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的话,却如同地狱传来的声音:“谁想……成为下一个?”
不由自主的,御林军齐齐退后一步。
冷夏耸耸肩,在人群中准确的找到了那个男子,戏谑吐出:“洛琴?”
那人,便是花千身边的四个小厮之一,那个温文尔雅的,也是唯一活着的……
J细!
洛琴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大喊道:“杀!杀了他们!”
看着一众胆怯的御林军,他高声厉喝:“若是他们跑了,回去你们也活不成,太后娘娘不会放过你们!杀!给我杀!你们有一万人,还杀不死两个人吗?快杀!”
是了,他们有一万人!
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那两个!
这么想着,御林军重新振作,嘴里嘶吼着“杀杀杀!”,提着刀剑就冲了上去,心中却是一遍遍的默念着,咱们有一万人,咱们有一万人!
……
这心中的默念,在小半个时辰后,变成了咱们有九千五……
一个时辰后,咱们有九千人……
御林军快要哭了,这简直就是两尊杀神啊!
只见小小的城镇中,地上的雨水已经被鲜血洗刷成了猩红的颜色,合着无数的残肢断臂汩汩流淌,而九千人的包围厮杀中,那一黑一白的男女,仿佛人间凶器……
但凡出手,必然索命!
浓重的杀气透体而出,战北烈和冷夏厮杀着,收割着一条一条的鲜活生命,好似来自地狱的修罗,一身的冰冷肃杀,令人凛然却步!
然而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知道,其实体力已经在渐渐透支了。
连续一个时辰的激烈打斗,即便这些御林军单个看来,在他们的眼中不过蝼蚁,但是上万的蝼蚁呢?
哪怕一万只蚊子,一只吸上一口血,那也够受的!
蝗虫一般的御林军源源不断的涌上,又源源不断的倒下,然而最前方的一拨方方倒下,后面又再补上一拨,两匹马早在开始就已经被杀了,两人尝试着杀出一个豁口,不待离开再次堵截上了众多的御林军,即便他们早已经肝胆俱裂,也绝不会放过两人,哪怕是死,也要将他们留下!
就如洛琴所说的,冲上去有可能死,但是一旦让他们逃了,那么回去的下场,就只有死!
洛琴和刀疤脸哆嗦着腿肚子,越退越往后,耳边听着声声惨叫,鼻端闻着阵阵腥气,远远看着那两个堪称变态的人物,唾沫吞了又吞。
直到了此刻,他们才真正的意识到……
大秦战神,西卫女皇,永远不是他们所能想象的!
早在一个时辰之前,谁能想的到,以两人对抗一万,竟然折损了他们足有千人之多?
最要命的是,他们两人的中间,还护着个十岁的丁点武功都不会的孩子……
对!
孩子!
洛琴眼眸一亮,那脸上的欣喜说是绝处逢生也不为过,高呼道:“杀那个孩子!杀了那个孩子!”
他自然知道那个孩子的身份,很有可能就是小皇帝公孙铭,可是御林军是不知道的,这么一听,立马将攻击尽数转移到孩子的身上。
“杀了他!”
“去死吧!”
数把长剑,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朝着公孙铭的周身要害袭去!
千钧一发之际,冷夏抱起他纤腰一拧,避过众多差之毫厘的锋锐剑尖,就在这时,小腹处骤然传来一阵疼痛!
这股剧痛从小腹开始,沿袭着四肢百骸飞速游走,一瞬抽光了她所有的气力。
同一时间,寒光缭绕间,长剑再次袭来!
眼看着剑尖就要插入后心,冷夏缓缓的向一侧倒去……
战北烈睚眦欲裂,一双鹰眸充了血,凄厉大喝:“媳妇!”
噗!
长剑入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个御林军觑准了这个时机,一剑插进了他的肩膀!
这股肩膀上传来的痛,却远远没有心尖上如被碾压过一般的疼痛,来的明显,他一脚踹开身前的御林军,鲜血喷洒了满头满脸,左肩上一把长剑穿骨而过,他不管不顾,眼睛赤红赤红,其内含着狰狞的杀气,整个人仿佛疯了一般,不要命的朝着冷夏飞掠而去!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间!
忽然,战北烈顿住身形,缓缓的闭上了眼,一滴泪珠顺着颤抖的眼睫滚落而下。
没事,她没事……
电光火石间,远处一个人影骤然冲过去,替冷夏挡住了那把致命的长剑。
是林青!
战北烈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此时的大秦战神,左肩头只露出了一个剑柄,剑身从背后穿过,鲜血一滴一滴的流下,脸上满满的血渍,双目中还残存着方才的猩红颜色,这样的狰狞,这样的杀气,直让周围的御林军们吓破了胆,齐齐后退。
砰!
一具尸体从高空砸下,正是方才被他一脚踹飞的御林军,那一脚中含着冲天的痛与怒,竟是直接把人给踹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御林军再退。
战北烈一步步向着冷夏走去,逶迤了一地的鲜血,直到看见林青怀里的冷夏,除了脸色苍白外,并未有任何的大碍,才松了一口气,转向同样后心插了把剑的林青,郑重道:“谢谢!”
噗……
林青一张嘴,喷出大口的血雾,捂着胸口点头:“只要……姑娘……没事……”
话没说完,他脑后一痛,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战北烈一把捞住他媳妇,林青被某个打昏了他的无良神医给拖走,带到一边儿止血拔剑去了。
某战神微微低头,看了看他怀里不知怎么的竟然晕倒的媳妇,再看看他肩头上露出的剑柄,最后看看某青衣男子头也不回的背影,十分无语。
这里还有两个伤员啊喂!
终于,身后顶了天的怨念缭绕,引起了慕大神医的注意。
他顿住步子,一寸一寸的转过脖子,呆呆的望了望战北烈怀里的冷夏,掏出个药瓶丢了过去。
俩字一蹦:“劳累,胎气,无碍。”
战北烈接住药瓶,他虽然没有冷夏和愣子的默契,不过这六个字组合一番,也得出了差不多的结论,只是连番的激斗劳累过度,以至于动了胎气,但是没有大碍。
随后,就见慕二缓缓的转动眼珠,落在了他的左肩,一抹嫌弃划过,仿佛在唾弃这男人的小题大做,呆呆吐出:“小伤。”
好吧,战北烈承认,这穿骨的伤看上去狰狞可怖,其实还真的没啥大事,尤其是他内力深厚,身体的底子极好,直接拔出来止血就能再次冲上去大杀四方。
不过……
他妈的!
你丫算个什么大夫!
望着再次回过头,拖着林青就朝城门走的慕大神医,大秦战神忽然就觉得,他和母狮子的待遇,还算是不错的!
忽然,怀里的人儿微微动了一下,缓缓的睁开眼睛。
战北烈激动:“媳妇!”
冷大杀手刚睁开眼,就翻了个白眼,小腹处的疼痛自动消失了,估计方才是闺女跟她抗议。
她微笑,点点头,一眼瞧见战北烈肩头的伤,凤眸内顿时杀气涌现,这情绪酝酿着,还不待发作,忽然嘴巴里被塞进了一颗药丸,正是慕二给的那一瓶。
冷夏吞了,就见战北烈想了想,再倒出一颗塞了下去。
冷夏再吞,就见战北烈又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整瓶药都倒了出来,糖豆一样给她喂了。
两人一个喂药,一个吃药,皆没注意到,远处的慕大神医,眼中一抹肉疼划过。
片刻后,冷夏从战北烈怀里站了起来,玉手缓缓的抚摸上他肩头的剑柄,满心满眼的心疼,冷冷道:“忍住!”
话落,一把拔了出来!
鲜血喷洒中,一个药瓶再次被丢过来,她一把接住,倒出里面的药丸给战北烈喂了下去,忽然,冷夏眨巴了眨巴眼,这药瓶中竟然就只有一颗?
凤眸阴丝丝的飘过去……
慕大神医呆呆望天,眼眸中闪过丝丝的小J诈,未免他精心研制的药再次被糟蹋了,方才已经偷偷将里面的药都藏了起来。
冷夏从身上撕扯下一块布条,给战北烈包扎好,终于反应了过来,方才她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时才算想明白了。
第一,御林军呢?
第二,慕二和林青怎么在这?
她沿着小镇的城门前街道扫过一周,两个问题尽数被解答。
第一,御林军正呆立在他们三丈远之外,望着战北烈的目光里尽是惊恐,腿肚子哆嗦着,不知是要冲上来趁着他们重伤继续厮杀,还是撤退。
第二,不只慕二和林青,花千、拓跋戎、钟羽、弑天、甚至连公孙柳都来了,这时候正站在城门口笑眯眯的望着她。
“舅舅!”公孙铭一声欢呼,撒开腿就冲向花千。
花姑娘将纤细的腰肢扭成个麻花,靠在拓跋戎的肩头,狭长的眸子眨巴眨巴,装模作样抹去眼角貌似是泪水,其实是雨水的液体,“喂,好姐妹,你要感动死奴家么?”
他从未想过,冷夏和战北烈,会回去将公孙铭带出来!
冷夏轻笑一声,遥遥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明明她吩咐弑天,去城外和众人汇合,向着大秦撤离不要回头的……
其实这个答案早已经明确,镌刻在了心里,冷夏却难得的矫情了一次,唔,还蛮想听一听。
一双褐色的眸子,如酒浓郁、如钻炫目,拓跋戎扛起弯刀,大笑:“打架,怎么能少了老子!”
帕子一挥,在大雨中瞬间变的湿嗒嗒,花姑娘眨巴着眸子抛媚眼:“这么多的美男,奴家就回来看看喽!”
钟羽立正站好,扯着大嗓门喊的震天响:“烈王府的暗卫,不做那逃跑的事!”
弑天们看过去黑压压的一片,互相对视了几眼,笑呵呵:“姑娘在哪,咱们就在哪!”
公孙柳微微一笑,极美的脸上尽是高华隽雅,耸耸肩道:“在下被感染了!”
就连给刚给林青止完了血的慕二,也拖着病号站了起来,呆呆望着他们蹦出一个字:“杀!”
在冷夏微微湿润的凤眸中,战北烈仰天一阵狂笑,在“哗啦哗啦”的雨声中如暴风席卷,他转向了对面一众吓破了胆的御林军,鹰眸内含着俾睨天下的狂妄霸道,高喝一声,豪情万丈!
“杀!”
话落,拉着他媳妇当先冲了上去!
后面紧跟着拓跋戎,公孙柳,钟羽,弑天众人,甚至连一向身有洁癖的慕大神医,都青衣一闪,跟了上去。
一点功夫都没有的花姑娘,拉着公孙铭躲到城门一侧,一边照顾着依然昏迷的林青,一边咬着帕子望向战北烈,两颗大大的红心飘出来,“好有男子气概!”
面对着剩下接近九千的御林军,战北烈和冷夏,选择带着朋友同伴杀过去!
撤退?
不!
即便城门处已经没有了官兵,即便现在立刻就能打马离开,他们不撤退!
一万御林军又如何,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依然能灭掉一千,如今他们不是孤军奋斗,朋友来了,同伴来了,冒着生命的危险,从下一个城镇回返了来,为的,就是和他们并肩作战!
朋友二字,终于在这一刻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既是朋友,天涯共闯!
那么,就干他娘的!
将要被干的御林军们,明明是对面这些人的二十倍之多,然而听着这一声声的“杀!”,望着对面那彪悍勇猛的冲过来的人,再也提不起分毫的斗志,他们的手脚尽数瘫软着,从脚底板一直酸麻到后脑勺,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把那两尊大神放出城,不就好了?
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是无尽的恐惧,没有人不胆寒,没有人不心惊胆战!
忽然,人群中一声高喝传出来:“杀啊!跟他们拼了!不杀了他们回去也是死!杀了他们,受死吧!”
生命的威胁中,御林军再次冲了上去,若是不杀了他们,回去只怕会比在这里死的更加凄惨,可是如果拼了,也许还真的能以数量优势,将他们的人耗死!
鲜血漫天泼洒,一声声的惨叫呼号中,没有人注意到后方有两个人,转过身撒腿就跑,便是刀疤脸和方才大喊的洛琴。
此时的刀疤脸跑的屁滚尿流,只想一鞭子把自己给抽死,只恨自己太过贪婪,想从那两尊煞神那里讹上些银子,这会儿,连小命都难保。
而跑的踉踉跄跄的洛琴,更是战战兢兢魂飞魄散,他知道,一旦被抓住,将要迎接他的,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无间地狱!
……
一个多时辰后,这小小的城镇街道上,已经尽数染成了红色,浓郁的血腥气仿佛挥之不散。
他们四百余人,将一万御林军,尽数歼灭!
战北烈和冷夏傲然立于一地血泊之中,眸子中一片冰冷,两人没有分毫的留手,没有分毫的仁慈。
战北烈不会忘了,若是没有林青,母狮子方才差一点就魂归黄泉!
冷夏也不会忘了,战北烈背后那屈辱的一鞭,肩头那穿过骨头的一剑!
更不会忘了,如今的林青依然昏迷不醒,后心处汩汩流出的鲜血,将整件衣袍都染的猩红!
面对伤害过亲人朋友的敌人,他们永远都不会心慈手软!
忽然,天空中一个人影被抛了过来,“砰!”的一声,滚落在地上,然后迅速爬起来,颤抖着爬到了花千的脚下,不住的磕头:“主子,洛琴是故意的!我没有背叛你,我假意投靠花媚那个贱人,是为了暗地里帮主子……”
花千惊呼一声,奇道:“原来如此?”
“主子,你相信我,相信我!”洛琴又向前爬了几步,抓着他的衣摆,“我一直都是忠心的,是为了主子投靠那个贱人,我都是为了主子啊!”
“那奴家还真是错怪你了,快起来快起来!”花姑娘将他扶起来,瞧着洛琴哆哆嗦嗦中一脸的惨白,拿着帕子给他擦汗,笑道:“瞧瞧这大雨淋的,都湿透了!”
洛琴小心翼翼的点点头,仔细观察他的神色,“谢……谢谢主子……”
忽然,花千转过头,狐疑的问慕二:“我不是问你要剧毒么?怎么他还没事?”
话音方落,砰!
洛琴浑身痉挛着,猛的倒了下去,嘴角流出汹涌的鲜血。
花姑娘惊了一下,“嗷”一声把帕子给丢掉,紧张兮兮:“这么毒?奴家捏了好久,会不会死,会不会死!”
慕大神医的眼中,闪过一丝傲娇的情绪,转了转眼珠,不搭理。
花姑娘仔细研究他的神色,差不多确定是不会死的了,拍了拍噗通噗通跳的小心肝。
片刻,才转向了洛琴,咬着唇一脚踹在他身上,恨恨吐出:“你那时还只有五岁吧,我在路边捡到了你们四个,带回府来供你四人吃穿,十几年来,名为主仆实则更像亲人,我不愿你们牵扯到这些纠纷中来,甚至都没告诉过你们任何我的计划,我花千自问,从没有亏待过你一丝半点!然而你是怎么对我的,怎么对他们的?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你害死了一个,亲手杀了两个,我命大活了下来,你却再次带人来追,这等时候还有脸说出这般不要脸的话!”
花姑娘深吸一口气,瞧着旁边几双亮晶晶的眼睛,恢复了那不着调的模样,扭腰摆臀转过身子,不再看地上不断抽搐、离死不远了的叛徒,“哎呦喂,你的演技是精湛,奴家的也不差!”
花姑娘的眼中,背对着洛琴,一滴眼泪悄然滑下。
洛琴的嘴角不断的涌出大片的鲜血,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然而最终依旧没有说出,头一歪,死了。
冷夏拍了拍花千的肩,对于这个J细,当初他并未说太多,她却是知道花千心底的恨意和悲哀,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的背叛,更是令得另外三人惨死。
今日,一切的一切,终于随着这一滴眼泪,尽数消散……
不论洛琴想说的是什么,忏悔还是憎恨,已经不重要了。
花姑娘将脑袋歪在冷夏的肩头,难得醋意深深如大秦战神,都只是咬了咬牙就转眼装作没看见了,他眨巴眨巴眼,咬唇:“奴家好惨!”
冷夏听着这味道,感觉不大对,于是不搭话。
花姑娘的眼尾悄悄瞄来,绞着手指笑眯眯:“不如……不如……嗷!”
难得忍让了一次的大秦战神,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将这翠绿的娘娘腔给飞走了。
众人失笑,不用说也知道他“不如……”的后面,跟着的是什么。
把你那天上有地下无粉雕玉琢似仙童的可爱小少年借给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婀娜多姿仙女下凡的奴家带两天呗?
这坑爹的货,活该!
忽然,冷夏在众人中扫啊扫,眸子一眨:“十七呢?”
众人齐齐望天,这不称职的爹妈,俩人竟然连孩子都忘了!
花姑娘爬起来,扭着麻花腰一路拐着“S”形,“回来太危险,俊美小少年年纪太小,咱们让那三个可爱少年先带回去了。”
怪不得也没看见狂风三人。
冷夏和战北烈放了心,看着不断飞过来媚眼不屈不挠的花姑娘,大秦战神再次一脚飞出,某个翠绿娘娘腔,又打着旋儿的飞走了。
瞧着这群人的相处方式,远远走来的公孙柳,眼中一丝羡慕划过,指着远处刀疤脸的尸体,笑道:“我直接杀了,咱们走吧?”
冷夏点点头,这里是呆不下去了,这么大的动静必定会立刻传回夷城,今日他们的一番作为,虽然痛快的很,不过麻烦也惹了不小,已经暴露了行踪,后面的路将会更难走,尤其是四百多人的大部队一齐行动。
光是城门处的排查,都过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