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该当为自己家谋划了。
“既然外祖母家有这两位可求的爷,就不要过来烦劳我们家上爷了。”黛玉款款起身,慢慢地说着。
凝眸看着贾母身畔的丫环鸳鸯,淡淡地道:“鸳鸯,扶着外祖母起来,地上冷得很,自此冻着老人家的膝盖。”
鸳鸯忙扶着贾母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双眉愈加苍白,泪眼看着黛玉。
黛玉缓和下口气,道:“我们家素来洁身自好,也不想惹什么是非,是简简单单过自己的日子罢了。月前那次刺杀,人数之多,下手之狠毒,皇上伯伯已经吩咐人严加追查到底,出谋划策的人,出了银钱使费的人,想必皇上伯伯自会给我们四爷一个公道,如今求情什么的事情,四爷就更不能出声了。”
贾母听了这话,不住的流泪,可是这泪,却不知道到底含着的是什么意思。
冷眼将贾母王夫人微微变换的神色收入眼底,黛玉又冷冷地道:“四爷如今是我唯一的亲人,我虽是一介女流,却好歹家中还是有些势力的,倘若让我知道是谁竟胆敢如此害我们四爷,还管是亲朋好友也罢,是骨肉至亲也好,我出手,绝不手软!”
神采飞扬,大气磅礴,一句话,掷地有声!
衣带随风,荷裙如舞,竟不是闺阁弱质女儿,却有一种男儿的霸气和豪迈!
贾母握着拐杖的手指微微泛白,竟是掩不住心中的惊涛骇浪!
原以为她不过就是和敏儿一样不管世事的女儿家,没想到,在四贝勒的教养之下,竟有如此的威势和霸气!
素知敏儿冰雪聪明,此女更胜一筹,难不成,当日里刺杀之事,她竟已经心中明白了?
想到此处,贾母心中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眼睛看着黛玉平静如常的神色,略略放下些心来。
贾家不曾出面,自然也不曾有丝毫蛛丝马迹,她不会知道的!
凤姐见气氛愈加尴尬,忙上前打破了寂静,含笑道:“瞧着玉格格,年纪虽小,却越发有福晋的威势了,将我们都镇住了,明儿个,见了格格可得磕头行礼了,才是那么一回事!”
黛玉目光看着凤姐,才含笑道:“素日里仁慈,可不是说我们就是能让人欺负的。若是真心实意结交的姐妹,我心里也不生分,若是虚情假意是为了自己利益的,我原是该摆摆我这身份的谱儿。不然,人人还当我们禛贝勒府竟是好欺负的!”
风姐忙笑道:“一个身份,自有一个身份的尊贵,谁敢欺负格格呢?今儿个我们可不就是等了格格好睦时候?”
黛玉淡然一笑,道:“听链二嫂子的意思,竟是抱怨我拿架子摆谱儿了不成?”
“不敢,不敢,我原说这是应当的,不然,还真是让人人以为四贝勒府的门槛子就是好进的了。”
凤姐见黛玉不同以往柔弱,连忙奉承,笑脸如春风,倒也没刺儿让人挑拣出来。
听了凤姐这话,黛玉面色才柔和下来,走过去拉着惜春的手,含笑问道:“好些日子没见了,日子可还舒心?”
惜春淡淡地回道:“谢格格记挂,惜春一色都是还好的。”
黛玉见她冷漠至此,也不好多说什么,便点了点头,瞧了瞧天色。
回头对贾母含笑道:“不知不觉,竟是晌午了,外祖母用过午膳再回去罢!”
贾母忙道:“家中只怕已经预备下午膳了,就不敢打搅格格的清净。”
黛玉听了这话,含笑道:“既如此,黛玉就不送了。”
慧人便与宜人送诸人出门,瞧着贾母蹒跚的背影,愈加沧桑起来。
黛玉摇摇头,若不是贾府做下如此的事情,她亦不会如此绝情!
刘嬷嬷却在黛玉身后道:“格格如此行事,原是理所应当,不用为他们心痛了。”
黛玉方想起刘嬷嬷在厅里,回头瞧着她,眼中自有一股精光,不像是一般的奶娘老妈子。
微微一笑,道:“我倒是忘了刘嬷嬷在这里,想必也饿了罢?什么话,等咱们用过午膳现说。”
不料刘嬷嬷却极体贴,含笑道:“还有四贝勒爷等着格格用饭呢,奴婢就跟着慧人姑娘们伺候着格格罢!”
黛玉点头微笑,倒是一个极懂得礼数之人,怪不得如消息上所说,她有如此的能耐。
胤禛仍在荷池之畔,水亭中,赏荷闻香,听到黛玉细碎的脚步声扬起,脸上也随之露出淡淡的笑容。
慧人带着几个丫环,已经摆上了些清淡的茶肴,黛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欣喜地叫道:“四哥,今天有鸡汤!”
眼儿亮亮地只盯着那一大碗清澈透亮的香菇炖鸡汤,不禁为之垂涎三尺。
病了这些日子,总是吃些清淡小菜,早腻味了。
慧人不禁失笑道:“才几日不沾荤,就馋得这样了?”
说着要为黛玉盛鸡汤,却给胤禛挥手退了下去,自己亲自动手。
轻轻将鸡汤吹凉,喂着黛玉小口喝着,小脸满是满足的神采,眸子也是闪着光芒,让人不敢逼视,道:“鸡汤好香,素日里大鱼大肉吃多了,只想着清粥小菜吃,如今却想着鸡汤喝喝了。”
好久没沾荤了,肚子里的馋虫都咕咕叫了。
咽下一口鸡汤,热热的汤滑入胃中,浑身都热了起来,黛玉叹息道:“真好喝,明儿个玉儿还要喝。”
胤禛只是摇摇头,放下汤碗,才给黛玉拨了小半碗的碧粳米饭,因问道:“今日挑明了?”
喝没头尾的问话,黛玉却仍旧明白,点头叹道:“我也不耐烦看着外祖母他们这样理所当然在过来,挑明了,也该让他们明白了,我虽年纪小了一些,可也不是好糊弄的。”
胤禛却笑道:“打从明儿起,咱们这里也未必清净了。”
本来他们就已明白黛玉凤女之事,如今再知道黛玉尚有林如海残余势力,岂能不动心思?
黛玉想了想,却疑惑地道:“虽然今日外祖母等人,已经知道了咱们有爹爹的势力,可是未必会宣扬出来。”
胤禛不答反问道:“何以见得?”
好聪明的娃儿,不用他说,她就能想得明白。
黛玉轻笑道:“也没什么好见解,四哥你想啊,外祖母可不是什么愚笨之人,她既然知道了,更明白若是宣扬出去,我们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她,她岂能如此宣扬出去?已不得将此事只埋在自个儿的心里。”
胤禛点点头,又给黛玉成了半碗鸡汤,好容易她能多吃些,就多喂她些。
黛玉不禁拧起了淡淡的俏眉,道:“可是四哥说我们明儿起就不清净了,还是说那些人会知道,会是谁告诉他们呢?”
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一事来,手指沾了些鸡汤,在桌上了“内人有变”四字。
唯独如此,才能说得过去。
胤禛只是轻轻瞥了一眼,手指轻轻一抹,字迹已然消失。
见胤禛不言不语,黛玉心中更是亮堂了起来,不禁含愁道:“俗语说,家贼难防,若是果然是咱们家的人,可怎么办?”
胤禛却中介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许多事情,他应该交由黛玉来处置,毕竟,她是理家事,自己管外事的。
雍亲王妃 第072章 相遇
内人有变。
想到这里,黛玉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似荷露滚入荷池之中,泛起淡淡的涟漪。
好在禛贝勒府并没有什么怕别人知道的事情,说起来,也不过就是林家的那一点势力,以及胤禛是南宫风的儿子罢了。
胤禛躺在躺椅上看书,黛玉则坐在一旁的绣墩上做针线,风暖,日煦,人美如画。
胤禛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黛玉道:“玉儿,自有丫鬟们做这些活计,你就消停些,仔细伤了眼睛。”
心中涌上浓浓的感动,唯独他会记得做活计伤眼罢了。
黛玉长叹了一声,咕哝道:“四哥,你说内贼会是谁呢?”
但凡禛贝勒府的奴才,多是胤禛捡了回来的,但是却都是家世清白,并没有和朝廷上有什么瓜葛。
自己带过来的,也就是慧人宜人可人媚人和雪雁以及奶娘王嬷嬷一共六个人。
慧人年纪最长,跟随娘亲的时候最长,也是四人中最是聪慧的人,处处心细似发;
宜人可不如名字这般宜人,最是淘气的,且爱和自己一起淘气,嘴里也是不让人;
可人总是温温柔柔清清淡淡,让人很难发觉她在跟前,但是心思之细,却又不比慧人逊色;
剩下的媚人模样生的最好,也因这模样好,反而不敢处处出头,只管着自己房里喂鸟雀笼茶炉等事。
王嬷嬷年纪大了,雪雁年纪又小,又从小就跟着自己了,怎么看这老母弱女的也不会是什么内贼。
内贼不都是要武功高强的吗?
见黛玉愁眉苦脸的模样,胤禛淡然一笑,道:“越是内贼,越是难防,因为你不知道他为何背叛于你。 ”
黛玉蹙紧了眉头,心中对人心叵测,更有了一层认识,可仍旧是不懂地道:“这话也奇怪,难不成是我们对他们不好吗?打骂过他们吗?不然,为什么一定要抹杀素日的情分,背叛于我们呢?”
看到黛玉苦恼的模样,胤禛拉着她坐在躺椅上,想了想,仍旧是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人面最好看,人心最难测,你纵然是生了十七八个玲珑窍,也未必能将人人的心头看透。”
然后凝重地道:“这些事情,你还是要好好想一想的,以往没有经历过,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就要心里有个底。毕竟内贼,是我们身边最贴身的人,你心软,抹杀不掉往日的情分,便会受制于人。”
该狠的时候一定要狠,心软,便是让自己堕入万丈深渊。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对背叛自己的人,又何必心慈手软?
黛玉若有所思地低声道:“玉儿明白了。”
说着郑重地对胤禛道:“四哥你放心,要是玉儿揪出了内贼,一定不饶他!”
胤禛看着黛玉如粉荷一般的娇容,真的是长大了,没有小时候的那种一意孤行,却已经明白绝不能姑息一些背叛自己的人。
一阵徐风吹来,吹乱了黛玉轻柔的长发,声音也若有若无:“四哥,倘若那内贼将咱们的事情都传出去了可怎么好?”
“傻丫头,咱们家,又能有多少机密事情?四哥的身世?还是林家有些势力?还是你是国母凤身?不管传出去了哪一件,对我们都不妨事的。四哥的身世,林家的势力,你是凤女,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昭告天下又何妨?”
当初娘亲进京的时候,就没有打算紧守着这个秘密,她是自己的生母,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林家的势力,连自己其实也不过就掌控着一些,并不是全部,他们知道又何妨?
让他们有所忌讳,原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只唯独让自己担忧的,便是黛玉的命格,怕是惹来无数祸事。
一席话惹得黛玉娇颜生笑,不满地道:“听四哥的意思,就是他们都知道了也不妨事,倒是让玉儿白白担忧了好些时候。”
胤禛拧着她粉粉的小琼鼻,含笑道:“你啊,总是心里藏着很多事,不肯拿出来晒一晒。”
黛玉皱了皱鼻子,不肯承认地道:“玉儿很乖的,才没有心事呢!”
说着忙撒手跑到荷池边,坐在荷池边,脱下一双绣鞋,双足戏水,惹来好些红鲤争相嬉戏。
刘嬷嬷远远地看着,轻轻的叹息道:“若是敏姑娘看到了,不知道心里有多欢喜。”
可惜,总是祸害遗千年,越是好人,越是薄命。
那样的绝代风华,消逝得有如空中的流星。
何尝不是当年的积毒所致?
思索了一会,刘嬷嬷径自往厨房里走去,边走边自言自语地道:“格格身子骨太纤弱了,得好好补一补!”
慧人一阵失笑,端着瓜果往水亭中走去,道:“格格,才进上的新鲜瓜果,尝些儿吧!”
黛玉叹息地拈起一块蜜桃,赤脚跑回水亭中,直接塞进胤禛嘴里,道:“四哥,好吃不好吃?”
胤禛点点头,黛玉也笑开了粉脸,嘱咐道:“吃桃子,不能喝水,不然会坏肚子的。”
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胤禛的笑容也愈加灿烂,惹得黛玉心中不快,她又不是小孩子,大家总是笑话她,孩子气地抬头看着慧人,鼓了鼓双颊,道:“慧人,球球,四哥要是做坏事,记得喂他吃桃子,然后狠狠地灌他一大壶白开水!”
水灵灵的眸子瞧着空中的鸟影,忍不住悄悄的叹了一口气。
她不喜欢成日在家总是圈在家中的生活,记得小时候四哥抱着她走遍大江南北的时候,多好啊!
人生总是漫长的,将目光禁锢在一座小小的府邸中,岂不是也将自己禁锢在其中了?
高高的宫墙,深深的宅院,总是让人生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
似乎是察觉了黛玉心情烦闷,胤禛摸摸她的头,担忧地看着她这两日都略显得有些苍白的容颜。
黛玉仰头笑道:“四哥要养伤,玉儿没事啦!”
胤禛坐起身,吩咐慧人预备出门的东西,点点黛玉的芳唇,道:“四哥带你去云上楼赏荷。”
黛玉登时欢喜得哇哇大叫,急急吩咐慧人取出最衣裳,匆匆重新妆扮了一番,方才肯出门。
瞧着黛玉今日穿得十分鲜亮,竟比粉荷绿叶更为娇美动人,南宫霆忍不住打趣道:“小玉妹妹,莫不是女为悦己者容?”
黛玉羞得俏脸通红,嗔道:“霆哥哥,你若是再胡说,我可叫辟邪砸了你的破楼了!”
云上楼,南宫家的产业,一向都南宫霆在打理的,这也是为什么胤禛和黛玉过来了,就在最合适赏荷的雅间里。
将小脸贴在窗户的玻璃上,望着荷池中挤挤挨挨的荷花之海,花美,荷香,真是美得让人叹息。
南宫霆招手吩咐外面的小厮。将街市上的各色小吃,以及糖葫芦、风车、面具、泥人等东西挑拣一些极精致的,买来与黛玉玩,毕竟还是个孩子,正是淘气爱玩的年纪,太过沉重的勾心斗角,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
看到胤禛懒散地坐着吃茶,南宫霆忍不住笑道:“你不是在家里养伤么?怎么却出来了?不怕有心人看到的?”
斜斜地看了南宫霆一眼,胤禛叫黛玉过来吃些点心,黛玉满嘴里塞满了糕点,模糊不清地道:“霆哥哥好笨,比辟邪还笨,四哥受伤的事情本来就是假的,家中有内贼,外面那些人都是心里亮堂着,看到又怎么样?”
“小丫头,将霆哥哥和你家的那个畜生相提并论,你找打呢?”
南宫霆也是哇哇大叫着,手指一弯,在黛玉额头上轻轻的扣了一下,惹来了黛玉的不满,胤禛的瞪眼。
“霆,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别跟玉儿一样淘气!”
听了胤禛带着薄薄责备的言语,南宫霆对黛玉扮了个鬼脸,道:“就知道你只顾着你家未来的小福晋!”
闲散地坐上窗台,推开窗户把玩着歪头垂下来的柳丝,神色转为凝重,道:“玉儿说,家有内贼,可有眉目了?”
黛玉忙咽下口里的糕点,漱口完毕,才道:“玉儿着实是想不通谁会背叛咱们!”
俏丽的眉眼也有些委屈,原来人心真的是无法掌控的,再多的恩德,再好的对待,仍旧是会有人背叛自己。
心中,隐隐约约似乎有些影子了,可是却又捉摸不到。
南宫霆凝思了半日,也想不通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背叛禛贝勒府。
忽而开颜一笑,笑嘻嘻地道:“不用咱们想什么了,他们倒也是消息灵通得很,竟找到了云上楼来了。可见那个内贼还真是非同小可,掌握着咱们的风吹草动,连出门的消息人家也都得到了,怪不得往日里总是无缘无故的就偶遇到了。”
不用南宫霆说得明白些,胤禛和黛玉便已经明白了,黛玉不禁蹙眉不语。
见室内寂静,南宫霆不禁好奇地问道:“表哥,你不用面纱遮着小玉妹妹了?”
素日里但凡是外人,没有一回胤禛是没有给黛玉遮面的。
胤禛扬起莫测高深的笑意,道:“既然同时皇室中人,且终究都是一家人,日后见的时候多着呢!”
黛玉也在一旁点头,道:“上一回,在贾府里,就已经见到了八贝勒和九贝勒,今儿就是遮面,也没趣了。”
细细的理了理裙摆,对胤禛嫣然一笑,笑容中有着彼此都明白的深意。
黛玉如白玉雕刻出来的小耳朵侧着听了挺,细碎的脚步声,并非是男人所有,不禁疑惑地道:“好生奇怪,是女子。”
眼睛望着南宫霆,让他给自己解惑。
南宫霆双手一摊开,无辜地道:“我也没说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