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那里,面上犹带着微笑,那般恬淡自得,像她初见他那般。肌肤浸了水,越发莹白如玉,衬得那双眉毛,鸦翅般黑,秀美得令他心碎。
风呼号着,卷过河面,浪花频起,像他内心般波涛汹涌。
他还没来得及为她做些什么,便已将她错过。
(十九)
帝都平城,魏宫。
已到初冬节气,太阳半隐半现地躲在云层后面,不肯大大方方露出正脸。整座宫殿冷浸浸的,只晌午时分在阳面有些暖和劲儿,几维持不到一个时辰,便被那寒意拥了上来,围之尽逝。
坤德殿里,皇后刚用过午膳,手中捧杯热奶子,惬意地啜着。她的贴身侍女破多罗氏安茹 拿了个铜质鎏金仙鹤纹熏炉,轻轻递给皇主子,嘴里嘟囔着,“皇上虽下旨着六宫节减用度,以增军需,可您是皇后娘娘呀,干嘛放着份例内好好儿的木炭不用,苦着自己个儿。”
皇后坐在榻上,本半眯着眼舒服地享用着快要逝去的最后一丝阳光,闻言却睁开,微嗔薄怒地瞪了安茹一眼,“你懂什么。”说罢又闭上了凤眼。
她身着窄袖交领镜花绫百蝶袍,长及足背,裙摆及领口刺绣极其精美,一只保养得宜的手伸出去,将杯盏交给了安茹,这才又发话,“听说皇帝七天没翻牌子了?”
“是。奴婢着人打探过了,别说没翻牌子,皇上这几天除了上朝便是将自己关在乾象殿里,哪个宫里都没去过。”
其时南北朝政权分立,为拉拢势力,最高统治者多纳别政权公主为后妃,皇帝拓跋焘也不例外。他的前皇后是后秦姚兴女,417年后秦被刘宋灭,姚后失势,但皇帝与她少年夫妻,颇念旧情,甚至比之前还多怜惜了几分。左右昭仪为柔然公主郁久闾氏和北凉公主沮渠氏,嫔妃中还有一人是北燕公主冯氏。现在的皇后,则是大司马太尉长孙嵩之女,由她做首辅的父亲一手扶持至后位上来。
皇帝本志在天下,整日里忙于政事军务,于后宫妃嫔并不热衷。他既无特别宠幸某位后妃,又深谙令六宫和睦的雨露均沾之道,使得魏宫比之别国皇帝的后宫,多了一份宁静祥和。
那姚后虽降为姚妃,但她曾贵为帝女,又执掌后宫多年,为人宽厚大度,性格温婉,颇得皇帝倚重。长孙皇后初登后位,虽娘家显赫,父亲位任大司马、太尉、一等公爵,权倾朝野;堂叔为平阳王长孙翰,手握重兵,曾与皇帝分统夹击柔然的东西两路大军,战功显赫,但也是个聪明人,懂得收敛锋芒的为人之道。无奈皇帝恼其父总以四朝元老自居,扰其新政,对这位新皇后,虽相敬如宾却也总是冷冷淡淡的,不常招她侍寝。
皇后心中气苦却也无法,只得暗中打探六宫情形,处处迎合圣意讨皇帝怜惜。
她闻言觉事有蹊跷,但揣摩着皇帝多半为军政大事烦忧,便招了安茹近旁来耳语几句,不一时安茹自小厨房里端出皇帝爱吃的炸馃子、金橘饼、桃酪等满满一托盘出来,交到宫女手上。这才趋前扶了皇后的手,一路出来往乾象殿去。
乾象殿外,总管太监宗爰裹在轻暖的镶毛领子薄棉袍里,仍冷得忍不住搓一搓手,脚下动了几动,复又垂手静立。
柱国大将军李亮偕探亲返乡的花将军回朝面圣,直进去了好半天,还没有动静。
七天前皇帝接到飞鸽传书后便郁郁不乐,除却埋首政务便是对着一幅画负手长叹,晚间更是日日“叫去”,让他这个身边人也不禁担心,唯恐龙体违和。
早上他依例拿来套宝蓝色绣朱龙袍服,皇帝见了大怒,好发了一通脾气。过会子又静了,恍惚间连他斟茶时失手泼溅出来也未察觉,只摆摆手让他们退下。
宗爰自忖够细心,却思来想去摸不到头脑。直至李亮与为怕冲撞圣颜、内襟服素的花平觐见他才将将猜出,怕是与此有关吧。皇帝七天不近妃嫔,原是某人“头七”?这事要发生在别个痴情帝王身上或有可能,但皇帝心性坚毅,且素不好儿女情长……他实在不敢相信。再说,又有谁个女子值得皇帝若此呢?宗爰越往深处便越发想不通了。
偏皇后又刚巧不巧地来献媚,他忙打点起精神,好说歹说一阵,总算蒙走了她,这才叹口气,重回到殿门前。
殿内,皇帝背对着他们一言不发,直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终于转过身来,脸色竟有些苍白,那灰色的锐眼却依旧清澈,电光火炬般扫向木兰,“花将军……”
“是,”木兰恭敬地答道,身子却复行宫礼,俯拜在地上。
李亮一阵紧张,眼看着皇帝的手抬起来,又停在体侧,攥握成拳,“……下去吧。”皇帝语声极轻,却仍是惯常的坚定语调。
“末将遵旨。”木兰依言面向皇帝退后数步,待跨出门槛后才转身,随即两名太监复又关上殿门。
周围一片安静,皇帝又转头望着那侧龛中的画像发呆,好半晌才说,“你辛苦了,也下去吧。”
李亮松口气,正待退下,忽见皇帝转过头来,明晃晃一双眼眸盯住了他,“转告花将军,叫她节哀顺变……就说是朕的旨意。”
“是。”他听到自己答,退出殿来,看到宗爰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将军,皇上他……”
“皇上很好,总管毋须担心。”他说,摆脱他的询问纠缠出来,只想快些找到个安静的地方,调整满腔翻腾倒海的思绪。
木兰,那是个怎样奇特的女子。惊鸿一瞥中令皇帝惦念至今,而他,虽只与她短短相处两日,却已终生难忘。
木兰回到外城的将军府邸,遣退左右后才坐在屋间松一口气。
申屠嘉好一招“移花接木”,令她摆脱了女儿身份的困扰,堂堂正正以“花平”的身份行走于朝堂不说,更免去了皇帝的试探,至此方算安全。
父母家人虽不解,却也明白一旦木兰身份揭穿,不免合族有欺君之罪,只得由她去。母亲更是担心小女安危,给她送行时,与大姐一起流了不知多少眼泪。小花雄也仿佛一夕间长大了,不再调皮捣蛋,郑重其事地告诉她放心,“家中有我!”以小充大的口吻令她心酸,险些落泪。父亲最冷静,殷殷嘱托若干,却抚着她的发许久,千万个舍不得。她抑住感伤,告诉他们放心,定找个机会辞官返乡。
申屠嘉夜里来探她,仙人般的姿容在月光下透着离情悠悠,“丫头,万事小心。”
她故作欢颜,“嘉,何时教我易容术?”
他终于扯开唇瓣,微微笑了,“随时,只要你回来。”
她点点头,将玉箫放至唇边,停而不吹,“我会回来的。”似陈述又是承诺。
冥冥中,她记起许久许久以前,抑或是许久许久之后,曾对着另一个人这样说过,“父亲,我会回来的。”
那隐忍许久的泪花终于溢出来,淌在她满是微笑的脸庞上,格外晶莹,如珠如玉。
(二十)
皇帝自柔然还都平城后,先后在河套以北自西而东设置沃野、怀朔、武川、抚冥、柔玄、怀荒六镇,迁柔然、高车降附人民于其中,形成了一整套严备的边戎制度,派出吏员,积极戍守派兵戍守,以拱卫京都平城。六镇镇将多由鲜卑贵族担任,镇兵多是拓跋族成员或中原的强宗子弟。他们被视为“国之肺腑”,享有特殊地位。(参:太武帝传)
六镇中又以怀朔的地理位置最为重要,为柔然入塞或魏兵出赛的要道枢纽,非其地不能出入。
木兰闻皇帝有意着李亮前往镇守,便想随行,只苦于方任京畿守卫,实无请奏调任的正当理由。
因她同时执掌宫卫,少不得常在宫中行走,对北魏的政治形势比之前更加了解。
其时朝中分为两派,分别是以太尉长孙嵩为首的保守派,与白马公崔浩引领的改革派。
那长孙嵩既身为首辅重臣,官拜大司马,太尉,一等公爵,又为当朝国丈,加之多年来在朝中培植亲信无数,端的不能小看。皇帝虽少年登基,文公武略颇有建树,毕竟年轻,许多事情上不得不给那老朽三分薄面。
崔浩却是敏于智谋的当朝第一谋士。他才艺通博,究览天人,政事筹策,时莫之二,“常以张良自比,自问稽考古事还略胜一筹。”先皇明元帝便极赞其才智,在迁都、出兵、立储等多项大事上参其意见,无论是在平定北方诸国还是北魏的国家建设、未来发展上,崔浩的谋策都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皇帝能够被立为储君,也有赖崔浩当年大力推荐,故对他一直十分尊重。
崔浩掌权后,“齐整人伦,分明姓族”,提高了汉人高门士族的地位,从某种程度上抑制了鲜卑勋贵的跋扈,缓解了社会矛盾。但正因此他得罪了以长孙嵩为首的鲜卑皇族贵戚,处处与他作对。(注:以上部分内容参魏书。)
皇帝生母杜贵嫔本出身邺城显赫汉人士族,故为君后并不偏袒任何一方,平衡鲜卑、汉族势力,使之朝有利于北魏国力强盛的方向发展。
军中势力,又分保皇派和中立派。以李崇元帅为首的一批将领,忠于帝统,维护皇权;而大将军奚斤、娥清等却保持中立,非不得以不介入朝堂的派系争斗中。
木兰自忖初来乍到,既无钻营之心,但求自保之道,虽素日与李亮行走得近,却也不得罪各方大佬,诸事于推脱中自有种坚持,不卑不亢,气度宽宏,久而久之便也得人尊重,不再来试图拉拢。
平城本苦寒,进入腊月,大雪封城,望出去满眼的白皑苍茫,似天地成一囫囵个儿,将那屋宇楼阁包在了一处,安静祥和。
腊月十八这天雪又下了一天一夜,似柳絮又若轻烟,鹅羽般纷落,使得御花园里的柳条结上了银花,松枝绽开了冰菊,园内奇石嶙峋,假山旖旎,那黑洞洞乌青青上罩了白,内凹棱角上又突兀出岩石的本色来,其境难抒,端是雅致到了极处。
那秋日里澄汪汪一泓湖水早已冻得透了,光滑似银镜,自沿湖的曲廊看了去,寒江雪柳,玉树琼花,原是南朝文人推崇至极的雾凇,民间又称“梦送”,意为梦间天神送至的美丽景观,如昙花般倏忽而逝,见日光乃消。(我国关于雾凇最早有关记载可见《字林》《黄氏日钞》)
皇帝连月来勤于政务,少有歇息。此时冰寒地冻,万事消停,才终肯松一松,往四苑行宫之一鹿苑去散心。
木兰安排好随行扈驾事宜,又巡视一遭儿,这才在回廊处候着皇帝。
冬日里气候严寒,她却只穿件海青夹袍,肃立于一片莹白中,衬得面容格外清俊。
那些侍卫见了,心生仰慕,不由想这位年轻将军纵然战功显赫,人品武艺也是一流,怨不得皇帝待他亲厚。
木兰望着那枝头上的傲霜冰花,想起李亮行前微笑着,“你自己保重。”她颇为不舍,只是无言点头,却见他转过头去,略怅然,“冬天平城里雾凇如罩,景色很美,不能与你同看了。”他眼光望向远处,她知道他又想起了“木兰”,半是歉然半是可怜,张了张嘴又作罢,只与他并肩静立。
不一时闻靴声橐橐,打断她思绪,原是圣驾出来。木兰等正欲叩拜行礼,皇帝心情甚好,右手在空中一摆,“免!”语音清朗,落地有声。
他们便遵旨行了半礼,跟在皇帝身后出来。
那鹿苑是位于采凉山下的皇家园林,因雪景极美,又常被皇帝当作冬宫小住。
随行除了扈驾亲军,还有常山王拓跋素,以及赫连夏国的旧主、始平公主的驸马赫连昌等。
古代君王常令敌国被俘受降的皇族质于京师软禁,便于掌控。皇帝去年剿灭了赫连夏国,生擒夏主赫连昌后,见他体貌不凡,英勇善射,便封其为会稽公,后又赐婚始平公主,颇为照拂。长孙嵩等元老大臣不满,力劝皇帝不要与其近处,注意自身安危,只被他一笑置之,“天命有在,亦何所惧?”一代英主的傲然气概,竟令得老臣们哑口无言。
雪一直下个不停,空气里似笼着一层雾霭,遮住去路。笔直宽阔的黄土壅道上覆了厚厚的白雪,初踏上去软软的,底下却早已被冻得梆硬,似没烤透的山芋,外软内实。周遭的一切都银装素裹,只朱红的旌旗在北风中猎猎作响,当中簇拥了一顶青伞黄盖,缓缓而行。
约摸小半日的功夫,终于抵达了鹿苑行宫。
因事先传了旨意,看守鹿苑的官员早安排妥当,木兰只着宫卫禁军加强驻跸关防,又亲自带人巡视了一回,这才放心。
皇帝已换过衣服,吃了几杯热酒和奶子,身上登时暖了过来。他毕竟年轻,骑了这半日倒也不觉疲累,闻报后园的梅花开得正好,遂带了随从出来赏梅。
梅园里尽收了红梅、绿萼、紫梅、玉蝶等多品种上万株名贵古梅,梅枝形态各异,或俯、或仰、或侧、或卧、或依、或盼,不一而足。朵朵梅花红的艳若朝霞,绿的堪比翠玉,紫雾撩人,嫩白胜雪,却离不开横、斜、疏、瘦四韵,意态撩人。那梅海凝云如霞蔚,一阵微风掠过,隐隐有股暗香在鼻端浮动,虽淡犹浓,挥之不去。在那园里走上一遭儿,便如浸身香海,连衣袖也沾染到梅香,沁人肺腑。
皇帝带了常山王拓跋素在园内缓步而行,笑语连连,“王兄一来,那赫连昌如影遁,怨不得容华见你总嗔怪。”他说得是颇爱护自己丈夫的皇妹始平公主容华。
常山王拓跋素乃皇叔拓跋觚之子,年二十五,生得浓眉大眼,体型骠悍,性格也颇为豪爽,当下笑道,“咱们拔了他的统万城,将那小子自皇位上拉下来,哪个能有不恨的?”话锋一转,“容华妹子是个妇道人家,不懂军国大事,多半被那小白脸的甜言蜜语所惑,皇上却为何待前夏主这般优渥?”
皇帝唇角微动,那笑刚扬起便已收敛,“攻统万时北凉主沮渠蒙逊与氐王杨玄皆畏惧,遣使请附于我大魏,加上已归附的羌族,西北方已定。待李亮等在北方六镇做好协防,安置妥当后,大军便可攻南朝刘宋。”他善待赫连昌,原是有意作出安抚降主的姿态,好叫那几个小国居安,不致在南攻时腹背受敌。
拓跋素本已猜到三分,如今听皇帝言明意旨,只觉又惊又喜,惊的是皇帝竟肯对自己透露军国大计、受宠若惊,喜的是获得了君主信任、喜不自胜,当下俯倒行跪拜大礼,“陛下宏图伟略,构筑我大魏万年基业。臣当为陛下鞍前马后效力,死而后已!”
皇帝只伸手将他扶起,“朕并不需要你死而后已,朕要你好好活着,笑看我大魏如何一统天下。”他语声淡然,却一字一句打入他心里。
拓跋素站起来,再望向皇帝时,突然觉得这个比他自己还年幼的、刚过二十之交的帝王身影顿时高大起来,竟令人不敢与之平视。
皇帝却一笑,语意亲厚,“王兄可还记得,攻打赫连夏国时朕因马蹶而坠地,几为夏兵所俘,全赖王兄奋力死战,杀退敌兵。”
拓跋素抱拳恭答,“皇上英勇,复换马再战,又率兵杀入敌城。”
皇帝看他一眼,“王兄苦苦相劝,朕只是不听,终于身陷城中,险些脱不了身。”
拓跋素想起他们一起潜入夏宫,以女子衣裙首尾相连吊在槊上往下吊人,才得以逃脱,不由一乐,“好在夏宫妃嫔女眷众多,又崇晋风宽袍大袖,临时才找到那许多衣裙。”黑山点兵时将军安颉谈起过围攻统万的情形,却略过了这段儿不提。拓跋素不比油嘴滑舌的安颉,既为同宗皇亲,言谈间较为随意,又性子直率,听皇帝主动言及便也不避讳。如此不加伪饰反而对了皇帝的心思,给了他抹赞许的笑容。
两人脚下不停,一直往梅园深处走去。远远看个青影疏忽而至,却是木兰,“参见陛下!”
皇帝正谈得兴起,微蹙的眉峰见是她便即一展,“起来吧,鹿苑不比宫里,用不着行这么大礼。”言毕看向左右,“你们也一样。”
天子发话做臣下的必须回答,众人便齐声称“是”。皇帝复又举步,逛了会子才回宫用膳。
晚上皇帝歇得早,木兰巡视时见宗爰捧着盛头牌的黑漆镶金托盘苦着脸出来,不由问道,“公公这是怎么了?”
宗爰见是她,摒退了左右才小声道,“那赫连昌献了一个妹妹赫连飞云还不够,又送来几名美女,却叫皇上给轰了出来,连带我也受池鱼之殃。”
木兰见是宫闱之事,有些脸热,便道,“公公累了一天,早些安歇吧。”
宗爰却摇摇头,“还要准备些物事给皇上送去,少陪了。”
木兰不解地望着他的背影,踱了出去。才走至宫口,却看见几名太监托了祭奠用的香炉祭品等送向皇帝寝宫,更是狐疑。不是歇下了吗?谁还敢在这个时候打扰皇帝?又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只一转念间,恍然大悟,原今日是“木兰”的“七七”了。她这个“义兄”都不记得,贵为九五之尊的皇帝却没忘。
她心念微动,对皇帝的恶感登时去了几分,浮上种类似对李亮的歉然内疚。
雪终于停了,夜空极是晴朗。月华澹澹,被那满地的白雪一映,明晃晃亮堂堂,照出一个如银似幻的世界来。
木兰叹口气,期待着,自朝堂重返军中。
(二十一)
皇帝在鹿苑小住这几日,仍不得安闲。每天有快马自帝都携了奏折来批,次日再由另一拨人带回朝廷。
后妃们也不安生,纷纷着人给宗爰打点送礼,只盼能多知道点皇帝的消息。那宗爰是个滑头,礼物照收,话却多没半句。皇帝何时回宫?看圣意如何。可有女子借机邀宠?拿敬事房的记档来,一看便知。言语投机而又应对周全,令木兰好笑之余却也佩服,这等功力,不知在宫里历练了多少年才能修得。
这晚她在房内凝神打坐,忽听得窗外“啪”的一声,似是枯枝折断的轻微声响。木兰不敢大意,忙披了衣服出来,却看数团黑影欺向行宫东隅去,行动迅速敏捷,个个看来都是练家子。
木兰口中呼哨着对卫兵示警,边提气追去。她得申屠嘉教授内功心法,身轻劲巧,很快赶至他们身后。木兰伸手入怀摸出了数枚流星镖出来,食指与拇指微屈,而后迅速屈腕、抖臂,数枚镖齐发,分射向刺客的背心。
那些刺客身手不弱,懂得不去以手接镖、快速移身避让之法,但饶是如此,毕竟身形为之一阻,被木兰追到了跟前。
“大胆狂徒,还不束手就擒?”她口中呼喝,原有令他们知难而退之意。这一番动静闹下来,早已惊动了扈驾亲兵,自房顶上望下去,院子里火把荧荧,将这片宫室围了个水泄不通。众弩兵弯弓搭箭,对准了屋顶上的刺客,只看木兰也在射程范围内,迟迟不敢动手。
那些刺客不慌反定,转过身来停住脚步,竟面带微笑。她心中灵光一现,暗叫不好,原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
他们却不容她思索,月下银光一闪,寒气森森的胡刀砍来,险些划破她胸口。木兰手中无剑,只得飞腾挪跃着,凭怀中的流星镖略挡他们攻势。
激战间她瞥见远处一阵马蚤动,当下大急,身子斜插出去,竟拼了被刀砍伤去空手入白刃。头前一人见状大喜,当即大力向她腰腹间举刀砍去,引发底下兵士们的一声惊呼。木兰却不闪不避,任由那刀砍在身上,右手去夺他刀柄。
有胆小的兵士便即闭上双眼,不忍见其惨状。旋即却不闻伙伴的惊呼,又好奇地睁开眼来望。
原来那刀竟自木兰身上弹起,砍之不中。木兰就势夺过刀来,当胸竖立,顿有雷霆万钧之势。她心知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