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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国(女尊)第9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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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尘急忙睁开眼,小心解释道:“对不起,下奴不知道。下奴是低贱奴隶,能有糠饼吃已是知足。财叔,下奴年轻力壮再躺片刻就能起来做事。您忙了一上午,还要照顾下奴,您吃些好东西吧。”

“这可怜孩子,吃了不少苦吧?你是不是从小都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别怕,主子们赏下来的吃食,不会责怪你不懂规矩的。”财叔端起饭碗,拿了筷子欲喂寒尘吃饭。

寒尘深吸一口气,用手臂撑着坐起来,不敢烦劳旁人喂饭,接过碗筷,眼眶不由自主湿润了。在摄政王府的时候,他几乎天天吃的都是比这饭菜好上百倍的珍馐美味,而如今,他不过是低贱奴畜,竟惹得别的奴隶同情可怜他。他心内免不了自嘲,又是委屈纠结,嘴上却什么也说不出。

在别人看来,他衣不蔽体伤痕累累,长得又是如此丑陋,头发都参差不齐,倒像从小就是个死契奴隶当牛做马的低贱货色。幸亏被安排照顾他的财叔也是个死契奴隶,倘若换成一般男子,定会厌弃他吧?

31特殊父女

两人谦让着将这碗早就凉透的剩饭吃完。财叔明显没吃饱,但是舍不得将剩下的半块糠饼独占,撤了个谎说道:“吃了这些美味,都不想吃糠饼了。我先去干活,你若饿了就将那糠饼吃了吧。明天我还能领到吃食的,别担心。”

寒尘懂得财叔心意,并不明着推辞,只想着自己一直没干活也不必浪费粮食,省下糠饼到了晚上留给辛苦整日的财叔吃就是。

肚子里有了东西垫底,寒尘的精神比早上好了一些,借着话题打听道:“财叔,庄子里有几个死契奴隶?下奴的主人那边可有人服侍?倘若无人,下奴可否去她身旁照料,免得再麻烦旁人?”

财叔此刻做的是推磨的活计。磨盘就在草棚子里,可以有一搭没一搭与寒尘聊天,竟是不见监工。寒尘觉出诧异,隐约意识到这个财叔与寻常死契奴隶的待遇不太一样,才会那样问。

财叔并不晓得寒尘已经看出端倪,老实答道:“庄上宅子里就我一个死契奴隶,其余死契奴隶都在田间地头里吃住做活。我是得了庄主特殊照顾的。你不用惦记着你主人那边。宅子里上上下下几百个奴仆,少庄主早就安排了专人伺候你的主人,用不到使唤你。你那一身伤,没些时日是养不好的。”

“财叔定然是做活做的好,才讨得主人家的喜欢留在宅子里做事吧?”寒尘试探一句。

财叔含混应了,并不仔细解释。

这更加深了寒尘的疑惑,可他也知道贸然刨根问底很不礼貌,于是转开话题,打听庄子里的事情。他并不期待能从一个死契奴隶身上了解多少有用的信息,却未想到,财叔竟是对庄内上下都知道一些,甚至每每提到少庄主的时候,他说的格外仔细,眼神里透着些许自豪。

如此两人说话聊天,时间过的飞快,到了天黑掌灯,才有人来草棚子这里检查活计完成的情况。那个来检查的监工看起来颇为客气,象征性的将财叔一日劳动的成果清点了,并没有任何刁难,反而叮嘱财叔早点休息。

寒尘越发惊奇,难道说锦绣山庄里个个都是大善人么,对死契奴隶还如此客气,监工没有挥着鞭子责打催促,天刚黑就能容许奴隶休息了么?这个时辰明明还有许多下人在奔走操劳的。

正在寒尘胡乱猜测的时候,就见一个锦衣少女手里提着一盏灯笼,径直向这边走来。

这里是下仆院子,除了刚才见的监工,往来的都是卑微男子,少有女人出入。这锦衣女子一身穿着绝非寻常仆人能有的,定然是主子无疑。按照一般大户人家的规矩,讲究男女之防,下仆院子里主子级别的女人是不会轻易涉足的。

等那锦衣女子走近,寒尘认出来,她正是昨日见到的少庄主张梓萱。寒尘此刻伤痛不适,估计自己没力气起来下跪行大礼,索性闭上眼装睡,希望少庄主心善不计较他的过错。他思量着,为何少庄主独自一人,也没带仆从,跑来下仆院子的草棚来呢?就算是关心他这个身份不明的奴隶,也不必只身亲往,只用传唤他去觐见才对?

谁料,少庄主来到草棚,见寒尘闭眼躺着看似昏迷,她并未理会也不计较他失礼,而是放轻脚步向着财叔走了过去。

财叔借着月色,正坐在草棚外边的地上编柳条筐子,虽然监工都许他休息,他却闲不下来。他是背对着院子大门那边,是以并未注意到少庄主靠近。

张梓萱走到财叔身后,低声道:“爹,都说了你晚上不必劳作,好好休息就是。难道又有人难为你?”

财叔慌忙转过身,下跪叩首,并不抬头,卑微道:“少庄主您怎么又说胡话了。下奴是死契奴隶,手脚能动自然要为主人家里做活。您总是如此关照,下奴惶恐不安。”

张梓萱俊俏的脸上浮起一层愠色,愤愤不平道:“父亲不让我喊你爹亲,可是母亲私下里叮嘱我不能不知道谁是生身父母。爹,只因你是死契奴隶,就算是与母亲生了我,也还是归为奴畜物品之列,别说是名份,温饱都难以维持。现在女儿长大了,有出息了,能为你争一些好处是一些。她们若敢欺负你,尽管告诉我,我将她们统统打发走就是。”

财叔仍然匍匐在地,颤声答道:“下奴谢少庄主关照。其实下奴自从调入庄内,每日都很清闲。倘若再如此闲下去,光吃饭不干活,实在是对不住主人家。庄主大人仁善,也想必不愿意长期养着一个懒惰的奴隶。下奴自知本分,盼少庄主自重,不要再来探望下奴。”

那两人说话其实是轻声细语,少庄主也怕吵醒了草棚子里“昏迷”的寒尘。

寒尘耳聪目明,本就是闭着眼睛假装昏睡,实际将那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原来堂堂少庄主的亲生父亲竟是一个低微的死契奴隶。按国法常理,死契奴隶无论生的是儿是女都归为主家所有,生下来就要打上烙印充作死契奴隶。想必是锦绣山庄的庄主一直没有女儿,好不容易得了一个,这才开了特例。

少庄主嘴里的父亲,应是庄主的正夫。正夫地位高于其他男子,妻主的孩子都必须称他为父亲,正夫往往管辖着妻主家里所有男子,给谁名份,孩子许不许叫爹亲诸如此类,都由正夫点头才行。

“爹,你再忍一忍。等女儿娶了正夫,就和母亲提分出去单过,带着你搬到别院住。那时父亲也管不着了,女儿就可以好好侍奉你。”少庄主勾画着美好的未来。

财叔知道女儿心善孝顺,不过自古风俗又有国法约束,岂是她能改动的?他耐心劝道:“少庄主是家主大人唯一的女嗣,岂能搬出去单过?正夫大人也需您养老侍奉,少庄主莫要再说这些荒唐话。此处还有旁人,您如无其他吩咐,且快些回去吧。”

这会儿院子门口影影绰绰有灯光和人声,是服侍张梓萱的下人们找过来了。

张梓萱不敢耽搁,也怕人多嘴杂,连累她的爹爹遭人闲话,只好提着灯转身匆匆离去。

寒尘等着旁人走远院子里消停了,方才睁眼。借着月光,却见财叔捂着脸肩膀耸动,仿佛正在低声哭泣,他赶紧问道:“财叔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财叔匆忙抹去泪水,掩饰道:“没,有砂子进了眼睛。你醒了?伤还痛吧?唉,可怜孩子。”

“下奴没事。财叔若有什么不开心的,一个人憋闷,不妨讲出来。下奴听说烦心事讲出来,比闷在心里能舒服一些。”

“没事的,时辰不早,你睡觉吧。我明天看机会,试着去求那药童再来给你看看伤。”财叔一边叹息一边又叮嘱道,“你虽是年轻自认身体好,可你这一身伤若硬撑着好不利索又要干活,早晚落下病根。死契奴隶命贱,没人在乎死活,你需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才是。”

“财叔是嫌弃下奴粗陋污秽,才不愿与下奴多说心里话么?”寒尘听出财叔是不愿将心里烦闷告诉他,他难免委屈生了自卑,他那样问其实心里也确实那样想。财叔虽然是死契奴隶,不过因着与家主生了个女儿,身份自然不同。他不愿意与别的低贱奴隶产生太多瓜葛也无可厚非。是以,寒尘只是问了一句,见对方沉默不语,他便不敢再提起话茬。

伤痛一直是不断的,寒尘又忽然觉得心口憋闷一揪一揪的,嗓子里仿佛又涌上血腥,虚汗出的厉害风一吹冷的很。他赶紧蜷缩成一团,想要将破毯子裹的紧一些,留住身上热气。紧接着他意识到,这里只有一条毯子,没见其他铺盖。草铺和毯子都是财叔的吧?他竟厚着脸皮占了那么久而不自觉,让财叔如何休息?

寒尘咬破嘴唇维持清醒,用尽所有力气挣扎着爬出草铺,蜷缩在草棚外边。

财叔这才好像回过神来,丢下手里的活,站起身跑上前,数落道:“傻孩子,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嫌弃你。”

寒尘卑微道:“对不起,是下奴不懂事。下奴身体肮脏不洁,以前也是睡在畜棚都会被赶到外边的。那些铺盖是财叔的物品吧,下奴占了,您睡在哪里?”

财叔望着地上蜷缩颤抖着的寒尘,心内满不是滋味。这孩子身上各色伤痕层层叠叠,几乎找不到一块好皮肉,那羞耻地方也红肿着,可能是被女人粗暴使用过。他身上只围了一块遮羞布,再没有衣物。他的头发参差不齐剪的很短,莫非是长长一些就被主人割去卖掉了么?就算这孩子容貌不佳,是死契奴隶,却也不能这样残忍对待他啊,真是一直将他当成无知牲畜么?现在他竟然连主人赏赐的剩饭菜都不敢吃,草铺也不敢睡,那惶恐不安的样子看着实在让人心疼。

财叔弯腰,温柔地将寒尘抱起来,带他回到草铺,安抚道:“我怎么会嫌弃你?我也是死契奴隶。咱们两个挤一挤,盖着毯子应该能睡下。晚上天凉,你那样睡地上会冻坏的。”

“谢谢财叔。”寒尘哽咽地说了一句,闭上眼,不让泪水流出来。

“你昨晚昏迷的时候,好像很怕被主人卖掉,傻孩子,这下你不用怕了。听说你主人昏迷的时候,是你拖着她前行求助。这样忠诚的好奴隶,一定能讨得主人欢心。”

寒尘忧伤道:“财叔,下奴是才被卖给现在的主人没多久。或许,现在的主人觉得下奴没用了,就会将下奴丢弃。”

“不会的,别怕。你是她的死契奴隶,不会再被卖掉的。”财叔愣了一下,又惊讶道,“啊!那你以前不是死契奴隶了?唉,死契奴隶最是低贱的算不得人,你若不是生下来就如此,心内难免许多委屈。”

寒尘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试图甩脱伤痛阴影。他其实不想睡去,怕噩梦纠结,才总是找些话题聊天。

他见财叔也不太困倦的样子,就再次提起勇气,小心问道:“财叔既然不是嫌弃下奴,可否说说您有何烦闷的事情。下奴觉得您的生活已经比一般死契奴隶好许多,您为何好像还是不开心呢?”

32不公之事

“你说的对,我不该有不满,我应该知足才对。可我……唉。”财叔眉头紧锁,并不否认自己不开心,只幽幽道,“我自小就是死契奴隶。那时候锦绣山庄还没有如今这么大的产业,家里使唤的奴仆不多。我因与主人——也就是现在的庄主大人年纪相仿,有幸可以陪着她一起玩耍。主人读书识字或者外出交友,都将下奴带在身边。下奴或充作桌椅物件,或端茶递水,一直沾了主人的光,兴许比一般死契奴隶有了些见识。所以我心内不由自主生出了妄念。”

寒尘听得心念一动,感觉财叔隐隐所指的妄念,或许是死契奴隶对主人有了非分之想的那种妄念。这与他现在的情况何其相似?不过少庄主容貌俊秀,可以想见财叔年轻时必然不难看,财叔又能随侍主人有些见识,情难自禁也是无法避免的。

这样说来,寒尘觉得自己会对主人生了妄念并不是特例。他的主人来自神仙圣土,仁善聪敏坚毅勇敢那么优秀,他怎能视而不见怎会不动心?那么他是否应该学的是克制自己的感情,不要让妄念左右酿成错事。也许眼下就是上天给他的机缘,让他可以从财叔那里知道一些经验,学会遵守奴隶的本分。

于是寒尘压下不甘不愿,虚心请教道:“财叔,下奴现在的主人也是温和仁善,下奴自然是仰慕主人。这算不算妄念呢?倘若是妄念,该如何控制才不会惹事生非呢?”

“傻孩子,你可知死契奴隶不得婚娶,与谁配种全由主人定夺?仰慕主人在所难免,想要克制避免是非却不是由你一个人说了算守的住的。我当年虽有妄念,却也不敢做出格的事情,只不过偶尔无人的时候自己偷偷哭,哭过也就罢了。”财叔的声音沧桑,“后来主人娶夫纳侍,正夫大人说尊卑有别,渐渐让主人疏远死契奴隶。那时主人事业顺风顺水,家产越来越大,也顾不上关照我。但是我还盼着能一辈子留在主人身边,哪怕只是当个物件侍候着,能天天见到主人就好。正夫大人对此很是不满,趁着主人外出做生意,就安排我与别家死契奴隶配种。我那时不懂事,也不知怎的就是不从,绝食寻死闹了一场。后来幸亏主人知道了,拦着正夫大人,不再逼我配种。我更加感激主人的好,心也陷得更深。”

寒尘想起在漠西镇上的遭遇百感交集,轻声道:“财叔的主人是个好主人。其实当初也有人想租下奴配种,下奴的主人却拒绝了。”

“孩子,这么说来你的主人也不错呢。”财叔附和了一句,不过又想起寒尘那一身伤,自然不信他的主人能好过庄主。

寒尘却道:“嗯,下奴的主人可能觉得那人出价太低才舍不得吧。财叔,您说,下奴的主人倘若是对下奴不这么好,下奴会否就能少了妄念呢?”

“傻孩子,这世上对男儿不公,对身为男子的死契奴隶更是严苛。你知道什么是好么?”财叔忽然发问,眼神迷离。

寒尘自然知道什么是好,他只是不愿意相信,不愿再滋长自己的妄念。也许他的主人就是心善,就是为了得到回去神仙圣土的线索才能这样关照他。他若再奢求别的,就会遭报应,害人害己。

财叔见寒尘不答话,以为他是从没体会过更好的事情,于是说道:“现在想想,倘若当初我不知道什么是好,现在也就不会如此伤心难过。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是信的,主人对我与一般死契奴隶不同,我想她至少曾经是喜欢过我的。那时候主人与那些夫侍们一直生不出女儿,烦闷焦躁,时常喝得大醉,一醉了就打骂夫侍,近身伺候的人都怕她了。正夫大人倒想起了我,要我去服侍,因我身份地位不过是个物件被打骂死伤了也无妨。主人喝醉了似乎分不清我是谁,硬要我侍寝,我是主人的物品怎能反抗?何况我仰慕主人已久,自然是心甘情愿从了主人。谁料主人有一日让我侍寝之后,搂着我偷偷说,她其实不是真喝醉了,她是故意的,故意想要我服侍她。她想给我生个孩子。我当时以为自己在做梦,换了是你也不会信吧?”

寒尘回忆起被他的主人抱在怀里的温暖,回忆着他的主人淡淡的体香,也疑在梦中。

寒尘没有问,财叔也没有继续讲。他陷入沉思,那时候主人搂着他说的话,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哪怕主人是随口说说,他也觉得是莫大的幸福。

主人竟然没有骗他,她怀孕了还生下个女儿。滴血验亲,女儿的血与主人的夫侍们都不相融。他这才相信,那是他与主人的女儿,算不算造化弄人?

依着国法,死契奴隶的子女都是主人的死契奴隶。那孩子生下来,就该打上烙印。主人一直盼着生个女儿,哪里舍得将女儿当了死契奴隶?主人去衙门使了银两,终于给女儿报了正式户籍。正夫大人却怕旁人说三道四,影响了女儿的前程,禁止泄露女儿的生父身份,更是不许女儿喊他爹爹,免得不明情况的人因此看不起她。

财叔也怕因着自己低微身份,连累了女儿,自请去田间劳作,极少回宅子里。也不知道他的主人怎么想的,竟让女儿知道了身世。而且女儿仁善孝顺,懂事后想方设法将他调回宅内,颇为照顾。

他本该知足,可是他并非无知奴隶,他偏偏是懂事的,能够想的更深远。他知道想要入朝为官,除了科举高中,还要翻查家谱验明正身。在这小地方拿钱能办的事情,到了京城就未必了。他的女儿早晚要去京中赴考,她一心从政,若被人查出有个死契奴隶的爹爹该如何是好?

他怕女儿因他牵累,官做不成,甚至还会被人诬陷成了奴隶,他绝对不能给女儿留下这样的隐患。女儿未满十八岁就已是学业有成中了举,那一年他其实想过自行了断,免得再拖累她。

可他懦弱胆小,贪生怕死,享了这些日子清福,竟还想继续活着,舍不得去死。他的女儿对他越好,他越是难安自责,想着想着就哭了。

他这几天一直犹豫着,是不是可以再贪生几日,等着他的女儿离家启程赴考之后,他再去死。每每思及此事,他就免不了伤心悲痛,恨这世上不公。他若非生来就是死契奴隶,他哪怕没有名分只当主人的屋里人,那也不会忧心如此,只剩死路一条。

然而这些苦楚,他永远不会对人提起,烂在肚子里死了带入土,总之不能为女儿留下隐患。

“财叔,如果主人喜欢奴隶,就像您说的那样么?”寒尘痴痴问了一句,“主人会明说喜欢么?”

“傻孩子,那不过是主人随口一说哄人的,切莫相信。”财叔口是心非,不愿泄露自己的秘密,又不安道,“难道你的主人也让你近身服侍,还对你说过类似的话么?”

寒尘自嘲道:“下奴遇到现在的主人之前早已不是清白身,肮脏低贱之物而已。下奴有自知之明,怎敢妄想其他。主人仁慈,对下奴关照一二,恐怕也是出于同情怜悯。”

“你自己明白这个道理就好。”财叔叹了一口气,告诫道,“倘若你的主人真让你侍寝,你也不要生别的念头,否则将来更是痛苦。有的时候,我很后悔,不如愚昧无知的奴隶,得了温饱就开心了。懂得越多越有烦恼,全是我自找的。古训男儿无才便是德,极为有道理,浑浑噩噩过活也是一辈子,聪明了反倒不是福。”

财叔的话一句句敲打在寒尘的心上。

寒尘曾经问过摄政王,为何男儿无才便是德,为何世间男儿要受那么多不公待遇。摄政王当时很是诧异,不知道他怎么就觉得不公。那么多男人都循规蹈矩,由着妻主支配使唤,不用烦恼家国大事,不是一样活的很开心么?难道说让男人读书明理之后,让他们能有机会与女人一较高下,他们反而不开心了么?

寒尘不止一次扪心自问,男帝的心愿和他的理想倒底是不是对的。男人本来依附女人生活的好好的,为何要争那口气要求所谓平等?可就在他彷徨迷茫的时候,摄政王又为他指明了方向。男帝当初不是不想为而是不能为,民众蒙昧温饱尚难普及哪有闲心计较其他,变革的时机不到,翻天覆地的大动作于国于民都无益处。何况女尊传统承袭千年根深蒂固,男人受到的不公待遇,岂是三年五载能解除的?就算变革,也必然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需循序渐进一步步推进才行。

若非新帝完全不赞同摄政王的政见,若非小人挑拨,摄政王绝对不会铤而走险去行夺权之事。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寒尘至今仍为自己的过失耿耿于怀。

寒尘不懂,这辈子他历经磨难已与幸福无缘,杜师傅也不让他插手小主人的事情,那他活着是为了什么?只为了告诉他的主人回归神仙圣土的方法么?然后他就可以去死了?

为何他有不甘?为何他仍存了妄念?

他看到太多不幸的男人,他知道世间疾苦,他不愿那些男人被陈规陋习束缚着,妻离女散,亲手断送幸福。

他若放弃了,去死了,还会有人继续男帝的遗愿,推进变革的事业么?

能像摄政王那样开明,为国为民,包容众生,想的深远的女人世间能有几个?摄政王失败了,还有谁敢迎难而上向新帝提出如此政见?

寒尘想到这些又难免忧心忡忡,同时自嘲,他现在算什么东西?这些国家大事根本不是他一个低贱奴畜该思量的。他为何就是学不会忘不掉,做不到本分?

忽然一盏灯转过院子的门,亮了起来。

有个家丁急匆匆向着草棚这边走,一边走一边喊道:“财叔,那个奴隶醒了没有?他的主人睡不踏实,怎么劝都劝不住,硬是要他来服侍。”

寒尘知道被他的主人惦记着,心中莫名一暖。于是他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何沦落至此还能有这么强烈的生念。或许就是他的主人给了他希望,让他有了精神寄托。就在初见之时,他的主人周身上下散着圣洁的光晕,那一刻不仅照亮了他的心,也摄走了他的魂魄。

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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