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爷爷,太爷爷逗着你玩儿呢,他知道这鱼不好吃的哦!”正暗自纳闷呢,身后传来女童嬉笑的童音,转头看去,却是穿着一身泡泡裙,看上去粉粉嫩嫩的小宝贝曦儿。
也不知甯儿是怎么想的,竟然奢侈的用宫里都很少见的云纱,给曦儿弄了这么一身,纯白色的,用淡色的丝线略略勾出一些简单的花纹,看上去极怪异。只是,小曦儿偏喜欢的紧,平日里压根就舍不得穿,这不,今儿她生日,王氏才给她套上的。
还别说,一丁点大的小娃娃,穿上去却越发显得娇嫩可爱。衣服是怪了点,但架不住小曦儿可爱啊,那红扑扑的苹果似的脸蛋,白嫩嫩的皮肤,那艳艳的唇色,黑亮黑亮的头发丝儿,别提多漂亮了。
“曦儿来,太爷爷抱抱。”老爷子看着就喜欢,多么活泼伶俐的小娃儿啊!忙乐呵呵地招了招手,让她过来。
小曦儿摇了摇头:“娘说该回屋吃饭了,还让太爷爷别老盯着池子里的鱼,您又不爱吃!”
唯真狐疑的瞅了义父一眼,那眼神儿啊,说不出的指责,说不出的……咳咳!老爷子讪讪的笑着,他不就是逗逗唯真么……谁知道会当面给人拆穿啊!
先前,其实他就眼馋过这鱼,王氏给他做了一回,那味道啊——真是,没法儿说!
唯真懂了,然后猛然想起自己刚刚说的那些附和的话,不禁也有点脸红——义父准知道自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怪不得没叫人弄一条上来夹菜呢,原来是这样!
“走,咱吃饭去,那个叫如……”老爷子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没想起来,眼神儿却锃亮:“有个丫鬟的手艺不错,你也尝尝去,对了,上回你没吃着,走,今儿咱吃个够本。”
小曦儿迈着小短腿吃力的跟着——没办法,她不让抱着走,怕衣服皱了,于是只能小跑,老爷子那步子多大啊!听见太爷爷又忘了,不禁仰着小脸鄙视的瞧着老爷子:“那是如宝姐姐!如宝姐姐!这么好听又好记的名儿,您咋就记不住呢!”
名儿记不住,光记得人家能做好吃的!
“你爷爷不也不知道嘛!”蓝老爷子脸红,这不怪他,真不怪他!
“儿子已经知道了……”唯真赶紧撇清,乖乖孙女儿,千万别以为他跟老爷子是一路人啊,他铁定能记住!“不就是那个叫如宝的嘛,小甯儿身边的大丫鬟,我记得年岁挺大了,还没配人?”
他不说还好,一说,锦曦又咋呼开了:“还不是太爷爷,上回赏了如宝姐姐银子,还说给人家找个称心如意的!害的娘跟姐姐都等着消息呢!太爷爷,您还记得不?”
那什么,当然……不记得!可是他能承认么?古脖子,涨红了老脸,辩解:“这不是忙嘛,再说了,咱不是要给她挑个好的嘛!我老头子答应过的事儿,从来就没有不算数的!”
“嗯嗯,咱就知道太爷爷最好了,咱跟姐姐她们也是这么说的!”锦曦乐呵呵的笑了起来,肉呼呼的小脸上两个深深的梨涡,真真可爱到不行。
老爷子透了口气,心里想着得早点把这事儿给办了,不然真要被甯儿曦儿这两个小娃娃给折腾死了!这时不时的给他拆个台,他受得了么他!
唯真听的暗笑不已,一低头,瞧见小曦儿脸上闪耀着赤果果的得意——孩子小,还不懂得掩饰——发觉被他看见了,吐吐小舌头,顽皮的朝他眨了眨眼睛。
感情——她知道老爷子铁定给忘了,所以故意这么说的?
蓝家的小孩子,都这么早熟?可这聪明劲儿,怎么都用的不是地方呢?
老爷子怕自个又忘了,果然就上了心,没两天,就折腾了好几个人选出来——这么好的手艺,可不能让她离得远了,不然谁给他弄好吃的?但是这个人选嘛,还不能将就,得有出息,得是他们蓝家的人,忠心可用——于是又删删选选,居然圈了个卫名!
他乐颠颠的跑去给王氏他们一说,又被集体鄙视了,老爷子,那是人姐姐的老公,您想干啥?
老爷子那个老脸啊,真是忽青忽白的!他咋知道卫名的老婆是谁?他连卫名啥时候娶老婆都不记得了——看这记性!人成亲的时候,老爷子还乐疯了,拍着人的肩膀就说“总算是开窍了”,把人卫名闹了个大红脸!这会儿,居然不记得了?
王氏总归惦记着这位是长辈,不好笑的太过了,便试着提了个人选:“您看蓝墨怎么样?”
细娘去世也多年了——小竹儿都这么大了,蓝墨却从没有提过续弦的事儿。他是蓝正杰身旁得用的人,王氏这个做人家主母的自然替他惦记着呢!
锦甯在边上坐着听,见王氏这么一提,下意识的便皱了皱眉头——其实,蓝墨这人是不错的,做事踏实,忠心肯干。他老子娘都是府里得用的老人了,蓝家的四个大管事,他爹就占了一个,这回出来,老爷子也只带了他一个——侯府里留下仨,蓝浩文也是需要人帮手的!
只是,蓝墨的年纪有点大了,比如宝要大上十来岁,虽说男人是大点的好,会疼人,可锦甯这心里总觉得有那么点儿不对味,觉得不太适合。
老爷子想了想,觉得其实还成。老夫少妻,本就不少见,再说蓝墨三十来岁,正是好岁数,现在又成了二管家,跟他爹一起管着固国公府里的事物,是个能干的——不会辱没了如宝!
“我看成!”老爷子点了点头:“不如就定他吧!”
王氏笑了起来:“还得问问如宝那丫头的意思,甯儿对她的丫鬟们可是宝贝的紧,要是她不乐意吖,您还得费心打听打听人选!”
老爷子想说,别了吧?主子安排的人,丫鬟能不乐意?可一瞧小甯娃那绷得紧紧的小脸,又觉得,不乐意也没啥奇怪的,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锦甯这么难缠,她的丫鬟,铁定不是个听话的!
如宝向来是不出现在老爷子呆的地方的,这丫头躲老太爷就跟老鼠躲猫似的——所以这会伺候锦甯的是如书和如画这两个二等丫鬟。如琴毕竟提了一等,光让如宝歇着似乎也不大好,显得她偏心似的,便让她和如宝都留在屋子里管着小丫鬟们。
不过,甯小娃啊,乃的偏心眼儿,不是早就人所皆知了么?
如书如画这俩丫鬟也都不错,锦甯用的很顺手——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蓝锦甯当然也消自己身边的人都聪明又伶俐,别跟当年的若三若七似的傻傻给人利用。有小心思咱不怕,只要忠心为主,肯做事儿就行!
像如宝那样傻乎乎的天真娃,有一个就行了。
王氏和老爷子便齐齐的看向蓝锦甯,巴巴的望着她。
锦甯一笑,挥挥手朝身后道:“你们回去一个,问问如宝姐姐的意思。”
如书便和如画交换了一下眼神,应了声是,便回屋问了如宝的意思,带来一个人锦甯吃惊,王氏满意,老爷子高兴的回答——她乐意!
106.闹了个大乌龙
蓝锦甯的惊讶,是真的惊讶,因为她的记忆中,没有任何如宝和蓝墨相处的画面。也就是蓝墨跟蓝正杰到二房的时候,偶尔会碰到正好在正屋的锦甯,也许会点个头招呼下,也许就只是各办各的事情。如宝有时候会给小竹子一些小姐们吃事的点心,但是,并不单单给了小竹子,锦华身边的人,锦奇身边的人,人人有份的。
为什么呢?锦甯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老爷子和王氏听完如宝的回复之后都笑了一下,然后并没有再接再厉将事情直接定下——既然问过了如宝的意思,那蓝墨那边的意思也该问问的,再不济,也要问问他爹蓝福的意思。上回他家讨了个秀才女儿,说不定看不上如宝的丫鬟身份了呢?
再者,丫鬟们的婚事自有他们的家人去办,他们没必要太过上心。主仆之间,还是要明显区分的好,免得奴大欺主,养了恶仆。
如宝没有爹娘,但是有姐姐、姐夫。卫名看着人不大说话,木讷,毕竟是见过血的人,也说不上多么善良,但对这个小姨子,自家妻子唯一的亲人,还是很疼爱的,拿她当自己的妹子疼。毕竟,他同样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若非蓝老爷子收留,恐怕早就不知饿死在乡下哪个墙角旮旯里了。
他早年不肯娶亲,是觉得自己没有家人,又常常有差事要办,难免会冷落了人家——不想耽误好人家的姑娘。而如珠不同,她和自己的身世相似,又在三小姐跟前伺候,两人能时常见面……便只是一个微笑,也是好的。
如珠七月里生了一个女娃,担心卫名不喜欢,有些忧愁。谁知卫名却乐的不行,说是姑娘好,听话乖巧,像她娘。如珠看他不像是假装的欢喜,便也定了心,只是暗自下定主意,一定要给卫名生个儿子,继承香火。
这个念头,自然透露给了亲妹妹如宝,如宝又说给了锦甯听,锦甯却没有说什么这个时代的人,想法都是不同的。她肚子里的不以为然,不能拿出来生搬硬套,想着把她们的心思全都转过来。不是她不想,而是无能为力,而且这样,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好。
只要卫名不是太过在意没有儿子,那如珠的压力就会减轻不少,子嗣什么的,看缘分呗!
谁也不能奔自己一定生儿子啊,就像王氏,锦华没出生前,只怕也没少反侧难安。
卫名看的开,自然就更好了。
等锦甯回了房,看着脸蛋被屋里的姐妹们打趣地通红的如宝,心底也笑了,看来,如宝真是自个愿意的,而不是因为怕老爷子,所以才应承了这桩婚事。
只是,如琴看上去不大对劲,闷闷的,也不说话,只低头做事,不跟其他丫鬟似地,故意揶揄如宝。只是时不时的,眼神就往如宝身上挂,带着一丝羡慕,一丝落寞。
不会吧,难道蓝墨那个二婚的家伙,敢情也是个抢手货?
如宝被姐妹们笑的龟缩进了自个的小间,锦甯也不拦着,笑着让她回去了,还把丫鬟们都打发了出去,该休息的休息,想打听什么的,就去问吧,咱不管。小丫鬟们最是八卦,自然不肯如宝就这么落跑,一听自家大小姐透露出了这个意思,连忙争先恐后的追着如宝就去了——不过还是留下人守着,小姐跟前不能没人伺候不是?
屋内只留了如琴一个,小丫鬟们守在外间,叽叽喳喳的说话,也听不到里面的响动。
“如琴姐姐,你怎么不跟去凑凑热闹?”如琴给她递了本书,一页,正是她这两天在读的。果然是个仔细又机灵的人儿,锦甯也像平时是的接过书就看,反而笑着问道。
“奴婢伺候小姐,小姐身边不能没人跟着。”如琴怔了怔,便笑着回答。
只是那笑容,有些牵强,似乎恍神过了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身边又不是离不了人的,空个一时半会也没什么。”锦甯仔细瞅着她的脸色,发觉她似乎只是失落,而非难过,稍稍有些放心。应该,对那位,心思还不重吧?“不如你也去瞅瞅,别说小姐我偏心别的丫头,只难为你一个吖!”
如琴摇了摇头:“才不会,小姐什么样儿,我们这做丫鬟的,最清楚不过了。
“你不觉得我偏心如宝姐姐?”锦甯眯起眼睛。
如琴愣了,下意识的看像蓝锦甯,那双眸子清清冷冷的,带着略微的探究,深深的望着自己,不由心里一惊,觉得有什么被她看穿了似的,瞬时低下了头去。可是那眼神,却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奴婢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你说实话,我又不枫。况且,我对如宝姐姐,确实和你们有些不同。但自认还算处事公道,应该不至于让你受了委屈——”蓝锦甯望着她那心虚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有必要这样么,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说吧,为什么不高兴?”
“奴婢……奴婢错了,请小姐责罚!”如琴慌乱的眼神瞒不了人,瞬时便跪下了。
她实在不喜欢这动不动就跪人的规矩,哪怕是被人下跪,她怕折寿!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如琴姐姐,我不是在质问你。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心里话——你明白吗?”
心里话?如琴呆呆的看着蓝锦甯,可是不一会,便苦笑的摇了摇头。
做人主子的,哪会耐烦听丫鬟下人说自己的心里话?
见她不愿,锦甯也不好强逼,只好道:“你起来吧,不想说就算了。”
知道自己突兀了,蓝锦甯知错能改≈在可不是前世,家里的佣人大都只是定了合同,专门培养的——人家那是职业!而大梁的仆役,大多都是世仆,一个不好,就能牵连了家里人。
所以,他们谨小慎微,他们步步为营。
其实蓝锦甯大可拿出小姐威风来命令她说点什么,但那样一般情况都听不到真话,既然听不到,又何必摆那什么谱,无缘无故累的慌。
“谢小姐。”如琴站起来,走到蓝锦甯身旁,轻声道:“小姐可要喝杯花茶,奴婢前几日刚摘了新鲜的牡丹叶子晒的,用来泡茶正好。”
就像如宝做菜的手艺一样,如琴也有拿手的活计,便是做茶道,花茶更是一把好手,也会做些胭脂水粉什么的,偶尔拿来交际一下身边的丫鬟们。锦甯虽不爱茶叶,但对花茶却并不抗拒,况且她屋里也有许多用来待客的好茶,也需要有人保养什么的。既然如琴有这手艺,自然得充分利用上来,不能荒废了,便着她管着这些。
“先不忙,如琴姐姐,你觉得,如宝姐姐这门婚事如何?”想了想,锦甯拒绝了——她又不口渴,平白无故灌一肚子水做什么。花茶固然好喝,但也不是必要的。拐了个弯,问起这事。
如琴顿了顿,倒是没有像先前那样抗拒着不说,反而落落大方的道:“是门好亲事。”
“喔,为什么?蓝墨叔叔可是取过一门妻子的啊……”嫁过去算是继室,而且还有儿子……
如琴微微一笑,心道她们小姐虽然老成,但毕竟年纪还小,对这些并不了解。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说的东西,便道:“管虽说成过亲,妻子又……早早的就没了,可是,却是那位没福分,生了病,这又不是他的错。蓝小管事如此能干,年纪轻轻便帮老爷少爷管着屋子,日后的前程自然不会差……我们做奴婢的,虽然卑微,但也消日后能有个体面的夫家,哪怕是做继室,也是好人选……”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便低了下去,脸有些微微的红晕。
到底是没嫁人的姑娘,说起这些话来很有些害羞,蓝锦甯能理解,但她更想听听她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便催促道:“如琴姐姐你继续说。”
“……咳咳……”如琴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看了一眼兴致盎然的小姐,红着脸又道:“蓝小管事的妻子去了多年了,都不曾续弦,想必是个重情之人……”
原来如此!蓝锦甯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心中一动,打趣道:“莫非,如琴姐姐你也中意蓝墨叔叔,今儿才那么不高兴的?这倒不好办了!”
“没有没有!”如琴慌忙摇头,脸更红了,却是急的:“奴婢并没有对蓝小管事……倾心,奴婢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蓝锦甯好奇了,故意道:“你说不出来,我可当真是那样了。不如我跟如宝姐姐说说,让你俩公平竞争?”
“大小姐!”如琴忍不住拉高嗓子叫了一声,才发觉自己唐突了,赶忙解释:“奴婢真的不是因为对蓝小管事……奴婢是……是舍不得如宝姐姐!”
锦甯讶异的望着她:“你不是一直不太喜欢如宝姐姐么?觉得我太偏心她了……别否认,我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如琴才知道原来自己从前的小心眼都被自家小姐给看去了,不由有些尴尬,可是心里,不知怎么地,却是狠狠松了口气。以前生怕小姐知道了自己的小心眼会不喜她这个丫鬟,她跟在蓝锦甯身边的时日也不短了,自然听过锦甯教育锦曦时说的那话……
若让小姐不喜欢,要撤了她这个大丫鬟……要知道盯着她这个位置的人可是大把人在啊!不说如棋如书如画她们三个,就是小丫头里,也有梦想着做大丫鬟的人!
如今被蓝锦甯点破,她反而觉得轻快了。既然小姐都知道了也没换了她,自然就是不在意的,便轻松道:“奴婢刚提了做您身边的大丫鬟时,生怕做错什么事情,总是战战兢兢的。看着如宝姐姐在您身边那样自在,总觉得又嫉妒,又羡慕。她总是能想做什么做什么,就是不高兴跑回屋子里,您也不说她一句,奴婢这心里……”
如琴顿了一下,又道:“后来跟如宝姐姐相处的久了,才知道小姐为什么这么宠着她。不单单是因为她跟在小姐跟前的日子最久,也是因为,如宝姐姐单纯、善良……”
说着,偷偷看了一眼锦甯,见她点头,便笑道:“奴婢自认没办法跟如宝姐姐似的,便也妒忌了,只是羡慕。今儿,其实奴婢、奴婢并非是不高兴,而是……”
“而是什么?”锦甯望着她,一脸问号。
如琴羞臊的低下头,声若蚊音:“奴婢来了葵水……”
锦甯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107.女子难为
一眨眼,又是半年过去了。别说,这离了武郡侯府那一摊子人后的日子,过的就是舒坦。不说别人,光是王氏,不用为了全家三房人大大小小的事情伤脑筋,只需要管着自己的公公丈夫儿子女儿,轻松多了,十二月里,居然又传了喜讯。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