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刚溜走,吉禄跛着脚走上来,他认出门口的人,忙叫道:“大叔,我找你呀”
“我这不等着你吗”振德被这对年轻夫妻的行动搅得心里轻快起来,暂时压下这两天被吉福牺牲的消息搞得沉郁的心情。
“等我你怎么知道我要来”吉禄奇怪地问。
“我会算嘛,”振德笑着,“我还知道你来干么。”“干么”
“先别问。来,跳个高我看看。”
“跳高跳高做么”
“你别管,尽管跳吧”
“我吃得太饱,怕跳断肠子。”
振德假生气地说:“好哇,在大叔跟前你还敢撒谎我看你不是怕跳断肠子,是怕跳坏脚。”
“脚”吉禄一惊,寻思,“他怎么知道啦”急忙分辩:“大叔,指导员你别瞎猜摸,我脚好好的。不信,我跳”
“别跳别跳”桂花惊呼着一阵风般地抢过来,竟忘了有人在场,两手紧抱住吉禄的一只胳膊。
吉禄生气地挣出手,向她喝道:“都是你多嘴落后脑筋,扯我的后腿”
桂花拭着眼睛委屈地说:“谁希罕扯你的后腿走,你走得远远的,这辈子不回家我也不管。”
“说什么漂亮话”
“吉禄,别瞎伤人”振德阻止他说下去,“你脚上有石棱,可不是闹着玩的,磨大了要坏脚。”
“坏掉割去,叫他蹦着走”桂花的声音又高又尖。春玲、明轩和明生闻声都到院子来看热闹。
吉禄着急地对振德说:“大叔,别听她瞎说。她一心不想放我走,说她才生个小闺女,还想个大小子”“你瞎说你糟蹋人”桂花臊得无地容身,去捂他的嘴又怕人笑话,只好双手蒙住自己的脸,“你这末大人,把人家被窝里的话都亮出来啦要不要到广播台去喊喊”春玲姐弟都咯咯地笑了。
“好啦”振德为他们收场了,“你俩的官司我一时断不清,要你们小两口互相解决。你爹呢”
“在北河放牛。他就要去换爹吃饭,可跑这来啦”桂花抱怨地指着丈夫说。
曹振德思虑着吩咐道:“吉禄,快换你爹回来吃饭。嫚子,你也去和他做个伴。”
“一个牛还要两人放她回家看孩子吧”吉禄说着就走。“孩子我去给你哄着。”明生抢上说。
春玲笑着推桂花说:“你快上去招呼着点,路黑,别把他的脚撞坏了”
“唉,去就去吧,脚要再撞坏了,还要我背他。”桂花飞快地赶上去了。
望着这对小夫妻走后,振德和女儿商议,趁冷元一个人在家,把他接过来,将吉福的事告诉老人吧。
“今天过么节,喝酒吃菜的”曹冷元看着炕桌上的酒和菜,面对振德问道。
“不过节就不兴喝两盅”振德笑笑说,“是你玲子叫你喝点酒解解乏。”
冷元慈爱地看着给他斟酒的春玲,说:“玲子,你平时省着,为大爷破费可不该呀”
春玲双手捧盅送给冷元,努力笑着说:“没花钱,大爷,鸡蛋是自家的鸡下的,韭菜是园里长的,酒还是头年用孬地瓜烧的,一个钱也没费。”见冷元饮过一口,她又关怀地说:“大爷,我见你这几天老咳嗽,饭吃得也少,是干活多累的吧”“没有事,闺女”冷元摇摇头,摸把胡须,感叹地说,“这才干多大一点活在早先哪,给蒋殿人当长工,中午拿点干粮上山,家里孩子饿着,哪能咽下去挺着身子砍一天柴,山上风大,衣裳又单,加上肚子空,挑起柴担腰要断,头打转,好几次栽下山差点摔死。后来我找些干辣椒在锅底下烧焦揣在怀里,冷了就吃一个那滋味又呛又辣,泪不断头地往外淌唉这末着,身上辣得烧,能御点寒,可我这咳嗽病,也从那时落下根啦。”
“老哥,过去的苦楚,不说它啦”振德见他很感伤,把话打断了。
“唉,我也不愿想那些,可是一见如今的光景,就忍不住勾起来了。”冷元脸上闪出激动的红光,他又愤恨地说,“可蒋介石那些王八羔子,就不想叫穷人有口饭吃,还想叫咱们当牛当马,受欺负。有良心的人,谁也不能让反动派活着”他放下筷子,向春玲吩咐道:“玲子,抽空再给你吉福哥写封信,叫他可别当孬种,不好好干不是他爹的儿”
春玲坐在炕沿就着灯光给弟弟缝衣服,听到这里,心一热,声音颤抖着说:“大爷,俺吉福哥是好样的是党员,又是干部。”
“那还不够”冷元插上说,“要他再加劲,为打反动派,心掏出来也不能后退哦,还有,”冷元脸上闪出慈祥的微笑,“再告诉他,我打算给他说房媳妇,模样丑俊我知道他不计较,图人品、进步,问问他的意思可要再加上一句,要他别为亲事分了心,等全国解放了再请个假来家成亲。玲子,你记下了吗”
“喂,大爷”春玲心象着了火,眼圈红了,哽咽得简直要哭出声,见父亲瞪了他一眼,用力压下呜咽,“大爷,我记住了,我写信”她装低头咬线角,用衣服把眼睛揉了两下。
“你吃吧,老哥吃完再说。”振德把碗和筷子放进冷元手里,心里盘算着怎样开口两天来,曹振德领导参军运动忙不开身。根据情况的展来看,群众基本上是动起来了。毕竟是老解放区的人民,两天多,报名参军的已达四十多名,出现了很多动人的事迹。但报名参军的人中有许多是不合格的身有残疾、年龄过规定和岁数不够的很多。正如春梅的判断,这次大参军和以往有个显著不同的特点,合乎条件的青年,大都是比较落后或有特殊情况的人家的。把运动深入一步,动死角,打开顽固家庭工作虽然这末繁忙紧张,曹振德心里还是放不下吉福牺牲的事。曹冷元的二儿子吉禄,前几次参军就要去,因他哥哥已在外,父亲年老有病,被说服了没让去,现在吉禄又在叫嚷了冷元就这末两个孩子,这是他大半辈子用血汗养活大的两个命根子,为革命他已经献出一个,这个小儿子再走了,这对年老的父亲是多末心疼呵振德想早把吉福牺牲的信息告诉冷元,以此使他不硬要吉禄走;但振德在冷元门口犹豫过几次了,有两次正要开口又咽回去,他到底没找到个合适的场合。这场合可真难找啊
没出振德所料,冷元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