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想去?”
“园子里太闷了。”
“说实话……”慕离挑眉将她看着,见她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两下,就猜到她又在说谎。
“就是太闷了,想出去转转。”月罂眨了眨眼,一口咬定自己的理由。可见他眸子黯如潭水,仿佛能洞悉自己的内心一般,又不免有些退缩。
慕离看了她半晌也不见她说实话,有些懊恼,抽出手臂又要走。月罂这才有些着急,忙从脖子上取下那把生了锈的小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想知道那里有没有能被这钥匙打开的东西。”她知道这钥匙极为重要,只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如不是整个园子都没有可以打开的东西,她怎么也不会病急乱投医,凡是属于她的领域,都想找一找。
慕离默了片刻才说,
“那就不必找了,那里并没有需要用钥匙打开的东西。”
月罂听完似乎有些失望,可转念一想,说不定还有他遗漏的地方,又急忙说,
“我想亲自看看,保证不给你添麻烦。”说完还做出了个发誓的手势。
慕离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得点头答应,心里却隐隐地浮出不详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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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了金竹园不远的一片林子前。两人先后下了马车,慕离吩咐车夫在林子外面候着,牵了她的小手,与她并肩行走。
“这地牢建在林子后面,不熟悉的人是进不去的,稍稍走错,就很难再出来。”
“可有暗号?”月罂四下望着,见这树林看起来极其普通,实在想不出会有那么大的玄机。
慕离偏头看了看她,这才指了几处树干上细小的痕迹,将详细的路径等一一讲给她听,末了又说,
“不过你日后不可独自过来。”
月罂敷衍地点了点头,她每次都是保证得痛快,可时间一久就抛在了脑后。慕离深知她这一点,却没任何办法,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领着她七拐八拐地进了树林。
林子中的树木高大笔直,正值寒冬,干枯的枝干无限地向天空延展,错综复杂地将天穹分割成许多块。月罂暗暗记下了一路走来的方位,标记虽多,却一点也不乱,但如果没人告诉,这些标记也很难寻着。不由得佩服地感叹道,
“你还真聪明。”
慕离望着那些干枯的树枝与上面的标记,面色淡然,
“标记路径的人,是王夫。”
“我爹?”月罂有些诧异,看来自己这个爹倒是有些神秘,弄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还对园子里的这几个人这样信任,实在有些不解。
“当年修建园子的时候,也顺便建了这个地牢。这片林子本就像迷宫一样,即便是知道这里面有地牢,也没几个人能进得来。”
月罂点了点头,小心地跟在他身后,仔细记住每个标记,免得日后不小心到这里之后再出不去。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出了林子,迎面是一座陡峭的高山。他们走近了些,不知从什么地方闪出几条黑影,一见是慕离,忙单膝跪倒,
“公子。”他们常年守在这地牢附近,自然不认得月罂。
慕离点了点头,也没将她的身份告诉这些人,只是让她在门外等着,别乱走。
月罂极不情愿地答应了一声,眼巴巴地看着他与侍卫进了地牢,摆弄着脖子上的小钥匙暗自叹气。那地牢的大门像是有什么机关一样,总之没有钥匙孔,里面他又不让进,实在有些懊恼,这不是白来了么?合计着哪天真要偷偷再来一次才行。
忽然,她耳畔响起了既微弱又缥缈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女子,
“救我……”
月罂猛地一激灵,四下望着,可哪有半个人影。她只当自己是幻听了,可没过多久,那细弱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救我……”
月罂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短刀,慢慢往地牢的门口倒退,直到后背贴在了石门外的藤蔓上,才不得不停了下来。她胆子虽然不小,可面对这鬼神之事却有些胆战心惊,暗自嘀咕,怪不得他说这地方阴气重,难道真能遇见鬼不成?
可又等了等,那声音却并未再响起,她当真以为是自己最近太累了出现了幻听,可忽然之间,那声音陡然一提,似乎有些迫切,颤巍巍地唤道,
“月儿……”
月罂脸上霎时变得惨白,天气虽冷,可额角却渗出了冷汗,在石门旁摸索了半天也不知如何打开,此时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强压下心头恐慌问道,
“你是人是鬼?”
那声音似乎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可又似乎存在在她的周围,听到月罂的回答,竟有些兴奋,
“月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还未等那声音再响起,地牢的石门吱呀呀地开启,纤尘不染的白衣从门里闪现出来。月罂想也没想地扑到慕离怀中,吓得已经完全语无伦次,
“鬼,鬼在说话,女鬼。”
慕离显然被她的样子吓到,向四周快速地看了看,大白天的哪有什么鬼?皱了皱眉,轻声询问,
“怎么了?”
月罂缩在他怀里,捂住了耳朵使劲摇了摇头,可过了很久,那声音都再没有响起。
“慕离,我想回去。”
“好。”他见她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裳,从未见过她这么害怕过,微微蹙了蹙眉。下意识地向不远处的一座山中瞟了一眼,又将她抱起,飞快地出了林子。
一路上,月罂都缩在马车的角落中,耳畔一直回响着刚刚的那个声音,反反复复。她起初吓得直哆嗦,可慢慢地,仔细回味着那声音,虽然极其微弱,可觉得十分熟悉。忽然,她脑海中似乎像炸开了一般,这声音,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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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佩服那些写鬼故事的人,这么一小段写得我毛骨悚然啊)。
第172章 女皇的魂魄
第172章女皇的魂魄
慕离看着她苍白的面颊,有些担心,握住她冰凉的手轻声询问,
“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听到一个声音,很熟悉,特别像我娘……”她几乎是无意识地叫她娘,而非母后。这也是她刚来到这世间就对南宫熙兰产生怀疑的理由,还记得她刚刚转世来的第一天,那跌跌撞撞跑进来的女人明明自称为“娘”,可第二天两人再见面,她又以“母后”自称,实在让月罂费解。
起初她只以为南宫熙兰那天因为自己死而复生慌了神,或是自己太过敏感,可后来发生的种种事都让她越来越疑惑。第一次见南宫熙兰时,她让自己速回私宅,而接着她又阻止自己回来。虽然自己此时已在宫外,但仍免不了在闲暇时间回忆一直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
她先前怀疑过那个坐在金殿上的人不是自己的亲娘,可这个念头只产生了一瞬间就被她打消,哪能有这么荒谬的事。但今天她听到了那个声音,总觉得事情不对劲,可又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里除了暗藏的侍卫,哪有半个人影,想是你听错了。”慕离将她的小手包在掌心里,轻垂着眼眸,不急不缓地说道。
“绝对不会错,那声音出现了好多次,直到你出来时才停下。”
慕离默了片刻,看了看她坚定的眼神,轻笑笑又说,
“正好这些日子我要将过年准备的事宜呈交女皇,稍后就派人送去,再顺便看看女皇今日是不是出宫了,可好?”
月罂点了点头,可她也不好将自己没头没脑的猜测随便说出来,细细回味他刚说的这句话,疑惑地眨了眨眼,问道,
“过年的准备?什么意思?”
“女皇先前派人来说,新年要在园子里过,到时候亲王大臣都会一同前来,园子里自然要准备准备。”慕离淡淡地回答,发现她脸色看起来好些了,这才放下心来。不过眉间却微微蹙起,那地方,今后再不能让她去了。
“一定要来吗?人那么多,肯定乱糟糟的。”她有时候虽然喜欢热闹一些,但也只限于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比如和园子里的丫鬟们一起玩。但那些王公大臣们要么趋炎附势,要么装模作样的,她实在没好感。
“女皇的命令怎么能违背?只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到时你若嫌烦了,早些回去休息就是了。”慕离温和地笑了笑,让她渐渐烦乱的心静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望向窗外,看着缓缓倒退的干枯树木,眸子里极其复杂。看样子女皇是打算让她尽快登上少皇之位了,想必这次聚会就是为了让月罂与大臣们正式碰面,以便于日后彼此更熟悉一些。
“慕离……”月罂吞吞吐吐地唤了他一声,此时花寻不在,她唯一可以放心的人就是他了,想了好久才打算把心底的疑问说出来。
“怎么?”他收回视线,睨视着她犹犹豫豫的模样,眼眸更显黯沉。
“你觉得我母后与先前有没有什么不同?”
“慕离只见过女皇几面而已,谈不上熟悉,所以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巧妙地将她的问题回避过去,神色依旧淡然似水,见她垂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又说,
“不过人总是会变的,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你现在与儿时还相差很多呢,可你不还是你么?”他揉了揉月罂的头发,声音温和动听。
月罂点了点头,他说得也有些在理,只是自己听到的那个声音太真实了,让她根本没办法当成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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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离将她送到伊人坊之后,又坐上马车返回金竹园,途经地牢所在的那片林子时,他揭开车帘向远处看了看,淡淡地开口道,
“停下。”
车夫将马车停在了林子边,他慢慢地走进林子,向着另一面的小山走去。
干净整洁的石室中,长明灯闪着温和的光芒,将宽敞的房间照得如外面一般明亮。慕离推开一道石质大门,里面顿时涌出大量寒气,霎时将他包围在其中。
他走到屋子中间的一座冰制棺椁前,垂眸看了看里面躺着的女人,眸子黑得如同暗夜,平淡地询问道,
“女皇近来可好?”
棺椁中的女人样貌俊美,虽然阖着眼眸,可眼角眉梢都带着飒爽英姿,只是脸上完全失去了血色,像是死人一般。
那女人一动不动,但声音却仿佛从身体中发出一样,
“是你将月儿带来的?”她声音极其微弱,可却听得出其中隐藏的怒意。
“是。”慕离淡淡地回答,随后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似乎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一般,
“不过今后公主不会再来了,女皇也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这屋子虽然极冷,但灵魂却是感觉不到冷的,不是吗?”
他声音极轻极柔,又带着他向来的温和,即便整个屋子如冰一般寒冷,仍使人从心底觉得温暖。不过这声音被女人听到之后,却仿佛尖锐的冰刀一般,她撑着力气愤愤地说道,
“你们几个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已经将我关在这里这么些年,难道还不够吗?现在月儿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还要继续关着我?难道你们还打算让那女人继续占着我的皇位作威作福不成?”她越说越激动,虽然声音极其微弱,可仍抑制不住怒火,低吼道,
“轩辕宸枫呢?这些年他为什么不敢来见我?若不是为了帮他,我怎么会被关了这么久?”
慕离冷笑了一声,他虽然无法看到这缕魂魄的模样,但眼前却像是出现了当年的情形一般,缓缓地开口道,
“王夫……早已经过世了。”
女人低哑的声音没再响起,似乎是隔了许久,她才幽幽地重复着他的话,
“过世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慕离站起身来,走到棺椁前向那人睨了一眼。他面色虽然淡漠,可眸子中的冷意却比周围只多不少,
“若不是你,王夫也不会过世,你若真有愧意,就别再折磨公主,也算得上满足王夫的遗愿了。”他说完再不看她,推门而出,将满屋子的冷气关在其中。
慕离刚走出几步,就听见石室中传来歇斯底里的哭声,悲悲戚戚。他眉间紧蹙,深吸了口气,慢慢地走出了山谷。
第173章 美男计
第173章美男计
月罂手撑着头,坐在大厅中发愣。这几日店中生意倒是不错,在秦婶的打理下已经步入正轨,她对此倒是十分诧异。想不到看起来极其普通的一个妇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真不知道她原来是做什么的。
月罂一直在回忆着刚刚那个声音,竟然连有人接近自己都没发现,直到感觉有温热的气息从脖颈间吹过,她才顿时惊醒。转头看去,直落入一双晶莹剔透的黑色眼眸中,那张脸离她极近,放大了的俊朗面孔只剩下那双漆黑的眼睛,吓得月罂惊叫了一声,嗖地站起身跑到不远处的一根柱子旁。
身后那人听见叫声也吓了一跳,向旁边躲闪的时候又被她撞了一下,正磕在下巴上,哎哟了一声,
“你这小无赖,喊什么喊,见鬼了不成?”
月罂正合计着那诡异的声音,忽然被他这么一吓,心差点跳出来,没好气地吼了回去,
“你这讨厌鬼,忽然跳出来吓死人吗?”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喊了你几声,是你心里有鬼,居然怪起了我?”童昕郁闷地揉着下巴,也不知她脑袋是不是石头做的,居然被磕得这么疼!
月罂气得哼了一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不再理他。可过了会儿见他还不走,反而在大厅里转来转去,摆弄着伙计们刚挂起来的衣裳,问这问那的,显然成了这家店的主人,顿时觉得火大,没好气地问道,
“你怎么还不走?”
“累了,在你店里歇歇。”童昕大咧咧地坐在太师椅上,吩咐伙计倒壶茶来,看得月罂火冒三丈,这人也太无耻了!真想把他扯出去,可一来要顾及秦婶,二来她也打不过他,只能坐在那生闷气,反驳道,
“去隔壁酒楼歇着,有吃有喝。”
“那里人多,太吵,没你这清净。”童昕不以为然地喝着茶水,卷翘的长发高高竖起,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
“那就去暗香楼,不仅清净,还高雅。”
“我一个俗人,可去不得那里。”
“你的意思是我这里俗??”月罂脸色开始变黑,如果眼神能杀人,估计他早被她杀几千次了。
童昕终于放下了茶盅,向这店中四下望了望,最后又托着下巴邪笑地看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回答,
“店倒是雅致,不过这店主的确很俗!”
“你!”月罂噌地站起身,几步走到他面前,火都窜到了头顶,哪还能考虑那么多,一把攥住他的衣领,低吼道,
“你这讨厌鬼,出去出去!”
童昕被她拽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也有些懊恼,
“你这没良心的丫头,这些天我可是帮你卖了好多衣服!”
月罂一愣,鄙视地瞟了他一眼,又接着往外扯,
“谁信你的鬼话,就你往屋子里一坐,哪还有人敢来这里买衣服?”童昕在这镇子上跟混世魔王一样,没几个人敢惹他,见到他躲还躲不及呢,还敢主动凑上来?
“不信你问婶子去!”童昕提着她的衣领又从门口返回,直接将她“拎”到了后院,正撞见秦婶,这才将她放下。
月罂向秦婶问了问自己不在这些天的事,果然像童昕所说,他整日来这里帮忙,生意确实比前些天好多了。
童昕得意洋洋地翘着腿,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看样子在等着月罂道谢。
月罂白了他一眼也没再搭理,她实在不明白这么个二混子一样的人,还能做好生意?可过了没多久就发现了其中的玄机。
来这店铺中买衣服的大多是年轻女子,而这里是女国,未出嫁的女子上街闲逛也是正常。童昕性子虽然恶劣,可长得确实极其标致,模样俊朗不说,身材也特别好,随便往人堆里一扔,保证能被人第一眼看到。
那些挑选衣服的女人都借着衣服的遮挡向他看着,有的胆大的还对他抛着媚眼,再配合那些能说会道的伙计们,往往不知不觉就买了许多衣服回去。月罂嘴角微抽,原来用的是“美男计”……
只是这“美男计”的主人显然毫不知情,还真以为自己是个招财的吉祥之人,悠闲自在地哼着小调,闲散得厉害。
月罂见他在这里虽然碍眼,可却是起到了不少作用,也就不再赶他走,与秦婶一起统计这些日子的衣服销量。
一整天童昕都留在店中,一会儿喝茶,一会儿又溜达到后院与那两个孩子玩起来,一会儿又倚在门口晒太阳,总之,悠闲至极。
她忽然暗自骂道,同样都是一个园子里的人,竟然相差这么多!慕离天天忙得一塌糊涂,而这讨厌鬼天天闲得不行,真没天理。
直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月罂才得空歇歇。没过多久,忽然听见门外马车声响,抬头看去,见慕离正揭帘走下马车,脸上顿时一扫乏累,迎了上去,将他鬓间的雪花掸下,
“你怎么来了?”
慕离抿唇笑了笑,与她一同进了屋子,柔声回道,
“刚在镇上处理了一些事,正巧能与你一同回去。”
月罂点头,将他让到大厅的雕花软椅上,接着把暖炉中的火拨弄得旺了些,又取过一个小暖炉放在他手里。慕离眉眼挂着柔和浅笑,将暖炉在手中抚了抚,心中仿佛也跟着温暖起来。抬眼看了看她已经脱去稚气的面孔,笑容渐渐舒展开,她竟懂得心疼人了……
“喂,小贝壳,小……”童昕从后门走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