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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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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说:“小姐一直昏睡到现在,药也就一直没喝。 ”放下盆,又补充道:“这是准备给小姐擦汗的,小姐刚才一直睡得不安稳,现在才稍微安静下来。”

探过药碗的温度,还温热着。

“药还是让她喝下去吧。”

“小姐现在昏迷着,怎么……”

修长手指扣住碗底,计蒙坐到苏婉之的身侧,另一手夹住苏婉之下颌,指尖发力轻轻一捏,苏婉之的嘴唇微微张开,药水就顺着苏婉之的喉咙迅速被喂了进去。

不过计蒙显然没有喂药的经验,只喂了几口苏婉之就痛苦的皱起眉,轻微的咳了起来,没来及咽下的药水顺着唇角流淌而下。

“把毛巾拿来,给你小姐擦擦。”

话说到一半,计蒙突然发现刚才那个小姑娘不知不觉从屋中消失了。

哭笑不得,计蒙自己动手把木盆边缘搭着的毛巾拽下给苏婉之擦了擦,还想继续进行刚才未完的喂药事业。

没想,这一口还没喂下去,自己的手腕倒是给抓住了。

计蒙以为苏婉之的醒了,放下药碗正要说话,那边苏婉之却忽然垂下头,声音艰涩道:“哥哥,苏慎言……别丢下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别丢下我……”

语气再不负清亮不负明媚,只是混乱到语无伦次的一遍遍重复,握住计蒙的手腕怎么也不肯放手,力气之大,让计蒙都微微觉得手腕疼痛,却又不忍把她甩开。

苏婉之沉痛的音色里带着一种几乎让人不忍心的祈求。

尤其这样的声音还是苏婉之发出的。

想看好戏的心情一下子散去,任由苏婉之抓着,计蒙压低声音柔声道:“不会丢下你了,乖,没事的。”

一遍一遍下来,苏婉之似乎被安抚了,也渐渐安静下来。

计蒙的心不知不觉也沉静了下来。

刚想再去拿药碗,忽然苏婉之抬起头,双眸空洞无神,神色空蒙地转向计蒙,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梦魇般,而后在计蒙未预料到的刹那,嘴角忽然扯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隐秘的一笑道:“姬恪,我咬死你!”

接着,张口狠狠咬住计蒙的手臂。

三二章

苏婉之这口咬的又狠又准又用力,几乎用了十成十的力。

坚硬的牙齿咬破皮肤,直到沁出血痕也毫不松口。

从发觉苏婉之神情不对到手臂上剧痛不过瞬息间的功夫,计蒙再想甩开苏婉之的时候,苏婉之已经又歪着头倒下了,嘴里还含着他半截手臂。

计蒙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姑娘的言行镇住。

——有未出阁的姑娘会凶悍到上口咬人么?

那个姬恪……又是谁?

来不及多想,计蒙连忙小心翼翼推开苏婉之,挪出自己的手臂,看着上面清晰宛然的齿痕,和溢出的血丝,计蒙又看了看睡梦正酣的苏婉之,无言的想自己还是先在这个房间找些东西来包扎一下伤口。

大约是刚收拾过,房间里并不显得凌乱。

女儿家的房间计蒙不是没进去过,没怎么费工夫就在抽屉里找到一块细白的绢布。

草草包好伤口,计蒙正想往回走,意外看见绢布中有一角红色的木框。

手指拨弄开,是副装裱精致的字画,想着来逃难都带着的想必会是名家名作,计蒙取出来一看,却并不是意料中的,反而是一副甚至连他的字都不如的……习作。

饶有兴致的仔细端详了片刻,倒也不算太幼稚,不过……《关雎》,苏婉之写这个是因为……思春了?

转头再看向闭着眼睛丝毫无所察觉的苏婉之,仰面,手臂伸在被外,眼角嘴边还有微亮的光,实在不是什么好睡姿。

计蒙很怀疑……这样的姑娘有人敢要么?

天色朦亮,照耀进房间。

苏婉之翻了个身,身体里的疲倦一扫而空,但大脑却昏昏沉沉。

辗转了一会,终是托着额坐起身。

隔壁邓玉瑶姑娘睡的正香,不时发出呼呼的轻响。

穿戴好出门,晨曦的微光跳射进眼中。

苏婉之扬手挡了挡碍眼的光线,大脑开始回想。

她是怎么就这么睡着了的……对了,计蒙!比试!他竟然点她的|岤!

顿时怒不可遏,怒从中来,简直不可断绝。

磨了磨牙,苏婉之顺手抄起院子里放着的柴刀便大踏步走了出去,目标……计蒙的院子。

手起刀落。

鲜血一挥而洒,浸了满地的浊红。

“咳咳咳……”

姬恪不可抑制的咳了出声,其徐忙上前,右手使内力助姬恪缓过气,边问:“公子,要不要先让行刑停止,等过一会在开始?”

左手握拳抵唇,姬恪摇头,轻声道:“继续。还有多少个?”

翻过行刑的名册,其徐道:“还有三十一人。”

“我知道了。”

散发着灼热气浪的烈日正挂在当空,荫棚下热意依然不减。

姬恪勾唇角,淡色的唇瓣上只有一丝血色,颊边却是不正常的红晕。

他轻笑,声音低微几不可闻:“我不会让他失望的。”

御史大夫齐家满门抄斩,罪名,府中藏匿御用之物,意图谋反。

监刑者,齐王姬恪。

谋反……迂腐守礼到近乎刻板的齐夫子会谋反?满肚子君臣大义忠君报国的齐御史会谋反?

若说齐家真正的罪孽,也只在于齐家养了一个十足的纨绔。

欺男霸女,仗势欺人,无恶不作。

也是这个纨绔,连往自己府里带皇袍之事也做得出。

被抄家的时候这个纨绔甚至还在和府上的宠妾嬉笑玩乐。

不过……混迹朝野能被致死罪的原因永远只有一个……你碍着别人了。

听着耳畔利落的人头落地声,姬恪闭眸,任由自己的意识一点点模糊,纷乱的声音一点点远去。

“啊,齐王殿下,齐王殿下怎么了?”

“快传御医!”

流言从此时开始,齐王体弱,观刑晕厥。

而齐家之事,也并非结束。

此后接连有大臣因事获罪,或贬或砍,一时间朝中皆是人心惶惶。

每日上朝前谨言慎行,有胆小的甚至在上朝前吩咐家人准备好后事,谁也不知风云变幻的朝堂之上又会谁获罪谁倒霉。

齐王称病罢朝多日,正殿之上立于最前端的依次是睿王姬止,燕王姬跃,静王姬音,季川候李聊。

齐家亡故后,坐上御史大夫位置的是御史台一名中丞,新御史大人姓索,人如其姓,为人处世都十分缩手缩脚,对几方前来恭贺的官员都是恭恭敬敬,料想不多时又是另外一个兵部尚书——墙头草。

出了此等事,最抑郁难平的要数睿王姬止,他自宫中的暗卫才处得知晟帝属意他为皇储,又迎娶了工部尚书之女,本是春风得意。

但不知晟帝到底打得什么算盘,至今也未正式提出皇储归属,反倒循了燕王齐王的意,将支持他的齐家满门抄斩。

工部工部,六部中最无用的便是工部。

若不是他府上还有个足智多谋的军事江成,只怕姬止现在都已经坐不住了。

转念又想到因病多日不出的齐王姬恪,姬止这才稍微觉得舒心一些。

这个皇弟一直让他摸不大清,表面上是个温文和善的温吞皇子,但却总给他些阴沉沉的感觉,这点甚至比燕王姬跃更甚。然而此次……虽然一直知道姬恪体质一向弱,但没想到他连胆子都小到如此地步,不就看个行刑,都能吓到昏倒,这样的身体和胆色想要为帝,当真可笑。

被腹诽良多的姬恪此时却是安安稳稳端坐于榻上。

茶香混合着药香氤氲,黑木案台上已经空无一物的药碗静静摆放。

发丝未束,散乱下来的黑发随性的披散在肩头。

姬恪的脸色远没有他人猜测里那么骇人,虽然依然白皙,却不至苍白,唇色也显得润泽了许多。

案上摊了张写满人名的纸,姬恪提笔在上勾画,每一笔都斟酌多次,才缓慢下笔。

搁下笔,姬恪将纸推远,闭目沉吟。

寂静里,一道声音宛如炸雷般响起。

——姬恪,我恨你。

姬恪霍然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他的卧房,并没有任何异样。

但那声音清晰,在耳边反复回荡,就好似……有人方才才说过一般。

再度阖上眼,那双带着恨意的血红眸子骤然毫无防备的出现在姬恪的漆黑的视线中,姬恪没再睁眼,而是慢慢等待眼前的景象一点点消散至无痕。

心口有些钝然的闷,很不舒服。

起初姬恪以为这只是他所谓的同情心和良心在作祟,并没有阻止这种现象。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像个完整的人。

至少他还有怜悯,不至于完全迷失。

但次数多了,姬恪渐渐觉得不对,只是愧疚怜悯不至如此,然,似乎已经有些迟了。

郁结于心的结,若不解开,便如梦魇。

如同儿时,母亲的笑,美丽而瞬息凋零。

想着,姬恪忽得开口道:“其徐。 ”

阴影里有人疾步而出:“在。”

“接洽的事情如何?”

“已经基本谈妥,但需要公子出面以为证。”

“瑾与呢?”

“苏公子暂时还无消息。”

“……苏小姐呢?”

其徐愣了一下,但还是道:“苏小姐顺利进入祁山。属下已经派人潜入了祁山,不过至今还未有回应。”

“是如此?”

低垂下头,其徐应声:“是。”

不知不觉间,其徐的额头隐隐渗出冷汗,他的确派人去了,但没有回应的原因……是他没去收。

姬恪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沉默了一会,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其徐,你今年已经二十又三了吧。”

“是。”

似乎只是随口,姬恪问:“那你可曾喜欢过什么人?”

其徐不知所以,言语一滞,才语气平板道:“幼时还未被夫人救回时,曾有个邻家小姑娘给我送过馒头,时日太远,我只记得她左颊边有个笑窝,现在想来,我当时应该是喜欢她的。”

姬恪很是意外的看着其徐,淡淡微笑:“倒是少听到你说自己的事能说这么多。那……喜欢一个人是个什么感觉。”

虽觉得今日的姬恪实在古怪,其徐仍是绞尽脑汁回忆:“大约,大约就是看见她的笑容会觉得很开心,若有人让她不开心,我便会恨不得同那个人打上一架……”

抿了抿唇,姬恪微敛笑容。

“这样……是喜欢?”

“这只是属下的而已……”

“我知道。”

姬恪转过头,不再问其徐,其徐默默退下,姬恪依然看着桌面,似乎仍旧在看着这些公文密谍。

然而,无人知道,他的思绪已然飘远。

那是个已经夜深的晚上。

宫阙深深的皇城前,辽阔广寂的长道上。

有个大胆而直白的姑娘一身翩然似飞的碧色裙裾,曾定定站在他面前对认真的对他说:

“姬恪,我喜欢你。”

三三章

所有的记忆随云飞散,只余点点心悸,一声叹息,再不可寻。

姬恪斜靠在榻上,呼吸轻缓。

斑驳不明的光跳跃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半明半暗间透出一些不可知的怅然。

其徐微微仰首,一瞬间的迷惑。

因为那一刹,姬恪的面容中闪过另一种本不该存在在他身上的迷惘。

一直以来,公子都知道自己要走的是一条怎样的路,在齐州的八年,即使起初地方官员如何不屑如何在背后腹诽,公子始终都不曾退却过,更不曾迷惘过,惩处官员,制定赋税徭役要求,解决地方倭寇,应对刺杀,一件件一桩桩,他比任何人都坚韧。

公子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会在夫人的低声吟唱中恬然入梦的无忧少年,又怎么……会有迷惘?

“公子,还有件事。”

“还有什么事?”

其徐不自觉压低声音:“公子,昨日王将军托人来问推迟的婚宴该如何办?王小姐一直缠着他问。”

似乎是才忆起这件事,姬恪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道:“去回他,就说现在不是时候。他会明白我的意思。”

“不是时候?”下意识的其徐轻声重复。

“血誓我现在还不适合违背。”褪去迷惘,姬恪淡淡扫向其徐,眸光并不锐利,其徐却觉出莫名压力:“其徐,我知道你同情苏婉之,但是别再试探我了。”

其徐即刻点头。

“属下知道!”

姬恪的视线已经落向了别的地方:“退下吧。”

弯腰,其徐慢慢退到姬恪的身后。

远离的那一瞬,他听见姬恪无声的轻叹:“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能试探出什么呢……”

“你这是试探?”

大清早一出门便被人用刀拦住,计蒙倒也不怎么生气。

苏婉之握紧刀冷笑:“我说了跟你比试,就是跟你比试,谁跟你试探了!”

仿佛没有看见那把模样凶悍的柴刀,计蒙挑挑眉宇,目光颇含审视的意味,上三路下三路打量过苏婉之的全身,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其实,单从外表来说,你也不算特别差。”

苏婉之被那目光激的毛骨悚然,强撑着脸上的冷笑:“你到底什么意思。”

“转过身来看看。”

计蒙悠悠中隐带着调戏的语调终于让苏婉之憋不住了,自小只有她调戏人哪里有别人调戏她的,当即挥刀直戳计蒙腰眼,语气咄咄:“大师兄,你怎么不转身给我看?”

闪身躲过,计蒙手掌握住刀背。

苏婉之不长在力气,单论力气,实在比不过计蒙。

紧握着刀背,计蒙刚想说话,就见苏婉之连一刻也不等,狠狠抬腿,尖头的靴子直朝他下-身踢来。

说来不过转瞬,计蒙眼皮一跳,眼急手快松开刀,握肩把苏婉之推远。

这丫头真狠。

计蒙实在不敢想象,如果苏婉之刚才那一脚踢实了会是个什么结果。

微微愠怒,脱口便道:“这是谁教你的?小姑娘家的知不知道这种举动十分的有辱名声……”

苏婉之收腿,回道:“苏慎……”

只说了两个字,就戛然而止。

刚才还汹汹的气势也一下子弱了下来,未经梳洗的发丝纷乱披散,落在她的肩头,一时间,有种丧家之犬般的落魄,像个被家人丢弃的孩子,茫然无助。

计蒙念及前晚苏婉之握着他的胳膊痛苦的呢喃,心头一软。

——哥哥,苏慎言……别丢下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别丢下我……

毕竟是个刚刚失去亲人的小丫头,何必和她计较这么多。

“别想那些了,如果你想……我会帮你物色对象的。”

计蒙轻抚了一下半落下的额发,有些烦躁有些憋屈还有些怜惜,刚才的怒意早不知去了那里……大师兄做久了,难道自己也变得鸡婆了。

沉默了一会,苏婉之才抬起头,看向计蒙,语气疑惑:“物色什么对象……”

大师兄计蒙也语塞了一瞬。

“这个……咳咳,虽然你是师叔的弟子,但论辈分也该是我的师妹,我也算你的长辈……”

苏婉之安静的听着计蒙往下说。

“女子长到你这个年纪,是该考虑婚嫁的问题了……我瞧着你这个性格只怕在明都里是找不到匹配的男子……祁山上也不乏优秀的男子,你若是看上什么人大师兄也可以帮你……咳咳,这个我不是说你思……”

思春那个春字,计蒙怎么也说不出口。

苏婉之嘴角微抽,提刀笑:“你怎么会觉得我需要这个?”

计蒙也沉默了片刻,他总不好说是从苏婉之房间里翻出的东西察觉出来的,只道:“我猜的……”

“莫名其妙。”

本以为会发怒的苏婉之并没有生气的模样。

把刀锋收了收,她脸上还是方才的笑容,“计蒙大师兄,你都二十好几了吧,还是先操心你自己吧。”

那笑容很清淡,说不上开心还是难过。

话音一落,苏婉之抿了抿唇,转身,又走了。

“苏婉之,你……”

苏婉之扬了扬柴刀,没回话。

虽然计蒙刚才的话很荒谬也很扯淡,如果不是计蒙刚才的态度,苏婉之甚至以为计蒙是知道了姬恪的事情在取笑她。

但,不知道为何,从计蒙说话的语气里,苏婉之忽然感觉出一种淡淡的温暖。

那是种说不出的直觉。

谁对她好,谁是真的关心,她能察觉的出来。

对她不好,她自然不会假以辞色,对她好,即使不说出来,心里也是知道的。

计蒙的那番话……是真的关心,虽然是笨了点也真的莫名其妙了点。

只是,看上什么人……

苏婉之不无痛苦的想,喜欢过姬恪,她还可能去喜欢别的人么?

痛,恨。

说到底还是忘不掉,曾经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姬恪……直到他娶妻前她还幻想着姬恪什么时候上门提亲,抬着八抬大轿吹吹打打来娶她,转瞬间一切就都变了,红色的嫁衣没有穿到她的身上,一生一世的誓言也没有对她许下。

而后的一切一切,甚至她自己都来不及反应。

其实她早该察觉的。

姬恪只说愿意娶她,姬恪从不对她许誓,姬恪从没有主动找过她,姬恪也从来只是对她恭谦守礼。

她又凭什么觉得姬恪对她动了心?

以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境地,有家归不得,甚至还拖累了父母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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