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弦焦急地安抚着艾薇,但艾薇的眼泪却如同决堤一般,越来越汹涌。不管艾弦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无法停止,就好像要泣出鲜血一般。一
直、一直哭着。
艾弦陪在她的身边,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停止了抽泣,水蓝色的眼睛里闪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
“ 我要去埃及”
艾弦看向自己的妹妹,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神情,那决绝的语气,仿佛刚才那段时间,她经历了好多好声名狼藉事情,那些事情浓缩起来,让她
下定了这个决心。
艾弦看向自己的妹妹,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神情,那决绝的语气,仿佛刚才那段时间,她经历了好多好声名狼藉事情,那些事情浓缩起来,让她
下定了这个决心。
艾弦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艾薇已经转向他,扶住他的双手,水蓝色的眼睛坚定地望向他,一字一句地又重复一遍。
“我要去埃及!”
艾弦愣住了,那双如天空般透彻的眸子里包含了太多的讯息。他读到了歉意、悲伤、坚定、怀念……到底,那只镯子带来了什么?
“我……带你去,我陪着你……”就好像下意识一般,艾弦说出了这样的话,好像很久以前,他也曾经这样说过一般。为什么这句话让他感到
如此熟悉,说出口,会令他感到隐隐的心痛呢?
艾薇闻言,眼底倏地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她用力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仿佛透过他,就能看到另一个人,3000看前的另一个,和她说过同一句
话的那个黑发的年轻统治者……
又过了那么一会儿,她缓缓地开了口,对着艾弦说,不用了,这一次,不用你陪我去了。
艾弦猛地看向艾薇,只见她浅浅地对自己笑着,如同清晨缩放的蔷薇,美好得令人无法呼吸。
“我很爱你。”艾薇看着艾弦,水蓝色的眼睛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那一份略带歉意却又毫不犹豫的口气,仿佛在说一件她等了很久都
没有说出来的事情,“但是……就好像妹妹一样地爱你,所以……请你一定要幸福。”
艾弦看着她,听着这奇怪的话语,他却什么都说不来。就好像,他等了很久,就是在等这句话一般。
“哥哥,不用担心我,我去了。”转瞬间,她又好像是平常的那个艾薇,对艾弦挥挥手,笑着转身走了。
望着艾薇渐渐远去的身影,艾弦只觉得心底一紧,瞬间竟隐隐地抽痛起来。有一句话仿佛要穿过喉咙升上来函来电,但是到了嘴边,却不知为
何,化为了淡淡的微笑。
这一生……
这一生,你还是不属于我……
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隐约飘过,仿佛自己在对自己说话。艾弦一惊,猛地抬起头来,四周却什么都没有。
夏日的凉风,从窗口吹进来,抚起了他黑如浓墨的短发,冰蓝色的双眼映出了阳光的影子。
飞机穿过云端,越过了欧洲大陆,横跨地中海。
机身倾斜,冲破云层,眼前豁然一亮,金色的土地展现在眼前,映着太阳无限的光芒,竟晃得人睁不开眼来。前排的驾驶员慢吞吞地说“薇小
姐,请一定系好安全带。”
艾薇不置可否,依旧趴在私家小型飞机的窗口上,探着头往外看。
多么美丽的蓝天,多么耀眼的太阳,指尖触在玻璃上,仿佛要碰到那令人难忘的景色一般。
她——好想回去
她——不敢回去。
如果回去,她就可以再一次与他站在同一片土地上,如果回去,她就可以再一次看到他的宫殿、他的神庙、他的壁画。
但是如果回去……她所呼吸的空气里却没有他,他所经历的一切里也从未有过她……
那么,再站在那片土地上,她会死,她一定会碎裂……疼痛得找不到自己。
突然,好像感觉到了她心里的想法,飞机轻轻地震动了一下,又开始向上扬起。艾薇慌忙地揉揉眼睛。
好吧,她不矫情了,无论如何,她还是想去,即使……即使看到的是他与奈菲尔塔利的塑像,即使看到的是他对另一个人宣誓的爱情,她还是
想要到他的身边,跨越3000年,抚摸他曾经抚摸过的泥土、砖墙,一饮他曾经饮用过的尼罗河水……
即使会痛,即使会死……至少,她可以离他近一些。
“喂,不是快到开罗了吗?”她克制住心中的哀伤,挑起语调,问向前面的驾驶员。这个人,莫不是在耍她吧?
驾驶员还是一副慢悠悠的口气,说道:“没有办法呀,本来可以降落在机场的,他们突然发来信号,说今天不可以在开罗降落了。”
“什么?还有这种事情?”艾薇不悦地说,“告诉他们,我们是莫迪埃特家族的人,即使这样也不能降落吗?”
“小姐,今天好像有一位重要的客人来到埃及。”驾驶员驾着飞机在空中不紧不慢地兜着圈子,“所以机场今天是封闭的……我们返程吧?”
“不,不行。”艾薇仿佛与那个素未谋面的重要客人杠了上,“我们非要降落不可,埃及有很多空旷的沙地,随便找个地方降落吧!”
驾驶员面露为难之色,“小姐……弦先生再三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您,埃及目前比较混乱,如果乱飞,一定会被击毙的……”
艾薇从座位底下抽出了降落伞,往身上一背,竟然向飞机的舱门爬去。
“那么我便跳下去好了,没有关系的。”她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个驾驶员好像是叫特瑞,他一直对哥哥忠心耿耿的样子,也是哥哥生意上的得
力助手,印象中,哥哥总是极力赞赏他的聪明,他一定有办法的,只是要稍微逼迫他一下。
她爬到前面,将手放在舱门的把手上,“下降一点,不然摔伤我了,哥哥会不高兴的。”
突然,带着手套的物在她眼前晃了一下,特瑞转过头来,摘下了墨镜,无奈地看了艾薇一眼。那一刻,艾薇愣住了,那深棕色的双眼,那文质
彬彬的气质。
图特!他是图特!
特瑞莫名其妙地扫了一眼艾薇呆若木鸡的样子,依旧缓慢地说,“真拿薇小姐没办法,请回座位坐发吧。”
图特来到了这里,这一次,他一定是……
“薇小姐,请放心,弦先生也曾嘱咐我,如果是小姐想要的东西,属下一定不遗余力地办到。”
他的声音就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艾薇迷茫地走回座位愣愣地坐了下来,飞机好像渐渐地下落了,她怔怔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金黄|色土
地,心脏骤然间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雅里、图特……
她可以抱有……希望吗?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飞机已经落在了地面。几个机场工作人员匆忙地围上来,大声地与特瑞争论着,只听人不停地说“飞机没有油了
,难道让我们摔死吗?我们是英国人……我们是莫迪埃特家族的……”
争论的声音渐渐远去,就好像被无形的力量控制住一般,她趁乱跳下飞机,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湛蓝的天,赤金的太阳,灼热的风。
她怔怔地移动着脚步,仿佛走在另一个世界里。
仿佛每走一步,就倒退一年,然后……
忽然身体被撞了一下,她定神一看,一个美丽的黑发少女正连连向自己道歉。还没等艾薇回过神来,她已经抛下自己,向前面跑去,冲进一个
年轻男子的怀里。那人带着笑意,宛若阳光流水一般,温和地拥起自己的爱人,有说有笑地与她一起向远处快步走去。
她用力甩了下头。
这不是梦。
就好似七月的骄阳,射在她的心里,一股热烈的情感涌入胸口,令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宛若疯狂一样跑了起来。
直到特瑞从她后面拉住她,她才停下了脚步。
但是眼泪却停不下来,一直掉,一直掉。
特瑞说什么她也听不到,特瑞如何摇动她,她也毫无反应。
艾薇的嘴里一直说着一句话“阿布?辛贝勒,去阿布?辛贝勒……”
她的脑海里隆隆地响着一句话,一次又一次,重复不止。
我还在筹划建立新的神庙,叫做阿布?辛贝勒。我要让它流芳千古,即使是天上的神,也可以看到我们,即使是万年之后的臣民,也可以看到我
们,我要证明,你是我的。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是什么。
真的吗……你会记得吗?你会吗?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走了多远,她终于如愿以偿地站在了阿布?辛贝勒神庙之前,仰望着神庙门前高大的拉美西斯塑像,她竟然觉得好陌生。
这些石头堆砌起来的东西,终究不是他……不是他!
特瑞在她身后缓缓地说“原来这就是小姐想看的,拉美西斯二世还有个宠妃叫作奈菲尔塔利,你知道吗?旁边那座小庙就是她的。”
艾薇心中一喜,但紧接着那喜悦就化为了撕心裂肺的痛苦。
那句“每日的太阳因你而升起,”说的并不是她,而是那位真正的奈菲尔塔利!
神庙门口那数尊塑像里也并没有自己的半分身影。
她究竟在奢望什么?在那个时空、那段历史里,她根本从未存在过!他根本从未见过她!那一切美好的记忆,都已经随关黄金镯粉碎了,消失
在空气里了……
她捧住心口,艰难地呼吸着,近乎尖叫一般地喊道“不要,我才不要看!”
特瑞呼了口气,走开两步坐在不远的石头上看着艾薇。
薇小姐的任性好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却从未如此古怪过,真不知她是怎么了?
艾薇看着阿布?辛贝勒庙口巨大的雕塑,一次又一次,一尊又能一尊。
看不到,看不到她的半丝影子啊……
突然,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被牵引着一般,向前走去。
巨大的塑像的脚下,竟然刻着一串细小得几乎无法辨认的象形文字。
但是她看懂了,她全部看懂了!
欧西里斯神啊,请您庇佑我,让我再次拥有来生。
赫拉斯神啊,请您赐予我勇气和战斗力,让我再次为保护我的疆土而战。
阿蒙神啊,衣您保护我的灵魂,飞渡到遥远的来世。
哈比女神,请您再次眷顾我,把我带到她的身旁。
尼罗河,我的母亲,我和她一同饮下这生命之水,约定再会亦忘却往生……
——约定再会亦忘却往生……?
艾薇愣住了,手指颤抖地伸向那最后一句话。
再会,要会的是谁呢?奈菲尔塔利吗?
这个奈菲尔塔利……究竟是谁呢?
正当艾薇发呆之际,身边的人多了起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别人推搡了一下,“让开,摩洛哥公国的王子要过来。”
艾薇踉跄地退后了几步,差点摔倒,所幸一只大手及时地拉住了她。
她抬起头,还未还得及道谢,却见到那人翠绿的眸子,惊得说不出话来。还没等她调整好凌乱的思绪,身后一声淡淡的话语,扯破了她所有的
理智。
“怎么回事?”
淡得如同十一月的秋风。
淡得如同山底的静湖。
淡得如同一块几近透明的琥珀。
淡得……
她缓缓地转过头去,金色的头发宛若阳光一般,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白皙的皮肤映着太阳的照耀,显得如同陶瓷一般透明,卷曲的
睫毛被除数光线映出了分明的影儿,打在她宛若天空一样透彻的水蓝色双眸上。
她睁大双眼,呆呆地看向自己身后的人。美丽的眸子里,映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风儿翻起随意他扣着的衬衫,隐约透出前胸一块箭头大小的
深红胎记。
泪水瞬时盈满了眼眶,她紧驳双手,无法呼吸。
蒙胧的视线里,她只感觉到,一双清澈的琥珀色双眼,也望向了她。
薇……
你要记得——
再会,
亦不忘却往生。
他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吸着气,胸腔剧烈的鼓动着。那种临近死亡的感觉是如此真实,她碰到自己双手的温度仿佛依然存在。骤然,他感觉身
边站着谁,那一刻,他的心脏要停止跳动了。
他慢慢的,缓缓的转过头去,就好像速度一快,就会打碎那个梦一般。
四目相对那一刻,失望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他大手一挥,将那人用力推开,转头,双眼恶狠狠的盯着几乎摔倒在地上的黑发女子。
“你在这里做什么?!”琥珀色的眸子不再透明,他戒备的看着那个微微颤抖的女子。
奈菲尔塔利双手抱着薄毯,尴尬的站在那里,说不出一个字来。
“滚!”他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好疼,怎么会这样疼,就宛如真的被利箭穿透了一般。那些究竟是梦,还是另一种真实?
“陛下,莫叶塔蒙已经有一年没有见到您了,她很想您啊。”可怜的王后颤抖地说着,那个年幼的公主身体是那样的孱弱,总是叫着想要见父
王,但是眼前的君主居然可以在她出生后的四年只接见过她两次。
拉美西斯烦躁地想让她滚,但是抬眼看到她手里拿着的薄毯,数年前梦境中,另一个奈菲尔塔利说过的话语又一次在耳边响起,“对他好,就
是对我好。”
心里没来由的一软,语气不由得渐渐放缓。
“你退下吧,改日我会去见她。”
奈菲尔塔利连忙拜谢,依依不舍的慢慢向后宫走去。
胸口的痛好像减轻了一些,他低头看像自己的前胸,心脏的位置竟然隐约多了一块不易发现的箭头大小的胎记。
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呢。。。。。。
还要等多久,才能真正见到他呢。。。。。。
“陛下,阿布辛贝勒神庙即将动工,请您前往视察。”
年轻的士兵跪在议事厅门口,恭敬的向法老汇报者,拜礼之时,偷偷得抬眼,瞥了一下立于议事厅中央的君王。他身着华丽的白色长裙,头戴
红色条文的头帕“内梅斯”黄金制成的“尤拉阿斯”,装点在他饱满的额头之上。虽然已经年届四十,琥珀色的双眼却依然是那样的炯炯有神
。
一般来说,能活到四十岁,已经是很了不起了,但是他却依然宛若年轻的战士一般,结实的身体上没有半分赘肉。
“知道了,下去吧”冷淡却充满威严的声音让年轻的士兵不由得浑身一震,连忙垂下头,匆匆退了下去。
又过了十年,她再也没有出现。。。。。。
不知道和赫梯打了多少仗,不知道迎娶了多少个妃子,不知道有了多少个孩子。他建立了无数的庙宇,宫殿甚至建立了新的都城——比拉美西
斯。
他的一切有没有留到她的年代,她有没有注意到有他这么一个人?
或许她会觉得自己是个滛乱的人吧,居然可以有那么多孩子。。。。。。但是,他自嘲的勾起了自己的嘴角,但是,如果他不能活到那一天,
也许他的后代可以。。。。。。
或许在冥冥众生之间,她可以认出他的某位子女?
然后她便想起,在这里,她曾经在梦里,也见到过她这样一个人?
他真是痴狂了。
苦笑一下,他淡淡地说:“礼塔赫,我们去看看吧。”
黑发的男子依旧带着温和的微笑,弯下了身去。
“是的,陛下。”
6年后,距卡迭石一战大约16年,埃及与赫梯两国饱尝战乱之苦。终于由继承自己兄长穆瓦塔利斯王位的赫梯国王哈吐什尔提议,经拉美西斯二
世同意,双方缔结和平条约。哈吐什尔把写在银板上的和议草案送到埃及,拉美西斯二世以此为基础,拟订了自己的草案,送给赫梯国王。条
约全文以像形文字铭刻在埃及卡纳克和拉美西乌姆(底比斯)寺庙的墙壁上。
之后,又过了数年。
“陛下,奈菲尔塔利殿下。。。。。。逝世了。”
心里一跳,然后微微的酸楚了起来,这是一种很难说明的复杂情绪。
他或许从没有爱过那个黑发的女子,只是因为那个人说过,要对奈菲尔塔利好,对她好,就等与对她好。所以他便不遗余力的对她好,封她为
皇后、宠爱她,给她的孩子最多的领地。他相信,也许她与她之间有着微妙的联系,他甚至疯狂的想,也许是奈菲尔塔利生下了她?或者也许
有一天一觉醒来,奈菲尔塔利就变成了她。
但如今奈菲尔塔利死了。
奈菲尔塔利在底比斯,而现在他在孟菲斯,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想问的话,更是没有机会问出来。
无尽虚幻中唯一真实地联系,就这样的这样突如其来的消失殆尽了。。。。。。
他微微叹气,“按照王后的仪式下葬,在阿布辛贝勒旁边在为她建立一座小庙吧。”
“是的,陛下,请问您有没有话要赠与殿下呢?”
话吗?
和她一起度过了二十余年,或许渐渐的,已经有了一些羁绊吧。但是这些感情却远不及他对那个宛若虚幻一般的少女所执的迷恋来得疯狂、来得血肉真实、来得刻骨铭心。
在这迷乱的浮生间,只有那一份感情是毫无杂质,不带半分忧郁的吧。
“她走了,就带走了我的爱情。。。。。。”他下意识地喃喃道,旁边的的文书官忙不迭的抄记了下来。
停顿了好久,他才又说了一句,“因为有你,每日的太阳才得以升起。”
传令兵连忙俯首,将记载这两句话的纸莎草书接了过来,退了下去。
奈菲尔塔利是唯一的希望,虚幻与现实唯一的联系。 因为有这样的希望,每天的太阳才是如此的令人期待,
如今她走了,他能够再次见到那名少女的机会,不复存在了。
他的爱情,不复存在了。
不知过了多少年,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死去了。
孟图斯、礼塔赫、他于奈菲尔塔利的孩子们。
都死了,他却依然活着。
孤独的活者,活了一般人性命的2倍时间。
他却再也没有见到她。
有一天,他突然醒了过来,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充满活力,他走到了窗口,透过渐渐散去的晨雾,看向尼罗河畔的阿布辛贝勒。
晨光穿破云雾,撒在阿布辛贝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