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业赛车手的水准一路狂飚向东京大学的附属医院。
“等会你进入病房,想尽一切办法,唤醒她的意识。不要让她继续沉溺在梦境中。”
孔文轩边跑,边嘱咐同样心急如焚的幸村,“医生说,她像是陷入某种自我营造出来的幻觉中。幸村君,我不知道你们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桃夭要是出什么事情,我绝不会放过你。”
“不用你说。孔君。我和她之间的问题,由我们自己解决。”幸村抓紧拳头,眼神坚定的捍卫属于自己的权利。
“哼!她就住在这间病房。你进去吧。”孔文轩停住前进的脚步,松开手,指着前方写有桃夭名字的病房。
“谢谢。”
幸村精市回过头,紧张了一夜的神经在此刻稍稍放松了些。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鼓足勇气打开门,走进去。
望着病床上因高烧脸颊通红的妹妹,他迈出沉重似铁的步子,慢慢移动过去,跪倒在床前,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她放在被单外的手,将它放到自己的脸颊旁摩挲……无声的泪水滑落。
“桃夭,桃夭……”
深呼吸,再次深呼吸,他平复紊乱的情绪,整理好脑子里想要表达的东西,眼神透着温暖和决心,一字一句,用平静的口吻缓缓讲述在她离开之后,他脑子里百转千回的各种心思,以及对未来的看法,想法。对过去的反思与自责。
“桃夭,我知道说抱歉是没用的。但我还是想跟你说声抱歉。对不起了。对不起了,桃夭。”他垂下眼帘,声音低沉而迟缓。
“桃夭,还记得我们俩初见吗?
那天,我兴高采烈地跑回家,跑进后院,去见心心念念想着的妹妹——那一瞬,我愣住了。
原木色的秋千椅上,一个穿着黑色的外套,黑色的牛仔裤,黑色的头发扎成马尾辫,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冷漠疏离的女孩静静地坐着。
过了一会,你似乎察觉到我的到来,抬起头,哀伤而冰冷的眼神看向我,虽只是短短的几秒,你就移开继续仰望天空,可我的心瞬间冻结住了。几乎不用靠近,我就能感受到源自你心中的抗拒与排斥。
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是靠近你,还是离开?许久之后,我跨出了第一步,走向你,并努力挤出友好的笑容,干涩的问候:‘桃夭…你好。我是哥哥精市。欢迎你回家!’说完,我想伸手去牵住你搁放在膝盖上,看上去冷冰冰的手。没想到,却被你无情的躲开了。
你知不知道?那可是我从小到大最受打击的一次。主动示好,居然被拒绝了。呵呵,桃夭你是我的克星哦!我栽在你手中可不止一次了。
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你回应了我。我想,我这辈子永远忘不了那情形。
你偏过头,清丽的脸孔上浮现一丝飘渺的笑意,冰冷孤寂的眼神如同注入了春天的气息般,绽放出绚丽的光泽,‘回家,原来家在这里吗?’带着幽幽叹息的嗓音萦绕在我的耳畔。那一刻,我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很开心,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渐渐接受我们一家的存在,接受我身处异国他乡的现实,并开始为将来回到中国去而努力……”
病房内,幸村精市怀着满腔的悔意和爱恋,诉说着从相遇到如今发生的一切。病房外,孔文轩背靠着墙壁,俊美的脸孔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复杂神色。他仰起头,凝视着长廊上方吊顶上的节能灯,银白色的灯光照得人眼睛酸疼。
“文轩,你就这么放弃了。”忍足侑士迈着慵懒的步子走过来,他瞥了眼眉宇间藏匿着疲惫之色的好友,不太满意的开口问。
“我没有放弃。即便到呼吸停止,我也不会放弃。但——我尊重她的选择。”孔文轩站直身体,镜片后狭长的凤眼里闪过执着的光芒。
“噢,是吗?”忍足侑士不信。
冷漠的眼睛对上看戏的眼眸。“侑士,有件事情忘记告诉你了。你的车……”停顿了下,他转身挥手离开。“不好意思,被警察用拖车拖走!”
“呃——孔文轩,你给我站住……”气急败坏的吼声在寂静的长廊回荡。
新的开始
九月的风吹在人身上依旧显得有点燥热,天空的云层很厚,灰扑扑的,阴沉沉的,虽是晨间,但给人的感觉很闷热。
桃夭坐在庭院里的葡萄架下,愣愣地盯着头顶一串串红得发紫的葡萄发呆。在醒过来隔天,她便迫不及待要求出院回家休养,医院的病房布置得再豪华温馨,她也感到浑身上下不自在,尤其是空气里弥漫的消毒水味道呛得她头昏脑胀,胸口发闷。
半梦半醒间,她将哥哥说的所有话都记在心间。事情发展到如此,怨不得他,怨不得任何人,只怨机缘巧合,他们的年纪太小,对离奇事情的接受能力太弱。
垂下头,望着搁放在膝盖上的手——用来摸棋子的手指,根根修长,荧惑如玉。半响,桃夭偏过头,轻叹一口气,原谅与否对她来说已不重要,目前最重要的是剩下的决战。
日本这次侥幸赢了韩国。按照擂台赛的成绩,她代表的中国棋手即将在风景秀丽的名古屋迎战日本棋手。根据实力对比,她所在的中国队想赢很难。但是,眸光微闪,她想赢。
桃夭举手按在左胸的某处,她能感觉到那里咆哮着想要赢的欲望。她要用这次的胜利为自己前生的遗憾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
“桃夭,一大早坐在院子里看着葡萄流口水那!”
奇特的音调带着几分的戏谑之意从葡萄架的前方传来,紧跟着,一双球鞋映入眼帘,她不用抬头,就知道是某人晨练完毕,转道过来没事找事。这是自她出院搬到他家住后,每日都要享受的优厚待遇。
抬起头,俏丽的脸孔露出浅浅的笑意,微笑的眸子静静的注视前方优雅形象俱无,懒散地斜靠在葡萄架上,穿着灰色运动服的男孩。以不变应万变,以微笑面对一切,以点头摇头回答一切,是她现在的处事哲理。
“唉,桃夭,你就不能跟我说一个字吗?不要老是摆出一副笑脸,这样子的你,让人看了心里难受。立海大的幸村精市得罪了你,你惩罚他一个人就够了。干嘛连我们这些无辜的人也一块惩罚。”
忍足侑士不满的抱怨。原以为解释完当年的事情,她便会对他另眼相看。没想到,她来个笑对人生,除非必要,绝不开口说话。他还真有点羡慕“小夫子”孔文轩,貌似桃夭醒过来后,只对他一个人说过话。连幸村精市也跟他一样,吃了一碗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闭门羹。
“桃夭,待会去我们冰帝玩玩好不好?今天休息日。学校没什么人,我跟迹部请个假,陪你参观下学校。也好让你考虑下转学的事情。”他兴致勃勃的提出建议。
最好是能转学过来。煞煞幸村精市嚣张的气焰。忍足侑士幸灾乐祸。凭什么文轩要退让,难道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感,还不如幸村几个月的感情!他就是不服气。
明明桃夭和文轩站在一起更适合,他们俩怎么看都是天生的一对。有着相同的兴趣爱好,又都了解彼此心中的想法,连对将来的安排都如出一辙,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他们俩更适合成为一对的了!
要不是幸村精市出来搅局,横插一杠子。或许,他们三个人还能如当初一般,和乐融融的在起,做一辈子的朋友!
“桃夭,你倒是点头,还是摇头呀?”他无奈的踏步上前,蹲在桃夭的身前,瞅住她微笑的双眸,观察她脸部的表情。
“好。”
一个字加点头,桃夭面带浅笑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眉头纠结的“天才君”。他其实没变多少,褪去外面罩得那层优雅的外衣,骨子里仍然是当初那个臭屁的小鬼。
出门走走,散散心,对目前的她来说,比较合适。正好,她也想去冰帝逛逛,感受下培育了夏目奕那样围棋天才的学校的氛围。
还有,功课也得抓紧,学习的进程落下太多了。既然答应要在十八岁成|人之后才回中国去。那她就不可以反悔。爸爸常说,人要以诚待人,信守诺言!
“这好像是你自上次意外后,对我说的第一个字。”愣怔了下,忍足侑士一时间感慨万分。他抬眼,认真的审视近在咫尺的桃夭,捕捉到她眼底乍然惊现的一抹淘气。心底颇为郁卒。
这丫头的性子跟小时候一样,跟个野孩子似的,不受拘束。 和她初相识的时候,可能会被她欺骗人的柔弱外表给蒙蔽。等彼此真正认识,成了朋友,才会意识到自己上了贼船,着了道。
忽然,他想起刚才迹部景吾打电话来说,立海大要求来场友谊赛的事。嘿嘿,不告诉她,看她到时候如何自处?忍足侑士坏心眼的想。
“我先去换衣服。等会餐厅见。哦,对了。桃夭,叫上文轩一起去吧。这样子比较热闹。”他站起身体,推推镜架,佯装突然想起建议。
孔文轩对幸村精市,天才少年对神之子,看看幸运女神到底眷顾谁的多点?这也是试炼感情的很好机会。唯恐天下不乱的忍足嘴角一弯,勾起狡猾的笑意。
“好吧。”
盯着眼前笑容诡异的男孩犹疑了会,桃夭微笑点头。她还真不怕他捣什么乱。忍足君,要知道中国的孔夫子有句老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可千万不要一下子,既得罪了女子又得罪了小人。
哥哥和文轩哥哥都不是什么善茬,倘若你要是自找没趣,我也帮不了你。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快步离开回房洗澡换衣服的挺拔背影,嘴角微微翘起。
很多时候,想看戏的人需要比演戏的人付出更多!她起身,被忍足这么一闹,困绕在心头的烦心事去了大半。脚下的步子也变得轻快许多。
不一会功夫,她便走到了餐厅,看见穿着围裙摆放碗筷的孔文轩,见到满桌子他精心为她准备的各式点心,桃夭的心微微一动,眸底飘过一缕感伤。心头的烦扰顷刻间全部消弭殆尽。
为了爱着她的家人和朋友们,她也要努力的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瞬间!
“文轩哥哥一早起来又给做这么多好吃的了。呵呵,我觉得有点白白便宜忍足君了。下回,得让他下厨做饭,我们俩坐在餐桌旁等着吃就好了。”她抑制住眼角的酸涩,眨了眨眼睛,笑着打趣。
“噢——没事。我这手艺也难得现下。你这几天胃口不好,我给你多做几样,换换口味。”孔文轩侧过身,放下手中的粥锅,抬起头凝视站在餐桌旁眼角湿润的桃夭,唇角浮现愉悦的笑意。
看到她活蹦乱跳的站在面前的感觉真的很好。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得到她,远远的看着她过得幸福即可。他不清楚别人的想法怎么样,但他的就是如此。
“桃夭,以后不许再这样子冒冒失失地站在雨里淋雨了。还有,你拿微笑是金的态度对待你那名义上的哥哥,好像有一周了吧。而我每天被他的短信加电话狂轰乱炸也足足有一星期了。桃夭,你要是真不心疼的话。我不介意替你解决了他。”孔文轩微冷着一张脸,低头拿碗,盛起粥来。
头疼死了。想起这周的痛苦经历,孔文轩不禁握紧手中的勺子,桃夭这个名义上的哥哥顽固得要死。跟听不进人话一样,每天找着他谈天了解妹妹的过去,妹妹的喜好,妹妹的想法……
“呃……文轩哥哥?!”桃夭瞪大眼睛,端着粥碗坐在位置上,直直的瞅住发下狠话的孔文轩不动。
文轩哥哥要对哥哥动手的话,哥哥一定会吃亏的。他可是自幼习武健身的高手。嗯,小时候败在她手下之后,回家寒冬酷暑,勤学苦练而成的一身好武艺。哥哥的话,似乎只会打打网球健身而已。
“知道你心疼。好了,快点吃早餐。等会去冰帝玩。”孔文轩轻摇头,真是女生外向,长大了都是有了友忘记当哥哥的。心寒呐!
幸村精市,我跟你有仇。就凭你对她记得前生事情的处理方式,这辈子就休想顺顺当当的娶到我捧在手心里宠爱,不忍她受半点委屈的妹妹。
“哇!桃夭,你直住在我这里不要走了。这样的话,文轩每天都会给做一堆好吃的。他这人偏心眼到了极点。明明有一手好手艺,却从来不再人跟前露两手。要不是你临时搬来住。我都不知道他擅长各国料理呢。”
忍足侑士一脸轻松地拐进餐厅,见到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吹了一声口哨,开口怂恿桃夭留在他家长住。
“忍足君,我想去你们的围棋社参观,可以吗?”恍若没听见他的调侃,桃夭俏丽的脸蛋露出由心而发的真心笑颜,扬起头,看着有滋有味品尝各式点心的忍足,淡淡的询问。
会接受邀请去冰帝参观,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冰帝学院的围棋社。据说那里拥有毫不逊色立海大围棋社的清幽环境。
“我陪你一起去。”孔文轩不给忍足拒绝的机会,他端着粥碗,斜睨了眼脸色顿时难看了很多,僵在那里不动的忍足。
想看戏吗?那就一起下去演一场精彩的戏好了。忍足侑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你早上接电话的时候——非常不好意思,我恰好路过。不是故意偷听的。一道精芒从他的眸底疾驰而过。
“哦。好吧。”忍足侑士吞咽下口水,勉强答应。
他真是自找死路。明知道这俩人谁都不好惹,却偏偏不死心的想看他们俩的戏。蓦然,忍足想起立海大笑容温煦,眼神凌厉的幸村精市。这三个没一个是好果子!他有预感,今天他会过得特别凄惨。
比去通知迹部景吾他的车子在警察局的时候,还要惨上千万倍!
“小夫子”的告诫。
吃完早餐,一行三人悠哉乐哉地漫步去学校。一路上,忍足侑士拼命挖掘关于桃夭和幸村精市闹不愉快的内幕消息。他真的按耐不住心底的好奇心。这两人的性格不像是会无辜闹别扭的那种。按照他的资料来看,俩人都属于理智过头,控制自身情绪极佳的那种人。
“桃夭,前面就是我们的学校了。你真的不考虑转学过来。难得我们三个人重新聚首,一起待在东京多好。”忍足侑士依然不死心的怂恿桃夭转学来东京。他真的很想看到立海大传闻中温文尔雅的网球部部长幸村精市变脸的样子。
恍若未闻他的问话,桃夭抬起头仰望黑云压顶的天空,过会要下大暴雨了。来日本将近半年,也深刻感受到这个国家多雨的气候。一年之中下雨的日子好像占得比较多。不像是在中国的时候,每换一个地方就要换一种气候环境。
“文轩哥哥,我今天就回神奈川去了。刚才李老师来电话说,好像是由于主办方的缘故,比赛要稍稍推迟。”桃夭侧过头看向身旁举手投足间充满了优雅味道的孔文轩,她很感谢这些日子来他如师亦友的陪伴。
如同他说的一样,自己逃避的时间够久了。所谓的惩罚与其说是在惩罚哥哥,还不如说是在惩罚自己。
“这样子也好。离家太久的孩子,可不是乖孩子。”
孔文轩回望了眼眼睛里依旧带着伤感疑惑的桃夭,淡淡的回应了句。旋即,他抬眼打量冰帝学院大门口的布置,还不错的学校,毕竟还没多少年份,他不能对它要求太高。
当他百无聊赖地调转视线时,他发现了意料之中的某人,于是,孔文轩俊美的脸庞上浮现一丝意味难明的笑意。
“上午好,幸村君。”他微笑颔首问候背着网球袋走下巴士,面孔看似温和,眼睛里却隐含惊喜与忧虑双重情感的幸村精市。
侑士,原来你打的就是这主意。很可惜哦。你点子恐怕不会成功的。桃夭那丫头虽然固执起来比牛角还尖。但她想通事情的速度也比任何人都来得快。只要有人稍加点拨,她便会意识到自身犯下的错误。
国风伯伯琴音阿姨他们俩费了毕生心血才培养出来的女儿,又岂会是一般碌碌无为的庸俗之人。
幸村精市,桃夭名义上的哥哥。如今也算是她未来的夫君人选。或许是唯一的夫君人选。那丫头心眼死,喜欢上一个人是绝对不会中途改变的。除非那人让她伤透了心。
不过,这俩兄妹兼情侣的吵架原因还真是幼稚。居然是对前生今世的理念不同而引起的。今生记得前世的事情在世界上也不是没有。很多国家的民间历史传说中都有记载。即便是不能认同,抱着爱屋及乌的心理去接受下,又有何妨。
“孔君,您好。忍足君,好久不见……桃夭,我来接你回家的。”幸村精市略过其他俩人,直截了当的对着眼神愕然的妹妹说道。他已不想在这样继续下去了。
在巴士靠近学校门口的时候,他便一眼瞧见漫步走来的三人,尤其是站在中间,穿着一身简单旧衣的妹妹。看到她眉宇间隐隐露出一丝惆怅,他的心颤动了下。这一周的时间他都快疯了。拼命的找孔文轩了解她的过去,她的爱好,她的一切……
愈是知道的多,他愈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很愚昧无知。桃夭心理真正想要的是一份平淡安宁的生活。之所以她念念不忘中国,也是因为那片土地使她的灵魂得到了安宁。而她时刻惦念着要沿着父母走过的路去走一遍,也全是为了回味当初的那份愉悦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