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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说人的死亡,只是短暂的分别。 死者可能通过试炼,从另一个世界回到生者的身边。他们认为,她是艾薇公主灵魂的归来。

法老的宠妃 续集下部 转生 之四

礼塔赫收起了温和的微笑,他拿起利刃双手合十,口中咏唱着祭司的咒文,刀锋向台子上迅速地落下去。那一刻,艾薇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眼神,她踉跄地冲下自己躺着的地方,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他人的阻拦,她扑倒在礼塔赫身上,将年轻的祭司连拉带拽地扯到一旁。

祭刀掉在一边,落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周围的祭司都惊呆了,他们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看着他们,远处的礼乐声没有停止,厅内却是一片静寂。艾薇顾不得确认礼塔赫的情况,就匆忙地赶向祭台。年轻的少女被捆绑着,嘴被堵住,双眼惊恐地看着艾薇,止不住地流着眼泪。

“阿纳绯蒂……”艾薇慌忙用手去解她身上的绳子。

礼塔赫在她身后站了起来,他两边还是少年的年轻祭司小心地扶着他。他皱皱眉,温和地说,“艾薇公主,必须向阿蒙拉神献上我们的尊敬。这个女奴是纯洁的,请您让开,祭典很快就可以结束。”

“你说什么啊!”艾薇转过头来,身体护在阿纳绯蒂前面,“我不会让你们杀死她。”

礼塔赫扶住自己的额头,微笑间似乎闪过“真是麻烦了”这样的神情。他侧过头去,与旁边的人小声的嘱咐了几句。年轻的小祭司匆匆地转身跑了出去,礼塔赫又转过来对艾薇慢慢地说,“殿下,您在古实一定经历了很多事情。请允许我们带您回到后面休息,祭祀的事情,您不用费心了……”

艾薇闻言,反而更加大力地用身体紧紧护住被堵住嘴的阿纳绯蒂,大声地说道,“你们只是以为我是艾薇公主的替代品!你们看清楚,我不是他的妹妹!”她的声音变得那样冰冷,就好象极地的雪水一样,激烈地流动着、冲撞在尖锐的岩石上,激起了剧烈的水花,“看着我的样子!”

她扬着头,神殿里她湛蓝的眼睛散发出一股妖冶的光芒。她直视着眼前全埃及上下最权重的第一先知,精致的眉头锋利地踅起,“我的头发是金色的,我的眼睛是蓝色的。我从来就不是他的妹妹!”

整个大厅里祭司们骤然变得沉默,礼塔赫依然带着微笑,笑容却有些僵硬,“殿下,您一定是太累了,不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陛下很担心您的。”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看来礼塔赫要将她的身份做戏到底。艾薇伸出手,指向身后的阿纳绯蒂,“我不管你们想要怎样,阿纳绯蒂不能杀。”

“殿下……”

“一个女奴而已,给她。”

淡漠的声音在偌大祭祀厅间缓缓地回荡,年轻的君主伫立在大厅的入口,金色的阳光从他的背后照射过来,他如沐神光。周围的祭司纷纷弯下腰去,拜倒在地上。礼塔赫退开几步,恭敬地向他拜礼。艾薇扬起头来,水蓝的眼睛里映出法老的身影。

黄金的尤阿拉斯在他额顶闪耀着,他迈着步子,来到大厅的中央,孤独而颀长的影子落在青花石的地面上。

“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疲倦,波澜不惊的语调下似乎隐藏着汹涌波涛。而他的面孔如常平静,琥珀色的眼睛扫过艾薇,又落到他身旁的礼塔赫身上。

他并未期待艾薇的回答,只是继续吩咐着,“你们下去吧,改用母羊继续祭祀。从今天开始,这个女奴是艾薇公主的财产。”

祭司们恭敬地应承着。礼塔赫一挥手,他们从祭台上将阿纳绯蒂放了下来,随即架着她,有秩序地向殿外退去。

“阿纳绯蒂——”艾薇有些担心地叫着她的名字,想要跟上去,但是却被拉美西斯伸手拦住。

“她是你的了,不会有人动她。”他似乎安慰一般地说着。

祭司们一个个地都离开了,就连礼塔赫也悄然退去。厅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他依然伸手拦着她,或许,更似是揽着她,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厅那么大,他们却离得那么近。

“你回来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垂下头,他看向她。

她张大眼睛,看着他眼中的自己。明明是金色的短发,碧蓝的双眼。虽然知道说出真实的情况或许会使自己陷入尴尬的危险,但是她始终不愿意再扮演那名银发的少女。艾薇公主是缇茜的女儿。她并不是艾薇公主。

她终于轻颤地说,“我……不是你想的艾薇公主。”

空气中一片凝滞的沉默。他的眼神将她置于深邃的海底,四周似乎变得冷去了,只剩下嘴巴还在机械地动着,“虽然我经历了原本属于她的一些事情,但是我并不是她……你若一心想找她,你便找错人了。”

他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在听她的话。依旧拉紧了她,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愉悦,“奈菲尔塔利,你很快便知埃及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她愣愣地看着他,他便松开了揽住她腰的手,代之拉住她的手,紧紧地扣住她的手掌,拉着她来到了卡尔纳克神殿的入口。数百只公羊石塑连接着前往王宫的道路,夕阳渐渐由金转橙,不远处尼罗河水起落的声音宛若大地的呼吸。他带着得意的笑容,轻轻地垂首,看着她茫然的脸颊,径自地说着,“埃及是属于太阳的国度。这里有丰饶的土地,不息的尼罗河和忠诚的子民。”

他继续拉着她,走出神殿,沿着公羊连接的祭祀道,向底比斯王宫走去。夕阳即将落入尼罗河,蔚蓝的河水上映起一片赤橙,对面的西岸仿佛遥不可及。祭司们依然留在神殿,法老的卫兵不敢踏入祭祀道,只敢在外面远远地跟着。颀长的道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他继续说着,“我是埃及的法老,我拥有埃及。”他随即看向她,琥珀色的眼睛里隐抑着她久未见过的热情,仿佛他等了她好久,她终于来到他的身边。他的话里依然带着王者的武断,但却始终带着某一份浅浅的不安,他的手抓得她很紧,紧到生疼。

他继续说着,“你留在埃及,留在哈比女神的身边,壮美的尼罗河畔,我的手侧。”他顿了顿,“总有一天,你会同我再一次一并走过这条道路,接受子民的祝福——”

“但是……”他的话说得如此诚挚,艾薇却觉得格外置身事外。他并不知自己是谁。这些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对谁而说,她要的不是这样一段没有没脑的话而已。然而问题没有问出口,他却又一次将她打断,一双眼睛仔细地看着她,言语里已经带有了几分决然,“奈菲尔塔利,我不想听到你的回复。我并未打算征求你的意见。”

法老的宠妃 续集下部 帝王的心 之一

心脏在狂妄地跳动着。

权力给了他资本,命令是他的职责。臣子们敬畏他的冷酷,子民们崇敬他的决断。

此生却从未如此,嘴里如常说着那样武断的话语,心里却紧张到无法呼吸。就连扣住她的手指,都在微微地颤抖,他若不用力,她便能感到他的脆弱。他像一个孩子一样,只想让她看到自己最强的一面。

奈菲尔塔利,在埃及是一个并不少见的名字。

最美好的事物、最美丽的人。同时也是埃及唯一的王后、独一无二伟大的妻子的名字。

但却对他而言,这个名字却有着与众不同的特别含义,十年来,没有一天不在自己脑海中出现的名字。似乎从未真正谋面,却在模糊的记忆间占据了他全部心思的少女。

他对神的存在始终半信半疑。世间的事情都可以用道理来解释。战争的胜负,亚曼拉,安宁节,都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阴谋。人生宛若棋局,身为帝王,他要掌控的就是这部名为国家的棋。而两件事情,他无法解释也控制不了。一件事为命运,还有一件就是这位名为奈菲尔塔利的少女。

他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因为一切就仅仅好象一个孩童的梦,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从十几岁开始,就一直梦到她。梦到她与他坐在底比斯的集市,她与他站在深蓝的水池旁,梦到她与他一起参加奥帕特祭典——好像她一直陪伴着他,渡过他的人生,她与他探讨外族人的问题、他与她分享自己的胸怀与策略。

渐渐地,梦境好像变成了现实。

接纳外国人为埃及王室服务、憎恨缇茜的女儿但从未痛下死手、以第七王子之位成为法老。记忆里是他们说过的话,隐隐地左右着他的决定。

孤独惯了,他却信任了她。他们的过往如此真实,就好象她已经在他的生命里存在了那样久。

他对梦里的人动了心,他曾为此苦恼,以为自己疯了。

然而她那样真实,每次出现,都让他无法克制心中的激动。 他终于臣服。

他开始期待在梦境中见到她,看到她展颜一笑。

她教他在池子里扔下硬币,许下愿望。他修建了他们一起去过的蓝色的莲池,扔无数个金色的硬币进去,默默念诵无数次同一个愿望。

他承认,他爱上了她。一生付出一次,如此刻骨铭心。

当不时的会面变成了习惯,心情就变得难以控制。

第一次得知她的名字,是在最后一次真实的梦境里,他想提出,让她来到属于自己的现实。他相信她的存在独立于他的幻想,她一定在什么地方,如果她愿意,她就可以来到他的身旁。但是,她几乎没有考虑,告诉他,要他娶另一个奈菲尔塔利,娶一个他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说过的女人。不仅如此,她还要他对她好,不遗余力。

巨大的愤怒吞噬了他原本计划说出的所有话语,开口,他说出的全是气她的话。就在那一天,世界好像变了。梦里,她出现得少了。每次在重大的事件时,他依然可以隐隐看到她,一举肃清多克里和塔塔等一干朝中毒瘤的时候、穆莱村之战后、登基的时候……但是,她却只是站在清晨的大雾后,哀伤地看着她,笑得赞许,却再也不来到他的身边。不管他说什么,她再无回应。

法老的宠妃 续集下部 帝王的心 之二

之后,她便再也不出现了。他突然怕了,他好像一个疯狂的教徒,拼命地履行着他们的承诺。只为再见到她,哪怕是梦也好,幻境也好。他如此虔诚,他相信,若她能感受得到,若有半点情意,她总会出现的。

但没有。

那段时间,每夜若不饮酒,就无法入睡。睡前总是期盼着做梦,而快要睡着时又怕梦不到。看公文,写文书。喝到疯狂时,不知抱了哪些女人,又砸坏了多少工匠心血之作。有次他醉了,迷乱中,竟将怀里的女人当成了她。他格外热情,喃喃地对她说着话,带着恳求一般地说,“你不要生气。你要我娶她,我便娶了。我不问为什么,你要怎样我都给你。别离开我,不要再这样消失不见……”

那女人似乎没有听懂,但又受宠若惊。当早晨醒来时竟然不知死活地又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给他。他自然是大怒,立刻叫人将她拉出去斩首,曝尸西岸,任秃鹫咬啮了她的尸体。那女人是朝里贵族的独女,为这件事情也掀起了不小的风波,连礼塔赫都不由有些紧张,隐晦地探问他为何如此反常。

他只是怕了。这个梦他陷得太深,醒不来了。

不管怎样折磨自己,却感受不到活着的真实。然而带给他真实的人,却是存在于梦境中的虚幻。他能做的,只有在清晨时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到蓝色的莲池,背着身体,扔下一枚硬币。

终于,当池中铺满了金币、遮盖住那些美丽的蓝色的时候。当他忍着不快,没有加害于缇茜留下的女儿和其他奴仆的时候。当他费劲心思寻找、并迎娶了另一个奈菲尔塔利的时候。

当他等了许多许多年以后的时候。

终于,他突然意识到,她永远不会来到自己的身边,不管自己是多么地爱着她、迷恋着她、恪守他与她的一切诺言。他被她毁了,但是,她毕竟只是个梦而已。

距离第一次梦到她的第十年。有一天早上,他起身。太阳还没有升起。那一天,宫殿的外面少见地弥漫着薄薄的大雾。淡淡的白色缠绕在空气里,随着每一次呼吸变成了柔软的棉絮,慢慢地、致命般地压入胸口。他突然觉得,或许,根本不可能再见到她吧。他想笑,但是俊挺的眉头却不听指挥地锁着,无论如何都笑不出声来。一开口,言语却变成了命令——“把那池子里的金币都捞出来,送到祭司院充公。”

全毁了吧,把那些不知所谓的记忆,只有他一个人遵守的约定。他命令士兵将艾薇公主带到神庙,看似随意的一杖却用足了力气,直击她的心脏。

那个时候,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若没遇见她,他早就会这样做了。

但是那一杖,开启了命运的齿轮。他在死里逃生的艾薇公主、自己厌恶至极的妹妹身上,看到了他迷恋少女的痕迹。起初是不信,到后来的怀疑。古实的王子拉玛阴差阳错地确认了他的推断,过去的未来,就是现在。

奈菲尔塔利,她确实说过她来自未来。

法老的宠妃 续集下部 帝王的心 之三

时空宛若在眼前裂为纷繁的碎片。他终于找到了她,她却为了保护自己,死在了他的面前。极度的兴奋直接变为彻骨的绝望。那一刻,他仿佛骤然老了十岁,裂开的心似乎要碎成细细的粉末。他只能寄希望于传说中的荷鲁斯之眼。他是法老,人神之中保,但是他从未遇到过神,他那样祈求、渴望、虔诚的十年,他从未得到神的垂青,让她来到他的身边。他或许是全埃及唯一一个对神祗的存在产生怀疑的人。而这一次,在心底,却燃起了微小的希望,至少,她出现了。说不定,她真的会再次以其他的形式出现在他的眼前。

在代尔麦地那,翻开她的头发、双眼接触到那温柔的金色的一刹那。他似乎看到了,梦境变为真实的一刻。她是奈菲尔塔利,与艾薇公主如此相似的面貌,却带着他陌生却极为熟悉的活力。

奈菲尔塔利。

我不要听到你的回答,你要留在这里,我会让你留在这里。

在说过那句极为武断的话后,他宛若心情极好地微笑了起来,俊逸的脸上出现了柔和的线条。他忽冷忽热的态度,让艾薇不能理解。她哑口无言,他却淡淡地开口,“原来拉住你的手,就好象握住其他女孩子的手一样,只要拢住自己的手指就可以了。”他随即叹了口气,“原来只是这样简单的事情……”

终于做到了,他绝对不会放开的。

艾薇皱眉,她听到的重点却只是“拉其他女孩子的手”。想起他刚才命令般的话,和毫无来由地这番感叹,心情却低落到了极点。

“你又想把我怎样?”

“什么怎样?”他怔住。

她抬起头,水蓝色的眼睛湿润而明亮,“艾薇公主死了,你却还有计划没有完成吧。这次要我顶替她的职位,做什么?”

“你在说什么,我承认我当时把艾薇送到古实……”没来由的紧张让他心下不由有些烦躁,“奈菲尔塔利,那并不是你,你不要这样介意。”

艾薇皱着眉,“在你一仗打在艾薇公主心脏的时刻,她的记忆就是我的了……从神殿里你对着那银发公主的心脏狠狠的那一杖时起,莲花池、荷鲁斯之眼、卡尔纳克、猎鸭、双人舞、努比亚之战……我全部都记得,你最初那一杖打的用力,估计艾薇公主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

“奈菲尔塔利,我当时并不知道是你。”消失已久的情感犹如巨浪一般涌进他的心里,他张开双臂,将她紧紧地拥入自己的怀里。他果然没有想错,那个莫名吸引他的人,不是他那软弱而怕事的妹妹,而是奈菲尔塔利。

两个人的身体紧贴着,她能够听到他的心脏有力而飞速地跳动着,还有每次呼吸时平稳的起伏。她的声音模糊地在他的胸前响起,带着迷惑、怀疑、不确定,却独独没有他期待的欣喜,“就算你知道我是奈菲尔塔利,又如何???”

他的身体骤然僵在那里。

思考了半天,如何才能将梦境那样荒谬的事情说出口。心里有一点希望,或许她也有过类似的记忆。但是下一秒,他又否决了自己。如果她有一点情分,决不可能是刚才这样的反应。犹豫之间,她已经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映出他不安的样子,却冰冷又干燥得残酷。“我喜欢的人,知道蔷薇花朵的样子,知道我名字的写法,记得我们许下的约定。”

他说,再会亦不忘却往生。

……骗子。

“你这样说,于我听来,就好像古实之战的最后一天那句话一样。一切不过是你的脚本,你的棋局。你的目标已经达成,不要再利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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