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是否派人去通知两位王子了?”约翰王子一关上门,就急忙问道。
玛丽说卢森堡公爵派人去了,约翰王子愣了一下,才回答道,“陛下放心吧,我的两个心腹和我一起从凯泽斯劳滕出发的,他们应该只会比卢森堡公爵的下属迟几个小时到达凡尔赛。”
玛丽只是点了点头,约翰王子又说,“陛下,我请求您下令,让驻扎在茨魏布吕肯的法兰西军队进入战备状态。”
玛丽本能的摇摇头,“先生,这没必要。”
“陛下,军队的集结准备还需要时间,”约翰王子补充道,“我刚才和卢森堡公爵谈过,他和我同样认为现在的局势不太乐观,陛下也知道国王和您是陷入了某种阴谋当中,我们认为您应该早做准备。”
“好吧,先生,”玛丽压根儿不愿意思考什么“做准备”,于是索性答应了约翰王子,由他去做。
约翰王子站起身,但玛丽还有问题,“小约翰”,她学着国王常用的叫法,“我相信你,因此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能相信马克西米利安.约瑟夫么?”
“陛下在发现卢森堡公爵有什么不够忠诚的行为之前,还是应该对他放心,”约翰王子走向门口,“陛下休息吧,请您一定要保重身体,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您去做呢。”
玛丽并没有理会他,只是也站起身来,“我要去看看国王。”
约翰王子并没有阻止玛丽,于是当玛丽走到国王的房间门口,才想起现在只有五点多钟,即便她是多么希望国王能够醒来同她说上一两句话,也不能叫醒国王。
于是玛丽就在走廊上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一直到她被侍从们叫醒,说国王在找她。
玛丽看看表,刚刚八点,于是她赶忙走到国王的房间里。
显然是由于发烧的缘故,国王的精神有些萎靡,他看了看自己的妻子,“玛丽,你还好么?他们说你没有睡觉,你不要为我担心,我很好。”
“我没事的,奥古斯特,”玛丽勉强露出一个笑脸,“你一定是弄错了,我睡觉了。”
“哦,玛丽,”国王似乎想起了什么,“孩子们都好吧。”
“当然,”玛丽依然微笑着,“他们都在祈祷你早日康复呢。”
国王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又说道,“玛丽,派人去凡尔赛把费迪南德和约瑟夫叫来。”
玛丽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国王既然这么说,就意味着他必然也认识到了什么。
国王显然看到了妻子表情的变化,于是又补充道,“玛丽,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想见他们。”
玛丽这才反应过来,用同样温柔的声调回答,“奥古斯特,你放心吧,卢森堡公爵和约翰王子派出了两批使者了。”
“好,”国王只回答了一个字,他垂下眼帘,就在玛丽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突然又补充道,“玛丽,有你在,我当然就能放心了。”
032 阴谋的另一部分
4月24日,国王的伤情时好时坏。但始终没有完全退烧。
约翰王子和卢森堡公爵从普法尔茨地区找来的医生和药品,在这一天里陆续到达了茨魏布吕肯。玛丽在这一整天里,除了呆在国王的病房里,谨慎的监督着医生们用药之外,就是向医生们询问、和他们讨论国王的伤势。
所有人,包括玛丽,其实都明白,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一次普通的感冒就有可能夺取人的性命,而像国王这样受了这么重的伤,能否活下来,与其说是靠医药,倒不如说是完全依赖上帝的意思了。
玛丽把所有其他的事情都托付给了约翰王子,让他斟酌处理。国王的这个妹夫显然对卢森堡公爵有着更大的信任,在他的要求下,玛丽也给了马克西米利安.约瑟夫类似的权利。
弗朗索瓦没有来打扰父母亲,在和她的约翰姑父简短的交谈了一次之后,她已经完全明白了事情的始末,随即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和安抚弟妹的任务。订婚都没有使这姑娘改变什么,但现在,她似乎在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约瑟珐和查理虽然还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知道爸爸病了,也从妈妈和其他人的表情和言语中,知道发生了他们从未遇到过的事情。两个孩子都前所未有的乖巧,弗朗索瓦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们,他们也乖乖的和姐姐作伴。
许多年以后,当这三个孩子都上了年纪,当他们再一次回忆起1887年那个可怕的春天,仍然觉得,那是他们人生中最漫长的三天。他们问约翰姑父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得到的回答是,国王的伤势好转,或者是费迪南德和约瑟夫两个人赶来。
即使他们收到消息立刻动身,即使他们昼夜兼程,在路上不断换马,费迪南德和约瑟夫两个人,最快也需要再过四到五天才能赶来,而在这期间,所有人都只能祈祷,国王的伤势能有好转的迹象。
在这三天里,国王的伤势时好时坏,有几次人们乐观的发现他似乎退烧了,但随后他很快就又开始继续发烧。即便是健康的人,在这样持续的高热折磨下,也会吃不消的,更何况国王的腿上,还有那么一处严重的伤口,因此。从26日凌晨开始,即便玛丽不愿承认,她也已经悲哀的发现,国王开始出现意识模糊的迹象了。
国王以极大的意志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清醒的时候,他始终在极力安慰自己的妻子,他甚至把孩子们也叫到身边,告诉他们爸爸并没有病得很严重,等爸爸病好了,还要带他们去看姑姑。
然而,26日上午,国王却召见了约翰王子和卢森堡公爵,受到召见的两位重臣都意识到,国王既然自从受伤以后第一次接见他们,必然是意识到什么更加可怕的事情了。
召见的时候,国王把玛丽赶出去了,但很快门就开了,约翰王子出来对她说,国王陛下已经决定立遗嘱了。
这是必然的事情,但玛丽一直逃避去想,自然也不会在国王面前提起。玛丽知道。如果不是国王自己想起来,就八成是约翰王子的意见了——未成年子女的监护权,国王的财产,这些东西,都必须掌握在王后的手中。
“小约翰,”在进房间之前,玛丽低声叫住约翰王子,“陛下之前和我说过,最新式的弗朗索瓦枪,基本已经设计完成了。”
约翰王子愣了一下,脸色马上变得肃然了。如果国王真的以及设计好了这件武器,那么,相关的图纸,以及那些国王雇佣的、会造枪的技术人员,也都要保证能传给王储,玛丽真佩服自己在这时候,还能想到这一点。但她确实没有再国王面前提及此事的勇气,只能让约翰王子去说。
王后和两位重臣,其实都是德国人,于是人们又叫来了弗朗索瓦公主,再加上德.莱歇先生,以及茨魏布吕肯主教,在这些人的见证下,国王订立了遗嘱。这一行动极大地消耗了国王的体力,以至于他只顾得上问问妻子自己的签名是否清楚,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就晕了过去。
玛丽吓坏了,极力呼唤着丈夫的名字,医生们迅速冲上来急救。国王过了许久才醒过来。他已经无力说话,玛丽跪在他的床前,反复和他说着话,告诉他他一定会康复的。国王似乎有一点儿好转,很快又迷迷糊糊的了。
玛丽一直守在国王身边,到下午三四点钟,楼下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了喧哗。德.莱歇先生走到窗边看了看,又快速来到玛丽身边,低声道,“陛下,王子来了。”
玛丽愣住了,她不明白他说“王子”,是什么意思。但国王也听到了这句话,他很急迫的看了看门边,没有见到人影,便盯着玛丽。
玛丽安抚了丈夫,赶忙来到院子里,眼前的情景让她大吃一惊。
两个人架着约瑟夫,这孩子连抬起头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整个人软在那里,而另一边,几个人正帮助抱着小路易.夏尔的骑士从马上下来。然后玛丽看清楚,那也完全站立不稳的骑士,正是拿破仑.波拿巴。
玛丽几乎是本能的跑过去,从人们的手中接过路易.夏尔,这孩子似乎才从睡梦中醒来,突然看到母亲,显得又惊讶又高兴。玛丽看到小儿子完好无损,才稍微放了心,赶忙叫人把这孩子送到弗朗索瓦的房间去。
喘息未定的约瑟夫这才很费力的挤出几个字,“妈妈,爸爸呢?”
玛丽却有更多的问题。费迪南德呢?他们为什么会提前这么多赶到了?她往四周看了看,约翰王子已经赶来了,她就让他把现场的事情都处理了,自己带着约瑟夫回房间去。
等到了房间里,一直架着约瑟夫的那个随从,把王子放到椅子上,才对着玛丽行了个礼,“王后陛下,好久不见了。”
玛丽惊讶万分,这人不是别人,居然是亨利.巴尔。
没等玛丽回答,他又转向王子,“约瑟夫殿下,可以由我来向您的母亲叙述我们这段时间的经历么?”
约瑟夫“嗯”了一声,于是亨利.巴尔就说开了。
这么些年来,亨利.巴尔一直作为普罗旺斯伯爵的手下,在伯爵的领地活动着。即便国王的大弟弟表面上安于在凡尔赛的软禁,事实上,仍然一直在等待着机会。由于他没有后代,于是理所当然的和阿特瓦伯爵联合到了一起。
近几年来,王储在长大,国王也习惯于和妻子共同处理政事,在这种情况下,玛丽对于国王这两个弟弟的警惕性,已经大不如前了。就在去年,两位伯爵的行动有了突破性进展,阿特瓦伯爵在为卢森堡公爵操办婚事,以及之后的一些活动中,弄到了一笔钱,他们因此雇佣了一些瑞士佣兵和其他的亡命之徒,弄到了弗朗索瓦枪和其他武器,趁着国王和王后离开凡尔赛的机会,要在宫里发动政变。
“这次政变的目的,首先是使普罗旺斯伯爵脱离软禁,其次,他们想绑架王储和另外两位王子,以此来要挟国王退位。”亨利.巴尔苦笑着,“事实上,陛下才离开凡尔赛没几天,我就获得了确切的信息,赶到凡尔赛,可惜,没有人相信我。”
“你为什么不追赶国王和我的队伍?”玛丽质问道。
“外界传闻费迪南德王储有多么的聪明睿智,这使我动了好奇心,”亨利.巴尔回答,“只不过,然后我就被王储殿下关起来了。”
“一直到菲利普那个家伙把我救出来。”
“菲利普?”
“是的,陛下,菲利普发现,奥尔良公爵似乎和那两位伯爵达成了某种妥协,他也在秘密安排些什么,他比我聪明,他直接找的是小舒瓦泽公爵,小舒瓦泽公爵又找到王储,我才被放出来。”
“可惜的是,我们耽误了宝贵的时间,已经无法阻止政变了。”
“这么说,政变已经发生了?”玛丽的声音颤抖着,这难道就是那个阴谋的另一部分?
“是的,陛下,阿特瓦伯爵大概是伪造了一份国王的诏令,接管了凡尔赛驻军,王储殿下身边只有一部分卫队,于是他只能接受小舒瓦泽公爵建议,撤离凡尔赛,来寻找国王和陛下您。”
“费迪南德人呢?”玛丽本以为儿子还在凡尔赛,但他为什么没有来到这里呢?
“我们在路上遇到了约翰王子的使者,听说了国王陛下遇刺的消息,王储殿下就带上小舒瓦泽公爵和罗尚博伯爵,去斯特拉斯堡找路易.德.罗昂红衣主教了,据说他正在那里度假。”
“费迪南德想干什么?”玛丽怒不可遏。
“我亲爱的王储哥哥说他需要罗昂家族等几个古老家族的支持,小舒瓦泽公爵他们也同意他的观点,”一直沉默的约瑟夫,似乎终于缓过劲来,突然插话道。
玛丽很生气,却不知道气从何来,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跌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一直到亨利.巴尔自动告退出去,她才回过神来,又询问了约瑟夫一番。
约瑟夫其实一直对政变一无所知,费迪南德什么都没告诉他,只是最后趁宫里面的混乱,把他和小路易.夏尔弄了出来,带上他们一起出发。玛丽简要和儿子说了说国王的情况,母子二人几度哽咽,却都没有哭出来。
玛丽想了想,不管怎么样,一家人终于又将要团聚了。她先命令约翰王子派一支军队去接应费迪南德,随后又和约瑟夫商量,该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国王。
033 母子之间
约瑟夫想到了一个蹩脚的谎言。他跟着母亲去看望国王,就对他父亲说,他是因为从小没离开过父母亲,太过思念,便瞒着费迪南德偷跑出来的。至于小路易.夏尔,人们就把他藏在他姐姐的房间里,不让国王见到他。
玛丽觉得国王未必会相信,但国王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很勉强的嘱咐了约瑟夫一句,便让他回房间去休息了。
等夫妻二人独处的时候,国王才又问玛丽,去叫费迪南德的人派出去了没有。
玛丽此时,看着国王那虚弱的模样,心里着实生大儿子的气了,嘴上却只能安慰国王,让他安心再等两天,费迪南德也就应该到了。
“哦,”国王哼了一声,“愿上帝保佑我能见到费迪南德吧。”
玛丽听到国王这么说,一下子鼻头一酸,眼泪又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赶忙背过脸去,擦去泪珠,才对国王说,“奥古斯特,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安心养伤,你一定会康复的。”
国王不再说话了,玛丽却没有时间再陪在丈夫身边,既然已经确定凡尔赛发生了政变,国王这边,也应该做出必要的反应。
约翰王子和卢森堡公爵两个人,正在询问亨利.巴尔和拿破仑,玛丽也才知道,这个拿破仑.波拿巴,自从战争结束以后,就变成了王储殿下的手下,而且,可以看出费迪南德对他是相当信任,因为他实际上才是王储任命的、这支护送约瑟夫和路易.夏尔两位王子的小分队的队长。
“波拿巴先生,这一次你立下了大功劳,”玛丽自然也要褒奖一下这年轻人,“我会和国王陛下说,敕封你为法兰西贵族的一员。”
玛丽做出这个决断,其实只是出于本能,而直到两年以后这位历史上的皇帝被她的儿子正式封爵,改名叫做拿破仑.德.波拿巴子爵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再没有什么安排,比这样更适合这位军事天才的了。
询问结束了之后,两位重臣和王后关起门来讨论对策,约翰王子的第一个建议,是把约瑟夫叫过来。
“陛下,以后您召见我们的时候,最好都要把王子们也留在身边。”
事情紧急,于是可怜的约瑟夫被从梦乡中拖起来,玛丽虽然对儿子睡眼惺忪的模样心疼极了,却也知道两个德意志背景的诸侯和一位来自奥地利的王后讨论法兰西的国事,即使做出了结论,说出去也很难让人信服。
然而就在两位重臣之间,也产生了争执。马克西米利安.约瑟夫认为应该立刻对凡尔赛的政变做出反应,并且对外界公布国王遇刺的情况,把这说成是普罗旺斯伯爵一伙人丧心病狂的恶行。但约翰王子却提出了反对意见,他建议等见到了王储之后,再由费迪南德自己做决定。
“王后陛下,”马克西米利安.约瑟夫盯着玛丽,“我一直认为您要比卡特琳娜.德.美第奇还要英明果断,现在是您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但费迪南德殿下也同样强于瓦卢阿家族的那最后三位国王,”没等玛丽回答。约翰王子也抢着说。
玛丽已经听明白了,而且,她确实也曾想过这一点,费迪南德只有十四岁,假如国王这一次真的挺不过去,这孩子就要做国王,但他是否要亲政,却是玛丽自己能从中插一手的事情——不管怎么说,费迪南德都还没有成年,王太后摄政合情合理,而且,这位王太后还是已经在法兰西国政中发挥着近乎决定性的作用了。
但玛丽自己想要摄政么?这几天里,人人都能看到王后的悲伤,但没有人知道,王后的悲伤,不仅仅来自于国王那沉重的伤势。玛丽无法接受的是,她自以为改变了历史上的路易十六和玛丽王后的命运,带给自己和国王一场幸福的生活,却从未想过,命运的改变也许不完全是向好的方向,法兰西路易十六国王是不用上断头台了,但却比历史上的被砍头还早了好几年的死于刺杀,这是多么大的讽刺啊。
玛丽想了很久,就在两位重臣都以为王后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她突然开口问道,“约翰王子,根据你的观点,费迪南德来了以后,他会对这件事情。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我说不准,陛下,”约翰王子不假思索的回答,“也许同卢森堡公爵想到的一样。”
“那么两位不如现在开始草拟对外公告的文稿吧,”玛丽看了看约瑟夫,这孩子已经在旁边的沙发上打起了瞌睡,“也许等到文稿准备好,费迪南德就已经赶到了呢。”
“我会给约瑟夫皇帝陛下写信的,”玛丽又补充道,“请你们两位召集在你们各自领地上的所有驻军,向茨魏布吕肯这里集结吧,也许我们很快就又要打仗了。”
第二天凌晨四点多钟,费迪南德和路易.德.罗昂红衣主教赶到了。红衣主教那酒色掏空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长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