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点头,林悦拿回馒头,擦了擦,揣进怀里。
水绝流瞠大眼睛,瞪着那粒馒头看。
林悦见了,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它递回去:“得了,给你吃,但是你吃了我的馒头就得好好回答问题。”看着这块馒头,林悦的心在滴血。存粮要减少,他哪能不心酸?可别怪他,林悦可以死,但绝不能饿死,无父无母的他十分明白饥饿有多可怕。
这副穷酸相实在太过真切,水绝流不禁怀疑此人的身分:“难道你不是钱无尽?”
钱无尽?挺熟悉的。林悦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啊!你是说这个牌子?我叫钱无尽?我不是鬼手吗?哦!鬼手应该是绰号。”
看到那只代表身份的玉牌,水绝流的脸色又冷了几分:“哼,你要继续装傻?”
林悦苦笑,他现在不是装不装的问题,而是他跟这钱无尽存在本质区别,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他也知道穿得这么夸张的一个人肯定变态到某种程度了,会让人反感是应该的,但他现在要怎么解释穿越呢?
这可让他苦恼,抓破脑袋也只想到传统方法——装失忆,除此以外,真是没有其它办法了。
“呃,你就当我是真的傻了吧。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你带我走出雪地,以前的事就不提了,行吧?”
水绝流沉默,看林悦的表情却是十足的不屑。
林悦想想,这人是不要命的,别是想要跟他同归于尽了。连忙声明:“喂,别想把我困在这里,不然我会……”
“用尽所有办法羞辱我?折磨我?你以为我会怕这种不入流的威胁?”水绝流冷笑:“你最好真的迷路,你死了,尘世就少一个祸害。”
林悦无语问苍天,原来不要脸的也不一定斗得过不要命的。想来是逃生无望了,林悦狼吞虎咽地吃掉馒头,然后拿起一柄刀直指水绝流。
水绝流却有着视死如归的觉悟,笑对冷刃,那表情简直是在嘲弄对手的无能。
“你想死对吧。”
水绝流无语。
林悦重叹,他是标准纸老虎,损人利己的事,他做不来。他割掉水绝流身上的绳子,还是忍不住瞧瞧那张脸。即使是生在男人身上,美就是美。看够了,他便说:“罢了,你爱死就死,我有事要忙,不奉陪了。”刀架在脖子上,突然想起有话要说,又搁下来。“我说水大侠,既然你姓水,就别起名字叫绝流了,多不吉利。像水滔滔,水潺潺就好多了,滔滔不绝,潺潺不息。”
“什么?!”
“得了,我赶时间。”说罢,林悦把心一横,刀就往自个脖子上抹去。
水绝流也没有阻止,就看这个人真的唰的一声把喉管切了,倒在血泊中。
“……”
这一刻,水绝流彻底懵了。他想不到钱无尽真的会自尽,而这个人在几天前还费尽心机抢夺蜷云焚天的秘笈。
难道钱无尽真的疯了?
黄泉路上,林悦揉脖子,啮牙咧嘴。前一次摔死,他倒没有多少印象,这一次抹脖子感觉可清晰了,真不是普通的痛。
“妈的,下回别想我再抹脖子。”
絮絮叨叨着,林悦才抬头就对上一双冒红光的眼睛,以为是什么妖魔,差点吓破胆。稳住心神瞧个清楚,这不是那面瘫判官吗?当即一股怒意涌上,他也管不了这么多,既然他以前也是判官,这家伙说不定还是他的手下呢。
“喂你!你们什么都没有交代就把我踢下去干什么?”
面对怒吼,判官脸上波澜不兴,诚实回答:“整你。”
“……”林悦的唇角抽得那个叫欢快,额角上青筋暴现。这小子真是诚实得可恨,眼下这张脸分明年轻稚气,要说漂亮不如说可爱吧,一双血红色眼珠子并不可怖,单看外表倒像只小白兔……面瘫的兔子,但那性格却奇烂无比。
这个判官和水绝流都不是一般的难应付,但是惹不着,还不能躲么?
“算了,我去问孟婆。”
“那个装嫩的老太婆最喜欢逗你这种笨蛋。”判官平静地来了一句。
碰一声,林悦的脑袋撞到地上。他才狼狈地爬起来,捂着差点摔歪的鼻子大吼:“你这家伙干什么扯住我的衣角,而且你的嘴巴是怎么回事?不说话会死吗?”
“我是朱翎。”
“啊?”
“我不叫家伙。”
朱翎?林悦听了,仔细审视那双眼睛,不得不承认:“名字挺好,就是性格不好。”
听了这句话,绛色眼眸稍黯。
林悦看到这张冷脸又酷了几分,想来这些人小气,也不想多事。正要找个借口开溜,那双眼珠子突然视他,让他不得不留在原地看看判官大人有什么吩咐。
沉默持续了半晌,林悦心里暗暗叫苦,问候其父母数十遍。
突然,那叫做朱翎的毒舌判官出手卡向他的脖子。
林悦大惊,还以为这个人要掐死他。哪想掐倒没有,只是摸,动作极轻。指尖凉得有点过分,林悦瑟缩了一下。
“呃,判官大人,这是……”轻薄?林悦相信自己没有这个姿色。
“唤我朱翎就可,轮回二十世让你的智商退化了。也对,有两世是猪。”
“什么?!”
“你本来不用死,我正往你那边赶去。”
“吓?!”
“阎王和孟婆心不坏,却玩心极重,他们会捉弄你。”朱翎顿了顿,又说:“他们一直期待你死回来。”
听罢,林悦唇角抽搐个不住,他想了又想,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欠了我的债吗?”
只见冷脸判官大人颔首。
林悦真想掐死自己,哪有白痴狠命赢自家上司的钱?看,报应来了。
“那你呢?”自怨完毕,林悦也意识到这判官是在帮忙。难道这就是浊流中的一股清流?但是在社会上闯荡了一段时间,林悦从不相信莫明的热心,更何况这个毒舌的冷面判官?不可能会无私奉献。“难道你没有欠我的?”
朱翎顿了顿,过一会才回答:“不,我欠了很多。”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为了还债。林悦拍拍朱翎的肩膀,豪迈地发话:“好吧,只要你帮了我,我们之间的债务就一笔勾销。我说话算话。”
朱翎稍顿,而后轻点头:“你分明连一个馒头都计较,却在不恰当的地方意外地豪爽。”
仿佛被一记巨锤击中,林悦顿感矮了一截,他欲哭无泪。
第三章:所谓真相
林悦以为朱翎要带他去看什么机密,结果只是带到那天搓麻将的地方。他估模这家伙不是想赌,也没说什么。
还是那石椅和石桌,桌上却摆了些团子,雪白的,轻轻软软的模样仿佛用云团做成,让人食指大动。这里只有他们了,林悦突然产生奇怪的感觉,这朱翎像在讨好他。
不过想想罢了,林悦还没有自恋得当真。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以前当判官还是被贬得来的,不怎么风光,别人何必讨好他?
眼前有吃的,林悦却不敢轻举妄动,怕内里有什么玄机。
朱翎把架在炉上热着的茶壶拎起,给两只杯子斟满,淡金色茶水轻烟袅袅,清香扑鼻。
“请用。”
林悦虚笑着拿心,犹豫了一下,便递过去,尽量笑得更友善,语气诚挚地说:“你也来一个。”
朱翎没说话,正当林悦以为试毒的心思被揭穿,落了一额虚汗之际,朱翎却接过点心,缓缓食用。林悦松了口气,也拿一块团子吃。点心不只造型不错,味道也很好。林悦越吃越欢。
朱翎吃完一块,又拿下一块,动作优雅,始终沉默。
林悦总感觉情况很奇怪,本来是有正事要谈的,怎么俩就这样吃起来了呢?正想开口问问,哪知道才抬眸就撞进那双赤红眼珠子里,绛色出奇的浑浊,似乎被什么困扰着。也只一瞬间便消去。林悦实在看得清楚,心里很纳闷。
“判……朱翎,你要是有话就说吧。”
林悦心想,过去的事他是一件也不记得,说不定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现在说清楚倒让他死个明白,别又搞y谋。
朱翎顿了顿,突然端起茶杯轻摩着,年轻的脸依旧冷淡,唇却开合了好几次也没有吐出半个字,似乎十分紧张。
见此,林悦却觉得这家伙有趣,虽然脸上总是结着霜,有些小动作还是很生动的。
“喜欢这个点心吗?”
没想迎来这样一个问题,林悦差点喷茶。稍微愣怔,目光落在圆润可爱的糯米团子上头,他耸耸肩便说:“呐,我是不浪费食物的,但是这个东西对我来说太甜了。”
朱翎并没有为此不高兴,又开始欲言又止的戏码。
林悦也好奇有什么能让这个冷面判官那么为难,他撑着脸看了半晌,糯米团子也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
“你想要恢复记忆吗?”
捏着团子的手顿住,林悦瞠大眼睛,一脸不相信。
“你说什么?”
“恢复记忆。”朱翎顿了顿,又说:“轮回二十世,你每一世都喝下忘川水,所以记忆已经被封存。凭你现在的能力无法解开,但是我可以帮你。”
林悦抓抓脑袋,问:“全部都记起来?”
“对。”
“不可以选择性恢复记忆吗?”林悦苦着脸问。
“……不可以。”
“那还是不要了。”
“……为什么?”
为什么?林悦无语望天。他瞥了朱翎一眼,见那身躯竟然有些迫切地前倾,不觉讶异:“你说我当过两世的猪,想起来自己在猪栏里生活,吃猪食,还有被宰的过程,好玩么?”
“……”
“何况我还不知道有没有当过比猪更蠢的动物。”
“有,蟑螂。”
哇靠,下水道生活与拖鞋求生记?饶了他吧。
“所以!我不想记起来,你还是把我该知道的事情告诉我吧。”
这个理由似乎说服了朱翎,前倾的上身也缓缓回到原位。
然而这动作却让林悦好奇,他不明白朱翎为何在意,记忆恢复与否,很重要吗?难道他们还有纠葛未曾解决?审视着朱翎波澜不兴地脸,林悦试探地问:“那个……我恢不恢复记忆,很重要吗?”
“没有,罢了,反正你现在不应该恢复记忆。”
“啊?!那你刚才……”耍人么?
“只是想要问。”
林悦气急攻心,食指对着这小子抖了半晌,舌头都打结了:“你……捉弄我很爽么?!”
眉间轻轻蹙起,让冷面判官又冷了几分。
林悦很孙子地胆怯了,他怕这判官也变个雪地出来,把他踹出去,他可不想再死一遍。
朱翎抿唇,脸虽然冷,话却有点软:“我并没有恶意……只是……”
“只是?”林悦看着这小子,满心困惑的他也皱紧眉,等着答案。
“只是不懂得婉转表达。”
林悦傻眼。
“经常……让人误会。”朱翎顿了顿,又说:“你以前说过这是极难得的优点,教我不要受他人左右。”
林悦傻眼,突然想到之前这家伙说他的名字比蟑螂好一点,也完全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吗?就只因为他有一辈子确实是蟑螂?那么后来一切都只是在说实话吗?不是挖苦?
林悦将信将疑,他怀疑这世界上是不是真有这么……不知道该说是蠢还是纯的人……不,这是判官。在地府当干部能有这么蠢吗?不对,这小子不是蠢,只是直。说真格,朱翎只需要杵在那里,连哭闹的小孩都会被吓得闭嘴。只要他开口说话,大人也会闭嘴……郁闷得闭嘴。
而且让这家伙囧下去的原因,似乎是过去还是赌神的他,这关系又深了。
林悦开始不了解自己了。
“呵……”忍不住唇角的猛烈抽搐,林悦只能虚笑几声蒙混过去。
“我知道你并不想了解,你以前就是这种懒散随性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让人感到不可靠。”
好吧,这是实话,忠言逆耳。
林悦,你挺住吧。
“分明赌运极佳却因为懒得讨债而致使囊中羞涩,经常赊酒赊粮,潦倒之极。不得不说你活该。”
“好了,朱翎,我们就先不说这个了。”林悦扶着额摇白旗,投降了。
朱翎倒合作,立即闭嘴。
一旦不说话,气氛就变得诡异。
林悦搔耳抓腮,找话说。
“那个朱翎,既然你这么了解我,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改生死册吗?阎王不是说我活得不错嘛,你也说我怕麻烦,怎么就去闹那种事?”他想,自己虽然不至于精明狡猾,但也不是白痴,自毁前程还吃上这么重的刑,总有个原因吧。
朱翎端茶杯的手稍顿,好一会才说:“你没有……”
“什么?!”没有什么?
稍顿过后,朱翎一双赤眸中尽是凝重严肃,高深莫测地问:“你真想知道?不后悔?”
林悦傻眼:“为什么这样问?”太奇怪了。
“有一世你知道了,却……”
“却?”
“选择再喝一碗忘川水。”
“……”
真相有这么可怕吗?林悦自问不是胆小如鼠之人,能吓得他情愿忘记,会是怎样恐怖的事情呢?转念一想,其实还是挺多的……只因为他怕麻烦。
“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再说一遍,忘川水也可以为你准备。”
喝过忘川水,是不是就所有都忘记了呢?
林悦想过,然后拒绝了。
“罢了,就不要告诉我了,一切既成事实,我就把它做完吧。”算了,他对那个河水也没底,搞不好喝过后成了婴儿一样纯白,接下来要处理的事情还多着呢。
一瞬间,林悦似乎看见冷面判官笑了,后来他只当是幻觉,因为那张脸应该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连忙收拾心情,他更关心正事。早点处理完,下辈子应该不用被霉神、衰神、瘟神眷顾了。
“那你倒说说那刑罚,我究竟要做什么。”
朱翎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翻了翻,便开始念:“司马易,墨影非,水绝流。”
“啊?!”三个名字中林悦只认得水绝流,他猜测:“我就是要处理这几个人吗?那水绝流我已经遇上了,而且他说要死。”
朱翎合上册子,如此果断,跟他说话方式一样简洁:“不能死。”
“什么?”
“水绝流与墨影非这二人,你必须抒予救助。”
“啊?!”
“在篡改生死册事件中他们受到牵连,原本幸福美满的人生被毁,并且在轮回以后受混乱的天纲影响,连遭苦难。”朱翎顿了顿,又说:“也不是非得剖白一切求取原谅,你只要完成他们的心愿,让他们满足即可。”
说的容易,林悦都想哭了。让别人满足谈何容易,他现在还自顾不暇呢。
或许是看出来他的苦闷,朱翎特意解释:“不用担心,虽然玉帝明文规定不能帮你,但是钱无尽并不是你,所以在他生前,我们已经事先做好铺垫。”
“铺垫?”
“你义兄财神与及福神等一众神仙给钱家打下丰厚的基础,完全足以应付俗世凡人的欲望,完成任务不会太困难。”
林悦傻眼,他还有财神这义兄弟?那他之前的穷困是怎么回事?
“他们要我传话。”
“哦?”
“债务已经清了一笔,记得销账。”
“……”林悦不知如何表达巨囧的心情,他顿了顿,探身过去,一脸鬼崇地低声问:“喂,真是这么多人欠着我吗?”
朱翎缓了缓,便说:“因为你不讨债,所以每个人都欠着你的。”
林悦捂着胸口,两行宽面条泪就下来了:“我靠,现在他们是神仙,我是凡人,他们还不整死我?”
“不会。”朱翎顿了顿,诚挚地说:“他们都很喜欢你。因为你既没用又懒散而且原则性很弱,你对大家都没有威胁,他们自然就喜欢亲近你。”
真不知道这句话是褒是贬,林悦唇角抽了一轮,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