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文书库

阅读记录  |   用户书架
上一章
目录 | 设置
下一页

第18部分阅读(1 / 2)

加入书签 | 推荐本书 | 问题反馈 |

船说书架的书房,这回书架上零散的几本书也收拾了,少有的几件文房用具也通通包裹好堆在屋中心的圆桌上,书架柜子全都空荡荡的,颇有几分寥落。

傅老侯爷坐在桌边,手扶着桌沿正在沉思,眉间是深深的褶皱沟壑,含章慢慢走进来,躬身行礼。老侯爷瞥了她一眼,屈指敲敲桌子:“坐。”

含章一声不吭,规规矩矩过来坐在他下首。

老侯爷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深邃眼中似有深意:“你祖父那个老家伙这些年倒瞒得严实。连我都不知道。”含章默默听着老人的埋怨,并不争辩一词。

傅老侯爷一撑桌子立起身,背着手在屋里踱步:“但总算是明白了你为何这样执着要查出真凶。”他停下脚步,回转身,“可是只能到此为止,不必再继续了。”

含章一惊起身:“为什么?!”

傅老侯爷眯眼看着她,含章目光灼灼回望过去,半晌,老侯爷一叹:“阿素丫头,回去吧,这本不是你可以做得了的事,甚至连我和你祖父都是无能为力。”

含章冷笑一声,道:“傅爷爷,加上您,已经有四个人,他们立场不同,目的也不同,却都不约而同劝我回去。我真的不明白,我想查一件事,想为死去的兄长雪恨怎么就这么艰难?”

老侯爷几步走过来,他比含章略高,身材魁梧,便居高临下看着含章,眼中风雨欲来:“阿素,别胡闹!你也知道那金葵花不是寻常人能得,皇家内斗牵连者众,一招不慎就会动摇国家根本。”

“所以呢?为了不损害国家根本,就要牺牲我们边关的战士?就白白送上我大哥的一条性命?我不服!”含章两手抓着桌子,压低声音近乎低吼,这几句话压在她心里许久,不吐不快。

“放肆!”这话委实有些大逆不道,傅老侯爷瞪向她,眼中带了几分狠意,含章胸前起伏不停,憋气得厉害。

老侯爷看着她眼下黯然一片乌青,终于叹了口气:“你这丫头怎么跟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一样,你祖父也放心让你出来?”

含章收敛了些情绪,转开脸道:“傅爷爷不必担心,在外人面前我还是知道好歹的。”

“你既然知道顾忌,就听我的,这些事都撂开手,我已经给你祖父带了信,让他派人过来照应你,别让你一个人孤单单在京里,遇到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含章垂眸道:“傅爷爷若是知道了什么,不如直接告诉我,否则的话我是不会死心的。”

不能用言语说服对方那就用无赖的法子,只要对方在意你,总会上套的。这方法赵慎君对含章用过,今日含章又有样学样对傅老侯爷来用,反正方法不在好坏,管用就行。

“你!”傅老侯爷果然气得吹胡子瞪眼,狠狠瞪了这不识抬举的丫头一眼,见她低了头毫无反应,不由更加生气,可是她从小就不是个乖巧听话的姑娘,长大了还做出一堆匪夷所思的事,也不是个好打发的善主,若是放任她不管,迟早要惹出祸事来。

堵不如疏,自己就要离开此地,以后无法相助于她,这事今日不说,身在其中的她迟早也会知道,不如索性挑明了,引导她想明白利害关系,只要不是莽撞轻狂之辈,其中关窍自能好生衡量。况且含章身后还有一个沈三,她纵然不顾自己生死,也该顾虑祖父。

既然想定,傅老侯爷冷哼一声,“也罢,你这丫头行事勉强也知道给自己留条后路,不算是莽撞之辈,我索性就告诉你吧。”

他扫了一眼紧闭的门窗,自顾自苦笑着摇了摇头:“此事真正的源头,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这个开场白有些令人意外,含章一怔,缓缓抬头看去。

傅老侯爷慢慢道:“当年孝文太子还在世,大军亲征西狄,今上随军为副将,那一仗打了两年有余,最后总算灭了西狄。”

含章自然知道这场战事,李明则家的人在这两年接二连三地阵亡,也成就了李家忠烈之名。

“那时候,孝文太子能文能武,才华出众,在战场指挥若定,风采卓著,此战成名后,不但在军中威望甚显,朝中上下也无有不服者,可谁知两年后一场恶疾,孝文太子将将而立便薨逝,死后无子,太子之位悬空。”

无子?含章敏锐地抓住一个不同寻常之处,按理来说,身为储君者为了巩固地位,一定会先诞下子嗣,皇家富有四海,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这样一个有威望年及而立的太子却无子,确实有些怪异。但此事或许牵涉到宫闱秘闻,她也不便多问。

“之后有两位皇子都有资格问鼎此位,一个是立有武功的淳王,另一个是文采斐然的景王。”

他这么说下来,含章又恍惚察觉到什么更不对劲的地方,淳王和景王,二王……二王相争?含章猛然意识到,这不是和眼前的局面一样么?

傅老侯爷看到她询问视线,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论出身,景王生母和孝文太子之母先皇后是亲生姐妹,自然有不少孝文太子的旧人拥戴他。淳王的一切几乎全凭自己一拳一脚打出来,母族式微,胜算极低。”他微合双目,似是回忆往事,“那时朝臣门也是分为两派,争得激烈,先皇权衡之下,下了一道旨意,将淳王遣往封地。”

含章愣了一下:“淳王输了?”

傅老侯爷脸色古怪,摇头道:“就在淳王去往封地不到半年,景王还未册封太子时,东狄联合西狄残余,妄图夺回已归入大盛版图的西狄旧土。有孝文太子榜样在前,景王也不甘示弱,请旨领军出征,好让承位名正言顺,可他一届文人哪里知道战场之事,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李元帅在京中养伤,我们几个老家伙也不是亲系,也说不上话,不多久就被打得接连惨败,若不是你祖父拼命相救,只怕景王自己都要被俘虏了去。”

“祖父?”含章微愕,沈三从不曾和自己提及这段历史,甚至有些讳莫如深的意味。

傅老侯爷抚须道:“你祖父因此功接连跳了三级,升了从六品副尉,也有许多赏赐,他那时意气风发,满心想着能凭战功封妻荫子,又恰逢老家遭了水灾,便将妻女都送到京城。”

之后的事含章再清楚不过,农家丫头出身的低职武将之女在出城上香的马车上掀帘子贪看风景,却恰恰看到纵马而过的侯府子弟,灵动纯真的她吸引了对方的注意,而丰神俊朗的锦衣儿郎也让她怦然心动,再之后,就是一切纠葛的开始。

怪不得祖父不愿意提,怕是后悔了吧,有因必有果,若是没有立功受封,也不会将妻女送到京城,在乡下长大的沈灵霞也许会嫁一个同村的村夫,虽然人物粗鄙,生活也不富足,但或许女儿到今天还能好好活着。

“东狄大军占了西狄半壁土地,又往南打过了胡杨,气势汹汹往玉京而来,京城里人心惶惶,淳王临危受命,召集了十万大军援助京师,他和李元帅兵分两路,皆大败东狄军,不但为京城解围,还收回了失地。你祖父在其中也立下不少战功,战后封了五品将军。”

这些战功的赏赐,那三千亩地的来历,含章捏了捏袖袋,不由惘然。

“之后呢?”她闭了闭眼,道,“景王败了,自是没有威信服众吧。”

“景王请旨自贬为岭南王,自往岭南荒蛮之地教化民众。淳王立了大功,成为民心所向,立他为太子自是众望所归。”傅老侯爷揪着自己的须尾,徐徐道出一段成王败寇的历史,短短几句话内里却是惊心动魄。

其实对于含章来说,淳王登基为皇帝结果她早就知道,但即便如此,这个夺嫡的过程仍是听得她心里情绪几起几落。

含细细回想了一遍,问:“傅爷爷您说了这些,和我如今要查的J细通敌一案又有什么关系?”

第五十九章 洋葱皮 ...

傅老侯爷慢慢将手负回身后:“丫头你也是在前线拼杀过的,如今的东狄可还有挥军南下逼近玉京的能耐?”

含章回道:“双方兵力不相上下,他们骑兵强势擅长奇袭,但我们的防御也不差。如今盛朝兵强马壮,早非先帝时可比,又有胡杨这几十年经营,屯兵四十余万,便如一道屏障挡住了蠢蠢欲动的东狄。他们断无再犯我国都的可能。”

若是去年那一场军粮没有出错、情报也未外泄,千里奇袭之下东狄会不会元气大伤一蹶不振也是未知。

听着她对边关情况如数家珍,傅老侯爷长长喟叹:“正是如此。这就是为何有人一定要你们败的原因。”

含章大惊,她几乎有些茫然无措,只觉得完全不能理解:“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我们拼死杀敌保家卫国也是错?”

傅老侯爷苦笑道:“自然不是错,可是却碍了某些人的路……”他的话戛然而止,一脸涩然地摇了摇头。

含章倔强地微微抬起下巴,正视对方:“傅爷爷分明话里有话,您不妨明说。沈含章绝不是小人。”

傅老侯爷眼中风雪漫天,一片冰凉,两手在身后握紧成拳,手背上岁月留下的粗粗褶皱绷得很紧,他低沉道:“若是有人想要效仿今上,以镇压动乱之功晋位。又当如何?”

含章耳边轰地一响,几乎站立不稳,她背心升起一股凉气,呐呐道:“这怎么可能?”

“这虽只是我的猜测,却也八九不离十。今上迟迟不肯定下太子之选,又不肯让两位王爷握有兵权,此次胡杨虽未败,却损兵折将有损士气,若边关再有危机,有孝文太子和淳王之例在先,皇子自请亲征鼓舞士气则名正言顺,届时兵权必定下放——沈元帅手中兵马四十万,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也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在滔天的权势面前,没有人忍得住诱惑,也没有人容得下威胁。

含章冷笑一声,不赞同道:“不是还有景王那样的败局么?他们怎么就断定皇帝一定会同意?”

“所以,至少要先让边关有他自己的人。”傅老侯爷慢慢道。

电光火石间,含章突然明白了,去年一役,连卢愚山一起损了三员将领、若干校尉,之后自有玉京派人补上,新任命的三人里除了有一个是从边关军队中按军功拔擢的将士,还有两个挂了将军衔的是从南禁军里升迁,却都是玉京里有爵之家的子弟。此外有校尉若干也是从京中增派过去。听傅老侯爷这话里的意思,想必这些人属哪位王爷已经有了眉目。

虽然沈元帅并不插手二王之事,但他们却没有停止往边关渗透的念头。

“傅爷爷您的意思是,我们挡了别人的路?只有我们都死光了,别人才能借机上位?”含章瞪大双眼,一字一顿道。

这个我们,指的是沈质、卢愚山,还有胡杨许多掌有部分军权的中层将领。

傅老侯爷负手而立,神情怅然:“你们和沈元帅一样也都不参与京城事,这虽然能让今上放心满意,却会令别人不安。”

含章目光冷厉,一拍桌子怒道:“成王败寇全凭自己本事!那些龟儿子既有那能耐,怎么不学贞观、永乐去明抢?自己抢不到的,却拿我们做暗中棋子?这是何道理?!”她义愤难忍,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又狠狠捶了捶自己胸口。

傅老侯爷叹息一声,低哑道:“丫头诶,你还太年轻,现在皇帝年老多病,宣穆太子亡逝,二王又都威望不足,若此时大败东狄,功高震主的会是谁?”

含章一惊,不由后退两步,颓然坐回凳上,若是大胜,沈三和他们这些将领便是国家的功臣,也必然会被皇帝所忌惮。这样的局面不是皇帝所希望的,更加不是二王愿意看到的。

她怔怔看着眼前虚空,嘴唇嚅动着轻声道:“可去年东狄王猝然病逝,几个王子争位,正是千载难逢的进攻时机,东狄在边关烧杀掳掠逾百年,留下无数血债,他们分散开来抢掠,又来去如风,守军根本无法妥善防御,既然有此良机将之聚而歼,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机会就此错过?”

所以他们才那样积极地请战,沈元帅最终也答应了向皇帝请旨。

傅老侯爷重重叹气:“这是个好机会,可惜来错了时候。”若是在盛朝政局稳定之时来临,便又是一段封狼居胥的佳话。

他之前也曾暗中劝过沈三,可那固执的老头只回了一句话,为将帅者,保家护国为第一要务,余者不敢虑也。

可你们虽不为小人事,却最终为小人所忌。

含章只觉得脊背上所有坚持的力气都消散尽了,浑身微微颤抖,她努力地维持正常语调:“傅爷爷,您的意思我明白,可是若我就这么放了手,那些死去的人,他们只是为了守卫家国和百姓,他们的冤屈,又有谁来讨个公道?”

傅老侯爷没有回答,含章垂下头,又问:“是英王,还是宁王?不论如何,总得让我的兄弟们做个明白鬼吧?”

傅老侯爷眯了眼,紧抿了唇,含章顿了顿,身子一晃,她扶紧桌子稳住身体,颤抖着问:“事关重大,您不能说?”

傅老侯爷仍然没有说话,可是他那悲悯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含章呆呆发愣,眼中突然划下两道晶亮泪痕,但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流泪,只是有些语无伦次地郑重对傅侯爷道:“谢谢傅爷爷肯告诉我这些,多谢您的一番苦心,您放心,我知道您这样做担了多大的风险,我也知道我的举动后面连着许多活着的人命,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您放心,我会治好腿,然后回胡杨。”她茫然地起身,然后对傅侯爷行礼,手足无措地四下望了望,似乎找不到门在哪里。

猛然地,含章意识到一个可能,她心头一动,忙问傅老侯爷:“傅爷爷,这事您既然能猜到,那皇上岂不是也……”这世上能惩戒皇子的只有皇帝,而皇帝是绝不可能容忍这样的卖国之举。

话虽如此,可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虽然喜欢沈三的忠直耿介,但他未必愿意看到一个自己儿子拿捏不住的守边大帅声威壮大。傅老侯爷不忍再看含章那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的眼神,他移开视线,叹道:“皇上必然会有所动作,却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

若是公然向举国上下承认是皇家中人有负边关将士,不但将整个皇家置于一个尴尬局面,而且朝野会有动荡,军将会生出异心,皇帝不会冒这个险。

最后的结果,通敌的人也许会得到一定的惩戒,但却不会是他应得的罪名,而卢愚山他们的冤屈,只能随着尘沙掩埋在草原深处。

不是战死沙场,而是死在自己人的阴谋之下,这真是为将为兵者最大的伤痛和耻辱。

第六十章 难上难

含章出东泰侯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将近黄昏的辰光,她看上去有些木讷讷的,李莫邪不放心,要派一辆马车送她回太医局。含章拒绝了,说自己想走走,不愿意闷在马车里。

“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找不到路怎么办?”李莫邪担忧道。

“找不到路就问人,”含章淡淡道,“京城再大也还在四堵城墙里呢,只要找,总能找到路的。”

李莫邪嘴张了张,却也没说出什么话来,只能默默目送着含章高瘦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此时的玉京城,街道边的酒楼里点燃灯火,人声鼎沸,橘色的灯光从每一个窗口透出,照得路上来往行人的面容模糊而柔和,看似亲切了许多。

含章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一直走到街道尽头,才找了人问了路,转身走向别人指引的道路。

出了一条小巷拐弯,迎面便是一片灯红酒绿、脂粉流光,只闻丝竹悦耳里混着娇软的莺歌小调,触目便是巧笑倩兮,美目顾盼,昏暗的天色下精致的楼阁和浓妆淡抹的美人掩映在一片淡红色的薄雾里,朦胧有如天堂梦境,果然是温柔乡,绵骨地。

含章一怔,反应过来这里是一片秦楼楚馆,她兴味索然地扫了一眼,抬步便往前走。虽然在这条街上,一身玄色衣裙的她看上去是个异类,但是人来人往的熙攘中却也不会有多少人注意,两边高楼上挥动的红袖和娇艳的美人就足够让人目眩神迷了。

含章低头走了几步,一头撞上一个人,她后退一步,抬头看去,眼前的人头上散着卷发,身形魁梧,因为背着光,高大的身影沉在阴影里,身上竟隐隐透出凶残野兽般危险的气息。含章浑浑噩噩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去摸腰上的明月。

“呵呵,这不是沈小将军么?怎么又有空来我这里?难不成是来找旧识的?”一口流利的玉京官话,语音中气十足,带了几分冷冰冰的戏谑。

含章凝目看去,手从腰带上慢慢放下来:“金掌柜,好久不见。”

金掌柜高深莫测地看着她,突然哈哈一笑:“刚刚碰上程大人我还问他怎么沈小将军没来,我们大盛头一位女将,大败东狄的功臣,您上回来赏脸一顾着实让我这小酒肆蓬荜生辉,可惜我有眼不识泰山竟没认出您这号人物,言语间还不够敬重,我实在后悔极了,一直忐忑得很,怕您再不肯登我的门了,可您毕竟大人有大量,这不又来了么!”

含章眸光微转:“程大人?程熙?他也在这里?”

金掌柜眼中闪过一道暗色光芒,放开嗓子大笑:“他自然在我这儿,您不也是来找他么,程大人!程大人!沈小将军来找你了!”他侧过头往旁边高楼大声喊人。引了周围不少人侧目。

含章顺着他视线看去,是一处酒肆的二楼,屋里亮着晶莹异香的玉蜡,隐隐传来异域风味的鼓乐,屋檐下的驼铃在风中叮叮作响,那地方看着竟很有些眼熟,可是在灯光霞影里却又显得如仙境般飘渺陌生。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
A- 18 A+
默认 贵族金 护眼绿 羊皮纸 可爱粉 夜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