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一般藏在双通d里。我们每锁定一个目标,总爱用细小的草梗伸进去驱赶,或嘴巴对准d口,不惜尘土扑面,使劲地往里吹气,迫使它从另一d口往外跳。有时,蛟龙负隅顽抗,赖在d里不出来,我们就使出烂招,索性脱下裤子,朝着d口噗噗噗的撒上一泡n,让它喝饱了再客客气气地爬出来。有趣的是,有时张三库存不够,憋红了脸也n不出多少名堂,他就会高声嚷嚷:“谁借我n?谁借我n?”每逢此时,李四、王五等同党就会闻声赶过来,紧急支援:“我来!我来!”当然,有借有还,接下去,人家求援,张三就得无条件归还“债务”。
蛟龙长有一对强劲有力的大腿,它纵身一跳,就能跳出两三尺远,而且,它还会飞,而它连跳带飞,瞬间就会消失于草丛或乱石堆。因此,我们扑捉蛟龙,神情往往显得很紧张,眼睛无不瞪得大大的。有时,我们过于紧张,好不容易扑住目标了,但慢慢展开手掌一看,天,那宝贝疙瘩却血r模糊、一命呜呼了!
说真的,扑捉蛟龙,我是绝对的高手——每次用手掌扑住蛟龙,我用力总是不轻也不重,恰到好处,既不会捏伤蛟龙,又不至于让蛟龙挣脱掉。可以说,在同党中,我的失手率是最低的。
蛟龙爱躲藏在草丛、石堆、土丘中,目标很难被发现,平时我们就常常用脚去乱踢,希望轰出目标来。有时,一脚踢过去,脚下果然轰出一大堆东西,里头有蛟龙、蓑衣蓝、赤壳臀基,还有土狗、牛屎滚、蟾蜍的,它们乱飞乱蹦乱跳乱窜,让人看不清楚哪个是真目标,急得我们不知从哪儿下手。有时,明明轰出一对雌雄蛟龙来,可它们偏偏分开,迅速飞向不同的地方,让你一时乱了手脚,不知该先追哪一只。
有时,我们追错了对象,捉住的不是蛟龙,而是蓑衣蓝,这下,蓑衣蓝就倒霉了——它往往被摔成r酱,或是被抓住p股底下的刺,连同肚肠一并被热乎乎地拉掉。这是何等的残酷啊!为此,我多次想过这么一个问题:蓑衣蓝为何是雄的,它是雌的那该多好啊,因为我们男孩子跟“雄的”过不去,心里总是有点别扭。
捉蛟龙(2)
不过,幸亏那时我们不懂,认错了性别,否则,蓑衣蓝就更倒霉了。
在芙蓉,除了石碧之外,营盘、东山垟、后边溪等地方蛟龙也不少,只是黄龙不多,捉住的大部分是黑龙。
说来也怪,在小芙蓉西殿甲靠近营盘的地方,黄龙比石碧还多,一个半天,可以捉到二三十只,但这些黄龙中看不中用,几乎没有战斗力,一上战场,它们往往丢胳膊掉脑袋,成了对手的口中餐。
我发现,一年当中,麦熟过去,农民耥田准备c秧这个时候,蛟龙最容易捕捉。因为这个时候,田里全是水,蛟龙无处藏身,只能躲进田坎边上的草子堆里(草子堆发酵后可作基肥),所以,你用脚一踹草子堆,它们便成群地轰了出来,或蹦或跳或窜或飞,很热闹。
蛟龙习惯于分散居住,不爱集会,它们集会的场面,我少时从未见过,不过,我长大成人而参加了工作之后,却真真切切地见过一次。那是一次很特殊的经历,颇值得一提。
1988年夏,芙蓉发生了一场特大洪灾,历史上从未决过口的后边溪海口段堤坝,被冲开了一个大口,海口村、下街村遭到重创,许多房屋、田园、庄稼被冲毁。当时,我在城关工作,闻讯后便回老家了解灾情。那天,芙蓉境内汪洋一片。我弃车步行,顺着上埠头至芙蓉的塘坝急急往家赶。塘坝左右全是白洋洋的水,它只露出一条窄窄的三四十公分高的背脊,背脊上缠满了各种杂草,远远地望去,它就像一条蜿蜒游动的蛇。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在这条“蛇”上行走,我每踩一脚,脚下的杂草里都会窜出成群的蛟龙,它们乱蹦乱跳乱飞,让你简直无法前行,而这条“蛇”就像一排跳动的琴键——数以万计的蛟龙在齐齐歌唱,奏响了一支雄浑无比的纯属天籁之音的交响曲。说真的,这是一次奇遇,哪怕在全世界,恐怕也很少有人见过这样的情景。事后,我常常后悔,为什么当时不向人家借来录音机,将这支雄浑无比的纯属天籁之音的交响曲记录下来——要知道,这支交响曲价值不可估量啊!
蛟龙可以昼捉,也可以夜捉。夜捉蛟龙,芙蓉人叫“听蛟龙”。
少时,我们就常常去“听蛟龙”。
蛟龙有个特性,早晨、晚上爱钻出d罅,或游荡,或求偶,一边频频振翅高歌。特别是夜里,天漆黑一团,它们胆子更大,欢欢地叫,声音显得特别嘹亮。不过,夜里它们出现在哪,人们无法看见,只能耸起两只耳朵,如同寻找一根针似的细心,先测听其所在,然后蹑手蹑脚,循着声音靠近它们,最后扭亮手电筒,突然出手捉住它们。有时,我们利用晚上,把测听到的方位记清楚,第二天再去那个地方翻找,这样,成功率往往很高。
我是听蛟龙的高手,单凭声音,就能分辨出对象到底是硬家伙,还是嫩头青。
蛟龙有老龙、新龙之别,老龙战斗力强,声音苍老,而新龙就是嫩龙,发育还没有完全成熟,声音比较清脆。所以,听蛟龙有个好处,它给大家提供了一个选择优秀分子的机会。
我们自然是循着声音苍老的走,而捉到的自然也都是老龙。
由于石碧离芙蓉街比较远,夜里,我们不敢去那里,一般选在后边溪、水碓沿等比较近的地方听蛟龙。
一次,我和同学周建亚在原芙蓉小学的北面麦地里听蛟龙,遭遇了人生最可怕的一件事。
周建亚是芙蓉小学教务主任的儿子。当时学校正在放农忙假,他和他父亲没有回老家虹桥黄塘,仍住在学校里。那天晚上,空中没有一丝风,除了蛟龙的鸣叫声,麦地四周静悄悄的,而附近道路上也不见任何人和动物的身影,当时,我和他在麦地里测听到了一只蛟龙,正扭亮手电筒准备出手,突然,“呜”的一声,身后响起一阵可怕的声音,这声音由远而近,其速度之迅速,音量之宏大,酷似台风呼啸,震得你双耳发颤——显然,我们是遇到鬼了!我们来不及哭喊,便没命地沿着学校的围墙外侧往回跑,然而,天啊,那呼啸声却紧追不舍,而且声壮如雷,直到我们急转身,冲进了学校大门,那声音才突然消失!那天晚上,周建亚吓得脸色发白,大半天吐不出一句话,而我则躲在他的房间里,怎么也不敢回家。后来,在他父亲的再三鼓励并护送下,我才咬着牙,先在校门外找回跑丢的一只鞋,然后拣着灯亮处,一路发疯般地跑回家。
直至今天,我仍闹不明白,那天晚上,我们到底遇到了什么怪物。我是唯物论者,自然不相信世上有鬼。我猜想,或许那次是遭遇到了一大群野蜂——它们在麦地见到了手电筒的光亮,是追着光在跑吧?
在捉蛟龙、听蛟龙时,我也多次遭遇到蛇。但由于蛟龙太有诱惑力了,我却全然不顾这一切。
我们把捉到的蛟龙往往先关在竹筒或火柴盒里,回家后,再将它们换放进铺有泥土的罐子或小木箱。少时我们不懂,没有将它们分别关押,而是将它们统统关在一起,结果,罐子或小木箱里密密麻麻,黑戳戳的全是蛟龙,它们同居一室,自相残杀,斗得天昏地暗,鸣叫声此起彼伏;同时,我们搞性别清洗主义,没有安排雌雄同居,罐子或小木箱里关的尽是雄性蛟龙,而这些雄性蛟龙往往因孤独、寂寞而变得性情暴躁,它们乱窜乱咬,不计后果,结果常常挂彩,有的甚至捐躯。其实,蛟龙分别关押,特别是雌雄同居,它们情绪会显得安定,不会乱窜乱咬,而且养精蓄锐,战斗力会大大提高。
捉蛟龙(3)
蛟龙爱吃新鲜的松松草、墙壁藤叶子和稗穗,我们常常一天给它们换两次粮。
当然,我们捉蛟龙,目的是为了观赏它们打斗。芙蓉人把蛟龙打斗叫作“打蛟龙”。
少时,我是一位狂热的“打蛟龙”的发动者和参与者。
我住在街上,每天乱窜窜,老是打听同党的收获及底细,信息相当灵通,况且,我是街上当之无愧的“蛟龙大王”,家里常常养着上百只蛟龙,因此,我组织大家打蛟龙,号召力显得特别强,往往找到一处地方,站在那里高高地吆上一句:“打蛟龙喽!”大家便脚底生风,蜂拥而至。
打蛟龙时,我们总是先在泥地上挖一个“p”字形的小沟,盖上砖头,接着,选择一人坐庄,让他的蛟龙先爬进小沟,以守住地盘,然后,大家再轮流将手中的蛟龙放进小沟,进行挑战。因为蛟龙有强烈的排他性,所以,为了独占小沟,坐庄者见挑战者爬进来,就振翅鸣叫,一边冲出来撕咬驱赶,而挑战者则不认输,总是奋力迎战,它也振翅鸣叫,一边拼命往里冲。这样,双方就展开了残酷的打斗。当然,打斗的时间长短不一,短者只有几秒钟,长者则达几分钟,甚至十来分钟,而碰到后种情况,我们往往揭开砖头,让它们在光天化日之下拼杀——有趣的是,有时双方势均力敌,你咬我脖子,我就咬你大腿,而你咬我大腿,我就咬你脖子,彼此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拼个没完没了,最后往往两败俱伤,彼此丢胳膊断腿的,其状惨不忍睹。
蛟龙在光天化日之下拼杀,当地人叫“开打”。每逢“开打”,我们大家总是拼命呐喊欢呼,又蹦又跳,特别是“坐庄者”和“挑战者”的主人,更是又惊又喜又急又担心,他们瞪大眼睛,伏下身子,p股蹶得山高,眼睛几乎贴着地皮,并且,随着蛟龙站位的变化,其身子转来转去,步子嚓嚓作响,有时,他们的宝贝蛟龙在地上拼得天昏地暗,而他们竟因话语冲突而在边上也打起架来。
俗话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显然,经过轮流打斗,哪只蛟龙最后牢牢占领那小沟的,它就是王,就是“元帅”。由于我兵源丰富,加上我善于调兵遣将,因而在同党中,我麾下的“元帅”最多。有时,以示区别,我分别给它们取了名字,如最灵活的叫“孙悟空”,最威风的叫“武松”,最凶猛的叫“张飞”,最稳健的叫“林冲”,等等。
我发现,不管是黄龙还是黑龙,除了头大身粗外,其翅膀的颜色越深,花纹越明显,或是大腿上的刺越粗,其战斗力就越强,其鸣叫声就越洪亮。这可以说是一大经验。凭着这个经验,我花钱从同党手中买进了许多真货色、好货色。正因如此,每次打蛟龙,我几乎场场凯歌高奏,而同党中总会有人不服气,在临别时悻悻地甩下类似这样的话:“你别高兴得太早,看我明天捉一只大元帅来,好好收拾你!”
当然,“大元帅”不是想收拾我,而是想收拾我的蛟龙。的确,在蛟龙大会战的日子里,大家分别与蛟龙组成了统一战线,可谓人虫一体,不分彼此了。
也许正是这个缘故,母亲多次抱怨,说我的蛟龙夜里叫得太吵,搅得她无法入眠,对此,我就是不认账。我钢嘴铁牙,一口咬死:“蛟龙叫起来多好听,哪里是吵啊!”
2005年7月10日于乐成马车河
木屐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芙蓉人穿的夏令鞋,不外乎两种,一种是草鞋,供出门赶路或劳动时穿,一种是木屐,供在家休息或干轻便活时穿用。木屐就是木板拖鞋,当地人习惯叫它“木屐板”。木屐显然比草鞋珍贵,但就是草鞋,许多人也因为家里穷,出门时都舍不得穿,竟光着脚板走路。特别是一些农村正劳力,他们仗着身强体壮,为节省一双草鞋的钱,硬是作贱自己的脚。他们的脚板又粗糙又硬,有的布满了裂口,一碰它,就黑乎乎地流血。我住在芙蓉街,芙蓉街在当地人的心目中,算是“城底”,加上我家做小买卖,家境还算好,所以,那时我不论出门还是在家,都穿木屐。这在同龄人眼中,已算是挺羡慕的一件事了。
木屐很普通,说穿了,它就是脚底下两块板。因为普通,芙蓉人都觉得花钱到店里去买木屐,那简直是败家子行为,太傻,太冤枉。恰恰是因为这个缘故,芙蓉街上这店那店的,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卖木屐的店。谁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大家也确实见识过从城里买来的洋木屐。芙蓉街有位在温州工作的老乡,他的小儿子过腻了城市生活,爱跑回老家芙蓉度暑假,他给芙蓉同龄人带来的惊奇,就是他脚下那双洋木屐。那东西可真是东西呀,不仅板子光滑,涂有油漆,上面还印有花里花气的图画呢。只是这宝贝东西乡下人享受不起,太珍贵了。大家通过关系,好歹让那温州老乡脱下一只,拿过来相互传递着看看,或用手轻轻去摸摸,过把瘾就是了。的确,在芙蓉,你想穿木屐,你就得自己动手去制作。制作确实也方便:取一块溪椤木板,放在地上,先是赤脚踩上去,用铅笔沿着脚的轮廓线,一圈画下来,接着,拿来钢丝锯,照着那个“脚样”,吱吱吱切下来,用小刀把毛边给修理一下,再给它钉上塑料拖带,如此全程重复一次,一双木屐就制成了。
少时,我也制作过不少木屐。
木屐使用的板料,是质地坚韧、耐得打磨、耐得盐渍的溪椤树板。溪椤树板跟杉木板、松木板、樟木板不一样,用途很有限,一般用于海山(玉环)一带的造船业,它不属于家庭常用板料,因此,当地人想制作木屐,都不由地把目光投向了锯板厂。锯板厂里码着一个个像山一样高的溪椤树堆,满地都是白花花的溪椤边角板料。这就给大家制作木屐提供了一个庞大的原料仓库。不过,锯板厂是公家的,它“姓偷不姓要”,就是说,你想从锯板厂拿一块溪椤板制作木屐,最好去偷,若伸手向厂里的人要,他们一般是不给的,要刁难的。所谓刁难,其实也不过是向你要一支香烟抽抽。那个时候,社会上流行的香烟,牌子都不好,常见的是“大红鹰”、“利群”、“新安江”(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这几种牌子的烟都是低档烟,后来由于制作工艺得到改进,其质量不断提高,以至今天跻身好烟行列),抽“五一”的算是高级的了。但当地人穷,香烟再便宜,牌子再不怎么样,也舍不得买来送人家。所以,到锯板厂偷木板,在当地就形成了一股风,并且见多不怪,它被视为一件很正常的事,偷者即便当场被抓住了,也不难为情,顶多陪个笑脸、再拍拍双手表示自己没牵没带就是了,而人家也顶多臭骂你一顿,却断不会揍你,更不会关你的。少时,我跟小伙伴们一样,想制作木屐,也去偷。我明知道偷拿东西是不光彩的行为,但也无奈,因为我的那些小伙伴,大部分家庭困难,有的甚至连饭都吃不饱,面色黄不拉几的,我不能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有钱的样子,否则,我们很难玩在一块,而且,说不定还会受到算计的。
木屐有个特点,吃软不吃硬,穿着它在泥地上行走,它很听话,一声不吭,但若在石头路上行走,它就“呱叽呱叽”、“呱叽呱叽”,一路喊叫,吵得厉害。当地人抓住这个特点,搞“穷开心”,演绎了不少闹剧。最常见的是夜阑更静时分,你你我我,狐朋狗友,臭轰轰地凑合在一起,大家一律穿上木屐,沿着石头铺就的、像狗肚肠一样扭来拐去的街路,挺胸凸肚,在领队清脆的口令指挥下,统一步伐,甩开手臂,大踏步地正步前进,结果,呱叽呱叽,呱叽呱叽,整个镇被“呱叽”得搅了底,翻了天,而紧随而来的,满城是一片笑骂声,夜空里充满了怪异的快乐气氛。
木屐固然给人带来快乐,但它偶尔也给人带来痛苦。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大凡吵架,谁都会脱下木屐,紧捏在手,拿它作为攻击对方的武器。有时一场恶战下来,双方头破血流的,往往都是被木屐击中的。
木屐现在已被各种各样新潮的夏令鞋所取代,但它酸涩而快乐的昨天,已深深锲入我的记忆。作为一个特殊年代的一种特殊生活产品和一种特殊社会文化现象,今天我依然挥斥不去对它的怀念。
2004年2月18日于乐成
天后宫(1)
台上笑,台下笑,台上台下笑惹笑;
看古人,看今人,看古看今人看人。
——题记
在宗教建筑的世界里,天后宫恐怕是一个普及物,它屡见不鲜。然而在芙蓉,天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