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今年六月,八公主死于难产,到了十二月,眼瞅着要过年了,十公主又死了。口上说着我没受多大影响,连死两个女儿的压力还是挺大的。佟国维又请示退休,折子写得那样赚人热泪,康熙有些绷不住了。
加上朝政也乱了一点儿,康熙三十五年之前闻所未闻的怪现象纷纷涌现,弄得步入老年的康熙很是头疼。唯一让他振奋的就是子孙满堂了,想到明年又要给孙子栓婚,康熙心头又涌上了一股满足感。
这股子满足感促使着他打起精神,先安慰了佟国维:你先养病,上了年纪的人冬天生病,到了春天就好了,到时候你再来当差,国家还需要你呢。为防万一,又把原来被他拍走的隆科多叫回来,重授了个都统。
佟国维更加低调了,同时勒令家里人不许乱动,又亲自把佐领叫过来,让他们把隆科多的女儿报个守孝:嗯,隆科多原配的母亲死了,也是这姑娘的外祖母。此举一出,四儿又“病”了。隆科多在她床前衣不解带地侍奉,比亲儿子还周到。
佟国维连连叹气,这两个家伙只要暂时安静了就好。
阿灵阿那里也打听到了上述消息,颇有一种计策得偿的快感。京城世家看戏也看得津津有味,阿灵阿你就闹呗,哪怕佟家真的萎了,咱们要使劲也不使那么早,不能让你渔翁得利了。
一时之间钮祜禄氏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气慨,直到大挑秀女过了复选,入宫留宿。
康熙亲自召见了几个秀女,哪家的都有。在老爷子看来,太孙要栓婚,皇孙如弘晟看着也长大了。外面王府也缺媳妇儿呢,保泰的儿子年纪也不小了,还有各王府里的,简王家不但有儿子还有弟弟、平王也有弟弟到年龄了,还有顺承郡王家里……
秀女的需求量很大,他不独见了哪一个,大家出身还都不差,猜测起来还真挺费劲的。当初先太子妃吧,康熙一赏华善三眼花翎,大家就能猜出一些来。钮祜禄氏与佟佳氏都是后族,这种恩赏也没有必要,是以目标很不明确。
然后,老爷子斟酌了一番,写了份名单,其中除了上记名的女子,第二项就是把佟家女儿指给弘旦,阿灵阿家的女儿只得了个贝勒夫人。
前面说过了,这种吹风会式的小条发了下去,马上就会有人拿去复制粘贴了来卖钱。
此条一出,舆论哗然。不少人心道:亏得没跟着阿灵阿胡闹啊!
阿灵阿直接怒了。
什么躲在幕后才是高手?那也要计划成功了才有快感,不然你就是缩头乌龟,空有主意不敢实施。什么主意都是假的,结果才是真的。阿灵阿一跃而起,他直接上本了。
[我是皇后家,世袭,五大臣后代,算是股东;我说的全是事实;就算我出头了招了皇帝不喜欢,也不能让你这老混蛋得了好处,你现在正躲在被窝里笑话我呢吧?把我当个傻子似的耍你很开心是吧?不蒸馒头争口气。别人不敢参,我来!已经种了仇了,这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阿灵阿的心里,他自己是大度的,别人是小气的。如果佟国维不生事,他家女孩子上位,他是不会给佟家难堪的。而佟国维这个两面三刀的老混蛋,当面装可怜,背后出阴招,太恶毒了,让他得志,会欺负死自己家的。不拼是不行滴!
十余年前那个在温僖贵妃丧礼上说一个哥哥调戏另一个哥哥老婆的阿灵阿又回来了。
此折一出,热闹了。
阿灵阿也是有水平的,写的折子大意如下:听市井传闻说,某某的女儿要被指为太孙妃了,真是妖言惑众啊!明明圣旨还没下,他们怎么知道的呢?分明是胡说八道么,皇帝您一定要澄清啊。以皇帝的圣明怎么会指那样人家的女儿为太孙妃呢?这简直是在侮辱皇帝的智商和情商么——这女孩子的叔祖父隆科多都干了些神马呀!他们家是聚族而居还没分家哦。
折子他是当着大家的面儿上的,表现得一颗红心向太阳,一脸义愤:“如此行径,真是有辱国体!太孙妃岂能出自这样的人家呢?”
说到最后还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胤礽默,成了!他还要装得像第一次听说一样,先出声斥责:“世间岂有如此骇人听闻之事?你无凭无据,国舅府上岂可轻侮?那样的人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嗯?”
阿灵阿一抹眼泪:“奴才敢上折子,就是有证据的。谁不知道隆科多家里是小妾当家,正室过得跟个粗使婆子似的,拉出人来一看就知道了。”
康熙脸上一片暴风雨前的宁静。
作者有话要说:
好伤脑筋啊……其实我担心写崩佟国维不是因为四儿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正史中他也没把这女人怎么样;嗯,我只是担心写出来的行为方式和性格不太像。
今天希望情节不要不合理。
PS:看了一座很高的楼,正在组织语言回复。
小心眼儿的皇帝
阿灵阿这也是豁出去了,已经是仇家了,还讲什么情面啊?
但是他忘了,康熙此人是最好脸面的。阿灵阿闹了这么一出,不但是让佟国维下不来台,也是打了康熙的脸。甚而至于,有些人会认为是打了东宫的脸。当然,东宫不会这么认为就是了。
胤礽头一回觉得,阿灵阿长得是这样的顺眼。碍于上面坐着的康熙,他还要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表情。
康熙一阵眩晕,伸出双手撑住了身下御座,眯着眼睛扫射着下面表情各异的大臣们。他不是一个不通俗务的皇帝,于人情世故也颇知道一点儿,从众臣那惊讶里又带着了然的目光来看,此事未必就是阿灵阿无风起浪。
隆科多也是在朝站班的,听到阿灵阿参他的时候就懵了: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是的,弹劾人也要有个过程。一般而言,要把折子上递,经过分类筛选,才递到皇帝的手里。这也是皇太子在笔贴式里安插人的原因,也是隆科多有恃无恐的原因——佟国维已经打过招呼了。
阿灵阿的行为能用常理来推测么?乱拳打死老师傅了。
康熙的目光扫过来,隆科多的膝盖就先软了,脱冠跪地。他可以横,却不能跟皇帝横,隆科多的胆子,这会儿还没那么大。这一副认罪了的样子实在让康熙灰心,如果说原本还有疑虑的话,现在也信了六分了,阿灵阿也许有夸张,但绝对是有事实作依据。
作为当事人,康熙可以愤怒、可以伤心,但是作为皇帝他必须理智。敛下怒气,康熙用平平的声调吩咐下去,命隆科多写折自辩。这也是正常套路,一个人告状,被告也要有一个解释,然后皇帝再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调查一下。
阿灵阿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又遇到一件只能“一不做二不休”的事情,当即表示,如果隆科多销毁证据怎么办?隆科多的老婆小妾要是不见了怎么办?佟国维也有罪,自家儿子办的事情,他怎么会不知道?“本不是大事,当面儿说得清楚了,奴才当面儿给他陪罪。”
康熙虎着脸,真的被他给噎到了,又不能袒护得太过明显。满朝文武都在看着,所涉之事又不小。
这时候,鄂伦岱跳了出来。到了这个时候,他再鲁也知道,自家女孩子是真的没戏了。亏得他还从庆德那里抢了个供奉来!亏得庆德还好心提醒注意了,隆科多这个猪一样的队友,真是把大家都坑惨了!祸是你闯的,责任你也担着吧。
“皇上,奴才与佟国维、隆科多同族,也没听到说过他们家里的事情。谁说住在一起就必得知道的?哪家的父亲没事儿打听儿子房里的妻妻妾妾?”无赖地扫射众人,“你们家是这样的啊?”
永远不要试图跟个疯子讲道理,原本见两家开打,抱了拣便宜心态的人都缩了头。鄂伦岱又刺了阿灵阿一句:“你这个领侍卫内大臣还真闲!我也是领侍卫内大臣啊,就没这闲功夫听这样的闲话,你怎么知道他房里的事的?还当了真似的拿过来到朝上说嘴。”
阿灵阿怒极反笑:“已是街知巷闻的事情,您还不知道呐?堂客应酬,隆科多公然令妾主持!这还用到他房里看?多少诰命都憋着一口气呢!”
两人你一句“房里”我一句“房里”,听得汉官们乐了。今天是坑爹的大朝会,还不是御门听政,大家分拨上前奏事,什么牛鬼蛇神全聚齐了!潜规则下,汉官在这种事情上是没有发言权的,可耳朵还长在身上,正好置身事外看热闹。
康熙越听越觉得不堪,胤礽正乐着,忽然心中一动,再看康熙,坐在御座上已经有些摇晃了。
胤礽站了出来喝斥:“大殿之上,你们净说些内闱之事,不觉有失大臣体么?对上已有吩咐,你们竟要抗旨不成?”
鄂伦岱果断闭嘴,拖一拖也好。隆科多已经说不出话了,阿灵阿忿忿不平。
胤礽不说话还好,他一开口,康熙的情形有更加严重的趁势:苦主来了。
弘旦是他的孙子不假,也是胤礽的儿子。
在择太孙妃的事情上,东宫表现得极其大度,百分之百的相信皇帝的眼光。不管是太子还是太子妃,都没有偏向他们自己的那一拨人,相反,他们还压着自己的母族不要出头。
现在呢?闹出这样的事儿来,真能就让东宫吃了这个苍蝇?别说胤礽愿不愿意了,康熙自己都不肯答应。
阿灵阿还在跟鄂伦岱练对眼神功,其余人等神色各异。众多的满洲亲贵在盯着这件事情,他们的眼睛开始发绿——看着太孙妃的位子移不开——此事已经不单单是私德问题,还涉及到政治地图的重新划分。如果皇帝过于偏袒,不知道他们还会生出什么事来呢。
康熙不得已下令,让佟国维先写折子。由于佟国维还在家里病着,这折子就由康熙派人去取。第一号人选是胤禛,第二个是鄂伦岱,康熙一看,庆德也在殿上。得,你也跟着去。
一个皇子压阵、一个本家护航、还有一个左副都御史算是充当公正人,阵容够豪华的了。又命内廷太监往见佟国维之妻赫舍里氏。
摆摆手,康熙现在还没有心情跟阿灵阿闹腾,让皇子、领侍卫内大臣与大学士留下,其他人散会。这也是防着阿灵阿继续闹大的意思,散去的朝臣,康熙相信没人敢胡说八道。
错了,错了,阿灵阿是布置完了之后才上本的,这会儿他雇佣的水军已经集体出去,满城的茶楼酒肆里已经充满了隆科多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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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到了佟府,鄂伦岱一点也不客气地揪着管家:“快叫老太爷出来!禛贝勒来了!”一面使眼色,示意情形不妙。
佟国维还是头上缠着带子出来的,给胤禛请安,胤禛对佟家是有好感的,一向很客气。呃,虽然他的那张冷脸是看不大出来,这一回,他的脸是真的冷了。疼小老婆就疼了,疼得满城风雨,隆科多还是头一个。
庆德咳嗽一声,还没开口,鄂伦岱已经简明扼要地把事情说了:“阿灵阿那个王八蛋把您给参了。参隆科多宠妾灭妻,您教子不严,咱们全家跟着名声一起臭了。皇上让您写折自辩,您快着点儿,四阿哥等着取了您的折子复旨呢。”
佟国维没想到阿灵阿居然出这样的损招,欲待再问,庆德上前道:“老大人,这事儿早了早好,再晚一刻,晚辈怕又要闹得满城风雨。您知道的,阿公爷他——”余音袅袅。
佟国维回过神来,让鄂伦岱陪胤禛和庆德喝茶,自己去写折子。鄂伦岱当着另两位的面不好暗示,又有些愧对庆德似的,也算是两三竿子能打得着的亲戚了,想亲上加亲的时候出了这档子事儿,饶是鄂伦岱也觉得脸上发烫。
庆德也知道他的心思,却装得跟没事人一样。两人有心说什么,又碍着上面冷着脸的胤禛。
佟国维写折子的时候是抖着手的,哆嗦了两下,吩咐管家:“去跟老太太说,阿灵阿个王八蛋把老四的事儿捅出去了。就说我说的,叫她去看看老四媳妇儿,跟她讲明白了道理。再把那个老四的那个贱人给我捆了。”
监考三人组正在傻乎乎地静坐喝茶,忽听得外面一阵扰嚷。鄂伦岱有优势,先出来喝问:“怎么了?!”
“老太太惊得蹶了过去!”
庆德连忙起身:“这又是怎么了?”打悲情牌?再打悲情牌也不行啊!老子等着看这一对J夫滛妇的结果呢!MD!一个婢子居然装出人样儿来了!庆德很记仇,永远记得西鲁特氏从佟家回来之后的情形,他还记得这货还想来吊唁。
在佟国维的授意下,佟夫人赫舍里氏气势汹汹地带着一群人杀进隆科多后院儿,揪出了四儿。隆科多自有心腹人,四儿也有奴婢使唤帮护,但是对上佟国维发狠之后,目前还是不够看的。
四儿被捆了个结实,赫舍里氏才问:“你们太太呢?”
太太?眼前不就是了么?还真有傻子说出来了。
赫舍里氏气了个倒仰,早有婆子有眼色地上前抽了傻丫头俩嘴巴:“老太太问话,你扯什么淡!四老爷的元配正房,现在哪里呢?”
这话比两个巴掌还打脸,四儿正要说话,已经有人指了路。
却说四儿自得了势,把人家“正房奶奶”挤出了正房大屋,扔到仆妇的小屋子里去,还隔三岔五不如意了去羞辱一回。赫舍里氏平了平气,也是后悔,早知今日,当初就算下狠心管一管的,儿子疼小妾随他去,至少该多关心关心儿媳妇。
赫舍里氏当初也气儿媳妇,四儿就是隆科多岳父的侍婢:你家里的破烂货你居然还能答应我儿子收了?你怎么能不看好丈夫呢?
后来隆科多一直说老婆“病了”,居然就一直没好,也没到婆婆这里来请安,打发人去看,还是“病了”。赫舍里氏管不动儿子,也懒得再管这事了,只是对儿子纵容四儿登鼻子上脸不满,对儿媳妇反而不去关心了。没想到隆科多居然弄得四儿住了正房,把正经太太赶到小黑屋里去了!反了天了!
赫舍里氏欲亲自过去慰抚儿媳妇,扶着婆子的手,慢慢走了过去。
进了门,里面光线很暗,屋里很冷,进去之后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赫舍里氏适应了光线之后刚要开口,马上就惊呆住了。她的儿媳妇看起来比她还憔悴,双目无神,脸色青黄。
走近几步,就发现奇怪的味道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瘦骨伶仃的身上贴着薄薄的衣衫,粗布衣服,三等仆妇穿的都比她整齐,上面还带着斑斑血迹。
想到了她过得不好,没想到竟然这样不好!赫舍里氏再多不满也散了,又生出心疼来。老太太连忙吩咐把她搀出去,梳头换衣服。
到了正房,四儿正站在地下,恶狠狠地瞪了正主儿一眼,竟把正经太太瞪得一个哆嗦。赫舍里氏发话了:“都看什么,还不伺候太太更衣?”众丫头婆子拥着这房子原本的主人去换衣服。
四儿在外间听着,她那黄花梨的大衣柜被打开了,那里面都是今年隆科多给他新置办的衣服啊!那妆台上还有新添置的一整套的首饰,不会也被拿来给那个贱人用了吧?
四儿心疼得要命。
不过那都不重要,她能把那贱人从这屋子里撵一回,就能再撵第二回!要紧的是度过眼前这一关。四儿连忙求赫舍里氏:“老太太,我这是犯了什么错儿就捆了我?四爷知道么?”
不提隆科多还好,一提赫舍里氏就气大,好好的一个儿子就叫这贱人给毁了。怒从心头起,赫舍里氏喝一声:“掌嘴!”居然没人敢动。
赫舍里氏真的怒了:“你们难道要我动手么?老太爷是怎么发话的?”还是佟国维的名字好使,当下有人出来:“老太太,打多少?”
赫舍里氏一瞪眼:“这个也要问我?先打二十!”一会儿说不定会有人来问话,打多了不好看。
处置完了四儿,赫舍里氏带着人进了内室。
室内的空气是静止的,所有人是呆滞的。赫舍里氏开门看过傻了的丫头:“怎么了这都是?!还不赶紧伺候?”说着绕过了屏风,正要跟儿媳妇说话,一看,老太太生生吓晕了过去:儿媳妇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皮肉了。
生也是高门小姐,嫁得更不用说,老太太哪见过这等阵仗?直接倒了。
闹了这么一出,要是再睁着眼说瞎话,那就是真的缺德了。佟家也不想这么爽快地承认的,架不住外头还有个阿灵阿,四儿又太嚣张,多少命妇因为她觉得受到了羞辱而噎得吃不下饭。
四阿哥那里,还有康熙指的两个内廷太监随行。这个,男人看不到后院儿,太监至少能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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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按是按不下去了,查吧。康熙还是给了佟国维的面子的,虽然他也被参了,不能把事情交给他负责。康熙选了另一个人去审理此案——鄂伦岱,为了公平,也为了安抚太子,陪审的还是庆德,四阿哥就没有再被点差使。
“派个御医,给舅母看病。”康熙百忙之中还没忘了这一茬儿。
鄂伦岱真不是个好人选,见了四儿,他上去就要打。庆德等到四儿被打胖了半边脸,才慌忙过来拉架:“老鄂,老鄂,你是审案的,不是行刑的!”死活拖了出来。
然后,庆德让人锁了屋子,回去报告康熙:“万岁爷……”
“你的脸怎么了?”
“奴才正要说呢,鄂公爷差点儿没想当场打死人命,奴才死拉活拉,这也挨上了。”
康熙眼冒金星,心脏一阵乱跳:“你告诉他,给朕认真办差!”康熙想快刀斩乱麻,有个裹乱的阿灵阿在,冷处理是不,事情越早结束越好。
鄂伦岱很强大,他一出手,先是打,把四儿打个半死再问话。审你是国法,打你是家法,先解了气再说,我家女孩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