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
“你说的那是母猪。 ”
“母猪我也爱。”
“放……”玉仪回头看了一眼,弄得旁边那妇人十分尴尬,赶紧找了借口出去,屋里只剩下小夫妻二人。
罗熙年见她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模样十分可爱,趁着不备上前亲了一口,颇为得意的笑道:“走吧,把我吃穷了也不亏本。”
玉仪下死劲在他腰间拧了一把,疼得某人“哎哟”一声。
鸭血粉丝汤里,当然不只是鸭血和粉丝两样。
鸭血、鸭肝、鸭肠、鸭心、鸭胗都是必不可少的配料,姜、葱和香菜,更是既能点缀又增香的辅料,不过最最关键的还是一锅鸭架子高汤,还有上好的绿豆粉丝。
嗯嗯……,还有红艳艳的飘香辣油。
白的粉丝、红的辣油,再配以几点绿色的小点缀,玉仪越看越是赏心悦目,还没吃便叫自己忍不住咽口水。
罗熙年面前也摆了一碗鸭血粉丝汤,不过没有太大兴趣,目光都被对面的秀色吸引走了。看着妻子眼睛闪闪发光的样子,心下笑得打跌,又怕她臊了,勉强忍笑道:“看你馋得那样儿,好似罗家克扣了你的吃食一样。”
玉仪不理他,低了头小口小口的开吃,感受着舌尖又香又辣的滋味,——前世里那种路边喝啤酒、吃烧烤的感觉,仿佛又再一次重温到了。
罗熙年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吃,还笑道:“够不够?不够我这碗也给你吃。”
“六爷……”倚松在外面探了个脑袋,有点怯怯的,——这种破坏情调的事,自己是在不愿意做,可是事情要紧也顾不得了。
罗熙年脸色不悦,“什么事?”
倚松快速回道:“刚才我在楼下见到一个人,是三老爷身边的青溪,已经让扫药带着人跟过去了。”
玉仪停下了筷子,问道:“你没看错?”
“不会错的。”倚松愤愤道:“上次那小子输了我二两银子,一直都还没给呢。”
罗熙年挥了挥手,然后对玉仪道:“你吃吧,又不用你我跟着追过去。”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看来……,我的那位三哥还在京城里呢。”
玉仪哪里还有心情吃东西?擦了擦嘴,说道:“让人跟着记住地儿就行。”心下不免有一番琢磨,“你才得封了世子之位,闹出动静来,未免让人说你仗势逼人,连庶出的哥哥也容不下。”提了建议,“依我看,还是让爹来处理更好一些。”
“他便是真的在京城,我也不能去抓人。”罗熙年冷声一笑,嘴角勾起一缕嘲讽,“京城又不是我的,人家爱住便住,说不准是有不得已的缘故呢。”
玉仪突然想起一件事,迟疑道:“上次那个弹劾你的折子……”
“我心里明白。”罗熙年跷着二郎腿,一派悠闲从容的样子,笑眯眯道:“快点喝你的粉丝汤,等会儿都凉了。”
儿孙(下)
将近年关,玉仪抽了个空去了孔家一趟。
出嫁的姑奶奶给娘家送年礼,这是人之常情,玉仪避不开也不打算避,——自己不是从前待字闺中的小姐,孔家不再是什么龙潭虎|岤。
唐氏的肚子刚刚显怀,坐在绣花靠垫上,背后还塞了一个软枕,见了她高兴道:“上回多承了姑奶奶的吉言,可就盼来喜讯了。”
玉仪笑道:“这是太太福气好。”
唐氏便叫了女眷们过来,——如今不比先前,这位姑奶奶可是未来的鲁国夫人,多少人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回了娘家待遇自然得提高一些。
先进门的是玉娇和承文三兄弟,玉清一贯的落在后面,见了姐姐,入了座,然后是三位姨娘进来,给姑奶奶见了礼。
玉仪当然不会空着手来,笑吟吟道:“今儿带了些年货过来,都是年下用得上的东西,回头太太看着给大家分了吧。”
“让姑奶奶破费了。”唐氏看着外面那两口硕大的箱子,心内不免感叹,国公府便是手缝里头漏一星半点,也够养活孔家的人了。
平白得了实惠,大多数的人都是欢喜的。
承文几个虽然不喜欢嫡出姐姐,但心里亦明白眼下的情势,况且年纪小,又是男孩子,心思简单,只是有些别别扭扭罢了。
唯有玉娇心里发酸不已,看着打扮得宛如神妃仙子一般的姐姐,还有那满面的春风得意,都快从心里酸到牙根儿了——
她的命怎么就那么好?!
本来自己应该比她嫁得更好的,又有父母庇佑、兄弟依仗,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回了孔家才改变。
呸,这个扫把星!
把自己的好运都转到她的身上去了。
可是如今继母跟姐姐一条心,一个鼻孔出气,自己的将来就拿捏在她们手里,爹爹又怕了姐姐不管事,再不忿也只能心里暗恨,不敢再像从前那样肆意发作。
玉仪的眼睛余光扫到玉娇这边,只见她面上端着架子,脸色却是变了又变,一副又酸又恨的怪模样。心下微微不舒服,但是却懒得自掉身价理会她,说了几句闲话,便借口要换身衣服,领着彩鹃去了侧屋。
坐了一会儿出来,唐氏早心神领会的分了东西,把其余的人都打发了。
玉仪过来不是是礼节性的,特意给唐氏带了些贵重的滋补药品,还有好几匹小孩子用的细纱,一如既往的细心体贴。
唐氏自然是感激不尽,人情做到这个份上实在是足够了。
她并不清楚玉仪和孔家的恩恩怨怨,只觉这位姑奶奶对娘家人大方,还当靠上了一个大靠山,盼着以后能提携一下自己的子女呢。
玉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估摸着差不多便就告辞。
自从上次罗熙年受了伤,唐妈妈过来探头探脑的问消息,心里便添了几分厌恶,对唐氏也比从前多了几分疏离。
当然了,本来两人之间也谈不上亲近。
反正唐氏好好的约束着玉娇几个,自己在力所能及的范围拉一把,说穿了,就是一个互相合作的关系。
“姑奶奶。”唐氏小心打量着,问道:“要是不忙,不如留下来吃个午饭吧。”
“还是等年后吧。”玉仪微笑婉拒,“眼下太太还要安胎,年底下的事情又多,哪里顾得上招待我?反正彼此隔得不远,得闲了再来就是。”
唐氏微微失望,但是也不敢强行要求,只得笑道:“还是姑奶奶想的周到。”
之所以想留玉仪下来,是因为自己有个读书的兄弟,去年秋天新中了举人,明年春天就要进京会试。想着罗家人脉广,能推荐几个有资历的官员,见见世面,顺带拜会拜会提点一下。
只是这事儿不急在年前,反正兄弟也得过了年才上京,她不敢惹得玉仪不快,因此心里暗自压下了。
玉仪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出门,见唐氏要起身相送,忙拦住道:“太太别动,眼下外头寒气太重,且回去暖和暖和再说,不然父亲也该埋怨我了。”
比起跟罗家拉好关系,当然还是肚子里的胎儿要紧一些。
唐氏没有再坚持,笑道:“那我就偷个懒儿。”
玉仪笑了笑,客套了几句出了内院,方才对段嬷嬷道:“我看太太吞吞吐吐的,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能有什么好话?”段嬷嬷撇了撇嘴,“无非是求着夫人给东西,或者办事,他们倒还真不客气,太拿自己当一盘菜了。”——
有着如同烂疮一样的娘家人,真是不胜烦恼。
玉仪心下冷笑,四房还真是会恶心人,——他们惦记世子之位几十年,如今一切算计落了空,不会又在琢磨什么坏点子吧?可得多防着一点。
出门找到罗熙年,二人一起上了马车回去。
到了罗家,在回六房的路上碰见了恭二奶奶。
罗熙年是做叔叔的,不便多留,便自己先回去了。
玉仪觉得有点巧,——这条路,既不是通往上房去的,也不是通往四房,恭二奶奶多半是专门等着了。
“六婶婶……”恭二奶奶拉长了声调,颇为委屈,“你评评这个理儿。”又道:“贤哥儿他们几个玩闹,小孩子家家的,哪有不磕着碰着的?偏生怨我没有教导好,说了许多埋怨的话,心里好不难过。”
玉仪听着这段掐头去尾的话,略想了想,方才明白过来。
应该是几个小侄儿玩闹,贤哥儿被磕住了,惹得心疼嫡子嫡孙的四夫人不愿意,把庶出的媳妇骂了一顿。
只是……,跑来跟自己诉苦做什么?
玉仪含笑不语,四房的是非可没打算掺和进去。
恭二奶奶不过是拿话起个开头,顺带也有发泄的意思,能够不去婆婆面前告自己状的,大约也只有六房的人了。
见玉仪端着架子,心里暗恨,忍了忍笑道:“眼下就快过年了,一转眼就开春,世恭在家整天闲得发慌,总念叨着要出去做点事。”叹了口气,“上次多亏六叔帮忙,给世恭弄了一个位置,可惜他没本事,倒把差事给弄丢了。 ”
玉仪总算听出点味儿来了——
大概在恭二奶奶的心里,公公和兄长都指望不上,婆婆更是偏心到了爪哇国,现今公公连世子之位都没保住,于是干脆放弃了。
恭二奶奶见她没啥反应,索性挑明道:“反正将来轮到世恭和我的头上,也就是一点剩汤剩水罢了。”求人办事,语气里终究带出一丝央求来,“好歹六婶疼我们一些,看在亲侄儿的份上,给世恭谋一个前程罢。”
“这事儿我也不懂。”玉仪不好乱搭腔,笑道:“回头让世恭去找他六叔,叔侄俩坐一块好好的细说罢。”——
这种麻烦,还是推给罗熙年来处理好了。
恭二奶奶见她没有拒绝,心下便松快了几分,凑近了些,小声道:“听说今儿老爷子很是生气,在书房发了一大通脾气。”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丫头,确定她们听不到方才继续,“隐隐约约听到消息,说是老爷子打算分家呢。”
玉仪眉头微皱,——分家?!
这可是个大消息了。
恭二奶奶见她还是不大开口,有些着急,又道:“前几天西街的朱道婆来了一趟,娘叫了她进去说话,好半晌才出来,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玉仪心下微微一惊,面上却是神色不动——
恭二奶奶是在提醒自己留意?这事儿真的假的?
“六婶婶,我先回去了。”过来找玉仪说话,恭二奶奶是担了风险的,没时间细细说,只盼看在自己的消息有用的份上,六房能够心动帮忙一把,说完便匆匆走了。
玉仪接收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讯息,回去的路上静不下来,忍不住一阵乱想,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感觉,——国公府就要开始枝归枝、叶归叶的散开了。
进门见了罗熙年,留了丫头们在外头方道:“方才世恭媳妇啰嗦半天,盼着你再给世恭谋一个前程。”
“猜都是这。”罗熙年轻声一笑,“要我说她也太着急了,这回乱糟糟的,自个儿都还顾不过来,哪有心思管别人?”顿了顿,“别理她,让是世恭来找我就是了。”
玉仪抿嘴笑道:“我已经这么好说了。”
罗熙年伸手去捏她的脸,点头笑道:“好哇,你倒是会甩烫手山芋。”捉了那一双柔如无骨的手,放在掌心里揉搓,“回头记得拿着手炉,别长上冻疮了。”
玉仪伏在他的怀里腻歪了一会儿,过了半晌才道:“听说爹要准备分家?也不知道事情真不真,方才世恭媳妇说的。”
罗熙年本来缠绕她的一缕头发,闻言手上一顿,“看来……,爹派去的人已经找到三哥了。”
玉仪坐起身来,说道:“不会是三哥跟爹说了什么气话吧?不说爹现今还健在,等闲是不会轻易分家的,就说眼下快要过年,也不该在这种时候提出来啊。”
罗熙年脸色阴霾的很,冷哼了一声,“三哥说话,一向都是阴阳怪气的。”
玉仪叹气道:“找个空儿,你去劝劝爹吧。”——
可怜他老人家一大把年纪,膝下儿孙虽多,但还真没享到几天儿孙福,只怕寿数都折了几年,不由让人唏嘘。
“儿孙福?!”鲁国公正在上房里大发脾气,骂道:“全都是债,都是债!”
丫头们早吓得退出去了,小汤氏不停替他的揉着胸口,劝道:“何苦动气?气坏了自个儿可怎么好?”——
虽说跟丈夫没有夫妻之实,但是凭心而论,这些年丈夫待自己还算不错,至少给足了正室夫人的脸面。
不然的话,底下几个媳妇早就踩到脸上来了。
鲁国公方才大骂了一通,渐渐平静下来——
自己还没有死呢。
两个嫡出的儿子争来争去不说,庶出的三子还鬼鬼祟祟的,藏在京郊,一副等着自己死了,好分上赶着家产的架势。
前段那么些乱子,也不知道有没有三子的功劳在里面。
鲁国公甚至忍不住想,自己活这么长做什么?别人都说是长寿有福气,可是看着这些不争气的儿孙,还不如早死了眼前清净呢。
第二天,便传出鲁国公不舒服的消息。
眼下罗府的气氛十分紧张,先是四房罗晋年争夺世子之位失败,还挨了一顿打,到现今也没有露一个面。然后是六房罗熙年得了未来的爵位,水涨船高、风头正盛,可惜六房并没有子嗣,这可是一个让人闲话的话题。
接着传出三房的罗孝年还在京城,并且被国公爷抓了回来,父子两在书房大吵了一顿,连带着老爷子都病倒了。
最后还闹出要分家的谣言,罗府上下的人心晃动得更加厉害了,各人都有各人的私心和打算,都在为将来小心的谋划着,因而时不时的闹出一些小风波来。
在这种风雨飘摇之际,甘菊的事反倒显得微不足道。
早在十来天前,就是那天和罗熙年吃了粉丝汤回来,倚云便回禀过,——当时彩鹃几个也跟着上了街,倚云和落英带着小丫头在家,还有蔡妈妈坐镇六房。
据倚云说,自己和罗熙年出门没多久,甘菊也让小丫头出去了,没过多久朱道婆便赶了来,去了她的屋子关门说话。
玉仪在古代生活了十几年,是知道这些道婆的,无非是求什么符、什么水,只是不知道甘菊求得哪一样罢了。
不过也没什么好猜的,甘菊不是那种歹毒的人,也没有那么大胆子,——不然也不会公然的找人,应该还不至于求个害人的东西,多半是求子嗣之类的吧。
隔了几天,朱道婆又去甘菊房里一次。
那天玉仪也在家,但即便她是主母,也没有拦着妾室求子嗣的道理,因此只是让人多加留意,并没有开口阻拦。
假如单单如此,倒也犯不着揪着她不放。
只是昨儿恭二奶奶说了,朱道婆后来还去了四房,这就不得不让人悬心了。
玉仪留意了几天,找不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四房真的通过朱道婆做了手脚,那么第一个针对的,应该就是罗熙年吧。
眼下六房没有子嗣,如果罗熙年出了什么意外……
玉仪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顾不上再找证据,晚上罗熙年从外面回来,便摒退了丫头直接说了,又道:“不是我要跟她过不去,实在是眼下太乱了。”仔细的往罗熙年身上找了找,“甘姨娘没给你荷包之类的吧?”
“没有。”罗熙年的脸色很难看,厌烦道:“眼下都什么光景了,她还有心思跟这种人瞎来往?!”
玉仪对此不好评论什么,只要某人没事就行。
“罢了,你也不用烦恼了。”罗熙年端起茶喝了两口,缓了缓,说道:“还有几天就要过年,先看着她几天,年后我就让人送她到庄子上去。”
玉仪点了点头,让甘菊安生一会儿也好,年前是不好送人走的。
又仔细的想了想,最近甘菊都没来过正房说话,应该不会留下什么东西,不由稍微松了口气。不过朱道婆去过四夫人那里,到底还是不放心,明儿先叫甘菊来问一问,今后也不能再放朱道婆进门了。
“睡吧。”罗熙年最近心情不是太好,脸上没什么笑容。
玉仪脱了外衣躺下,一直睡不着,在床上翻了半天的烙饼,突然叹气,“要是我早点给你生个儿子就好了。”——
甚至有点后悔,当初如果不避孕那么多次,是不是已经有了?
罗熙年听了一笑,翻身过去搂着她,暧昧笑道:“你想生,现在也来得及啊。”伸手去解她的肚兜,“要不……,就今天晚上吧?”
玉仪啐道:“人家说正经的!”
“我也是说正经的啊。”罗熙年嘴上说着,手上却正经不起来,动作熟练的剥了个粽子,低头亲了一口,“没事,我死不了。”
“呸呸呸!”玉仪拿眼瞪他,“大过年的,你嘴上也不忌讳一点。”伸手抚着那还没褪干净的伤疤,有些心疼,“往后可别再这么傻了。”
罗熙年“嘿嘿”一笑,“来,先把儿子生了再说。”
玉仪不好再提扫兴的话题,更何况胸前已经被人握住,不断拨弄,身下渐渐有了反应,低声道:“你的伤还没有好,我来吧。”
罗熙年含笑不语,手上一带劲,便把她翻到了自己身上。
玉仪散了头发,一低头便垂到了他的胸上,嫌碍事,便在脑后胡乱挽了一圈儿,结果刚一松手,一头及腰的长发又散了下来。
罗熙年伸手帮她束住,笑道:“别动,先让我仔细瞧一瞧。”
不义(上)
这是玉仪嫁到罗家过得第一个年,气氛却十分的糟糕。
眼下罗家已经乱得不成样子,各房有各房的事,连每日去小汤氏那里请安,都顺应情势直接免了——
不过年夜饭还是免不了的。
祭祀祖宗的时候,玉仪看到了神情憔悴的鲁国公,虽然浑身华衣奢服,也掩盖不住他的靡靡老态。小汤氏在旁边搀扶着,脸上淡淡的,连象征性的笑容都懒得挤出来,动作亦是一板一眼按规矩来。
罗晋年的“病”还没有好,——不知道是觉得来也没意思,还是破罐子破摔,干脆不理老子和兄弟,自己躲在屋子里逍遥快活。
四夫人倒是来了,每次眼风扫过玉仪这边的时候,都跟刀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