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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信摇头无奈叹道:“这装模作样乱用兵法的口气,倒不像你了,和老大一摸一样。”

含章僵了一下,随即打哈哈道:“是呀,近墨者黑么。谁叫你半途溜了,如今想学都学不到了……”

她本是尽量在回忆一年前自己的语气和心情,却不妨说得快了倒说溜了嘴。话说到一半,含章自知失言,忙闭了嘴垂下眼。

两人之间一时又陷入了沉默,那些勉强伪装出来的轻松气氛荡然无存,杜仲树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落地。

半晌,袁信呐呐道:“老三,我、我不是……”

“您这边请,沈小姐就在园子里呢。”园门口有年老的声音带了几分谄媚讨好道。

树下两人听了,齐齐看过去,一个药农打扮的老人引着一个瘦削男子进了园。几人目光相对,均是一愣。含章看看来人,再看看袁信,沉默地转开视线。

来人反应也快,他低头咳嗽两声,低声道:“阿信,原来你在这里。”

袁信面上闪过一丝窘迫,语气有些不自然道:“崇礼,你也来了。”

含章明显能感到这两个人之间那似有似无的尴尬,连寒暄也带着别扭,想必这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但她对此毫无兴趣,更不想多加理会,只对薛崇礼道:“薛世子,不知找我有何事?”

薛崇礼挥散了药农,瞥了她一眼,也不回答,径直对袁信道:“阿信,我今日找含章有些事交代,不知可否留我们独处。”

袁信迟疑地看向含章,似有些不放心,含章了然,心中一暖,摇头道:“二哥不必担心,你若有空,不如去买些酒菜来,咱们晚上吃酒。”

薛崇礼不动如山地看着他们,眸光神色变幻,也道:“含章与我有血缘至亲,我也不至于对她不利。”

袁信似松了口气,悻悻道:“可亏待了她的也是薛家。”话虽这般说,他毕竟和薛崇礼是世交,知道他为人,倒也没多做纠缠,又叮嘱了含章几句便匆匆走了。

薛崇礼眯着眼看着袁信的背影消失在门边,忍不住又咳了好几声,拄着手杖慢慢走过来。

含章负手而立,看着他由远及近到了跟前,才挑眉道:“李娘子处的打点,多谢你了。”

薛崇礼深深看了她一眼,温和道:“我们从你身上拿走的比给予你的要多得多,这些小事你不需要记挂。”

这位世子似乎总明白什么样的话可以说到人心窝里去,仿佛一块暖暖的熨斗,几个不经意就熨帖了心上被风吹雨打出的细细褶皱。

只可惜含章心上的褶印太深,这熨斗热度有限,实在熨不平整。

薛家人等于她而言已经是遥远几乎毫不相关的人和事了,含章无可无不可地笑笑,眸中平静无波道:“今日来不知是何事?”

薛崇礼看了眼小屋的门,淡淡道:“远来是客,不请我进去坐下喝杯茶么?”

含章虽不愿与薛家人为伍,但薛崇礼上回送来的字条也算是一份心力,尽管心不甘情不愿,含章还是欠了他一份情。她也没有冷漠到真将人拒之门外的地步,“进来吧。”含章说完,当先一步进了屋子。

屋中小圆桌上有着一套普通的青瓷杯盏,茶壶用棉套裹着保温,含章亲自沏了一杯茶递给薛崇礼。

薛崇礼微啜一口润润喉咙,道:“听说圣上命人为你治腿,安排得如何了?”

含章直言道:“我也只是刚来,这些还不清楚。”

薛崇礼默然无语,过了会,又道:“家里前些日子才知道你的事,父亲很难过,他说你这么多年在战场上一定吃了不少苦。”

这大概是亲人和外人的不同之处了,外人听了自己的事,只会感慨女子入伍的稀奇,而只有亲人才会怜惜心疼。

可这些晚到的心疼实在太廉价了,含章觉得自己稀罕不起来,而且对薛崇礼这源源不绝的温情牌已经起了隐隐的厌烦。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生硬不耐,第三次问道:“先说正事吧,尊驾所为何来”只有说到此事,含章才会一反敷衍的常态,眼神明亮有神地看向薛崇礼。

这泾渭分明的态度也在提醒对方,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旧可叙。

薛崇礼重重咳嗽几声,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擦了擦嘴角,方道:“其实我早该想到,灵宝、含章、素质原是三把同源的百辟刀,沈含章、阿素、沈质本就是一个人。可我虽然猜错了你和沈质之间的关系,却有一件事是猜对了的,你回京的目的。”

含章面无表情道:“如今不只是你,只怕玉京里的有心人都会猜到些什么。”

她倒不怕搅浑玉京这池浊水,只盼着对方能因此有所动静,无论是什么,有迹可循总比自己现在这样茫然无知要来得好。

薛崇礼像喝酒般一口气饮干杯中茶水,将杯盏轻轻放回桌上,沉声叹道:“这正是我要劝你的。收手吧,趁着如今为时不晚,一切还来得及。治好你的腿,我立刻差人护送你回胡杨。以后你在边关,有沈元帅庇护,做将军也好,嫁人也好,都不是问题。”

含章双眼陡然一眯,声音里带了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般潜藏的危险:“你知道了什么?”

薛崇礼抿紧了唇,徐徐起身,负手于身后,慢慢走到门边,门外几丈高的杜仲树遮下一片阴影,远处高高低低的药田随风送来阵阵浓厚的苦辛涩意,他自幼身体孱弱,终日与药为伴,如今浅浅一嗅就能辨出其中几味药来。

草药就是这样,从它还是草木状态时就已经只让人感到苦涩。

含章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一眨也不眨,薛崇礼虽然背对着她,那目光也叫他有如芒刺在背,她没有开口相问,但空中弥散开的压迫之感已能让人肩头背上隐隐发沉,呼气不顺。

薛崇礼低声长叹,道:“我知道的不比你多。你也察觉到了,不是吗?”

第五十五章 无信人

秋风卷着落叶徐徐飘落,哗哗的声音寂寥而单调,含章静默半晌,突然一笑:“世子的意思是让我避离此地,再不过问?”语气里带着一丝鄙夷凉薄,昭示着她的耐心正在告罄。

薛崇礼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不住咳嗽,待气喘微停,才道:“你来玉京这么久,应该也知道如今的情势,太子之位犹虚,各方都有心思。那粮草之事看上去只是官员贪墨军粮,实际上背后却另有隐情。”

含章并不意外,淡淡应道:“所以呢?”

薛崇礼见她不为所动的漠然神色,似有些失望,缓缓叹息一声,继续道:“我以前想得太过简单了,以为只是一起结党贪腐,谁知这幕后之人这般深不可测。你凭一己之力又能做什么?”

含章眉微挑,敏锐问道:“你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鼓店那条线索,小六也跟进过,但却一无所获,那位窦冒之弟看上去只是个平常的手艺人,几乎足不出户,日日只在家里做鼓。

薛崇礼微微摇了摇头:“我派去的人查到窦冒的母亲五年前染上了一种怪病,每日要靠极罕见的西南紫丽花种子煎汁养病,一年至少也要花两三千银子,这窦冒为人不善钻营,家境不算大富,但却有能耐让他母亲足足喝了四年的紫丽花汤。再要往细里查,那些线索却都被人抹得异常干净。”

薛崇礼确实心思缜密,不去查官场勾结,而是直接从窦冒身边之人入手,很快就找到蛛丝马迹,但或许正因为体察入微,他也迅速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那幕后之人手段高端至此,必不是常人,你妄想查出些什么不过是螳臂当车、蝼蚁撼树。到时候不但于事无补,只会徒惹一身麻烦。”

他的语重心长并没有让含章改变主意,她双手一撑桌子立起身,看着薛崇礼冷笑道:“多谢世子的好言相劝,只可惜我天生就不是个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你这番话看错对象了。”查到这一步,已经可以断定窦冒的军粮和军中那些蛀虫一样是受人指使而为。看来那人为了双管齐下,下了不少苦功。

之后的事薛崇礼也无法再相帮,自己更不想再承他的情,不如就此了断,免得以后祸及池鱼,又和薛家牵扯不清。

她这样石头一般顽固不化,薛崇礼心头一紧,几步走过来一掌拍在桌上,厉声低喝道:“你就不怕惹出大祸事来?到时候别说是我薛家,纵使沈元帅来也保不了你。”他一贯举止稳重端宁,君子谦谦,绝少出现这般失态之举。

含章依旧岿然不动,唇边勾起的笑反而带了浓浓的讽刺:“祸事?我如今已经改姓沈,纵有祸事也牵扯不到薛家,世子大可不必如此激动。”

薛崇礼不理会她这冷嘲热讽的调子,神色一凛:“可是这次再无人能护你。”

上一回含章能顺利离开薛家都靠了事前的精密布置,沈元帅的求情,恰如其来的圣旨,让一个死局霎时间扭转为立于不败之地的胜局。但这回截然不同,无论如何布置都无法操控全局,可以说只能听天由命。

原以为步步为营的含章会是薛家的一条退路,谁知这退路本身比薛家人还要疯狂,薛崇礼不由百感交集。

含章敛了笑意,冷淡地看着对方:“无人能护便自己担,总不会比马革裹尸更严重吧,沈质杀人如麻心硬如铁,哪里会这点能耐都没有。难道世子以为我只有依附祖父或者薛家才能活着?”或者,你只是在担心会被连累。

她毫不在意地松开了自己一向被刻意压制住的杀气和凌厉,那死人堆里滚出来的戾气叫人不寒而栗。

薛崇礼眼睁睁看着她眉梢眼角的锋锐,沉默下来,半晌,才低声道:“若如此,我不能再帮你了。”

含章静静听着,点头道:“你有你的立场,我没有意见。”他身后是整个薛氏家族,自是不能轻易冒险,而自己身上肩负着的是边关将士的血仇,更不能轻易放弃。

薛崇礼几乎有些无奈地苦笑道:“含章,你总是这样冷冰冰的和人说话么?”含章淡然扫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薛崇礼又自失一笑,“是了,你只会这样和薛家人说话。”

他移开视线,吸了口气,继续道:“虽然不会助你,但我不会把这件事告知别人,你尽可以放心。”

含章颔首,终于出声道:“我知道。世子素有君子之誉,自不屑为小人行径。”

听到君子两字,薛崇礼自嘲般笑笑,从袖子里取出几张泛黄的纸张递过来:“这是三千亩地的地契,今日一并交还给你。”

含章愣了一下,她虽然一直都确信薛家会对此事给个说法,但早不给晚不给,偏偏在现在这个微妙的时候交出,不免引人遐思。

薛崇礼知道她心思,更知道自己此时说起这件事不合时宜,但职责所在,也只得解释道:“那些地零零散散一时凑不出整齐的土地,最后动了家产,所以才拖延了些时日。”

沈灵霞的嫁妆田,因为侯夫人要掩人耳目地据为己有,有一些都化整为零,傅老侯爷帮忙查询来龙去脉时着实费了不少功夫。如今薛家要全额归还给自己,那些零碎地自是拿不出手,短时间内又买不到合适的田地,最快捷的方法只能是从昌安侯府自家那五千亩里分出一部分。这一做法势必惊动族中耆老,他们也定会加以阻挠。而今日这地契能顺利送到自己面前,也定然是族老们已经想通了。

他们想通的时间这么巧,只可能是两个原因,一个是前不久暴露的沈质的将军身份让他们有所顾忌,还有一个就是族老里的某些人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息,从而为求撇清关系,他们不得不忍下这口气将田地交回。而以含章对他们的了解来看,第一种的可能性极低。

含章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虽然自己并不愿意连累别人,也会尽量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但薛家这些人物,每次当自己觉得对他们足够失望的时候,他们却总能有法子使得自己的失望更上一层。

她噗嗤一笑,一瞬不瞬看着那几张皱了边的地契,慢条斯理道:“若是我不收,你们又会如何?”

薛崇礼顿了一下,道:“这些事物必是要还给你的,若是你不收,那就只能效仿沈元帅大义之举,用你生母的名义将其尽数赠予胡杨守军以充军资。”

含章呼吸一滞,又猛然粗喘起来,显见是一口气堵得不轻。

好一手妙招,既还了亏欠又能和沈含章划清界限,还能落个仁至义尽的好名声,真是一箭三雕。

去年胡杨大军回归,军粮案尚未分明,而战场归来的将士又急需补给,沈元帅便带头捐了家产以充军资,这本是仗义疏财之举。但如今薛家的人也用这一招,却明明白白都是算计,实在是玷污了捐这个字。

薛崇礼也知此事薛家论跟就底站不住脚,他将地契放在桌上,劝道:“你还是收下吧。”

含章猛然抬头,正要说话,外头不远处传来嘈杂声响,袁信高声叫道:“老三,快来帮忙拿东西,我买了好些酒菜。”

含章一怔,要说出口的话顿时卡在喉咙。薛崇礼看了眼门外,低声对含章道:“薛家百年世族,不能毁在哪一人之手。就当是我对不住你。”他眼中闪过一丝歉意,最终仍是咬牙回身几步踏出了房门。

含章只觉憋屈得紧,她死死盯着那几张纸,手紧紧攥成拳头,几次张口,却发现喉咙好像哑了一样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果然不够绝情,这所谓的亲人施舍的一点点别有目的的温情都能让她心底暗暗生出眷恋,大概连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竟是存着这样隐秘而卑微的渴望,乃至于第二次断绝的时候仍会感到难过。

薛崇礼刚拐出几步,迎面便遇见了手提两个食盒两坛酒的袁信,袁信不料他还未离开,不由脸色一沉道:“你还在这里?”

薛崇礼冷冷看着他,道:“阿琰回娘家已经三天了,日日以泪洗面。袁信,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

袁信神色大变,他面上变换了好几种表情,似痛心似决绝,最后通通换了正色,道:“我和她的事我们自会处理妥当,倒是你,含章也是你亲妹妹,你们为何厚此薄彼,生生让人用各种污蔑言语作践她?”

薛崇礼本就心绪不佳,此刻更是眼中风雨如晦,他缓慢而清晰地道:“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三日之内必须见到你登门将阿琰接回,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罢,拂袖而去。

一桌十来个菜,大都是西北风味,鹿唇驼蹄、牛羊肉,两人许久不见,喝酒也更爽快,菜都没吃几筷子,烧刀子却下去半坛,袁信被薛崇礼说得心里添堵,酒入愁肠愁更愁,早早就显出醉意,瞅着含章问道:“你这小子,来了玉京也不来找你二哥,叫我心里好生愧疚不安。”

含章脸色煞白,两只眼睛澄明如常,她提起一根筷子在碗上叮叮咚咚地敲,闷闷道:“你又不是我二哥,为什么来找你?”

“胡……胡说!我哪里不是你二哥了?”

含章一筷子叉中一块烤羊肉,举到嘴边狠狠撕咬了一口,另一只手在空中比划着什么字,口里含糊不清道:“我二哥叫袁信,字重约,既然是守信重约之人,又怎么会违背兄弟间同生共死一起上战场杀敌的誓言,抛下我和大哥自己跑回家当他的新郎官呢?”

袁信两眼发直,趴在桌上喃喃自语:“是,我背信弃义了……”

“大哥去了,二哥不见了,三兄弟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含章嘿嘿傻笑道。

袁信摸索着端起还剩半碗的酒,一气灌下,胡乱嚷嚷道:“那就别呆在这儿,回去吧,回去帮他们两个完成誓言。”他含含混混说完,头一歪,彻底瘫倒在桌上。

含章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她转头看向袁信,清亮眼中狐疑丛生。

第五十六章 穿心莲

袁信在混沌中半梦半醒,突

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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