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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天涯 耽美(完结)第23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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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说可雷律方这话说完后,竟是无人接话替他解围,场面有些发冷。

我心下了然,这场面出现的原因,多半是因为嘉凛越级升任,只是临时措施,各级官员的升职都有取巧之处,彼此之间的认同感少,人心不齐。

雷律方似乎是中了人使的绊子,他在城北虽然执掌一衙,但这处境可有点儿不妙啊!

我心里衡量,嘴角却扬起笑容:“城北情况紧急,谁人不知?论理来说,这接风宴本不该办,只是本官并非原城北官员升任,于人事不熟,才不得不借此机会与诸位大人同述同僚之谊。雷大人当此危机,尚能办出如此盛宴,足见智能。”

既然我的席面都已经精减了,另外的十二席桌面上的菜式就更见捉襟见肘的窘态了。

我微微沉吟,召来侍立仆役,吩咐他将我桌上除去主菜“福瑞东来”外的十二道菜分别送到十二桌的席面上去。

众官面色俱变,雷律方的声音隐隐有些发颤:“大人,您这是何故?”

我对厅中众人拱手行礼,正色道:“诸位大人为了城北之事呕心沥血,辛苦操劳,留随心中敬佩,忝居首席,已是汗颜,岂敢因为旧朝规制欺先?只是我初至司衙,不了解本衙的奖励制度和府库钱财的数额,不宜妄以钱财为赏。只能将饭菜分食,以示鼓励之意。”

众人大惊,郭倥最先反应过来,颤声叫道:“大人,大人怜悯百姓如儿女,爱惜属下如手足,下官铭感五内,自当恪尽职守,肝脑涂地回报您的恩德。只是您如此恩德,下官等人却愧不敢当。”

我微微一笑,抬手道:“诸位大人今日设宴的盛情,留随已然承收。愿与诸位大人戮力同心,荣辱与共。”

这样的怀柔心思,倒也不是我一昧耍手段。而是我从七分衙走过,知道旧朝的降官里,有几名得力的已经退避为民,不愿为官,虽说越级升任起了一定的补缺作用,还是有内部空漏的迹象,政令传递并不顺利。眼前一切事务,都以疫病的治理为先,不容我缓手精简整编,就只能最大程度的笼络他们,愿与他们戮力同心,荣辱与共这句,并不是我的虚言。

这话一出,郭倥立即顺着话意扑地谢恩,还有几分极其“见机”的官员也立即闻风而动,刹时间厅中颂声大作,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知这阿谀之风,是旧朝积习,一时难改,也只得顺着风势应酬。

官面客套,勾心斗角,幸而我经历过了,应付起来虽然心里不耐烦,却不至于有失。

我向来都当吃饭是件人生乐事,到今日才知道,原来吃饭,也可以吃得这么辛苦难受。

第二十七章 混沌案

热热闹闹的一声场宴会下来,“同僚感情”增进不少,若不是时景不合,我禁令饮酒,以茶水代酒的话,这时候还能双脚行走,自己走出公衙食堂的人就不知道有几个。

艳阳高照,一干官员拥着我出了公衙食堂,穿过街道,就在司衙广场上互相施礼分别,正是热络亲密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至极厉叫。

我潜心应酬,这声厉叫初时没有入耳,再过一声,才听清楚那声厉喊叫的是:“冤枉--冤枉……”

发出声音的人也随着凄厉的叫喊冲了过来,那一声冤枉顿时把满场热烈的气氛凝住了,众人都呆了一呆,尴尬无比,一齐向那发声的地方看去。

那身影在司衙广场上狂奔,向我冲来,几名元族护卫立即分成两队,六人护在我身前,两人迎了上去。

但众官员中竟有人比那两名护卫动作还快,一个箭步窜了上去,“啪啪”两记耳光打得那人扑倒在地。

我定睛一看,打人的居然是城北司衙的左史副官年社明,字晦如。这人话不多,身形偏向瘦弱,我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一介文官居然会有这么灵活的身手,这么大的力道,看来人真的是潜力无限的动物啊。

我以为年社明这举动是为了在我面前讨好,心里不禁有几分不悦,正待发问,年社明已经扑地跪下,叫道:“大人,这人是下官卓旧友的遗孤,因为父母亲自杀身亡,他失了怙持,伤心过剧,已经疯了。下官一向将他锁在家里严加管教,不知怎么的今天竟被他闯出家来冲撞了您。请大人宽大为怀,看在他疯癫无知的份上饶他一次。”

他那两记耳光打得半点情面都没留,只打得那人两颊高肿,嘴角流血,依稀还能看出那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的脸廓。

我今天刚到城北司衙,万事不通,没有得力手下,还得笼络这些官员办事,就算真的有形似窦娥的大冤案,也不能在这风头火势上,当“青天大老爷”给这少年平冤昭雪。

否则的话,这顿吃得我辛苦至极的“接风宴”,就算是白吃了。

年社明打他,原来竟是出于护卫他的心意。

我不禁对他平添了两分好感,微微一笑,温言道:“晦如扶养旧友遗孤,急公好义,品德可敬。既然他有病在身,你就好好的扶他回家休养吧。”

年社明赶紧谢恩,岂知那愣头青傻小子不知进退,刚从被打蒙的情况下惊醒过来,立即大叫:“我没疯,我没疯!我要告旧朝司衙府台右史官郭倥,挟私污陷,谋害我爹!”

这句话想必他日日夜夜不知在心里念叨了多少遍的,虽然情况紧急,这一番话叫喊出来,竟是分外的流利响亮。

年社明大吃一惊,反手又打了那少年一耳光,捂住他的嘴巴,按住他的头叩首赔礼:“大人恕罪,郭大人,沈定只是个疯癫小子,不解世事,您也莫将他的疯言疯语放在心上。”

郭倥脸色有些发青,我淡淡一笑:“青方是何等人物,岂会跟疯癫小子一般见识?晦如只管将他带走就是。”

年社明连声应是,捂住沈定的嘴巴就拖着他走。他是文官,要拖走一个已经十五六岁的少年,还要捂着他的嘴使他不能说话,就十分吃力。我正想叫一名元族护卫过去帮他一把,年社明突然痛呼一声,飞快的松手。

沈定满嘴鲜血,形容狰狞,冲着年社明大叫:“你说过新官上任,你就会替我家报仇的,你这骗子!”

这小子愚蠢得叫人恨得牙痒痒,一句话,就把苦心收养他的年社明卖了,有了这句话,郭倥以后还不把年社明视为眼中钉,必欲除而后快?

沈定疯狂厉叫:“我不是疯子,我爹爹留着安都城破之日他记录下来的实况笔录,还有许多账簿物证!他说过,只要将那些东西拿来交给接任城北司衙的官员,就能替他报仇!”

就算真的有可以将仇人置于死地的物证,就这样鲁莽的跑出来,时机不对,还是报不了仇的!

我暗暗叹气,本想言语上把郭倥安抚住,再图后事,目光转动间却看到城北司衙众官在听到“实况笔录”和“账簿物证”两词时,十个管了八个神色一变。

我心下了然,看来沈定提的东西关系不小。城破之日,安都大乱,城北虽然投降,但司衙内部官吏借机私分府库钱财,大肆贪污,甚至倚仗着手里的权柄,趁火打劫,明抢强夺侵吞财物的事却必不在少数。

“沈定,你的父亲是谁?叫什么名字?有何冤屈?”

年社明本来还想制伏沈定,见我插嘴便知大势已去,只得撒手跪在旁边。

“家父讳上平下礼,本是旧朝城北司衙府台左史,只因才高能干,为郭老贼所忌,屡加陷害。安都城破之日,家父有言,若以政绩评论,他自能升任城北司衙一职,保全一门老小。但如果时局混乱,新主无法依政绩任官,叫郭老贼升任了城北司衙府台,就有杀身之祸。果然郭老贼接掌城北司衙的第二天,家父就被郭倥老贼以不服新主,意图谋反之名将我爹腰斩。我祖父和大哥前去鸣冤,也被狗贼打死。我祖母被活生生的气死了,我娘投井自尽……郭老贼,你还我爹娘祖父母和我哥命来!”

沈定开始的话语有条有理,措词得当,显然受过很好的教育。可他越说越激动,到后来情绪狂躁,迹近疯狂,连冤也不诉了,直斥郭倥。若不是两名元族护卫大力相阻,只怕他便要冲上前来生生的咬死郭倥才罢。

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鼻青脸肿,横眉怒目,双眼因为彻骨的仇恨,带着一股兽性的疯狂,再加上他咬年社明的手掌,咬得满口鲜血淋漓,那神态竟是令人不寒而栗。

虽然是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秋日炽热,以郭倥的脾性,竟也不由自主的在那样的目光下打了个寒噤,大叫道:“大人,沈平礼的确是意图谋反才被下官处置,谋反之罪,本应灭门,但因为下官顾全同僚之谊,一时心软,才放过了沈家。种种误会,皆是由此而生。下官在挟私构陷的罪名上问心无愧,但心慈手软,放过谋反余孽,至有今日之事,也是大罪,下官无可辩解。只是下官对新朝忠心耿耿,天可明鉴!唯愿大人念在下官只因私情生误,一时糊涂的分上,饶恕下官之失。沈定小子因失亲之痛,早已癫狂,年大人尽心扶养,爱如亲儿,也求大人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

我哑口无言,好个郭倥。一番话连消带打,滴水不漏,不仅推开了“挟私构陷”的罪名,还显出自己一腔忠心,友爱同僚,泽及子侄的宽厚胸怀,叫闻者心动。

半日相处,彼此都是善于观察的人,大致明白对方的品性,郭倥敢将私放“谋反余孽”的罪名带在自己的身上,自是看出我重情惜人,绝不会深究这情有可原的罪责。

他这话里的潜意,也表明了他不愿为难沈定,陷害年社明的立场。

果真如此,就这样把这段公案暂时掩住,也可相安一时。

“郭老贼,你信口雌黄,却骗不了我!我爹早有准备……大人,只要您派人去取家父遗留的证物,就可以真相大白……大人,您是城北百姓的父母官,一定要明查秋毫,替家父平冤昭雪啊!大人……”

我暗恼两名拦阻沈定的元族护卫太过死板,制住了沈定,却不制住他的嘴,让他将这么没分寸的话嚷出来。

现在这情况,此案我若不理,昏庸之名就落定了;若是理了,不独是那顿辛苦饭白吃,只怕还要搭上更大的损失。

谁知道沈平礼那堆物证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上任的头一天,意外处处啊!

嘉凛,如果此事由你来处置,你会如何?

心念电转,我走到沈定身边,温言道:“你的冤枉,本官知道了。只是要定罪,还得有证据,令尊留下的物证现在何处?”

沈定声音沙哑,回答:“家父就将物证藏在城北司衙积放卷宗的文库里。大人可以派人随我去取出来。”

这沈平礼不止见机得快,反应之灵敏,行事之大胆,亦十分难得,我若处在他的位置,如果不逃走,只怕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可惜的是他虑事不周,家里人的个性他没能算计好。似沈定这样鲁莽,如果跑出来撞见的是个武官接任城北司衙,他自己死是不用说的,怕还要牵连许多城北官员在内。

两名护卫跟着沈定去取物证,司衙广场上一片死寂。

“郭大人,年大人,二位起来吧!”

郭倥听我的称呼不带私谊意味,脸色一白,我的目光自惴惴不安的众官脸上掠过,淡淡的说:“此事若不现了,只怕诸位大人都无心理政。城北司衙的大堂宽阔得很,站一两百人还不成问题,诸位大人既然有兴趣,不妨随本官入衙看看热闹去。”

我先众官几步走进司衙大堂,轻声问连会和司莫:“你们查阅卷宗,觉得那卷宗怎样?”

连会回答:“卷宗写得很好。”

这句话值得玩味,我顿了顿道:“政务实情如何?”

司莫叹息:“不堪问。”

对城北司衙的政务实情,我早有准备,司莫的回答并不让我意外。

众官进这司衙大堂,很有些磨蹭意味,好一会儿才全走进来。

众人堪堪在大堂站定,两名护卫和沈定便回来了。沈定怀中抱着满满一抱的卷宗,几乎连他的眼睛都遮住了,他搬得汗流满面,神色却无比亢奋。

连会和司莫接过卷宗,我不去翻看那卷宗,反而走到沈定身前,看着他的眼睛,心生内疚,伸袖替他抹了把汗,叹息道:“沈定,委屈你了!”

沈定怔了怔,哇的一声,突然痛哭流涕。好在他刚才极力呼喊,逆了气,嗓子哑了,哭声不响:“请大人为沈家作主!”

我轻轻的拍他的肩膀,温声道:“现在我要办理案子,你暂时回避可好?”

沈定愕然:“为什么?”

我反手往那堆卷宗里一指,慢慢地说:“傻孩子,你当令尊留下的这物证,涉及的仅是郭倥一人么?他若是只想对付郭倥,只要抓住一处致命伤,将证据收齐就行,何必费劲整理这许多文档资料,放在文库里?这些卷宗,不仅是物证,还涉及了许多官府的机密要事,你年纪尚小,又无官职,在堂听审,只会害你丢了性命。你们沈家就只剩你一根独苗,你难道想令你的祖父母、父母、兄长在祭祀的时候连上香祝祷的人都没有吗?”

沈定心神动摇,我唤来卢广京,示意他将沈定带走:“你将他带到我官邸去,将事情的原委告诉我姐姐,请她好好的安置这孩子。”

卢广京连哄带搡的把沈定推走了,我定了定神,走到那堆案卷面前,抽起一卷,念着封面上的字:“贪墨之卷”。

我只念了卷名,便将卷宗放下,再下一卷是:“府库财政之卷”

一共五个名目,二十四个卷宗,每念一名,便有官员面色大变,汗流满面,五个名目念完,一百多名官员,面色不变的一个也寻不着,还敢与我的目光接触的,十个手指头都数不完。

这些卷宗,我若一一追究,整个城北司衙,只怕就要变成空屋废宅。

我释卷长叹:“沈平礼,你是官中豪杰,留随未能与你一见,得你之助治理城北,实是大憾事!”

众官面如死灰,惶恐不敢语,我回头问两名陪着沈定取卷的护卫:“这些卷宗,还有遗漏的吗?”

两名护卫听得懂中昆话,说起来却很生硬:“没有。”

“有没有人看过?”

“没有。”

我放下心来,吩咐连会:“子能,你去找衙役点个火盆过来。”

火盆放在司衙大堂的门口,众官喜动颜色的占了大部分,只有两三人面色不忿,年社明脸上阵青阵红,扑地跪下,颤声问道:“大人,您这是要干什么?”

我扶他起身,却不回答,从司莫手里拿过那写着“贪墨之卷”的卷宗,心里抑制不住内疚酸楚:沈平礼啊,你若不是有心为民,怎会整理这样的东西?可惜我未能早一步得你襄助,致使现在身处窘境,进退两难,只能辜负你这一片丹心。

那卷宗纸张干燥,与火焰一触即燃,那不知沉积了多少百姓的冤屈苦难的卷宗,焰高灰飞,纸烬如蝶。

一干官员齐刷刷的跪下了,高声叫道:“谢大人恩典!”

这一声谢,才是他们发自肺腑的话吧!

我心里憋闷无比,极力持平声调,淡淡的说:“请诸位大人记住本官的话,我今日如此作法,不是因为法不责众!不是因为人情难断!更不是因为我心慈手软!而是因为旧日种种,比如昨日死;今日种种,比如人重生。”

众官齐声回应,虽然面有惶恐之色,目中却再也有掩不住的喜色。

我冷冷的说:“诸位算是再世为臣,当尽忠报国,尽职为民,不可再生异心。”

“下官定当尽忠报国,尽职为民,肝脑涂地回报新朝和大人的恩典。”

这些人想必从来都没有这么同心合力过,这声众口一词的响亮回答倒是震得大堂梁柱的灰尘都落了好些。

我知道这些官吏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必然在城破之日侵吞了不少府库的钱财。他们眼见着我把卷宗烧掉,毁去实据,心里安定,没有哪个会肯轻易将含在嘴里的肉吐出来,但若眼睁睁的放他们把百姓的血汗钱顺顺当当的吞进肚子里去,我心有不甘。

我心思转动,放缓声音,温言道:“城北疫事,府库必有钱财物资不足的地方。我本来有些担心。现在听到诸位大人的话,才知道自己是白白操心了--以诸位大人对新朝的忠心,断然不会使府库出现钱物不足的情况,对不对?”

众官面面相觑,他们本来以为自己趁着国破之日捞取的钱财在我毁了卷宗的情况下,已然安安稳稳的落在他们的口袋里,却不料我这言外之意竟是硬生生的要挖他们的身上肉来补府库财政空虚的缺。

郭倥毕竟久于为官,稍一衡量利弊,立即做出了取舍,深深地叩首:“下官家门世代在城北为官,至今已有六世。全仗朝廷恩典,百姓供奉,才薄有恒产。纵使散尽家资,亦只是回馈乡邻。再则疫病凶恶,如不早日得治,必然延祸下官一家。当此危难之时,下官愿将家资如数捐出,输入府库,以为治疫之用。”

他这番话,一方面是为自己捐献的家资分辩来源,另一方面更是含沙射影,向众官吏剖析利害关系。

郭倥真是好生机灵的一个人,若他能够将这份灵敏放在理政方面,却不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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