啦,玲子”
“没么。”女儿抽泣着,唏嘘声更大了。
振德急忙披上外衣下了炕,赶到女儿房间。灯光昏暗,加上他眼睛不好,只是模糊地见春玲伏在炕上哭。振德把桌上的油灯灯芯挑大,这才看清春玲的身子一搐一抖,头是湿的。他很惊诧地问:“玲子,你是怎么啦”
春玲爬起来,泪水纵横,湿凌乱,外衣襟撕开一大条。她看父亲一眼,又垂下头,抽泣得更厉害了。
振德看着女儿的样子,又惊又懵,顷刻,他心里涌上一个可怕的疑虑:“她被人”父亲不敢再想下去,骇然地问道:“玲子,快告诉爹”
“爹呀”春玲扑到父亲肩上,出了悲声。
振德见女儿的表示,完全相信了自己的判断。他的心又愤怒又痛楚地猛一悸,看一眼炕上酣睡的明生,拉女儿到院子的石条上坐下。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振德用力把气愤的声音压小些。春玲张了两下嘴才说出:“爹你不要急,没、没么俺心里正疼,说不清话”
振德听着女儿的呜咽,心里针扎般地痛。外表上看,曹振德对子女不大关心,时时表现得很严厉。其实并非如此。他为孩子的操劳关注不亚于他们的母亲。他大女儿春娟牺牲后,她母亲要给闺女“结鬼亲”,振德和妻子大吵一架,妻子指责他不疼孩子。实际上春玲的妈妈过后也承认,丈夫正是为爱孩子。因为振德深知,这种迷信的结鬼亲做法,不惟毫无意义,而且委屈了做为共产党员的大女儿。这是当时春玲母亲所不能理解的。
春玲永远不会忘记,她虽然是虚岁十八入的党,但如果不是有个党支部书记的父亲,她提前一年就会是党员了。党支部其他委员早就同意吸收春玲,可是振德不松口,一再压下去,说让她多锻炼。当时女儿入党心切,真有点不满意父亲,后来想一想,她很感激父亲的严格要求,以有党支部书记的父亲深感幸福了。
拿振德的妻子对知心的女邻居评论她丈夫的说法:“唉,别看我那老东西严森森的,他可疼孩子啦人家不象我只知道哭,疼的是地方哪”
孩子的母亲在世,振德不大过问子女的生活细节,工作和生产已够他忙的了。自妻子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