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查……”
“不!”玉仪轻轻拉住了他,“六爷,这事儿不能闹开。”她道:“六爷也是在朝为官的人,若是传出甘菊想要害我的流言,少不得被人当做把柄,弹劾一本也有可能。”看向罗熙年,“所以不管真相如何,对面都不能传出跟甘菊有关系。”——
妾通买卖,妻是妾的女主。
现今甘菊一个通房丫头,最多只能算半个妾,居然心存不良想要谋害主母,是谁给她的胆子?简直就是红果果的宠妾灭妻啊!
罗熙年脸上阴晴不定,想不到小辣椒反应这么快,更没想到背后黑手如此恶毒,还设了个连环套等人跳!片刻后冷静下来,说道:“我知道了,这件事会小心的。”
“咱们只是听甘菊一个人说,就算真有人做了手脚,但是无凭无据,对方死不认账怎么办?”玉仪略作喘息,又道:“况且不管是连翘还是倚云,但是我出事了,她们居然还在六房呆着,想必心里存了死志。”叹了口气,“……怕不是那么好查的。”
罗熙年静了静,然后道:“你先歇着,别费脑子了。”
玉仪却道:“我已经想了一个法子,不知道可不可行。”略有犹豫,“只是……,这样做怕是要撕破脸了。”
“你说……”
“先不急。”玉仪挪了挪,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夫妻本为一体,我想有些事六爷也该让我知道,不然跟个瞎子似的,整天东摸西摸的到处乱撞。”四房和六房的过往纠葛,自己必须知道,这样才能对罗家有更清晰的定位,也好让自己便于立足。
罗熙年有些迟疑,但是想起昨天自己说过的话,觉得妻子的要求没错,就算是丑事也没有瞒着她的道理。沉吟了半晌,才道:“要是从头说起,一下子难以说完,我先拣几样要紧的事,其余的等空了吧。”
玉仪点点头,“好。”又道:“已经晌午了,先吃东西再说。”
吃完饭,小夫妻俩关在屋子里密谈,一说就是大半下午。等到彩鹃被唤进来时,天都已经黑了。
“夫人……”彩鹃趁罗熙年出去吃饭,自己一边喂着玉仪喝粥,一面小声道:“昨天的事,跟甘菊她们……”
“你先别管了。”玉仪还真有些饿了,说道:“放点咸菜,我嘴里没味儿。”
彩鹃不敢多说,小心仔细的喂着她粳米粥。
罗熙年匆匆吃完进来,坐在旁边笑问:“还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弄。”等着彩鹃喂完了,撤了东西,方道:“你说的那个法子挺好的,我已经安排了。”
“嗯。”玉仪抬眸看向他,微笑道:“我能做的事情有限,全仗六爷,只要你不觉得我是乱来就好。”
“没事。”罗熙年的嘴角勾了勾,冷笑道:“哼,我还正想乱来一回呢。”
宣战(中)
六房的事,惊动的罗府的主子纷纷过来问询,探病的、借机打探消息的,可惜都是一无所获。鲁国公让人专门送了补药过来,小汤氏上次热脸贴了冷屁股,倒也没有恼怒什么的,又专门过来探望了一次。
玉仪笑着应付了,如同对待其他人一个样儿。只有五夫人过来的时候,稍微留着说了几句话,但也没有深谈,毕竟那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是道:“五嫂放心,你看我这不是没事了。”
五夫人秀眉紧锁,眼里有些恨意,“越来越不像话了!从前还讲究个遮掩,现今连这等下作手段都使得出来,竟然直接算计你!”她虽然不知道详情,但只要不傻,都肯定能猜得出来,这一次绝不是简单的生病。
玉仪对罗家的事大致有了了解,知道五爷死的曲折,当然明白五夫人的恨意,握了她的手,“五嫂别担心,以后我们会多加留意的。”
五夫人问道:“难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玉仪微微一笑,“不着急,还得从长计议。”底下没有深说,五夫人得了准信儿也没多问,又说了几句空闲的话,便起身告辞了。
接下来,六房风平浪静的过了小半个月。
玉仪养了这么一段日子,天天精心调养着,反倒比之前看起来气色好些,早上起来对彩鹃笑道:“那些大补的东西不能再吃了,再吃就成胖子了。”
彩鹃不以为然,撇嘴道:“夫人本来就是长身体的时候,补药可以不吃,饭菜还是多吃一些的。”完全不理解,“瞧瞧夫人都瘦得没二两肉了,还怕胖呢?依我看,再长一圈肉才好。”
“今儿天气不错。”玉仪看向窗外,神色渐渐有些凝重。
一泓如洗的碧蓝天空中,飘着几簇洁白的云朵,想来晌午是要出大太阳的,——这样风和日丽的天气,原应该看看花、喂喂鸟,能出去游玩一番就更好了。
可惜自己还有一件要事得办,就是今天吧。
玉仪决定打扮的精神一点,因此挽了繁琐的高椎髻,簪了最华丽的一支九尾挂红宝石的凤钗,脸上薄施脂粉,看起来明艳又不落俗气。衣服也是相应配套,上身大红色的蹙金线宝莲纹短袄,下着黛螺色的双襕边大撒花绣裙,格外的光彩照人。
临出门时,先叫来了段嬷嬷和彩鹃、素莺,说道:“等下你们见机行事。”等她几人应了,又单独去找了蔡妈妈,嘱咐道:“按前几天我说的办,就是今天。”
蔡妈妈神色一凝,正色道:“夫人放心。”
玉仪好一段日子没来请安了,今儿并没有太赶,因此进门的时候,四房的人和五夫人都已经到了。
恭二奶奶穿了一件玫瑰紫的妆花褙子,是她一贯喜欢的颜色,先迎上来笑道:“六婶婶可是大安了?今儿瞧着,精神比从前还要好些呢。”
弘大奶奶立在四夫人旁边,一贯客气的喊了一声,“六婶婶。”
这两位侄儿媳妇比自己年纪还大,玉仪心里明白,她们不可能拿自己当长辈看,因此也就淡淡一笑,“是好了,倒是劳你们关心了。”
五夫人指了指椅子,说道:“你是大病初愈的人,坐下说话。”
小汤氏笑道:“是啊,别累着了。”
四夫人看了她一眼,但是目光很快移过去了,没说什么。
“谢谢娘。”玉仪坐下后,又打了个招呼,“四嫂,五嫂。”方才微微倾斜,让身子倚靠在后背上,——看起来虽然精神,到底还是伤了些元气,能歇就歇着,等会儿还要唱一场大戏呢。
小汤氏说起了八月中秋的事,其实眼下还早,不过这是个喜庆的话题,大家说说笑笑十分热闹,又不用担心不小心说错什么。气氛正好的时候,突然院子外一阵喧哗,一个穿桃红色比甲的丫头跑了进来,迎面哭道:“四夫人救我……”
众人都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六房的连翘。
四夫人眉头一皱,冷冷道:“疯疯癫癫的,这般没规矩是做什么?!”
连翘的眼光看起来有些涣散,眼睛深处却透着巨大的恐惧,不管不顾,上前抓住四夫人的裙角,伸出微微发乌的右手,哭道:“四夫人……,婢子要死了,救我……”
四夫人的眼光顿时阴冷,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又朝身边丫头喝斥,“连翘疯了,还不快把她拉下去!”
玉仪早有预料,假意斥道:“放肆!快拉住她,休要伤到了四夫人!”段嬷嬷等人抢先一步拥上去,将连翘往后拖开,然后死死的按在地上,但就是不把人带下去。
连翘慌张解释道:“四夫人!我被那东西扎了手,就是、就是……,就是上次章妈妈给我的那个东西。”又想向四夫人扑过去,却动弹不得,“四夫人你一定有解药的,一定有的……,救救我。”
“把她的嘴堵了!”四夫人豁然站了起来,目光冷冷的看向玉仪,质问道:“六弟妹这是什么意思?还要留下这个疯子,继续在这儿胡言乱语不成?!”
玉仪不理她,慢悠悠站起来走向连翘,“你说清楚,是被什么东西扎了?”——
果然是连翘下的毒手!
因为甘菊、倚云和连翘都有嫌疑,没有证据说明谁是清白,也不可能期望真正的凶手主动坦白,只好施了一点小小的策略。这半个月里,三人的饮食里都加了药,一种慢性的,在达到一定剂量以后,便能使人神智暂时恍惚的药。
然后分别做了三个一模一样的小针球,上面是毒性很弱的毒药,仅仅能使人手麻发乌,却不会因此而要人性命。在神智恍惚后,便很难再坚守当初下的死志,出于求生的本能,连翘果然跑来找四夫人了。
连翘的眼神有些挣扎,犹豫道:“是章妈妈……,让我放到夫人裙子里的东西。”——
一语石破天惊!
这下不用四夫人吩咐,章妈妈和四房的丫头也站不住了,赶紧上来拉扯,章妈妈还扇了连翘一耳光,“你个贱婢,居然敢攀诬四夫人!看不打烂你的嘴!”
玉仪知道自己该稍作休息了,故作惊恐的退了两步,不看四夫人,而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小汤氏,“娘……,连翘她在说什么?她要害我……,上次我差点死了。”
连翘可是小汤氏给的人,不信她还坐得住。
五夫人大约有些看明白了,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有嘲讽、有解恨,上前配合的扶了玉仪一把,柔声道:“六弟妹你大病初愈,快坐下。”
旁边的弘大奶奶和恭二奶奶也吓住了,四小姐罗令姝更是缩到了角落里,一副生怕麻烦沾上身的样子。四夫人则是脸色铁青,再也维持不了平日的镇定如水,怒道:“还不快把这疯子拖下去,乱棍打死!”
“等等!”小汤氏的目光闪了又闪,一脸厌恶的看了一眼四夫人,又冷笑着看了看玉仪,开口道:“谁都别拉,让连翘把话说清楚!”
四夫人的脸色很不好,但也不能当着众人违背婆婆的命令。
小汤氏又道:“快去把国公爷请过来,也好做个明证。”手上微微发抖,——四房暗地下黑手也罢了,没想到竟然让自己背了黑锅!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把自己死死的绑在一起?不论谁继承了国公的爵位,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凭什么,还要这样被夹在中间当枪使!——
他们要争就让他们去争好了,哪怕头破血流呢?只要不拉扯上自己就行。
玉仪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便抿嘴坐在椅子里。
五夫人多看了她几眼,——看来前儿是自己白操心了,这位弟媳年纪虽小,却并不需要别人来指点,自个儿就能把事办的妥妥帖帖的。听说小六守了整整一夜,那几天还调了假,整天在屋子里陪着自己夫人,连大门都不肯出一步。
今天“正好”是罗熙年的休沐日,请鲁国公的人去了没多久,鲁国公便坐着软椅过来了,旁边跟着的正是幼子罗熙年——到此时此刻,便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了,明显六房是有备而来,今日可真是要闹大了。
“怎么回事?!”鲁国公进门在正中间坐下,沉声问道。
小汤氏急于撇清自己,抢先道:“连翘这丫头说,老四媳妇身边的章妈妈给了她一样东西,就是……,让害得老六媳妇中毒的那样物事。”
四夫人朝鲁国公福了福,说道:“爹,媳妇真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六房,得罪了这等黑心的丫头,竟然胆大包天造谣生事!”
罗熙年哼了一声,冷笑道:“照四嫂这么说,是我们唆使连翘来污蔑你了?!”
四夫人冷冷道:“单凭一个丫头空口白牙胡说,就要我背这个罪名不成?那她要是说谁谋反,还不得满门抄斩啊!”
宣战(下)
上房里犹如洒满了火药粉,情势一触即发。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鲁国公的表情倒是淡淡的,让人看不出端倪,——只是他毕竟岁数大了,大约也为儿子们的争斗感到无奈,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心力憔悴。
小汤氏则是恨得咬牙,当初四房让自己给六房塞人,指了连翘过去,本来还想着只是举手之劳,不料出了这么一档子破事等着自己!又不便当面和四夫人对着干,只得恨恨的骂连翘道:“你作死!居然敢胡乱攀诬家中主母,看不打烂你的头!”
其实玉仪并没指望太大,——即便证据确凿,也不可能将四房一举扳倒,看当年五爷的事就知道了。古代人的家族观念很重,四房多子多孙,鲁国公是不会舍得让儿孙们收到牵连的,出了丑事一般都是烂在家里,而不是连根拔起。
况且四房的罪名若是大了,很容易被和罗家不对盘的人抓到把柄,到时候闹得不可收场,弹劾一本,只怕连鲁国公的爵位都保不住。所以连翘有没有证据,区别虽有,但还真不是很大,这种事心知肚明,只要鲁国公的天平往六房倾斜就行——
但是连翘却给出了意外的惊喜。
小汤氏的恐吓,加剧了连翘对死亡的恐惧,——她甚至没有去思考,自己若是真的中了奇毒,怎么还能平安无事这么久?手忙脚乱的摸向怀里,掏出一个翡翠坠子,“这是章妈妈给我的……,四夫人你看,我真的没有撒谎……”
众人顿时神色各异,——四夫人是主持中馈的主母,又是未来国公夫人的人选,章妈妈做为她的得力干将,是在没有理由去讨好连翘。居然还私下给连翘贵重佩件,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章妈妈有求于连翘,让她帮自己办了什么要紧事。
虽然不知道是连翘当时有心机要的,还是章妈妈一时糊涂给的,但物证就在大家的眼前,到底是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四夫人的脸色僵住了。
章妈妈更是神色变了又变,半晌反应过来,骂道:“你居然敢偷我的东西!还敢拿来污蔑人,你……”不等她说完,便被一记断喝打断。
“够了!”鲁国公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意思,脸上的发须微微抖动,显然已经是气极怒极,声音苍老而悲凉,“你们闹够了没有!”说得是“你们”,目光却是直直的看向四夫人,又骂下人,“还愣着做什么?快把这两个反了天的东西带下去!”
罗熙年和玉仪对视了一眼,都保持了沉默——
事情到了这一步,再追查下去的意义已经不大。这不是法院判决案子,一定要人证、物证和作案时间,因为这种事根本不能公开处置,查得再透彻也是一样。
五夫人的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又有一点预料之色。
早起请安请出这么一档子的破事,大家都没有了继续说话的心情,鲁国公坐着软椅走了,小汤氏冷冰冰的甩袖回房。四夫人的眼神像把冰刀子似的,直直看向玉仪,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嘴。
既然都撕破脸了,今后自然也不用虚情假意逢迎。
玉仪没有回避,更不想给对手一个懦弱胆怯的形象,面对四夫人的目光,选择了坦荡无畏的回视,继而微微一笑。
五夫人全都看在眼里,朝她笑道:“六弟妹,我们一起走吧。”都到这步田地了,实在没必要再将那些虚假的客套,况且鲁国公和小汤氏也不在,所以不等四夫人先走,便挽着玉仪出了门。
一路上各自都有着心事,没怎么说话。
五夫人的院子里上房要近一点,临到路口分别时,说了句,“事情的结果大概不会太顺心,六弟妹凡事且看开一些,好好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最要紧。”
玉仪颔首道:“五嫂,我知道了。”
到了中午,罗晋年从户部公干回来。
在“听说”了章妈妈的事后,顿时大发雷霆,指责四夫人没有打理好内院,多亏众人劝着方才消了气。接着罗晋年让人送了慰问品过来,上好的官燕、人参、阿胶,说是给弟妹压惊的,零零总总装了一大箱子。
玉仪见了,对罗熙年笑道:“这要吃下去,还得需要相当的勇气呢。”——
即便知道四房不会在这上头做文章,但又怎么吃的下去?不知道罗晋年是怎么想的,莫非故意送过来恶心人?让你吃也吃不下,看着就先倒足了胃口。
罗熙年厌恶道:“都扔出去喂狗!”
“别……”玉仪拦着他,笑道:“这一箱子少说也值个七、八百两,咱们虽然吃不下去,拿出去买了换银子也是好的。”又对倚云笑道:“给你们一人做两套新衣服,算是压压惊。”
自从出了事以后,倚云的魂儿都快吓没了。
但凡牵扯到这种污糟事里,有时候即便自己是清白的,最后也说不清,被冤死屈死的人更不是少数。要不是夫人看得真真的,想的法子也好,只怕自己这会儿已经是一个屈死鬼,哪里还能够再站在这里?
倚云忍不住哽咽,“夫人……”
落英在旁边拉了拉她,小声道:“你这是做什么?”然后朝玉仪笑道:“那咱们可是沾了夫人的光了。”彩鹃等人也在旁边笑着附和,气氛还挺不错。
没过两天,四房那边又传出消息。
说是四夫人的头风病犯了,大夫瞧了,需要好生静养一段时间,后面便一直呆在屋里没出过门。主持中馈一事,也落在了弘大奶奶的身上,好在她一直帮着婆婆做事,倒也难不倒她。
玉仪心下苦笑,自己差点九死一生,却换了这么一个温吞水的结局。
可是对于鲁国公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怕有一块已经烂掉了,那也始终是自己的,——只能忍着恶心难受,最终还是无法轻易割舍。
罗熙年心里自然更不痛快,但也一样没办法。
于是化悲愤为力量,把精力和体力都消耗在了房事上面,要不是考虑玉仪大病初愈受不住,差不多就要每日一滚了。
玉仪对他的发泄方式表示不满意,戳他道:“今晚不许胡闹了,我要睡觉。”
罗熙年跟牛皮糖似的,粘在妻子的身上不下来,笑嘻嘻道:“好,今儿听你的。”手上却不老实,摸着摸着就伸到衣服里面去了。
“热死了。”玉仪对古代的夏天很不满,原先一个人就够热了,再贴上一个火炉似的大男人,只觉浑身汗津津、油腻腻的,推了推人,“等下弄得一身汗,还怎么睡?你松开。”
“那咱们一块儿去洗一洗?”
玉仪觉得这个建议不错,便点了头,但是很快就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