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送到常笑笑手里:“姐姐,又一封!”
本是如往常一般,打算放到桌脚摞起来,但当看到信封上和自己酷似的螃蟹毛笔字的时候,她被吸引了。
那一笔一划,幼稚的有些难看,没有笔锋,大小不一,方不方圆不圆的,她真是好奇了,这世上居然还有一个人的字,能和她这么想象。
这信封上的特殊字迹,注定了这封信的与众不同,出乎她意料的时候,信封的字如此的丑陋,信里头的字,却苍劲有力,标准的行楷。
阿伊桦有些小吃惊,想来是没想到常笑笑会把信给拆了看,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想知道这信有什么特别之处,于是凑了脑袋过去:“怎么偏偏差了这封,姐姐知道是谁送的?你心仪的郎君!”
人小鬼大,才七岁就知道什么心仪不心仪,郎君不郎君的!
常笑笑轻弹了下她的脑袋,既然拆开了,就不妨看一看吧,其实一直还好奇,古代人的情书会有多肉麻呢!
却不想,古代人的情书,这么奇怪。
第一句:想念常笑笑的一天,开始了!
然后中间寥寥几句写的大概是这个送信人今天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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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上集市买了馕饼,听说这是常笑笑最爱吃的,我想知道是什么滋味。
然后随处逛了逛,猜想常笑笑平时都喜欢去哪里买胭脂,去那里买头绳,去哪里买衣料,去哪里买首饰。
已经是中午了,随意的吃了点东西,来到常笑笑的屋门口,看到她晾晒在院子里的衣服,随风飞舞,阳光下泛着暖暖的金色,看到有些痴,月季和她丈夫远远的看到了我,我忙离开。
下午看了一下午的书,我在想,书中自有颜如玉,那常笑笑会不会从我的书里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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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好奇怪的情书啊,常笑笑有些嘴角抽搐,没想到古人的情书,会让人如此大跌眼镜,不过却朴实的很,把自己的一天汇报上来,也有种别样的情趣。
信的末尾,画了一朵绽放的桃花,后署名:想念你的人。
阿伊桦刚开始和月季识字,人的个别的字,却读不下来全部,看的有些恼了,抓了信要去问月季,常笑笑忙一把抱住她,不是不能让月季看,而是月季这会儿,或许在“忙”!
对着阿伊桦摇摇头,她用唇语简单比划:“别去打扰!”
阿伊桦已经能看懂她一些简单的唇语和手语了,闻言,有些失望的嘟嘟嘴:“难得你拆一封情书,我却偏偏看不懂,你又讲不了给我听,唉!”
叹气皱眉的样子,像个十足的小老太,正打算哄哄阿伊桦,她的娘过来寻她了。
“小桦,我就知道你在这里,老来给你笑笑姐添麻烦,看娘回去不收拾你!”
那皮肤黝黑却憨厚朴实的妇女,嗔了几句阿伊桦,又抬头给了常笑笑一个友善的微笑:“前些日子阿伊桦说你的腿脚有些难受,我当家的以前也是买卖药材的,我懂些风湿骨痛的偏方,明儿拿来给你!”
常笑笑颔首微笑,表示谢意。
那小阿伊桦,随后便被带走了,走了会儿,又跑了回来,把一张纸塞到了常笑笑怀里,嘻哈哈道:“忘了还给姐姐你了,我得赶紧识字,然后就能看懂情书了,姐姐再见!”牛bb - .
第二八三章
第二八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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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的目光,又重新被那尸体吸引过去,官大人亲自来了现场,这是七里城首发的跳塔自杀的案例,自然办的慎重。
“谁先发现的他?”他朝人群里问,出来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看不清容颜。
“我!”声音有些低沉,听不真切,大家都有八卦的心理,所以当下都止住了议论纷纷,周围静的可怕,都竖着耳朵难那男子回话。
“怎么发现?”
官老爷继续问。
“清晨我从塔上下来的时候,和他错身而过,以为是来看初生的太阳的,没太在意,后来听到了一声闷响,从第十层的窗口往外看去,他就躺在了这!”
那男人的声音,因着周边的寂静,明朗起来,常笑笑的眼眸,随着这声音灌入耳膜,有一瞬间的呆滞,随后,目光缓缓的不敢置信的朝着那男人的方向移去。
瘦削,高挑,上半个脸教斗笠遮住,下半个脸却是清晰,那说要遗忘,却始终未曾王忘却过的唇形,就这样堂而皇之的闯入了她的视线,在她愣神的时候,那人似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将斗笠往下压了压,微侧过半个身,背对着她。
是他吗?抑或只是,她看错了!
“你一大早怎么会去塔上,莫不是你推的他下来?”官老爷不相信自己的城民,会做这样的傻事,七里城自古来百姓其乐融融,除非是正常的生老病死,活着天灾人祸,不然很少死人,这样的自杀案例,更是开古来第一遭,自然会开始胡乱怀疑。
那男人还不曾说什么,人群里陡然跑了个蓄着胡子的中原人出来,四十来岁,矮矮胖胖,一副富态。
“谁在这胡说吗?知道我们爷是谁吗?”
“李响!”男人低沉的喝住了这中年男人,许是声音太急太大,尽惹的他一阵虚弱的咳嗽,左手的微握了拳头,放在唇边,他咳了好一会儿,才把气息喘平了。
“我在塔上,等人!”不知道是不是常笑笑的错觉,总觉得他的目光想看自己,却又害怕看到自己,这个人,真的和记忆里的那个十分的想象。
可是那个不是被册封了荣亲王,身材也是魁梧高壮,不似眼前的这个这般枯瘦。
还有那个的指关节和脸色,都是健康的小麦色,不像眼前这个这般苍白无力,有些像个文弱书生。
“等人?一大早你在那里等谁,可有证人!”那官老爷不依不饶的继续盘问起来。
男人身后的中年男人气鼓鼓的要上前呵斥,被男人一把揽住。
“我不是一大早在上头等人,而是等了一晚,早上是下来的!”那回答不慌不忙,不卑不亢。
常笑笑的心里,再度咯噔了一下,等了一晚上,等的是她吗?
“不管如何,总要有个证人,没有证人你就脱不了干系,来人,先押回衙门里,慢慢审讯!自杀与否,本官不敢随意下断定,待本官问清详细,再发通告告之大家!都被围观了,各自回家去!”
官老爷一句话,两个衙役上前不客气的推开男人身边的中年男子,左右开弓把男人压个紧实,好似他就是罪犯一样。
常笑笑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冲了上前,鬼使神差的张开手臂挡在了那个男人都面前。
“常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官老爷的儿子也喜欢常笑笑,所以他对常笑笑,态度算是温和的。
“笔!”常笑笑用唇语不断比划着,大家都知道她不会说话,可能是要纸笔呢!
于是赶忙从路边卖文房四宝的店里,送了纸笔出来,只见常笑笑接过纸笔,在上歪歪斜斜写下八个字:“他约的我,我是证人。”
这下,所有人都震惊了。
“可,可有证据?”唯恐常笑笑做了假证,那官老爷赶紧发话。
常笑笑当着大家的面,从袖口里抽出那封画着燕山塔的信,送到官老爷手里,还附上自己的一张纸条:“请勿宣读,他约我在此赏月,我爽约了。”
官老爷看完,眉心一皱,这样一来,此人一大清早上了燕山塔,就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但是却需要最后一步的验证。
“你,写两行字我看看!”笔迹对比。
常笑笑的心很紧张,那人的脸虽然依然蒙在斗笠下看不到,但是若是看到他的字迹,她便至少可以确定,他是不是这大半年来写情书的人。
那人顿了顿,随后,挥手拒绝了毛笔,摘下了头上的斗笠。
一眼万年,如果说时间是把杀猪刀,常笑笑真的愿意相信,这哪里还是当年那个意气奋发生气发火温柔起来都俊美无寿的男子,他眼眶青黑,形容瘦削,脸上几乎是皮包骨头,但是依稀还可以看出当年的轮廓来。
一双眼睛,避闪开她的目光,却是温柔的盛放了水汽:“昨晚,以为你会来。不过幸好你没来,不然我不知道是该伤心,还是开心。”
什么个情况?
众人迷糊!
“常姑娘,你认得他?”官老爷看到这场面有些不痛快,那男人看常笑笑的目光,显然是郎有情。这常姑娘,可是他儿子看上的女人,他自己对常姑娘也是很满意的,生的美又善良,端庄又娴雅。
如今被别的男人好似故人般深情的瞧着,他有种替儿子吃醋的感觉,故而出来插两句嘴打断。
“蒋大人,借一步说话!”方才被推开的中年男人,低调的走过来,拉了官老爷到一边,在官老爷耳边低语几句,官老爷细细看了那瘦削男人一眼,脸色大变,忙对周遭吩咐:“都看什么看,系自杀,绝对的自杀,和这位爷没有半分关系,都给我回去,散了,散了,走走走!”
哄了半天人,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只几个青年不时回头看看常笑笑,怕她出事。
第二八四章
第二八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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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人群散尽了,凰子夜犹豫了几下想伸手拉住常笑笑的手,终究还是没有这个勇气。
“不要站在这里了,一股子血腥味,我还未用早膳,你昨晚爽约了,请我吃个早膳吧!”他柔柔的开口,声音虽然还是那般的沉稳,可是却藏着不容忽视的虚弱。
常笑笑抬头看了下他,没有动,眉心微微一皱,随后,抓起他的手。
凰子夜心跳猛烈加速起来,脸色一片绯红,如同个刚谈恋爱的毛头小伙,常笑笑的脸,却依然那般凝重。
“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摊开他的手心,一笔一划落下这几个字。
他扯唇不以为意的笑笑,许是不想她担心。
她气了,用力打了下他的手心,再重重写下一个字:“说!”
有逼供的味道,凰子夜扬起了唇角,太瘦了,瘦的连笑容都让人心疼,像个纸片人一样,好像轻轻一推就会倒地。
见他只是笑,不知道他笑个哪门子劲,常笑笑气急,不愿意理他,丢了他的手,转身就走。
才走了两步,腰上,陡然环上一圈温暖:“你总归还是关心我的,是吗?”
她跺了他一脚,丢给他一个冷笑,继续顾自己走。
他没有追上来,她的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不是因为他不追上来而感到失落,而是因为他现在这幅病怏怏的鬼模样。
也没有传闻说荣亲王病重啊,好好的身体怎么会不出两年光景,就落的这幅模样呢?
不是封了王爷,不再操劳国事了吗?怎么反倒越清闲,这人调养的越发的差了?
她走着,鼓起腮帮子,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眼眶有些湿润,从今年开春就来了吗?从来的第一天开始就给她写信了吗?
他是不是一直在默默的遥远的看着她,从广场到市集,从市集到花园,那些许能不期而遇的场景,都是他制造的吧!
每天他只上午出来逛,下午都会待在家里看书,她曾还觉得他怎么这么清闲,现在看到他的样子,她就明白了,怕是身子不允许他整日的外出吧,上午耗尽体力,下午便要在家修养。
到底是什么病,怎么会把他折磨成这样?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病的半死不活了还要出现在她面前,是买她一个心软吗?她才不会,纵然曾任自己爱过他,那也只是曾经,现在的他,完全把他当作陌路人,要死要活随便他,就算现在即刻死了,也和她……
“爷,爷……娘娘,不,常姑娘,您不要走,爷!您醒醒啊!”
才告诉自己就算他这一刻死去,也和自己没有半分关系,可为何听到他轰然倒地的声音,她的脚步再也挪动不了半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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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入冬,房间里就已经点燃了炭火,闷的有些发昏,所有的窗户都紧闭着,房间里弥漫的都是药味和火炭的味道,即便染着香炉,也驱散不了那怪味儿。
常笑笑垂手坐在一边,一瞬不瞬的看着床上形容枯槁的男人。
他还在睡,原来陪着他的中年男人,是太医院的太医,贴身料理他的病情的。
常笑笑自那姓蒋的太医处得知,凰子夜早年以酒为伍,酒入愁肠更伤身,而且之后又拒绝吃药,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时机,这会儿,肝脾肾脏都教伤的七七八八了,怕是大罗神仙也无济于事了,只能过一天算一天了。
刚来这边的时候,气候不适宜,又大病了两场,那两场伤了他的元气,身子便越发的差,昨儿个晚上不听劝,非要去那燕山塔坐一晚上,受了极重的风寒,怕是没有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蒋太医说完这些,眼眶都湿润了,声音也哽咽了:“常姑娘,人生在世,谁能没给错,就算是大J大恶之人,死前也求盼个原谅,爷本是不愿来打搅你的,是皇上和江太师,把爷打晕了送来的,爷醒来后,看人都到了这,就想着每日远远瞧瞧你。
想和你说话,又不敢说,便只能以书信代劳,他身体很差了,却坚持每天上午都要出门,只为了看看,能不能偶尔与你不期而遇,微臣们劝都劝不住的。
前天下午晕了一阵子,他逼着微臣说实话,微臣告诉他他这身体,要走到尽头了,所以他便想在死前和你见上一面,求你原谅,没想到你没有来,他下塔时候和微臣说,怕是要带着遗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