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怎么吃,两人专拣紫红色的草莓吃,肆无忌惮地咂巴着嘴,这个叫:“好酸!”那个喊:“好甜!”嘻嘻哈哈吃得不亦乐乎。
正高兴着,张靖云笑吟吟地从松坡上下来,他果然猜到她们会在这里,手里还提了两只精巧的小藤篮,特意带给她们装盛野草莓的。
林如楠笑道:“张公子,你真是太好了!”
梅梅接过小藤篮,说声谢谢,抛给林如楠一只,笑着说:“张公子当然好!人品出众,医术高超,更难得的是性情文雅谦恭,从不与人生气,林小姐啊,你好像开窍了!”
张靖云脸红了,微笑着说道:“我好心给你们送篮子来,就不要拿我说笑了吧!”
“你素不素秦媚娘啊?以前那么羞嗒嗒见人说不多说一句,如今什么话都敢乱说,比我还出格!”
林如楠说着话,顺手砸过来一颗青草莓,梅梅弯腰摘了一颗红红的草莓,正起身转脸看向林如楠,青草莓投射过来,不及躲闪,眼看脸上吃这一记是定了的,梅梅还没惊呼出声,旁边张靖云迈步上前,伸手一探接住了青草莓,笑道:“我这野果子也是入药的,二位能吃的便摘,不能吃的也不要摘了乱扔啊!”
林如楠说:“刚夸完你呢,张公子这会就小气起来,这种野果子漫山遍野都有,又不是你栽种的!”
张靖云含笑道:“林小姐说得没错,这种野果子漫山遍野都有,但这庄子里的可都说我从外边移栽过来。
入药的花草果实,有时要求它生长位置特殊,不是随意捡到就成的。庄子里的药草,栽种时都是各有讲究!”
林如楠睁大了眼:“照此说来,同一种药草,这边坡生长的和那边坡生长的药效竟是不同?”
张靖云点头:“不错。就如同两个长得一摸一样的人,譬如双生子,他们性情不同,所做的决定,办的事也就不一样!”
林如楠总算解了惑,梅梅却眨巴着眼想得出神:自己和秦媚娘,或许可以算作一对双生子吧?长得一摸一样,性格却完全不同。
张靖云和林如楠一边说一边往另一簇更大的草莓丛走去,张靖云回头发现梅梅没跟上来,任烨不见了,怔了一下,便对林如楠说一声,转身回来寻找。
“梅梅,梅梅,你在哪里?”
“在这!”
张靖云回头一看,原来她早已到了另外一簇草莓丛,和林如楠相距不远,两个人又在拿草莓互相砸着玩,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跑过去的。
张靖云微笑着说:“还以为你不舍得走开呢,那丛野果子前两日刚摘了去制药丸子,没多少好的了,这边的没动过,更多更好,你们随意摘!”
梅梅笑着说:“也很好啊,摘走了熟的,又有新的成熟起来。”
张靖云说:“这倒也是!”
“那你怎么又偷偷跑了?想自己去摘好的,留我摘那边不好的?若不是张公子,我还不会走开了呢!”
林如楠又砸她一颗青草莓:“越来越变坏了!”
梅梅看着篮子里的青草莓,说:“你要练手是吧,好歹摘些熟透的扔过来,别摘青草莓,浪费了!”
“熟透的砸人不疼,就用没熟的!”
“你这坏孩子!”
两人争吵着,各自转往草莓丛另一边去,渐渐没了声音。
张靖云跟着梅梅,也替她摘一些,梅梅看他一身雪缎长袍,忙阻止他:“别摘了,一会把衣裳弄脏,这个果汁又洗不脱!”
张靖云说:“有一种药草可以洗得脱果汁,等会指给你看,若有需要,可上药店买来清洗即可!”
梅梅高兴地笑道:“好啊,这个我是有用的,时常不注意弄了点果汁在衣裳上,恒儿也是!”
“恒儿体质很好,昨夜我略略把了他的脉,体内有些许湿热,我给他制个丸子吃吃。正在长牙,不时发热是有的,不妨事,多饮水,注意养护就好。”
梅梅点着头:“恒儿有半夜起来玩的习惯,这是不是病?”
“有点小儿夜啼因体内不适,有点就是偶然成了习惯,我看恒儿是习惯使然,他没病!”
梅梅说:“我就觉着他是自己形成的习惯,应该没病,所以也不着急,可如今越来越受不了他,半夜吵得人睡不好!”
张靖云微笑道:“慢慢帮他转回来,不能太过急躁,小孩儿睡不好,也有他的原由,想想到底是因为什么?我记得有个小孩儿跟恒儿一样夜间不睡觉,后来他家父母找到原因-----从黑夜到天亮,都点着灯睡觉。将灯熄灭之后,那小孩渐渐地不再起夜了,一觉到天明!”
梅梅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真的呢,恒儿应该也是这个原因,我怎么没想到这点?”
两人闲聊这一起采摘草莓,放在石块上的小藤篮渐满,张靖云去提篮子,梅梅眼睛盯着鲜艳可爱的草莓,头也不回,凭感觉伸手往后捞篮子,结果摸到张靖云的手背,赶紧回过头来,红了脸道歉:“对不起,我......没见着你!”
张靖云很快看她一眼:“是我......我该说一声!”
两人垂眸相对,梅梅忽然觉得气氛有些异样,正局促间,只听帐靖云说道:
“梅梅,其实我希望你拿到和离书!第一次与灵虚子到徐府见你,只觉得徐俊英待你不够好,第二次见你,你冒险踏雪出城找灵虚子为哥哥治病,便觉得俊英薄待了你,及至俊英要娶平妻,凭你的聪明才智,注定会成就一番事业,你做到了,我深感欣慰----拟合恒儿,就像当年我母亲与我,母亲也聪明,但她没有你这般胆识,年纪轻轻忍辱屈死在国公府!我自小很靖国公及国公府所有人,恨我自己没能力保护母亲,随着年纪增长,很已如烟散去,对他们再没有一丝一毫的亲情牵念,每次被族人纠缠,都十分厌恶,要我回去承爵,那是绝不可能!皇上只定我为承爵之人,我宁愿那爵位落空,再也不踏入国公府半步!命运有所不同,你不会步我母亲后尘,我也绝不容许!我知道有此心愧对俊英,但我宁愿背负骂名,被他憎恨,你一旦拿到休弃书,我便会守护你和恒儿,我们远离此间,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去?一生一世,与你同心,相携终老!”
梅梅木头人般站着不动,手里紧捏着一片草莓叶子,叶上细细的小刺儿扎进皮肉也不觉得疼,她又想哭了,真不知道为什么遇事就想哭,也不管能不能解决,要不要紧,先哭一场再说,看来这是秦媚娘的毛病,留给她了。不过细想起来,前世的她也爱哭,只是谈了那场恋爱之后,苦的次数少之又少了。
她怎会不知道张靖云的好?翩翩浊世佳公子,俊秀脱俗,性情不温不火,有一双体察入微的慧眼,一颗善解人意,温暖体贴的玲珑心,若让他以未婚女子的身份选择,她一定会选张靖云!但是在未脱离徐俊英之前,她不能,不敢对任何人透漏半点心思,她有她的原则,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在本朝,她都约束这自己,遵守这个准则:未有自由身,绝不开始另一段恋情!
与张靖云,灵虚子,齐王交往,完全以纯洁的朋友心态相对,但老天似乎在跟她开玩笑,她不动情,不代表别人不动心,齐王,张靖云的表白接踵而至,为什么都是现在?在她拿不到休书,绝望死心的时候?
第一九六章 山庄(二)
梅梅撕着手里的叶子,慢慢说道;“你与灵虚子于我恩重如山,仅凭一句谢谢不足以表达内心的感激,唯有记在心上··…·亻旦要感谢张公子对我的这份心意,我何德何能,得张公子如此相待!徐府确实不是我待的地方,我也努力过,皇上出面,太后颁下的休妻懿旨又被收回去,我······我脱离不了他!他如今肯改变,不娶新人,不迫我住徐府,善待我和恒儿,我打算与他好好过了!”
张靖云,不管他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想守护她和恒儿,首先要背叛朋友,接受世俗道德的严厉遣责,会被人唾弃,指着项背责骂,这样一个高雅温润的好人,怎舍得让他为自己受那样的羞辱?
梅梅想着,别说没有自由,就算真得了休书,也不敢直接投奔他。
“梅梅,只要你觉得幸福,我······无话可说!”
张靖云注视着她;“俊英,是英雄、是忠臣良将、是可以托付生死的朋友,他还是家族的骄傲,是长子长孙,有太多担当,有时候,想做的不能做,不想做的非得去做,这是他的无奈之处,你能全部容忍吗?若不能,不在今朝,便在不久后的将来,你还会被伤害!”
“那能怎么办?”
梅梅侧脸看着林如楠从不远处的草莓丛中走出来,叹道;“我与他有了恒儿,只好做一家子过,再说了,他是朝庭重臣,不放妻,我根本无路可走!”
张靖云也看着林如楠走束,轻声说;“毫无痛苦地再死一次呢?”
梅梅惊呆了;“若被他发觉,连你也活不了!”
张靖云微笑;“他在朝中有势,未必人人都能控制得了o江湖上有我的路子,我并不怕,只要你愿意!”
林如楠越走越近,梅梅尽量压低声音说道;“我最不愿意做冒险的事!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们就当从未说过,再也不提了好吗?”
张靖云垂下眼眸,林如楠已到近前,笑盈盈地说道;“瞧我摘了这么多······哟!梅梅你的篮子也满了呢·张公子偏心,不帮我!对了·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梅梅看了张靖云一眼,笑道;“没仟么,我问张公子为何还不娶亲·····
林如楠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不自在;“这种事怎好随便问人家?你要这么问我,我定会骂你!”
梅梅提起篮子走开;“问你做什么?我又不闲得慌!”
林如楠晃着篮子,跺着脚;“秦媚娘!秦梅梅!你······你等等!”
张靖云笑着指指她的篮子;“林小姬慢些儿,野果子要掉出来了!”
林如楠将篮子往他面前一送;“拿得手都酸了,劳张公子替替我吧!”
张靖云犹豫了一下,接迂来;“好,梅梅那只也放着·等我一起拿上去得快些走,他们等这么久,只怕早已不耐烦了!”
梅梅装没听见,走得飞快,她不想让张靖云帮拿篮子·要是让徐俊英或别的人对张靖云的心思有所察觉,只怕会惹出不少烦心事!
张靖云在半山坡追上梅梅,拿过她的篮子;“帮帮忙,给我吧!若是只替林小姐,会被他们误会!”
梅梅不舍得放开手;“我们的篮子会混了!”
“放心!我知道哪只是你的,哪只是她的!”
张靖云微笑着看她;“不要再拿林小姐开玩笑,她或许··…··我只是偶然听说,此事若定下·也只在这两天!”
张靖云和灵虚子这些天只在宫里转·他偶然听说的,除了皇家事·还能有什么?
梅梅心思电转,急问道;“是什么?”
张靖云未及答话,忽见徐俊英从坡顶走下来,脸色清冷,却勉强带着笑容;
“原来你们到这儿摘野果子!梅梅,是你的篮子么?给我吧!”
徐俊英稳稳地抓住小藤篮,张靖云和梅梅同时放手,不自觉地对视一眼,各自走开。
徐俊英收了笑容,上前握住梅梅的手;“累不累?看你手儿脏成这样!”
梅梅抽回手去看,手心手指头、指甲缝里有凝结的果汁,又红又黑,难看得很,忙问张靖云;
“你说的那种树叶,在哪儿呢?”
张靖云笑着说;“别急,下了坡,蔷薇花架下有一条小溪·溪边才有的!”
“你这归云山庄仙境似的,太美了,下次我们还来!”
“随时可以来!”
徐俊英说;“梅梅,我们家也有许多庄子,在城北那边,等我闲时带你慢慢去看。比起靖云的庄子那是不及,不过也经营得挺不错的,自有它的好!”
梅梅往后张望,答非所问;“林如楠呢?怎么拉下她了?”
林如楠从一丛树后冒出来,喘着气;“在这儿呢,听你们说话,力气答腔!”
梅梅好笑地看着她;“你听见什么了?”
“听见··…··”林如楠看着她笑了一下;“徐候爷说;累不累啊,手儿脏成这样!你就跑去找人家要树叶,我就一直跟着往上爬,后面的都听到了!”
原来没听到前面的话,梅梅心里暗忖,得问清楚,到底是什么?如果是她瞎猜的那样,也要问一问林如楠的意思。
顺石阶下了松林坡,再左拐走了一段平路,又有一条青石板路往下,顺着走进蔷薇林,听见了淙淙水声,一条清亮的小溪出现在眼前,在张靖云的指点下,梅梅和林如楠、徐俊英见到了传说中能洗净果汁的奇异树叶,很矮小的细叶树,依傍着溪边大块的石头生长,根须紧趴着石头,直插入石缝里,梅梅赞叹它生命力强,张靖云说;
“不如此,它根基不稳,会被大水冲走,也吸收不到石块下泥土中的养份,不能成活。”
他采摘了几片叶子,就着溪水在手上搓揉了几下,居然有像肥皂泡一样的泡沫冒出来,将手在溪水里洗了洗,再拿出来时,便是洁白干净,没有半点果汁的痕迹了。
梅梅和林如楠照着做了,一双手又恢复原来的雪白细腻,不禁又惊又喜。
梅梅问;“这树叶只在归云山庄才有吗?”
张靖云说;“野外小溪边都有的,寻常人不知道,有些老人识得,因它可以配伍入药,药店里总有卖,记住它的名字;葛荒树。”
林如楠摘了一片树叶,翻来覆去地看;“好!葛荒树,记住了!”
几个人也不去松月阁了,徐俊英说他们久等不到人,各自散去寻找,他跑得快些,在松坡后头发现了她们,而齐王和灵虚子如今各在哪个角落就不懂了。
张靖云领着他们到了一个宽阔地方,三间大房排在正中间,廊沿又长又宽,自廊沿往室内,一律铺着原木地板,铺刨得十分光滑,散发着阵阵自然清新的花木香气。
林如楠深深呼吸,叹道;“真好闻!不像紫檀香木。”
张靖云笑道;“是香梨木,一种不结果的梨树,很难寻到,此种木块铺作地板,芳香扑鼻,能避虫防蚊,夏日不用纱帐,在屋里任意地方歇息不被蚊虫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