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么,他在九泉之下就更是会希望白夜和花未央都好。
想,花未央和自己一起死。
待到花宴的身影骄傲而绝决的消失在人群里时,白夜还没回过神,卖风筝的小贩唤了她好几声白夜才反应过来。
她傻傻的看着他,不敢乱动,怕是动了,那人就不在了。不过她天真烂漫的笑了,因为他说不怕她就当真不怕了,她想,他会护着她。
银花沉默了片刻,又才说道,“这样,那你还是永远不要见他为好。他以为你已经死了。而且,他如今的模样……”
原来,就算刻意不去想起,可当听到这个名字,听到他的事时,她依旧心痛难受,原来,一直,他都是她心底走不出的魔障。
白夜抬头,那人脸上交织着各种情绪,走马灯一般。半晌,他微变了音的话语,“真的是你,你没死……”
夜寒殇一脸黑气,被气得不轻。
白夜一滞,这声音……
小贩四下看了一番才说道,“你说他啊,是当今皇上的弟弟,也是西岳王。姑娘,幸亏你刚刚躲得及时,要是惹他一个不快,他杀人可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随便。”
“我不知。”
“我这个人命大。花鸿颜,你也不赖啊,怎么都死不了是的。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好半晌,银花才恢复平静。只是说道,“就在盛传你死后三个月,花未央也……。”
白夜看到了银花,现在的她穿着淡雅的衣裙,面上不染铅华。她牵着一个约莫两岁左右的小男孩,站在门廊处,长久的凝视着白夜。
这一天,银花没找到白夜,不过却释然的笑了。
果然,是花宴。
“真俊,这孩子叫什么名字。”白夜抬头问银花。
她睁开眼睛,自己又在洁白无垠的雪地里了。雪地上开满了红的,粉的,白的樱花。她回头,看见身后一个紫衣男子冲着她宠溺的笑。
白夜有些自嘲的笑,“我也宁愿自己的推断错误。不过就算知道他是幕后控棋的那个人,也无法杀了他。”
白夜没说话,她心里很复杂。总是难受,憋得难受。
银花似乎从白夜还活着这个信息中完全回过了神来,“你没事就好。”
“不恨,我只是心里难受。我自己难受。死了太多人,这样想来,多多少少都是他直接或者间接害死的。”
然后白夜开始平复心情和表情,出去开始忙碌而热闹的一天。
银花突然明白过来,“难道你当初下定决定离开我们而去找花月沧邪,就是因为知道了花未央可能是主子的主人,所以才……”
花宴没死。他瘸了的那只脚……
“哦。”
想起这个名字,白夜的身体慢慢变得僵冷。至今为止,她的心都是一片寒凉。
那人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白夜飞速隐身在路旁的一个小摊子挂着一大片风筝后面。从风筝的空隙看到一个蓝衣小厮模样的人远远的朝那华衣男子跑过去,那男子一掌就打向那蓝衣小厮,小厮不敢动,可那华衣男子自己也没讨到好,一个趔趄又差点摔倒。
当白夜出现时,所有人先是惊诧,而后狂喜。
这也是唐媚儿允许夜寒殇留在逍遥谷的原因。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便是洒脱如唐媚儿,依旧会为白夜担心。
银花瞳孔蓦地放大,显然也被这个消息惊骇住了。
只有花月沧邪对她笑,用那世上最好听的声音轻轻唤着:夜儿,不怕。有我。
“你的死,对他的影响很大。”银花轻轻的说着。
如果他死了……
“我也料定自己活不了的,可阎王不肯收我。”白夜眯眼笑。
而那华衣男子则是一瘸一拐,咬着牙,执拗的靠自己不稳的脚步往前走,当他路过白夜藏身的风筝小摊时,白夜呼吸有那么瞬间停住。
有一天,白夜跑去旁敲侧击的问唐媚儿,问她自己是不是短命之像。她觉得自己或许真的会莫名其妙离开这个世界,或者在出个什么意外,因为这些梦实在太反常了,梦里出现的人全部都是离开了这个人世的人。
拿了玉佩花未央就无法跟着自己,这是白夜当时的其中一个想法。可是她也预料到自己很大可能没有机会活着回来,所以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让九头蛇三日后把玉佩给花未央。
白夜一直很相信唐媚儿,可连日来做着那样的梦,实在是没谱。
当初,她之所以从未央手里要回那玉佩有两个原因,一是的的确确未央做的所有事让白夜打心底有一种聚集了一整冬的寒般的感觉。另外就是她要去找花月沧邪,以防万一未央也许会跟去,索性要回那玉佩。那玉佩是了尘刻意寻来的,白夜曾经很仔细的观察过,那一次她暗示控制花满楼把那玉佩从未央身上拿下去玩,结果不过半日未央身体就明显差了很多。当花满楼把玉佩还给未央时,两个时辰后脸色就好转了。由此可鉴,了尘说得一点不错,这玉佩是有压制病痛,强身健体的作用,的确极为特别。
想了想,白夜还是决定联系九头蛇。
唐媚儿怔了一下,像是没料到白夜会如此问,最后告诉白夜,她不会看相卜卦,不过她的夜儿必定不是短命之人。
白夜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他……死了?
就像她不愿意去想未央在河灯上写下她的名字到底是何意一样。
她前一阵子还突然生出那种要他死的想法,却没想若是花未央真的死了,一切将会变成什么样。
白夜那几乎陷进自己肉里的指甲倏的一下松开。
不过。白夜仰头微微笑了笑。这些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大概看了一下,都落满了尘埃,想来,很久没人住了。
“阳光,真是个温暖的名字。”白夜站起来,冲银花笑了笑。
“请问,刚刚那位……”白夜不知如何问。
他对她伸出手,轻轻说道:夜儿,你来。不怕。
这样一来,白夜当真事情无比的多了,一点也没有时间去想其他事情了。不过有一个想法却是越来越明确,就是太太同情又替自家老爹白之时感到遗憾了。
她不明白既然花未央是落红尘的主子,那落红尘为什么要做出那么多的事去害花未央和白夜,甚至是把她们逼到如此境地。一步步的陷阱,完全是没有任何顾忌的。
祁山之下,活着出来的还有一个人,就是花鸿颜。只是也受了很严重的伤,和九死一生出来的花宴一样,休整了一年多才痊愈。白夜恍然,难怪当初从祁山出来后的日子她没听到一点关于花宴和花鸿颜的消息,原来是养伤去了。
不过短短几日,白夜又知道了很多新信息。
突然觉得无法呼吸。
白夜和夜寒殇就是不对盘,常常一脸鄙夷的嘲笑他,“见识到我娘亲的美男军团了吧。你虽然长得人模人样的,可你这自大霸道的脾气也就配做个最低等的小侍。”
花冥天当了皇帝这件事暗中还是自己促成的,所以白夜在清楚不过。而照时间推算,花宴和花鸿颜病愈出现被重新封王是在她在花月教的第二年中旬发生的,难怪自己不知道了。
花未央……
那孩子像极了风起雪落,绝美秀气得不得了的精致脸蛋。白夜蹲下身去,微微颤抖着手摸上那孩子的脸,那孩子天真的看着她,倒也没有哭闹退让。
在逍遥谷唐媚儿不提起,她自然不知道。这一出来,所谓的入了红尘,不想知道都难。
绿茵,谢跃,风起雪落,光耀帝,落红尘,雪千寻,幻影……还有好多好多,无数的人头向她爬过来,眼神阴寒。
……
如果他死了。
“你恨他么。”
蓝玥当真如夜寒殇所想,是一只闷马蚤的狐狸。他细长的眼眸弯弯的笑,和左耳的蓝色钻石耳钉相映成辉,煞是漂亮,他好脾气的对夜寒殇说,“哥,你身为一国之君,怎么和小姑娘一般见识。”
“娘~”小男孩脆生生的喊声让银花眨了眨眼,这才进来走向白夜。
白夜笑笑,“养了接近一年的伤。”
九头蛇却并不在,他带着花满楼出游了,很少回来。
后来白夜才知道这不是最恐怖的,她的梦中逐渐出现那些死去的人。
逍遥谷又多了一道风景。
她梦见自己一次次掉落悬崖,在尖叫声中却没感觉到疼痛,但是恐惧逼得她满头大汗。醒来时,白夜才知道自己在梦里如此胆小。
还说你们是妖怪,死后变成青烟消失了。我本来一直不愿相信,可那日,我遇到了千劫。他亲口承认你们死了。九头蛇要杀了他,他亦是不还手。后来,不知怎的,九头蛇突然悲叹一声,就放过他了。
花鸿颜忽而惨然一笑,三分沧桑七分悲凉。他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孤寂的弧线。“白夜,你才是世上最没心没肺,最无情的人……”什么人你都舍得下……这句话花鸿颜没说出来。
情不问因果,缘注定生死。
不过有些事要告诉她。花鸿颜娓娓道来他断断续续听来并串联起来的故事。
花月夜未央 第二五五章 待到花开烂漫时,他在丛中笑
二十几年前,在那满是血色樱花的山上。灵山道人不准花月夜和花月沧邪去所谓的禁地。后来,花月夜偷偷去了,发现禁地一面是陡峭的山石,一面是茫茫无际的草原。
没什么特别的,可是她喜欢这种奔放辽阔的视野。
小一些的时候,花月夜就是在这草原上无拘无束的奔跑,冲着渺茫茫的苍穹大声狂吼,然后胡乱倒在草地上,笑得比太阳还灿烂。
可他脸上的表情一直很淡,在那迷离的雾气下恍惚而过的是易碎的情绪在流动,快得让人扑捉不急。
寒风凄凉。
他顺着原路,回的,却是情花尽头的孤坟。
“美人外婆~~”‘嘭’一声,花满楼撞开门进来。
而白夜,在听到‘母妃’这个词时就呆住了,未央这一句话更是让她本就僵硬得动弹不了的身子几乎一碰就碎的凋零。
淡薄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显得那几乎透明的的容颜更是白得惊心,那眉眼却越发的漆黑深邃,薄唇艳红揪心得像是落在心上的一滴朱砂泪……
生不同枕,死同|岤。
“曾想,此生,只愿你……若孩童般尽展笑颜、憨然无忧。”
譬如当初易容成若尘的落红尘,之所以飞速离开的原因应该是感知到花月沧邪找来了。
那向来云淡风轻的面容上有些紧张,定定的看着凤凰木,似乎在等待无言的审判。
烙烙跑过来,再度静静的看了白夜两秒,“……母妃……”
烙烙的哭声让白夜再度望过去。她简直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都没有师父,师父都只是利用他们而已。
他只是叫着白夜的名字,可这两个字却让山石后的白夜心口窒息得厉害。
他微低垂敛着墨黑眉目,忽而怅然笑了一下。
白夜涩然的笑。
直到孩子满了十个月,白夜依旧没醒来。唐媚儿知道这样下去不行,白夜没有意识,肯定生不出来孩子,这样的话孩子会在肚子里憋死。于是唐媚儿就剖腹取出了那个孩子。这也是白夜后来发现自己肚子上那条形伤口的由来。
又突然想起,“不过,你当初没有告诉花未央夜儿还活着,也没告诉夜儿在她昏迷期间孕下一女,着实把两个人害苦了。”
原来,白夜在他心底烙下了永恒的印记……
“夜儿,你说过,难受了累了就说出来,不要忍着,憋着。夜儿,我难受了……我累了……”
每走一步,心都在疯狂地跳动。那样的速度,好似要跳出她的胸口。
垂柳轻拂水面,残荷偷听雨声。
而白夜抓住岩石的手早已血流如注。
未央一直没动,也没反抗。
唐媚儿告诉未央,她说白夜重伤后成了活死人,可是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待到十月后,她把孩子剖腹取出来后,白夜就断气了。
永远也到不了头的苍穹。
白夜一个踉跄,倒在了雪地里。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朝未央走过去。
他用了禁术,用尽方法让她投胎转世。
她也不想想,为何鬼面修罗每次都能出现得那么巧,为何每次都能在紧要关头去救下她。
白夜眯起眼睛,手中的力道更大了。
想了想,唐媚儿决定把孩子给花未央送去。一同送去的,还有白夜的‘骨灰’。
重要的,是夜儿过得幸福。她就放心了。
他们谁也没有错,只是造化弄人。
与白夜之墓这四个字并列竖排着的是——花未央之墓。
————————————(小完结)
微风无度,忘却流年。
故人迟暮,人的一生相对万物的永恒来说,却也不过是弹指的一瞬。然,幸而困惑已消失在时间的断层。爱一场,两世的等待,千万个日日夜夜。换来最完美的爱与幸福。然后,用指尖小心的触摸彼此苍老的容颜,上扬的唇角,眉下依旧明澈如星空的眼。
孤寂而冷凉的白雪照得他脸色越发苍白。
落下的雪花在他眼睛上,惹得纤长的羽睫蝶翼般的颤了颤。
未央直起身,半侧头,朝这边微微笑了一下,依旧暖如春风。
——春天里最美的是四月,正是大地回春,鲜花初绽的美好时候。蔷薇靠短墙,十里桃花始盛开。父王就是迎着这芳菲四月出生的。听说,那一年,圣乾大地上,百花开得是从来没有过的灿烂。连皇宫种植多年却不开花的异兰都开了,幽香飘满了整个圣乾京城。
白夜停在了未央的面前,轻柔的伸手用袖子替他擦了擦嘴边的血。
能转世就是幸运了,像他这种注定生生世世体弱多病,身体饱受痛苦折磨。这是无法打破的宿命。
未央想起那少女孩子般单纯无忧的笑,觉得要是从此看不见了,未免可惜。
唐媚儿换了个位置,慵懒优雅的半靠在乌木贵妃椅上,“我们小楼看上谁啦。”
白夜的回忆被烙烙的哭声拉了回来,才发现天色又暗了不少了。
害怕狭小黑暗的地方,这两世,只有两个人知道。
灵山道人的第三个徒弟亦是世间少有的天才。他的名字是灵山道人取的——未央。
是这般的……美。
他是特意去救她的……
那苍白得骇人的脸,仿若坟墓上的花儿,即使绝美,却摇曳着死亡的气息。
未央想起白夜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当时她眼中的冰冷和讽刺他至今仍然清晰记得,她就用那种割得人彻骨生寒的眼神淡淡看着他,她说——我倒真想看看,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你也会为别人的死而动容,而绝望,而悲戚。
还输得,那么的惨烈……
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到了领口。
白夜想起银花的话。如今的模样,如今的模样……
顷刻。
他停下。
只有一个背影,他就那么静静的坐着,身形瘦削。
就在这次事件后,白夜三天没出门,她没有脸去面对。
他固执的望着。
青山绿水怀抱中,有美男在亭台中弹琴说笑。
一片马蚤乱。
唐媚儿望出去,脑海里忽而又晃过另外一个人,那个在极度冰寒之地孤寂长眠的银发男子。
春去冬来,老翅几回寒暑。
她怎么这么笨,鬼面修罗和花未央身上的香味不一样,她怎么也不想想,花未央本就是用香料的高手,想要改变自己身上的味道是多么容易的事情。
从第一眼见她就输了……
未央怔怔的,淡淡的光在他雪衣云裳上泛起清冷的光晕,却也是光束照射不进的北寒之地,仿佛是坐落到冷山一隅,雕刻成了无冬之冰,化不掉,动不了。
白夜踮起脚拂去未央发上,衣上的雪花,对一直静静看着自己的未央霸道而调皮的笑,“老大我回来了,以后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号。我会——一生一世,罩着你!!”
白夜没发出一点声响,青石榻上坐着的花未央也没动半下。
“夜儿……”
那时,银花和肚子里的孩子眼见着都要不保,落红尘也是要死之人,就在众人绝望的时候花未央出现了。
未央突然一下站起来,看着那冰凉的坟墓,偏头笑得无邪。天真极了的模样。
未央渐渐笑开来,高雅宁和,柔似春风,一如阳春四月。
那血‘啪嗒’‘啪嗒’就像扣在了人心里。
孩子取出来了,白夜依旧没醒来,直到孩子满月,白夜的伤口复原,她还是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真像那段一出门就吓得别人四处躲散的母夜叉日子。白夜想。
眼中的光华,烁然温暖了这北国的浩茫冷寂。似乎,瞬间,那残败凋零的大片情花好似片刻尽数绽放,那光秃秃的凤凰木亦枯木生花。
身体一震,一口血吐了出来。
没有兄弟……
直到第四天,花满楼愣是要拉着她让她陪他出去玩,白夜无奈才勉强出去。
白夜突然冲进邻居未央的屋子里,摇摇晃晃的问,“是不是这世上不管谁死了,你都不会多看一眼,不会心伤半分。”
他那漆黑幽深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被情欲氤氲微妙的透着股媚色,浅浅的,却是万般迷离惑人。那决计是平素怎么也看不到的风景。
外面的阳光依旧很好,白夜看到不远处的篱笆院子里,未央在种花。
这是白夜从来没有看过的样子。
未央他怎么了,先前看上去不是还挺正常的么,现在看上去,怎么,怎么……
极生两仪,因果循环,宿命轮回。
人,或许就是这样,总是真正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可这世上终归没有后悔药。
譬如,落红尘以及雪千寻和幻影要杀了花满楼取其精血的原因,他们之间有缘,倘若取花满楼的血换血,花未央的病许是可以痊愈的……
“父王~”雪白狐裘下的孩子稚嫩的唤了一声,是个女孩。
“父王,你和烙烙一起回去吧,我们明天再来,好不好?”
未央静静临坟而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一向不可渡测又淡漠的心就像被淬了毒的利剑搅了个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