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卫军里的精英,大半是来自西塔特村、身怀绝技的战士。 他们自从摄政王子时代就跟随拉美西斯,是他最忠诚的奴仆。此时这些英勇的兵将们全都默不作声,蓄势待发,只待法老的一声号令。
利比亚军队的数量,略微多于自己所带的队伍。拉美西斯快速地估算了一下,心中暗暗盘算,不出数秒,就已把握了大体的局势。“正如我所料,看来,得胜并非难事……”他轻轻地说着,视线却飘到沙地中央一个瘦弱的身影上去。
在所有西塔特村人都慌乱地跑向自己的军队这一边时,那个小小的身子却愣愣地站在沙地中央,直呆呆地冲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刚才就是他在大喊“大家不要惊慌,保持队列”的吧,难道就是他组织幕莱村的村民如此有秩序地退向孟斐斯?看起来才不过十几岁的小毛孩子,还真是有几分本事。
拉美西斯嘴边不自觉勾起一丝轻轻的笑容,埃及还真是人才济济。他勾了勾手指,身边两个体型坚实的士兵就上前一步,俯首待命。
“看到沙地中央那个黑乎乎的小男孩了吗?一会开战了,你们要保护好他,把他给我带回来,不许有任何损伤。”
“是!”
拉美西斯看了看脚下的境况,幕莱村的村民基本上全都跑到自己军队的后方了,而利比亚人也已经非常接近了。他轻轻地抬起自己的左臂,停留半刻,往下一挥,山丘上的士兵们就如泄洪一般,飞速地、呐喊着冲了下去。
来势汹汹的篷古将军率领着自己的军队,把战线拉得长长的,意在把幕莱村的村民包围个水泄不通,一网打尽。“该死!居然被你们这群愚民的假信息给骗了!原来法老根本就没有派兵过来接应你们!”篷古咬牙切齿,他不能饶了这群愚弄他的埃及人!他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篷古将军的脸扭曲着,追赶着前面拼命奔跑着的可怜的小村民们。他双眼因为即将来临的杀戮而充满了血丝,他挥舞着自己的重剑,嚣张地策马前进。
突然,前方的山丘上出现了埃及的军队,士气高昂地冲向自己的人马。篷古小惊,但未失色,反而更加激昂地喊,“我们的人马比较多!冲上去!!冲上去!!!”利比亚人们疯狂地往前冲着,双方的军队很快就在平旷的沙地上交锋了。
拉美西斯在山丘上,不带表情地看着脚下的局势摆成如自己所想的阵型。
利比亚的军队是成方形的,战线较长,没有来得及收回来,就遇到了成锥形的埃及军队。双方交锋不消一会,就见到埃及军队慢慢从中央将利比亚军队一分为两截。拉美西斯见状轻轻抬起了右手,旁边的士兵立刻举起金黄的令旗,向右一挥,埃及军队在切开利比亚军队之后,就整齐地绕到他们右侧那一半的后面,死死地咬住利比亚军队右侧的尾巴。
布卡护着艾薇,跑到离开战场较远的角落,远远地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小规模战争。
“为什么会变成这种局势阿?”布卡傻呆呆地问到。
艾薇仔细看了看,简单地说:“埃及的军队势力比较弱,所以更要采取这种阵型,把利比亚人切为两半,然后再集中兵力,先后歼灭。”不过这种战法一定要求指挥官有极强的控制阵型的能力和敏锐的洞察力,把握准确的时机,快速地致敌人于死地。看来……拉美西斯二世还真是个厉害的角色。
不消一会儿,就可以看到埃及军队开始逐渐占了上风,从法老这一侧看,利比亚军队的右半部分已经溃不成军了。这个时候,其左半部分的军队才刚刚作出缓慢的反应,追着埃及军队的尾部开始攻击。然而为时已晚,埃及军队整齐地调转方向,开始全力攻打利比亚左侧部队。
整个战役用时不足一个时辰,胜败已成定局。
艾薇和布卡开心得几乎要欢呼雀跃起来了,真不愧是古埃及史上最伟大的拉美西斯二世!简直是用兵如神!太厉害了!就在此时,两个埃及士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对着艾薇恭敬地行了一个礼,“法老想要见您,请二位随我们来吧。”
艾薇的心骤然狂跳了起来,她连忙挥挥手,“等下,等我一下。”然后丢下毕恭毕敬的士兵和一头雾水的布卡,快速地跑去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偷偷拿出黝黑喷雾,小心地又往脸上喷了些,等了十分钟,拿出镜子,好好地照了又照。这下好了!除了那双眼睛还是如前般雪亮动人,其他的地方都黑得好像煤球一样!短短的黑色头发,几近棕黑色的皮肤,这个鬼样子恐怕连哥哥都认不出来吧!艾薇得意地笑着,把镜子收起来,快速地往回走。
布卡看着艾薇慢吞吞地过来,嘟囔了一句,“干什么去了?因为紧张而要解手吗?诶?你怎么变得更黑了?”
艾薇白他一眼,“怎么了,我本来就黑。”
两位士兵依旧非常礼貌地在一旁站着,静静地听着艾薇和布卡的对话,脸上没有半分不耐的神色。艾薇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背包,确认自己的宝贝一样没少,这才转过头来,对着他们说:“久等了,这就去参见法老。”
两名士兵把艾薇和布卡带到法老的身后,就恭敬地退后一些,站到身旁。法老背冲着二人,站在自己黑色的坐骑之旁。布卡小声地示意艾薇跪下,但是艾薇的双膝就好像被冻结一样,不能动弹。布卡大力地拽了她一下,她才一个不稳,踉踉跄跄地跌跪在炙热的沙地上。
“你这个乡巴佬,我不知道在你们的国家是怎样的,但是在埃及,你晋见法老时要把头低下,额头贴地,法老不开口,你也就不要主动开口。”布卡悄悄地给艾薇讲,“别楞着,
快照做啊!”但艾薇还是好像是傻了一样直直地看着拉美西斯的背影,布卡慌慌地抬身起来,一把将艾薇的头压了下去。
两个人刚刚摆好准确的下跪姿势,就听到法老轻轻地对旁边的卫兵说:“基本上胜负已定了,那个黑小孩呢?”
“回王上,已经带到了,就在您的身后。”
艾薇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大气也不喘一口,感受着自己紧张的心几乎要冲破胸膛,跳到外面来,转一个圈,冷静一下。她能感到拉美西斯二世,不,比非图已转过身来,正在静静地打量着他们,打量着她!
“黑皮肤的少年,回答我,是你组织幕莱村民撤退的吗?”
那个声音,那个声音……艾薇突然觉得心里一寒。熟悉而又不熟悉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冷漠。那曾经热情得好似沙漠的太阳一样的王子,如今到底变成了怎样的人……“艾微,叫你回答呢!”布卡捅了她一下。
“是的。正是在下。”艾薇轻轻地说了一句,噤声,等法老的下一句问话。然而等了好久,拉美西斯却一言不发。艾薇担心自己说话声音太小,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正是在下组织了这次撤退……”
“你!把头抬起来!”话没有说完,就被突然地打断了,冰冷的声线,此时却被赋予了一丝难以明喻的情感。艾薇犹豫了一下,思考着自己要不要抬头,但这短短的一刻,她的下巴就被人狠狠地以要将其捏碎的架势抓住,粗暴地抬了起来。那一刻,那一刻,她竟然有了一丝错觉,错觉回到几个月前,身处于那情感分明,毫不怜香惜玉的王子面前。
倏地,艾薇的双眼对上了一双如同琥珀色宝石一般的眸子,那幽深的双眼几乎要把艾薇溺毙到一汪深潭之中。完美的颜色之中,短短的几分几秒,艾薇好似看到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孕育其中,那是一种期待、惊喜、置疑,而转瞬中,这一切就转化为了深深的失望,绝望一般的失望,当艾薇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甩落在沙地上了。
“蓝色的眼睛……”那张美丽的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冷与漠然,并没有对自己方才莫名其妙的举止加以任何解释或表示歉意,拉美西斯只是淡淡地对艾薇的眼睛进行了评价。“很特别。”
艾薇慢慢地从沙地上爬起来,跪好,轻轻地说,“是,谢谢法老。”
她低着头,不看拉美西斯。刚才的那一秒钟足够了,足够她看清了!比非图,他就是比非图!一样的眼睛,一样的鼻子,一样的嘴。只是这一切,都被赋予了更为成熟的气韵,然后被一种冷漠的外壳深深地掩盖。不对了……不对了,不知道到底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几年,但是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那个喜怒形于色的比非图呢?去哪里了?时间可以让一个人成熟,但是成熟带来的不应该是这种彻骨的寒冷,不应该是这种难以捉摸的漠然,这不是她认识的比非图啊!
她陷入了迷茫与思考,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脑筋是这样的可怜。想不通,更想象不出来。
“男孩,你的名字是什么。”拉美西斯看着艾薇,语气平淡地说,打断了艾薇的思绪。
“在下叫艾微。”
“艾微……有趣的名字,所以你不是孟图斯的弟弟。”
?艾薇愣了一下,孟图斯这个名字好熟悉阿?不知道在哪里听到过。 她刚想回答,旁边的布卡忍不住开口了,“王上,贱民布卡,才是孟图斯的弟弟。”
拉美西斯用余光瞟了他一眼,“确实是一样红色的头发……”
对了,红发的孟图斯,那个以前同礼塔赫一起一直跟着比非图的男人。原来布卡是他的弟弟……隐约的记忆中,好像确实是有几分相似,都怪自己太粗心了。
“艾微。”
“是!”
“是你发草书通知本王不可贪功轻易亲征的吗?”拉美西斯转身过去,俯视脚下的战场,利比亚人已经溃不成军,埃及士兵正在给他们以最后一击。
“是。因为在下认为,这次扰境应属于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这个老虎可以是陛下您,也可以是在孟斐斯驻扎的重要军队,而眼前败给您的利比亚军队,充其量不过是一个饵。”艾薇小心地措辞,以尽量简洁的话语说明自己的意思。
“那我再问你,既然你看到了我率少量亲信前来相救,你觉得本王下步应该做何打算。”
在考她?艾薇嘴角轻轻勾起了一丝笑容,“我的看法是,你也猜出利比亚人与其他方合作,打算以此饵引诱开重兵,然后伺机在孟斐斯发起动乱,给埃及予重创。这场戏的重头戏在孟斐斯,所以那边更是危机重重,法老你索性派大将与重兵留守,自己反其道而行之……这样做的两个风险是:一、留守孟斐斯的将军叛变,不过既然法老你敢这样做,一定也是对彼方留有足够信任;二、利比亚残兵回国求援,你没有士兵接应,可能在平安返回孟斐斯前会受到吉萨和利比亚的双面夹击……所以,”
布卡忘记了把额头贴地,傻傻地看着艾薇,她居然不使用敬语,还如此滔滔不绝,“所以,你最好的做法是在离开孟斐斯之际就从其他城市派兵接应!不告诉留守的将军,更不让援兵知道为何而来……我相信睿智如你,一定已经如此做了吧……”
语毕,一片静默,远处间或传来兵戎相接的声音。拉美西斯没有回头,也没有因为艾薇的不敬而发怒,背影里看不出一丝感情。过了良久,他才慢慢地说,“艾微,若我要你为我埃及献力,你有什么希望得到的奖赏吗?”并非商量的口气。这样的人才,或者全心为埃及献礼,或者就让他在埃及永远消逝!若落入他国之手,无论如何都是威胁。
艾薇深深明白这样的问话,潜台词究竟为何。她默默地盯着自己眼前的沙子,心中百感交集……算了,既然历经千辛万苦来了,她就要、她一定要保护好比非图,把历史改回去。至于是以哪种形式,那些都不重要……
“陛下……既然承蒙您厚爱,请让我贴身跟随您,这就是对艾微,最大的奖赏。”
脑海中,突然闪过了数月前的一幕:“从明天起开始贴身侍候我!奈菲尔塔利。”而一眨眼,那些都远去了,远去了,他已经不记得她了,这个黑发黑皮肤的艾薇,与之前差别太大了,但这一切,不正是她所希望看到的吗?悄悄地、像一个旁观者一样,把历史修改回去……听到拉美西斯冷冷地回答“可以”,艾薇竟搞不清楚自己在那一瞬的心情,究竟是目的达成的欣喜,或者是一种难以说明的酸楚,一种疼痛,竟慢慢地由心底滋生出来了。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艾薇在刚着手开始写自己论文的时候就读到过关于拉美西斯二世前无古人的摆阔方式,最华丽的宫殿,最奢侈的金字塔,最庞大的庙宇,最富气势的首府。在到达上埃及首府底比斯前,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然而,当她的双脚又一次踏入底比斯法老的宫殿时,她竟感到自己的双眼一阵眩晕。
记忆中几个月前自己所来过得底比斯皇宫,此时好像重生一般,以一种极端华丽的面貌,再次出现在艾薇的眼前。这是一座宛若属于太阳神的宫殿。由金黄|色的砖建成,屋顶及四壁上有华丽的凸式浮雕,讲述着诸神或者法老的故事。步入议事大厅,四壁上装饰着天青石和绿松石,地面上铺着火红而烫有金边的地毯,纯金制成的王座之上铺着柔软的驼毛,扶手上有蛇形的盘雕,红宝石制成的眼睛好似具有生命。宫里的年轻侍从们穿着节日般的盛装,手中持满青葱的草木,欢迎法老王得胜归来。
距离上次吉萨一战,已经过去了数十天。艾薇与布卡两个人,战战兢兢地跟着拉美西斯二世,一路长途跋涉,直接回到了底比斯。从这件小事,艾薇更加迷茫,究竟拉美西斯是因何而早逝。他聪慧、勇武,更是一个精明得几近多疑的人,自上次利比亚一战后,他没有报胜信回孟斐斯,也没有出发回孟斐斯,而是选择另一条线路,直接向上埃及的底比斯前进。刚至吉萨领土的边界,就有上埃及的将领率大军前来接应,保护一群人等平安顺利地返回底比斯。
他用兵大胆,但是行事谨慎,他用人不疑,但手持后路。
想不出,什么人,什么事,可以让他英年早逝。
艾薇思考着,丝毫没有注意自己已经跟随着法老王走进了底比斯最华丽的议事大厅。直到众大臣整齐地问候了一句,“王,欢迎归来!”,艾薇才从自己无尽的遐想中抽回思绪。嗬!真是有架势阿!满朝文武,列于通向王座的红毯两旁,他们的年龄多半都可以作拉美西斯的父辈,然而此时却全都毕恭毕敬,俯首称臣。
“王,您回来了。”一个青年,立在红毯之中偏右,直立弯腰向拉美西斯行礼。他身穿白色亚麻及地长衣,腰系镏金围带,头戴金色发饰。从他不俗的气质看,此人并非一般的臣子。
待他抬起头来,艾薇和布卡不由都轻轻吸了一口气。天下居然有如此美丽的男子,黑色的长发下垂至腰,白皙的皮肤仿佛玉石,深黑色的眼睛深邃沉静。与拉美西斯不同,眼前男子的美,带有几分阴柔。如果法老的英俊好似太阳,那么此人的美丽就如流水,三分脱俗,三分中性,剩下的便是无尽的从容。他带着微笑,伫立于臣列之前,轻轻地向法老问安。
拉美西斯没有表情对他点了一下头,快步走向王座,艾薇刚想跟上去,就被布卡一把拉住,“大哥,求求你,你还要去哪里,快站到群臣队尾的角落里。”布卡匆匆拽着艾薇走到队尾,两人刚刚站稳,红毯之上的美丽青年就开口说话了,“王上,今天得到了从孟斐斯来的战报,孟图斯将军已经顺利镇压了叛乱。这次的叛乱实为吉萨的希殿下所策谋……”
殿上的众臣开始交头接耳,陷入了纷纷的议论之中。布卡脸上表露出来一丝兴奋,艾薇知道,这是一个弟弟为自己哥哥感到自豪时的表情。她心中也不由得感到开心起来,布卡以后也一定会成为一个勇猛的将军吧!
拉美西斯伸出右手,刹那间大厅里鸦雀无声,群臣全部屏息待命。年轻的法老缓缓地开口,“第二皇兄希,外通敌国,内举逆兵,应算叛国罪。传令孟图斯将军,立刻带兵前往吉萨,将希捉拿,如有不从,立斩。多特里。”
“在。”群臣尾席中出列一位年轻的文官模样的男人。
“现任命你为吉萨领事,即日率亲部前往孟斐斯,与大军一同前往吉萨。上任后,务必开明贸易,厚待游商。”
“是,多谢陛下。”多特里大拜于地,双目中流露出几分感激。法老开明,不因年龄或阅历而埋没贤才,真乃良才之伯乐。此行去吉萨,一定要、一定要尽全力报答法老!
厉害,真是厉害!艾薇目睹着这一切,心中暗暗感叹。拉美西斯不仅是战场上的用兵高手,更是笼络人心的政事强人。即使对自己的血亲,依然冷面如斯,倘若犯罪,必重罚以儆效尤;对自己的臣下,即使阅历尚浅,但倘若有才,依然不避举用。受用之臣心怀感恩,必会鞠躬尽瘁;旁观之臣不仅会受到鼓舞,同时也可以树立法老的威信。拉美西斯,他已经超越了情感,众臣在他眼中宛若棋子,举手投足间便将国家大权揽于手中,众臣之心,揽于手中。
“吾还有一事,想请教众卿。”拉美西斯轻描淡写地说。艾薇又将注意力转回了他的身上。“尼罗河泛滥之期又将来临,闲置的农民应该如何处置呢?”
众臣一愣,紧接着全都跃跃欲试。艾薇心中暗忖,这个问题,看来应该是有很明确的答案,拉美西斯二世心中肯定也早就有了打算。他为什么还要问这个问题,究竟意欲何为?正这样想着,一抬头,骤然发现拉美西斯琥珀色的双眼,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自己。冰冷的双眼,竟藏着一丝淡淡的哀伤,而那一切宛若空气一般,转瞬即逝。
她呆了一下,法老就开口说,“艾微,我想听下你的意见。”
啥?艾薇懵了,此时众臣全都顺着法老的视线,正转头望向队尾的自己。天!她现在狼狈至极,满身都是泥土,黑色的假发凌乱地贴在自己的头皮上。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该死,为什么大家偏要在这个时候看过来阿。红毯之上白衣的男子也转过头来,看向自己,在他那犹如黑耀石一般深沉亮泽的双眸对上艾薇双眼的一刹,他的脸上骤然显露了一丝惊诧的神色,紧接着那份惊诧转变为了置疑,化为了一句话,被他轻轻地说了出来,“奈菲尔塔利……?”
声音虽小,但是大厅中的每个人都听到了。室内,骤然如同停尸房一样安静。
艾薇惶惶地看着叫出那个名字的美丽男子,突然记忆中闪出了一幅熟悉的笑容,犹如流水一般俊美的少年,年轻的第一先知,礼塔赫,这个青年就是当年的礼塔赫!他认得出自己,如果他认得出自己,为什么比非图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艾薇这时才感到一丝深深的挫败感,一种莫名的失落正从心底深处晕染开来,几乎要将她吞噬。她看着拉美西斯的脸,久久说不出话来。
大家都屏息看向法老,礼塔赫刚才说出了一个禁忌的词语–奈菲尔塔利。朝中的老臣都记得那个女孩,那个让年轻的王子为之疯狂的外国女孩,那个美丽、聪慧、叛逆的法老之子的情人。他禁止他们提起那个名字,他禁止他们将任何人或任何事与那个美丽的名字联系起来。
最美丽的人,最好的人,奈菲尔塔利的含义。
再看看这个孩子。黑色的皮肤,黑色的头发,瘦小的身体。他是一个男生,一个平凡的小男生,与奈菲尔塔利金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娇美的身形相距甚远,他甚至不是女人。唯一的共同点恐怕就是他们都是外国人了。为什么礼塔赫会这样说,难道他第一先知的位置坐腻了吗?众臣紧张地看着法老,等待他下一步指示。
拉美西斯宛若没有听到礼塔赫的声音一样,淡淡地说,“艾微,我在问你。”
艾薇愣了一下,然后才说:“修建工事,给他们相应的回报……”这个答案,她说不下去了,几个月前,她说过,她说过同样的解决方法,当着所有人的面,当着比非图的面。不、她不想说了。“我不知道了……”她颓丧地垂下头,不愿意重复那次说过的话,那会让她生错觉,错觉自己又回到了那未曾有任何变化的日子。
“说得很好,正合吾意。”拉美西斯却满意地轻轻颔首,目光从艾薇身上移开,落到厅内各怀心思的大臣身上。“众卿,在吾登基之际,吾要在上埃及之腹,尼罗河之畔建立新都,吾已吩咐梅开始了城市规划与宫殿的设计。希望汝等可以全力支持。新都的名称,即为,比-拉美西斯。”
比-拉美西斯,拉美西斯二世建立的埃及首府,在三千年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神秘城市,壁画上、传说中豪华得无以复加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