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了床榻,打算离这个男人远一些。
“你先乖乖地坐好。”独孤离伸出长手,把我拧回床榻搁着。
“怎么了?”我疑惑地问道。
“我问你,昨晚上你弹奏的《雪中莲》从何而来?可有曲谱?据我所知,你不会弹古筝,大字亦不识几个,为何会突然演绎这首曲子?而且,将这首曲子演绎得如此完美?”独孤离对我笑道,笑容和煦。
我眼眸一转,笑眯了眼回道:“你们不老说我狡猾么?当然是趁大家不知道的时候我偷偷地练习。就为了有一天在人前露一手,抢一下初秋的风头。”
“呃,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在弹奏那首曲子的时候,在想谁?”独孤离紧接着又问道。
我一愣,很快回道:“当然是想娘亲。这些年来娘亲遭了不少罪,总觉着像娘亲这样的女子嫁入季府,着实委屈娘了。”
“是么?”
独孤离拖了长长的尾音,明显不相信我的说词。
“独孤公子还有话要问么?若没有,我差不多要回季府了。”
我跳下床榻,这回看独孤离还怎么找我的晦气。
“你昨晚上怎会失足落入湖泊?”独孤离紧跟在我身后,又问道。
“还不是花逐流害我的。”我下意识地回道。
“盛夏,你先坐下,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我。”
独孤离几个踏步跟上来,将我又扔到了床榻之上。
看他那架势,是想审我?
出嫁前夕(25)
“反正我就是稀里糊涂地掉进了湖泊,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我三言两语想带过,又想离开。
“你这个女人能不能正经一点?我是问你昨晚到底为何会掉进湖泊。我问逐流,他支唔其辞,说不出所以然。你来告诉我!”
独孤离神色认真,大有追根究底的态势。
如此,我能不能对他说出昨晚的详细情形?
“这么说吧,我觉得昨晚有人向我下毒手。因为我掉入湖泊的时候,身子不受控制,被一股力道推进了湖泊之中。当时秋菊也在场,可我不知道秋菊是不是有内力,她是不是值得怀疑。如果还有人藏在暗处对我下毒手,那也很正常。”想了想,我把自己的想法大致说出来。
这件事,我本不打算说出来。
可独孤离一直追问,我便将我的怀疑说出来好了。
“你怀疑是秋菊对你下毒手?还是怀疑初秋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独孤离捕捉到我话中的重点。
“我只是按照常理来推断。你也看到了,昨晚上是初秋把我从湖泊救出来。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反咬她一口,这似乎说不过去。”我冷静地回道。
照理来说,我该对季初秋感恩戴德才是。
“可你还是怀疑她!好,不如我们找初秋和秋菊过来对质,秋菊有没有内力,只要一试便能知道。秋菊是关键,至于初秋她有不在场证明,因为那时的她不在画舫,不可能对你下毒手!”
说完这话,独孤离转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听到独孤离这话,我怎么觉着很奇怪呢?
“独孤,你把我们找过来有什么事?”
一行人随着独孤凉进入我居住的船舱,上官凉率先问道。
“就是想问昨晚发生的事。秋菊,你,过来。”独孤离对秋菊道。
秋菊一脸莫明的样子,她走到独孤离跟前。
而我,则紧紧盯着她的双眸。
看似很正常,没有任何不妥,仍是秋菊清澈的眼眸。
秋菊的美貌虽比不上季初秋,但她却有着季初秋相似的气质。
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我觉着这话说得很对。
独孤离搭上秋菊的手,而后蹙眉看向我,说道:“盛夏,秋菊并没有内力。”
“呃,没有就没有呗。”我漫应道,“那可能是我想多了。”
“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昨晚上是秋菊对你下手?”季初秋蹙着秀眉上前一步,问道。
感染了风寒的她,看起来脸色苍白,弱不禁风的模样,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想对她呵护在怀。
我深深地看一眼季初秋,回道:“初秋,我怀疑她很正常。因为昨晚上不是我自己坠入湖中,有人用掌风把我推入湖中。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救我一命,我怀疑你可能就是那个想害我的人。不过吧,初秋你生性善良,怎会做这种不要脸的事呢?对吧?”
我想什么便说什么,可不会以为这有什么不妥。我就是怀疑秋菊,更怀疑季初秋。因为昨晚上我抢了她的风头,她便怀恨在心,欲对我下手毒手!!
“我没有,你冤枉我……”季初秋泪眼欲滴,红唇哆嗦,看起来,好不惹人怜爱。
“初秋,你错啦,我说你生性善良,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我当然知道你不可能想杀我。我就怕你的下人不听你管教,欲对我不利罢了!”
我若有似无地瞟一眼秋菊,意有所指!
“奴婢好心做坏事,昨晚不该挡在二小姐与花公子的前头,如此便不会有今日这误会。害三小姐受委屈,是奴婢的不是,奴婢以死谢罪!!”
秋菊靠我和独孤离最近,她突然往我的床头撞过来……
事发突然,我来不及做何反应。
而独孤离,则在冷眼观看,亦没有出手。
秋菊就这样撞上床头,额头上都是血,倒在我的脚下……
“秋菊!!”
季初秋一声凄厉的惨叫,上前搀扶额头虚软的身子,轻拭去秋菊脸上的血迹。
她抬头,哀怨地看向我。
我这才反应过来,摇手道:“不是我逼她的,是她自己想不开。是他,独孤公子,他分明可以拉着秋菊,却见死不救,最坏的就是他了。”
我赶紧推卸责任,反正有错其他人待着,要寻晦气别找我。
季初秋悲愤地看向独孤离,清泪不停地滑落,“独孤,难道你也怀疑是秋菊对姐姐下毒手么?秋菊素来循规蹈矩,她不可能无端端去害姐姐,她亦没这能耐。我以为,我们相识相知,你该了解我……昨晚的事,全是姐姐的一面之词,你就信了姐姐的话?姐姐说有人要害她,你便怀疑是我们两主仆对她下毒手?”
独孤离看我一眼,没什么情绪。
他蹲下身子,伸指拭去季初秋脸颊的泪水,一字一顿地道:“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没有拉着秋菊罢了。寻死之人,不珍惜自己的性命,这种人,不值得我出手相救。只不过是一个奴婢,她的性命不值钱,即便这个奴婢是你的人,也是一样的结果。初秋,你是你,你的奴婢并不是你。你还要知道一点,我不喜欢有人在我跟前耍弄心计。只因为我自小见过太多,有些事,真真假假,孰是孰非,只有当事人才最清楚!”
独孤离满脸寒霜,这是我从未见过的表情。
这一刻,我竟有点不敢看他。
奇怪,我说的可都是事实,并没有夸大其辞,做什么心虚?
出嫁前夕(26)
独孤离站起来,又扫我一眼,我立刻别过头,假装看不到他。
“红衣!”独孤离扬声道。
红衣闻声进入船舱。
奇怪,她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方才并没见到红衣。
“将秋菊带下去医治。她是初秋的人,不能让她死了。”独孤离冷声道。
“是,公子!”红衣应道,自季初秋的手中接过秋菊,迅速退了出去。
“我们这一趟出师不利,只不过是参加诗会,你们两姐妹一个溺湖,一个感染风寒。回到季府后,尽量将此事瞒住,否则我们三个不好向季家交待。以后此事,不准再提!”独孤离径自说道。
独孤离盖棺定论的语气听了我很不爽,仿佛他才是老大,能够主宰一切。
“不行!我为什么要答应?我就是感觉有人要害我,不把那个想害我的人找出来,我晚上睡不安稳!”
我不多想地大声反驳。
“你尽管试试。若你再提这件事,我索性直接把你给杀了,让你一辈子无法说话。”
独孤离瞟我一眼,便踱步走出了船舱。
这什么人嘛。
是他先问我,现在事情进行到一半就此打住,难道是他想包庇什么人?
我第一时间看向季初秋,只见她的脸上仍挂着泪珠。
看到她惨兮兮的模样,我火大地吼道:“走了,回家了。”
一行人在路上不说话,我索性找了辆马车,自己先行回府,只因不想看到那群人,还有季初秋满是委屈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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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季府,夏菊第一时间迎上前来。
看到她,我扑进她的怀中撒娇道:“夏菊,我差一点不能回来见你了。”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夏菊轻轻抱着我,疑惑地问道。
“这事不能说,说了有人要我的性命,以后你别问了。我去睡觉,一般人找我把对方赶走。”我爬上-床,嘀咕着道。
这个时候,也不可能有人来找我吧?
正当我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夏菊却还是把我叫醒,“小姐,三小姐找你出去一叙。
睡得不太安稳,因为闭上眼便是秋菊那双诡异的眸子。
季初秋既然找我,我就去见她一回,看她有何话要说。
在夏菊的陪同下,我出了夏苑。
果见季初秋站在夏苑外等我,见到我,她露出温婉的笑容,对夏菊道:“夏菊,我和姐姐有话要说,你去忙你的事情。”
夏菊看向我,我朝夏菊点头,“初秋和我要说悄悄话,你回屋吧。”
夏菊点头,回道:“奴婢告退。”
看到夏菊走进夏苑,季初秋率先往前走去。
我不乐意地跟上,现在我就是看季初秋不顺眼,总觉着她这人心计深沉,下一刻说不定就在背后捅我一刀。
“姐姐还在怀疑是我对姐姐下毒手么?”走了一小会儿,季初秋回头问我道。
我嗤之以鼻地道:“难道不是?因为秋菊来得太巧,还有我坠入湖中时她冰冷的眸子,我做梦都记得!”
“果真如此?!!”季初秋仔细察看我的神情,追问道。
我也仔细看着季初秋的眼眸,只见清澈见底。
我知道,看人要看对方的眼眸,它能告诉你很多事情。难道真是我误解了季初秋?
我点头道:“轮不到我不怀疑。因为秋菊看着我坠入湖中时,她的那双眼我一直记得。初秋,现在四下无人,你说实话,是不是你指使秋菊对我下毒手?”
我眼也不眨地看着季初秋,只要她说谎,我定能看出端倪。
结果季初秋神色如常,朝我摇头道:“我季初秋发誓,若是我指使他人将姐姐推入湖中,我季初秋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既然你发了毒誓,我信你。这件事太过诡异,我总觉着有些不妥。”我轻喃道,而后看向季初秋,“初秋,对不起,是我小人之心,误会你了。还有你救我一命,若不是有你,说不定我已葬身南湖。”
做错了事就该认错道歉,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季初秋对我露出笑容,轻拍我的手道:“姐姐傻了,就算我当时不救你,你也不可能轻易出事。因为湖水并不深,只要有人识水性便能救你。独孤与上官随我一起,我只是抢先一步把你救出来罢了。说起来,我也有私心,因为我想表现给独孤看。不过,就算我再嫉恨你,也不可能对你下此毒手。”
季初秋一声轻叹,继续道:“与姐姐同住季府这么多年,我却不知道姐姐弹得一首好古筝。说实话,那一刻,我真的很嫉妒你。你一出现,便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嗫嚅着道。
季初秋回头看向我,笑道:“姐姐真傻。要知道,是我们四个逼你不得不表演,你何错之有?我只是想对你解释清楚这件事,姐姐回屋吧,昨晚溺湖,别再受凉才好。”
“你也是,说话还有鼻音,回秋苑歇着吧。”
我笑着回道,这回的笑容发自真心。
季初秋再对我一笑,这才款款离去。
季初秋离开,我并没有即刻回夏苑。
若是季初秋没有对我下毒手,那到底是谁戏弄我?
我倒是忘了,画舫停靠在岸边,就算是坠湖,也不可能轻易丢了性命,因为现场还有人。
当时在场的人,只有花逐流与秋菊,花逐流有武功……
我记得昨晚我睡得模模糊糊之际,花逐流跟我说对不起……
我倏地瞪大眼,怒气冲冲往花逐流居住的流苑冲去!
出嫁前夕(27)]
“花逐流,你给我滚出来!!”
冲到流苑门前,我二话不说便一声大吼。
不只花逐流闻声而出,就连流苑附近的离苑及凉苑的两个主人也出来观看。
看到是我,上官凉疑惑地问道:“盛夏,到底怎么了,你为何这么生气?”
“我怎么了?这得问花逐流这个坏胚子。花-花公子,你给我说实话,昨晚上将我推入湖中的人是不是你?!你故意让我怀疑初秋,是何道理?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我跟你没完!!”我大力揪着花逐流的衣襟,狠声问道。
花逐流这些日子像是有所收敛,起码在对我时,不再像以前那般恶言相向。更甚者,我能感觉到他对我不错。
为何一转身就让我知道,原来这个男人利用了我?甚至在昨晚将我推入湖泊。
人的心,怎么会如此阴暗可怕?
在怔愣之后,花逐流轻蔑地看我一眼,将我抓着他衣襟的手拂开,冷声哼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盛夏,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子,如此泼辣,是男人看到你都会跑!”
说罢,花逐流转身欲回到流苑。
我眼明手快地拉着他的衣袍,沉声道:“话没说清楚,你不准走!!”
“你放手,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看你是女人,我才一再容忍你。
花逐流不悦地蹙眉看我,仿佛下一刻就会对我施以毒手。
我还是,放了手。
“花-花公子,我渐渐把你当成朋友,以为你不是很坏,值得一交。为什么这会儿,你却提醒我,原来是我一厢情愿?!”
是我把人想得太简单,还是人本来就不简单?
我想多交个朋友,想有人真心待我好,难道是我太贪心么?
花逐流脸上不耐烦渐渐消失,只余漠然。
“谁愿意有你这样的女人做朋友?处事说话不只粗俗,更令人憎恶。有你这样的朋友,降了我的格调!”
花逐流对我冷言嗤笑,毫不留情。
“很好!今日咱们把话说清楚,到底是不是你把我推入湖中?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只求一个真像。
花逐流是否会是我的朋友,这一点也不重要!
“你真的想知道?”
花逐流问这话时,若有似无地扫视了一眼独孤离。
难道,是独孤离授意花逐流对我下毒?
若如此……
“我想知道。”没有犹豫,我回道。
我要的是真像,无论是谁想戏弄我,目的为何,我都想知道,因为我是受害者。
此时独孤离却转身欲离开,花逐流忙不迭地叫住独孤离,“独孤,真像与你有点关系,你不想听我把话说完再走么?”
独孤离却没有顿下脚步,径自离去。
“逐流,说吧,我倒是有兴趣知道。”
上官凉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花逐流轻瞟一眼上官凉,才对我道:“老怪物,你猜得没错,确实是我把你推入湖中。你一定好奇秋菊为何会在你落水的时候以那样的眼神看你,这不过是我放的烟雾,只为迷惑你的视线,让你以为是秋菊对你下手。而后,你自然而然会怀疑到初秋身上。昨晚上你大出风头,而你和初秋的感情并不是太好,我从中挑拨一番,以你大大咧咧的性子,定怀疑秋菊就是害你之人,而初秋就是那个幕后指使者。你的心里藏不住事情,在得知这些事后,则会找秋菊和初秋对质……”
“独孤公子便会怀疑初秋的人品,疏远初秋?如此,你便能趁隙而入,与初秋多多培养感情?”我不确定地接下去回道。
是这样么?
花逐流对季初秋,确实情根深重。
那晚在梅园我听到的和看到的,都不可能作假。
若花逐流做这些,只为破坏季初秋与独孤离的感情,确实说得过去。
“你倒也不笨,还懂得举一反三。眼见初秋与独孤的感情日益加深,若我不做点什么事,岂不会输得一败涂地?这叫愿者上钩,怨不得人!”花逐流轻蔑地瞟我一眼,嗤笑道。
“我不懂秋菊为何会听你指使,她是初秋的丫鬟,服侍初秋已有多年,平日忠心耿耿……”
这一点,我确实不明白。
“再忠心的奴才碰到自己喜欢的男人,什么缺德事都会愿意做,何况只是陪我演戏罢了。”花逐流冷笑道。
我上下扫视花逐流,而后道:“花-花公子倒是人模狗样,难怪会迷倒像秋菊那种未经世事的小女生。我劝你还是少造点孽为好,否则迟早有报应!昨晚上你把我推入湖泊,害我差点丢了性命,我的身子受了严重创伤。至今我还心有余悸,我的心灵亦受到严重创伤。我季家从商,在商言商,这rou体损伤费及精神损伤费两笔帐加起来,再加上我季家二小姐的名号,你赔给我五百两银两便可。我这人很公道,不会狮子大开口,就我昨日的两笔损失索赔罢了。记得,把你的银子交到我手上,否则我到我爹那里告一状,正好给你堂堂臣相长长脸面!”
说罢,我瞪一眼花逐流,款款离去。
我倒是看开了,不跟花逐流生气,否则只会气倒自己。
不如讨些实在的东西好过,例如银子那东西我很喜欢。
住在季府,我夏苑的开支少得可怜,曾经我特意向叶盛提过我夏苑的窘况,叶盛却叫我忍耐,只因季逢?br />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