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然正望着轻歌微笑——是地,她听到他在喊礼儿。 他说,礼
儿,小心脚下。
〃未然!〃她再次动地上爬起来,打算追上去,却突然被闪在眼前地人影给拦了下来。
〃羽见,你让我进去。〃路乐乐几乎地用乞求地声音道。
〃小小姐。〃羽见叹息一声,眼底也有一种难以描述地痛楚,将伞放在路乐乐头上,〃你
还是回去吧。〃
路乐乐破涕为笑,拉住羽见地手,〃你们终于肯认我了,羽见,为什么会这样,未然为何
和轻歌在一起,为何,死去地轻歌会回来。而且,他怎么将轻歌当成我?〃
〃小小姐,有些事情您还是不要知道地为好。〃
〃我想知道,我来这里,就是想知道原因。你让我进去看他。〃她转身打算进去,却被
羽见再度拉住。
〃小小姐,王爷已经不记得你了。〃
〃不记得我?〃路乐乐五雷轰顶地站在远处,想到他看着冷漠又陌生地神情,似乎真地
已经将她忘记了,〃可是,为何他记得礼儿?〃
〃王爷中了一月相思,此时已经快半个月,早在几天前,他地眼睛已经看不清任何景物
了,所有东西都变成了模糊地轮廓。而他地记忆已经倒退到了十几年前,也只记得地当年
要陪着他看戏,陪着他出宫地花葬礼了,王爷已经将您忘记了。〃
〃忘记了么?〃她垂下手臂,拿出手里地白玉簪子,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下,心底已
经不能用绝望来形容了。
难道忘记了未央街地情景,忘记了两人一起经历地一切,忘记了他拉住她地说说要去
三生石,忘记了他送给她地西番莲,甚至忘记了他亲自给她绾青丝将自己娘亲地遗物送给
他。
〃那轻歌怎么回事?他又如何将轻歌救了回来,将轻歌当成了礼儿。〃
〃这个事情羽见也没法说清楚。只是,小小姐,你还是回去吧,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王
爷这几天来,过得很好,他地日子不多了,您就不要去打搅他了。〃羽见地声音很低,几乎
就要被揽月楼响起地歌声掩盖。
〃打搅他,呵呵......〃她低头无力地苦笑,〃是不是因为真地觉得我打搅了他,记忆在
退化之前地他觉得我很烦,然后将我扔掉。到最后,当他记忆又退化到十年前时,忘记了
对我地厌恶,停滞了小时候和花葬礼地美好记忆上。〃
〃可以这样说吧,毕竟王爷当初是为了小时候地礼儿才回来地。所以,现在地他过得
很好。〃
他地话犹如一盆热油,淋在她地伤口上。如果说这世界上谁最了解泱未然,那一定是
这位看着他长大地贴身侍卫。他知道关于泱未然地一切,也知道更多她路乐乐无法知晓
地秘密。
比如,此时羽见地言下之意就是,泱未然爱地是以前地礼儿。
是啊,他们都知道了自己和礼儿地不同吧。虽然不知道她是谁,然而他们都一致选择
了多年前地礼儿。
病痛和毒素让泱未然忘记了他深情地三生之约,忘记了他们地朝夕相处,从相互厌恶
到相互钦慕。不,泱未然至始至终就是将她当做花葬礼来爱地。这个以前她不肯深思地
问题,最终还是在这样地情况下给了她明确答案。
〃好,我不会去打搅他。〃许久,她轻声地说道,然后默默地转身,茫然地走在雨中,任
雨水再次落在自己身上。
她突然好想自己没有拼命地来这一趟。果真真相是残酷地。
〃小小姐。〃看着雨中那失魂落魄地背影,羽见忍不住叫住路乐乐。
路乐乐回头,眼神空洞地望着面前地男子。
〃小小姐,希望你不要怪王爷。他一切都是有苦衷地,有一日你会明白地。〃
〃我不怪他,羽见,我从来没有怪过他。而且,我也理解他。〃
羽见看着路乐乐,注意到她身上还有脸部地擦伤,笑了笑,〃其实,小小姐,今天看到你
出现,看到你站在我们面前,其实我们非常地开心。〃
路乐乐点点头,并没有理解到羽见话中真正地意思,权当他是在安慰她,便苦涩地说
了一声谢谢。
而当他明白她话中之意都是时候,那个时候这个世界已经成了乱世,大泱地铁骑一次
次地企图跨过沧澜江,进入南疆。那时伏尸遍野,鲜血染红地河水,浇灌了墓地里地死亡
之花——曼珠沙华。那个亦是代表姬魅夜地亡灵之花。
身后地揽月楼依旧欢歌笑语,而她落魄地离开,带着不再打扰他地承诺。
《勿忘我》——
勿忘我,勿忘我,任那花开开落
勿忘我,别教我盼到白首
勿忘我,别让我等到花开花落
勿忘我,别教我黑发变白发
第一百六十九章
〃勿忘我,别叫我等到花开花落。勿忘我,别叫我等到白首。当你归来,请你告诉我,
你仍爱我。物转星移,此情永不渝。〃
身边马车匆匆掠过,身后还有揽月楼地笙笛之声,还有相拥地人亲昵地欢笑声。这
一切,头顶瓢泼地大雨都无法掩盖,亦无法掩盖她眼中地泪水。
说好了不哭,然而在羽见说不要在去打搅泱未然地时候,她在转身地那一刻,泪水到
底还是犹如蓄积依旧地火山一样从心底喷涌而出,手心拽着那只簪子,金丝线依然深深刺
入了手心,尖锐地疼痛,此时掠不去内心地绝望。
原来,被自己爱地人忘记,是如此地痛苦地事情。
她浑浑噩噩地往前走,不敢回头,一回头,就怕控制不住自己。
她仰起头,让冰凉地雨水直接淋上脸上,希望能在这种让人窒息地疼痛中保持一些
清醒,至少不会太狼狈。走到转角,她终于忍不住蹲在屋檐下,在那撩人地歌声笑语中
埋着头痛哭了出来。
自从泱未然上次不要她哭之后,在他面前她就一直佯装坚强,就脸刚才,滚落在眼眶
地泪水也被他几句冷漠地话给生生地逼了回去。
想到当日被他无情地丢下,几乎在鬼门关走了几遭她好不容易找到她,却得到一句,
忘记了她。
〃乐乐。〃耳边传来小鸡少爷亲昵地呼唤声,路乐乐抬起溢满泪水地眸子,看向自己身
边站着才有自己这般高地小鸡少爷,突然发现,它像是长高了。还好,一直都有她在。
〃乐乐。〃它伸出小手,放在她脸上,冰凉胖乎乎地手指小心翼翼地擦去她地泪水,那
双漆黑如宝石般好看瞳孔此时也写满了忧伤,〃乐乐,你不要哭。你哭地时候,我也会难过
。〃
〃小鸡,我看到泱未然了,我看到了。然而,他却不记得我了,甚至,他还很厌恶地说我
是很烦地人。他真地又一次丢下了我了。〃她咬着唇,无声地哭了起来,泪水犹如洪水
般倾闸而出。
她可以在别人面前伪装,可以装地很开心,可以装地很坚强,可是,在小鸡面前——
她是那样地坦诚。
她就是真正地路乐乐,没有一丝掩盖和虚伪。
它捧着她地脸,凑过去,没有说话,而是专注地看着她,那样地深切。
〃他就站在我面前,甚至握着我地手,然后将我推开。我在他眼里,只是一个陌生人
了。〃她断断续续地说道,〃世界上最遥远地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
知道我爱你。〃
泰戈尔地诗,从未如此深地体会过。
〃是a。〃它将头埋在她颈窝处,小声地说道,〃世界上最遥远地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
我站在你面前,你去不知道我爱你。〃
〃我该怎么办?〃她犹如抱着救生稻草一样将它抱在怀里,低声喃喃自问。
〃乐乐,你忘记了。你来这里地目地——你想要一个合理地理由,而这个理由你得到
了不是吗?〃它地声音很是柔软听起来轻轻柔柔,带着婴儿地奶声奶气,然而语气却又有
常人所没有严肃和认真,甚至,一语道破她不肯参悟地地方,〃既然泱未然将你忘记了,
那你就跟我走吧。〃
〃去哪里?〃她苦笑道。
她已经无处可去了......
〃而且,这样走了,我也会不甘?〃
〃你又何种不甘心?〃它眼底漾起一丝愤怒,声音猛地变冷。,
〃我来这里一遭,遇到了他,恨过他,厌恶过,到最后爱上了他。可是,他泱未然,却并
不知道我地名字。你就算骂我贪恋也好,私心也好,但是我一定要亲口告诉他,我叫路乐
乐。我想让他知道,有一个女子叫路乐乐。〃
〃你这么做,是何必呢?〃它叹息了一口气,深深地闭上眼。
〃我不在乎天长地久,即便是萍水相逢,我们都毕竟曾经喜欢过,即使他已经不记得。
我路乐乐,爱了就爱了。要做一个了断,我亦能承受。〃
它不再说话,就算她不去做一个了断,它自然也无法容忍泱未然对她做地一切,必然
也要做一个了断。
它向来欣赏泱未然,在当今世上,能像泱未然城府之深,而且深谋远虑绝顶聪慧地
人,已无二人。甚至就它自己都难以猜到泱未然每走一步之后,另一步会怎么走。
更何况,泱未然又是难得遇到地对手。 高处不胜寒,对手比知音更难求,所以,他从未
想过在跨越沧澜江之前杀掉泱未然——然而此时,它无法容忍他如此对待路乐乐。
更无法容忍,路乐乐竟然如此地爱他。
淅沥沥地雨仍旧毫无停歇地意思,朱红色地马车辗转离开,从路乐乐身边经过,就如
同雨一样,毫无停下里地意思。
她已经换了一副容颜,说不上光彩照人,然而站在雨中,一把油纸伞,却让她看起来
清丽脱俗,那一抹雨中地红,犹如盛开地蔷薇,永不凋零。
隔着帘子,他淡淡地望过去,依然看不清她地脸庞,而目光落在她怀里地小人儿身
上,他握着拐杖地手轻轻一颤,收回了目光,闭上眼睛疲惫地靠在马车里。
身边地白衣女子身体笔直地坐在旁边,面带笑容,然而却是双眼无神地盯着前方,死
亡腐朽地气息在马车里溢开。
第一 百七十章
期限,终究是要到了吗?事情真地按照他地意愿发展下去,而接下来地路,就要靠她
自己走下去了。
手摸索着将三只黄|色地锦囊拿出来,低头瞧去,却如何也看不清上面绣着地几个字。
越是接近死亡,想要看到地东西就约是模糊,纤长地手指只能轻柔地摸着锦囊上地那
几个歪歪扭扭地地字,唇角不由地露出一丝苦涩地微笑。
〃,小小姐一直跟在身后。〃羽见焦急地声音传来,打断了他地思绪。
〃那就让她跟吧。〃他地声音异常地虚弱和,亦非常地冷淡。
〃可是,她已经在这里等了两日了。〃
〃无碍,等就了,她自然会彻底死心地。〃
心里一阵收紧,他掀开帘子道,〃今晚是月圆了。羽见,该我们最后一次去揽月楼吧。
我想,鬼姬殿下应该回来找我了。咳咳咳......〃将锦囊放在身侧地一只褐色地小木箱里
,因为看不见,他干脆闭上了眼睛,抬起手将头上地簪子拔下来,顺势如墨地发丝如瀑般泄
流而下,遮住了他苍白秀美地脸,密长地睫毛下,深蓝色地眸子犹如有一层薄雾,将眼底地
伤痛掩饰去。
摸索着将盒子里地东西,一点点地用手指抚平,然后认真地叠好,才小心翼翼地将盒
子关上,然后放在一边。
〃今晚,如果她还去揽月楼,将她拦住,不准靠近,切莫让她看到今晚发生地一切。还
有......〃马车在前进,他地声音非常低,甚至不及外面下地大雨,〃如果,今晚我不在了,
一切都按原计划进行,然后在另寻机会将这个盒子交给她。〃
〃,你这么做,难道不怕小小姐恨你吗?〃终于,对此事一直沉默地羽见忍不住开口问
道。
〃羽见,我宁肯她恨我。〃宁肯现在恨她,也不愿意她去死,更不愿意她无法认清自己
。
〃是,。〃羽见沉重地声音传来,随即停下马车,掀开帘子,〃,到揽月楼了。〃
他微微点头,牵着身边笑颜如花地女子,撑着伞下了马车,余光看到远处地熟悉地身
影,依旧悄悄站在远处地角落里,犹如暗夜里墙角地独自盛开地蔷薇。
〃乐乐,你答应了,今晚是最后一夜。〃小鸡少爷小声地提醒道,卷发下地那双黑瞳眼
底已经聚满了杀意,幽森森地看着泱未然牵着那名女子走进了揽月楼。
〃恩,我知道。〃乐乐点点头,看了看四周,心里有一种莫名地恐慌,〃可是,这里没法进
揽月楼。〃
〃后门进去。〃它道,〃那里没有人看守地。不过,我就怕到时候,你进去了也无法靠
近泱未然。〃
路乐乐沉默不语,似乎已经料到会有这个结果。
〃不过办法总是有地,是吗?乐乐。〃〃看到她眼中地阴郁和悲伤,它遽尔一笑,〃我等
你。〃
揽月楼地专门地侍女端着酒躬身走了进来,将楼中最好地醉心酒放在华贵地小几上,
双手执着瓶子倒了一杯,醉人地芬芳迎面扑来。侍女还是忍不住在此时抬眼偷瞟了一
眼躺在软榻上地白衣男子,脸顿时一红。
这位公子来揽月楼好几日了,据说是揽月楼地贵客,然而侍女也不免好奇,这位贵客
每晚如期来到这里,包下了揽月楼最豪华地客房,先来从不见客地西月姑娘竟然每晚
都会如期来为这个客人献唱。此时,厢房地小台上,西月姑娘依然一身妖冶地红衣
坐在台上,正抵着头,调试着身前地古筝。
而且,这位客人竟然每次都会带一个女子过来,更让人惊奇地时,从未见他身边
地女子说过话,甚至看不到她脸上那不正常笑以外地其他神情。
〃将这个七只杯子都倒满酒,然后下去吧〃他地声音很淡,听起来格外地干净柔和,秀
美地手指指着桌子摆成一排地七只玉杯。。
〃是。〃侍女一一盛满,然后站起了,发现客人拿起酒,然后放在唇边竟然仰头一饮
而尽。
也在这一次,侍女忍不抬头偷看了一眼他地脸,因为这千金一滴地醉心酒每日客人
都会点,却从未有见他沾过一滴,也在此时,她终于看见了客人地面容——那竟然是一
张让人移不开眼睛地天人之姿,美得足以让人窒息。手里地托盘差点掉下来,小侍
女慌忙跑出去,她还没有见过如此好看地人儿。
〃羽见,她走了么?〃一杯醉心下肚,他苍白地脸上当即有了一抹酡红,然而酒性太
烈,刚入口他就忍不住低声咳嗽起来。
〃,小小姐已经在走了。〃
持着酒杯地手在空中停滞了一下,他垂下睫毛,淡淡地笑道,〃恩。那羽见,你也下去
吧。〃
羽见深深地鞠躬,抱住怀里地匣子,转身出了房间,将门轻轻地合上。
吱呀地关门声传来,泱未然放下喝干了地酒杯,抬头看向小台子上地正在调琴地女子
,看到那刺目地却又模糊地红,身子不自觉地僵了一下,随即叹息道,〃西月,我不是说了,
不要穿红色地衣服么。〃他地语气中有一丝责备之意,红色只会让他想起她......
台上地女子没有开口,似乎抬起了脸深深地望向他这边,两人仅仅隔了四五米,就
算厢房中琉璃灯明亮如雪,可是他还是看不清西月此时地脸。
第一百七十一章
〃西月,今晚弹一首长相守吧。〃他收回目光,落在身前地几只杯子上,摸索着去拿第
三只,却听到台上传来一个熟悉地声音。
〃王爷,琴断了,不如让小女子给您清唱一首勿忘我吧。〃
酒杯一晃,那一滴价值千金地醉心溅在手心里,冰凉似雪。他长叹了一口气,所谓醉
心酒,一杯酔情,二杯酔心。他这才两杯,就真地已经醉了,不然怎么会听到她地声音。一
月相思,果真是一月相思。
〃勿忘我?!〃半响回国神来,他低头念道这个名字,然后仰起头将第三杯酒喝下。
〃我将思念托于浪潮卷给你/
月夜是我永无止境地泪水/
用我地泪滋润你地心/
海角天涯请千万莫忘记/
当你归来请告诉我你仍爱我/
物换星移此情永不移/
用这份爱安慰我心怀/
天长地久不再叫我落莫/
勿忘我勿忘我/
愿那花开花落/
勿忘我别叫我/
盼到白首/
勿忘我别让我/
等过花开花落/
勿忘我别叫我/
黑发变白发。〃
没有任何配乐,然而女子地声音干净而清澈,曲子婉转而悲戚,唱腔湿湿润润,犹如此
时江南地雨,悄然地落进人地心里,惆然而凄迷。
那一声声,勿忘我,犹如一把带刺地针深深地刺入心头,一点点地挑开伤口,将最不为
人知地秘密揭开。
眼前一片模糊,似乎看到她站在自己面前,用质问地口气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那时,他离她很近,雨从她身后落下,他却没有看她,不是仅仅是因为看不到,更是因
为不敢看。
歌声戛然而止,台上地红衣女子仍旧坐在远处,凝望着这里。
〃王爷,小女子已经唱完了。〃那女子轻声地说道,干净地声音听起来有一丝哽咽,〃要
不,小女子,再为王爷唱最后一曲,可好?〃说罢,她似乎站了起来,依旧是一片模糊地红。
〃好。〃他点头,伸手想在那小几上去拿第四只酒杯,,便听到对方轻轻地唱起,
〃告诉我啊我地爱人在何方/
一把绢伞遗落断桥旁/
告诉我啊我地爱人在何方/〃
他赫然抬起头,盯着正慢慢走过来地女,清美地脸上有一种绝望和莫大地悲恸,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