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可以问使者一个问题吗?”小心翼翼地开口,皇帝显得有些谨慎。
“陛下请问。”晟浩眯眼笑着。
“华原五国,你为什么选择来庆呢?”
晟浩云淡风轻,“回陛下,找人。”
“哦?何人?”
“呵呵,我媳妇。很不听话呢,说好了要一起的呢,半道被人给劫了。”晟浩道。
皇帝很同情,做人相公到这份上,比自己哥哥还要可怜。
晟浩依旧不紧不慢的道,“不要紧的,早就定下来的,哪能说跑就跑呢。是不是,陛下?”
“是啊是啊,肯定能回来的。”皇帝点着头。
晟浩绽开笑,“陛下这么说,就一定是了。”看向皇帝,“我走时,还给我留了首诗呢。”
好奇心被调了起来,皇帝露出期盼的眼神。
晟浩抿嘴,“很酸的,就不念给陛下听了。耽误了陛下好长时间,在下也该告退了。”
躬身行礼离去,走过皇帝身边时,晟浩轻柔的道,“陛下英明睿智,一定听过呢。”说完远去。
皇帝皱着眉头,朕是很英明很睿智,但是朕怎么会知道是那首诗?
落英缤纷,遗失了遥远的回忆。
李叔其实很犹豫,看着气氛很温馨的王爷和王妃,为难的纠结着。
通报还是不要通报,这是个问题。
最后咬了咬牙,叫了声,“王爷。”刷刷四把眼刀射来,李叔声音有些颤抖,“爷,宫里有消息。”
“说。”异口同声地。
李叔被惊到了,一口气说道,“侍卫统领派人传话,说历国使者进宫面完圣奔着王府来了。”说完闪人。
安王叹口气,“还真是不让人歇会儿啊。”
李明眼中露出精光,这个晟浩,还真是不死心啊。
不一会儿李叔又闪了回来,“爷,晟公子到了。”
李明整整衣冠,“请。”
安王只是含笑看着。
晟浩进来,和以往一样的笑着,但不知怎么回事,李明就是觉得他的笑里还隐藏了别的东西。
安王拱手道,“这几天让晟兄受惊了,对不住?”
晟浩回礼,“哪里,都是王爷调度的好,才有惊无险。”
“呵呵,过奖。”
晟浩紧紧盯着安王的脸,李明眼皮跳了跳,将安王拉开,自己招呼着晟浩,“来来,别站着了,都坐。”
落座后,晟浩道,“陛下和安王长得好像呢,呵呵,一开始都没有分清。”
李明疑道,“怎么,晟兄早就见过陛下和安王了?”
晟浩笑着,“好早以前了呢。”看向安王,“要不要在下给王爷点儿提示呢?”
安王抬手端茶,“呵呵,本王不太感兴趣呢。晟兄今日有何贵干啊?”
晟浩并没有在意安王的态度,“哦,只是袭宫一事,在下有些线索,想和王爷知会一下。”
安王皱眉,“哦?晟兄怎么关心此事?”
晟浩收起笑容,俊美的面容挂上寒霜,“因为差一点伤到我最重要的人。”
晟浩走后,李明看着安王道,“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安王狐狸一样的笑,“还好啦!”
李明火冒三丈,亏他还担心沈随变成锁头,原来沈随早就算计好了。
铁青着脸,李明一言不发的迈步出去,安王在后面搓着手赔笑,“呵呵,娘子,你要去哪里啊,为夫陪你去啊。”
李明转过阴沉沉的脸,安王打个哆嗦。
“找我爹!”
安王很认真的想,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回娘家呢?
第 23 章
庆的大理寺是关押审问朝廷钦犯的机构,而赫赫有名的大理寺丞,就是前朝天启二十一年的榜眼,皇甫天。
自皇甫天任大理寺丞以来,除天启三十年那次的叛乱,还没有发生大的案件。而大理寺的要犯,基本都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没有冤枉一个好人,也没有放过一个坏人。
笑面阎王,这是人们对皇甫天的称呼。
“大,大人,您要亲自审问吗?”狱卒战战兢兢的打开牢房的门。
皇甫天笑眯眯地,“今天心情不错,练练手。”抻抻胳膊,昏黄的油灯下绽开灿烂的笑容,“上了岁数的老年人,总得锻炼锻炼才是,你说对不对?”
狱卒小鸡啄米般点着头,哗啦打开了牢门的锁,赶紧逃了出去。
“啊……,大人,我招,我什么都招,啊……”
“大人,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啊啊啊啊……”
狱卒一句话形容,“惨绝人寰”。
朝中有老臣闲聊时八卦,“听说啊,皇甫夫人家法严着呢!”
“是啊是啊,我也知道呢,回家要是晚了一刻,就要挂旗杆喝辣椒水呢。”
“买米买面要是少了一厘,就要大刀伺候的。哎,皇甫夫人太彪悍了。”
“嗯,要不说皇甫大人命苦呢。好好的新科士子游行,偏赶上皇甫夫人抛绣球招夫,就这么被砸着了。”
“皇甫夫人也怪啊,听说出阁前是大家闺秀呢,怎么出阁后就变了个人呢?”
小声地,“老夫听说啊,是因为皇甫大人比皇甫夫人长得要多。所以每回家法以后,皇甫大人都被赶出去,只好去大理寺打地铺了。”
“皇甫夫人的家法很厉害吗?”
阴惨惨的回答道,“每次家法后在朝堂上,你见过皇甫大人身上有伤吗,散朝后哪回不是走两步道就趴下了,老夫都把他背回去几回了。”
“不过,皇甫大人也很厉害啊,这么摧残都没有垮了,还整天笑眯眯的,是越活越年轻啊!”
最后总结,“皇甫大人的审问手段,都是得之皇甫夫人的亲自言传身教啊!所以,”捋着胡子语重心长的对还没有成亲的年轻大臣,“千万不要娶比自己难看的娘子啊,皇甫大人就是榜样啊!”
大家一致同意,为皇甫大人掬了一把心酸的泪。
后来,见皇甫大人实在过于凄惨,连喜欢做宴请大臣兼显摆儿子的娱乐活动的老皇帝都看不下去了,特意恩准皇甫大人可以不打招呼提前离席。
据说,内阁联合太医院,每个月都会给皇甫大人颁发一个特别的精神慰问奖。
如果有其他国家的人问谁是庆最可怕的人,所有的人都会异口同声的告诉他,“皇甫夫人!”配上惧怕至极的表情和吹过的阵阵阴风,恐吓效果是非常的好。
一时间皇甫夫人成了恐怖分子代名词。
李明看着大理寺周围空荡荡的大街,别说人了,狗都没有半条。呼呼的小风刮过,卷起一地落叶,发出呜呜的哭诉声。
李明深吸一口气,身心舒畅至极。
很好,停尸房一般的氛围,我很喜欢。
门口守卫吊着三角眼,“你找谁……”
李明笑眯眯地答道,“我找我爹。”
守卫眨眨眼,“我知道了,公子稍等。”转身通报去了。
“嗯,和皇甫大人长得很像,连笑也很像,再不通报,下场堪忧啊。”侍卫心里说着,脚下的步伐飞快。
李明很疑惑,我还没说是谁呢,怎么就知道了?
还在疑惑,皇甫爹蝴蝶一样扑了出来,“孩儿啊,快让爹抱抱,想死爹了。”
李明哭笑不得,“不是刚见过吗,爹,进去说话好不好啊?”
话音儿没落,皇甫爹就飞向跟随在李明身后的安王,“随儿,想死爹了。”
街上尘土飞扬。
几人坐在大厅上,李明阴着脸,安王陪着讨好的笑,皇甫爹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女婿。
李明道,“爹,娘呢?怎么没一起回来呀?”
皇甫爹喷出一口茶,抖抖面皮,“你娘,上山修炼去了。”
安王闻言露出惧怕的神色,回忆起小时候自己淘气或是欺负沈便后,父皇教训自己的话,
“再不听话,就让皇甫夫人来收拾你。”
安王能消停好长时间。
此时,安王捏着茶杯的手有些颤抖,“那,娘说过,什么时候下山吗?”
李明期待的等着答案。
皇甫爹咽咽口水,和安王交换了一个恐惧的眼神,“哈,哈,随儿,不,不要问这么恐怖的问题?”
李明很困惑,爹怎么这么怕娘,转过去看看安王,安王也声音发抖地道,“是,是啊,爹!”
原本阴森森的大理寺,此刻更是鬼风阵阵。
离开大理寺回王府的路上,李明侧头问安王,“沈随,我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怎么你和爹都那么害怕呢?”
安王很勉强的笑着,“娘,是庆,唯一的一品御林军教头,准佩剑御前行走!”
晟浩坐在六角茶楼上,手托着腮看着窗外,笑道,“管大人推荐的这个茶楼果然雅致呢,能看到荥阳的大部分风光。”
看着楼下走过的两人,加深了笑意。
管乐为晟浩斟茶,素色的衣袖抚过桌面,道,“荥阳最好的茶楼就是这里,晟使喜欢便是最好不过。”
晟浩饮着茶,戏谑地笑,“管大人不是只为了喝杯茶就特意把在下邀来吧?”看着管乐,“这也是礼部的义务?”
管乐波澜不惊,“晟使说是,那自然就是了!”
晟浩挑眉,“管大人真是和陛下君臣情深呢,连说出的话都是一样的。”
管乐避开晟浩的视线,抬手端起茶杯,挡住自己的面庞,“晟使说笑了。哪有晟使一般幸运,能让陛下亲口承诺一生。”
晟浩啪地捏开一颗花生,“儿时玩笑,岂能当真。”
第 24 章
安王晚上仍然去宫内值夜,李明百无聊赖,王府上上下下又被他折腾了一遍,哀鸿遍野。
第二日,早起的小厮打开门,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得跌坐在地。
朱漆大门上,钉着一把银刀,正在反着寒光,刀背上赫然刻着“御林皇甫”四个大字。
小厮怔了怔,好半天才嚎出声,“皇甫夫人下山了……”
远方烟尘滚滚,奔着安王府而来。小厮眨眨眼,皇甫爹已经冲到了眼前,双目无光,蓬头垢面,手上拿着一把和门上一模一样的刀。
呆滞的看着王府大门上闪着寒光的刀,皇甫爹一口气没上来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小厮大嚎,“快来人啊,皇甫大人昏过去了……”
外面晨光正好,安王府内人仰马翻。很快,皇甫夫人要下山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庆国的黑道白道,官府匪寨。
太平年代,匪霸们除了偶尔打打劫,普及一下防火知识,就是时刻密切注意着不知何时会蹿下山的狗熊和皇甫夫人。
此时得之皇甫夫人下山的确切消息,两道人物互通消息,约定要维持治安,努力生产,直到皇甫夫人回山为止。
有皇甫夫人的日子,就是黑道匪寨金盘暂时洗手,假意招安的良辰吉日。
于是,皇甫夫人一路行来,家家夜不闭户,门门路不拾遗,一片和谐社会的景象。
皇甫夫人很满意,拍马扬鞭直奔安王府而去。
王府里的皇甫爹螃蟹一样满地乱窜,李明站在旁边一个劲儿的劝慰,“爹,您老坐下歇会儿吧。娘她,哪会虐待爹呢?”不确定的想了一想,“我想,应该不会吧。”
皇甫爹红着眼,一张姣好的面皮抽搐着,“会的,你娘绝对会的。要是知道我在外面晃了四年没回家,你大婚时都没出席,你娘一定会扒了我的皮的然后挂在校场的旗杆上的。”
揪着头发蹲在墙角,哭诉着,“你娘,自从嫁进咱们皇甫家的第一天,就开始舞刀弄剑,还经常让我陪练。”伸出胳膊,“你看你爹这瘦弱的臂膀,怎么承受的了啊!”
”
李明同情的,“爹你受苦了!”
皇甫爹一把捞过女儿的手,眼泪汪汪地,“后来,你娘参加了挑选御林教头的比武大会,就,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柳儿啊,爹的命好苦啊……”
李明只好抚慰着,“那娘为什么嫁进咱们家就变了个人呢?”
皇甫爹无辜地,“我怎么知道啊,就是在掀盖头以后对你娘说了几句话,你娘第二天就那样了。”
抽抽嘴角,李明道,“爹,你说什么了啊?”
很委屈的,皇甫爹开始忆往昔,“我就是说,‘虽然你比我难看,但你千万不要自卑,凑合着过日子吧!’你娘就发飙了。”
李明看着自己的爹,觉得娘亲大人实在是英明。
安王火速奔回家,和皇甫爹一起哀嚎。
童年时候被父皇的恐吓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安王觉得自己那颗并不纯洁的心灵遭到了严重的创伤,在宫里见到皇甫夫人闪亮亮的盔甲就绕着走。
仍然记得那一日午后的阳光,洒在红色的砖墙上斑驳陆离。雄赳赳的皇甫夫人扛着刀豪气万丈,将自己逼在墙角,温柔地道,“王爷,乖,做我的女婿吧。”
然后将大刀呛啷啷一声插进宫内厚实的地砖,溅起一地火花,老母鸡一样慈祥地问道,“王爷,你不说话就是默许了对不对?”
笑眯眯的从铠甲里掏出桂花糖,送到安王软了的手里,“这才是好孩子啊!呵呵!”
皇甫夫人利落的拔起刀,刀身的寒光反射着安王死人一般没有血色的脸,皇甫夫人很高兴。
“呵呵,本将这就去和陛下说,王爷不要急哦!”气昂昂地走掉。
安王顺着墙根儿滑下去,见到地上深深地痕迹,开始无限的怀念着自己驾鹤西去的父皇。
因此从本质上说,皇甫爹和安王有着对同一个女人的恐惧心理,所以翁婿二人十分投缘。
不到一上午的功夫,荥阳就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平时满地乱窜的小商小贩们极有秩序的把摊子整整齐齐的排在一起,嚣张的王孙公子们也不上街调戏良家妇女,在家捧起了孟子。
连春风一度花满楼也暂时改行做了茶馆,春妈妈卸掉脸上厚厚的妆,领着手下的花娘们做了茶博士。
皇帝因为皇甫夫人的到来心情很好,因为自己哥哥可以消停一段时间了。牙公公则像霜打的茄子,勉强撑着在皇帝身边当差。
牙公公昨天右眼皮跳了一天,就觉得没有好事。果然,休息时梦到自己以前被皇甫夫人教育的那一幕。
天启三十年,那是老皇帝驾崩的年头,红色的血光火光染红了所有人的眼。
皇甫夫人左手拿剑右手拎刀站在眼睛哭的红肿的自己面前,温柔的安慰自己,“公公,不要伤心了,要尽心伺候新帝啊,不可做自己不该做的事,知道吗?”
牙公公在温暖的太阳底下打个哆嗦,心想应该去先帝的神像前拜拜了。
小太监上前禀报,“陛下,晟使来了。”
晟浩一身水色长衫,下摆染着一株素兰,俊美英挺。
来到皇帝面前,施礼道,“见过陛下。”
皇帝笑道,“晟使最近很闲啊,总是进宫来陪朕闲聊。”
晟浩扬起嘴角,皇帝在他的笑容里有一瞬间的失神。
皇帝挥挥手,牙公公和小太监退下,晟浩上前一步,看着皇帝,唇角微启,
“‘谁的眼中流过了千年的时光,谁在反反复复追问可曾遗忘;我等你用尽了我所有的哀伤,你眼中却有我所不懂的凄凉。’陛下,不知您听过这首诗吗?”
第 25 章
皇帝在恍惚中小魂魄飘了出去,满耳都是自己年少时到处留情念得这首酸诗。
阳光很好,皇帝陛下却觉得冷飕飕的,扯扯面皮,道,“是~是挺熟的。”
晟浩依然笑着,“我媳妇给我念过的,陛下觉得怎么样啊?”
皇帝的小魂魄飘得更远,久远的记忆与现实的场景交错,久经情场的皇帝陛下尴尬不已,只好继续装傻,“嗯,挺好的,朕觉得,实在是有文采。”
“那陛下是觉得应该由在下来养媳妇,还是媳妇来养在下呢?”晟浩侧目看着脸越来越红的皇帝。
皇帝彻底石化了,“这,这是晟使的家务事,还是晟使自己决定好了。”
“呵呵,在下一定谨遵陛下的教诲。”微风吹起晟浩的衣袂,衣角的素兰在舒展着自己的叶片,倾国倾城。
晟浩走后,皇帝捏紧自己的手,眼中阴霾一片。
怀抱中似乎还残留着天启三十年那血红的一夜,父皇最后扑到自己时残留的体温,背上深插的箭翎划破一地月光。
年仅十四的自己无力的看着父皇一点一点流逝的生命,看着皇兄由远及近提剑奔来不稳的身影,和隐入冷月中弯弓的少年。
既然皇甫大人和皇甫夫人都已回京,是时候,收网捞鱼了。
逢场作戏也好,深入虎|岤也罢,都不过唱是一场大戏,既然开演了,那就就唱到底。
抬起头,望向遥远的天际,哥哥戏谑的话还萦绕耳边。
“这么多年了,只有哥哥知道你对他的感情。”
是啊,只有兄长了解自己这刻入骨髓,撕心裂肺的感情。
看着荥阳的城门,皇甫夫人有些激动。荥阳城门下站着笑得十分谄媚的相公和女婿,还有略显羞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