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逢春根本不把我们两母女放在眼中。
出嫁前夕（28）
不管我的死活，不要紧。
但是没有钱银给我夏苑开支，甚至有时去膳房药房领些药物膳食，还需看下人的脸色。
这些夏菊虽然从不对我诉苦，我却多少知道一些实情。
若二十五日不能顺利出嫁，我要筹点私银让自己好过一些。
可以的话，则溜出季府，带着夏菊上路，潇洒快活去。
一直没有行动，只因为叶盛待我很好，她把我当成亲女儿，而我也渐渐把她当成亲娘。
是以，不舍得将叶盛抛下，自己一人出府快活。
可是在季府，真的不开心。
以往没有招惹三个瘟神的时候，就算是有人不把我当季家小姐，我也能一笑置之。
现在，不行了，我快支持不下去了。
我怕自己真的把叶盛抛下，自己大逃亡。
我没想好。
起码出逃要有银子傍身。现在我身上，根本没有银子，就连值钱的首饰也没几样。若真出逃，要有银子才好做打算。
只盼我方才一通话能令花逐流把银子交到我手上，无论是逃或是在季府继续苟延残喘地过日子，我都能让自己好过点儿。
“小姐，怎么了？是不是参加诗会被别人欺侮了？”见我哭丧着脸回到夏苑，夏菊赶紧迎上来问道。
“你怎么就不想是别人被我欺侮呢？”我一声长叹，觉得做人做成我这样没意思。
“小姐若是欺侮别人，怎会黑头黑脸？”夏菊美丽的大眼蒙上忧心，似也感染了我的不开心。
“还好啦，你家小姐哪这么不济，处处被人欺压？我告诉你吧，此次我去参加那个什么诗会，不只认识了一些朋友，还大出风头。最要紧的是，好些人赞我美丽。我得瞧瞧现在的我是不是真漂亮了！”
我赶紧凑到铜镜前左瞧右瞧。
脸小了不只一点点。
我记得以前的这张脸圆圆润润，现在几乎比以前小了一半。
特别不喜欢古代的铜镜，再加上季盛夏不漂亮，便不喜欢照镜子。
这回一细看，发现自己挺美的，这张小脸我喜欢。
尤其脸小了后，眼眸也明显大了一圈。
记得上回我照镜子，还是初冬时分。五官不明显，因为胖的原因。
此次脸瘦了一大圈，鼻子与双唇变得立体而生动，再加上一双生动的眼眸，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般……
这真的是我？我发傻地抚上自己的脸，原来我也可以这么好看呢！
“小姐看自己看得傻了，小姐的样子，好好笑。”
夏菊在我身后抿嘴偷笑，当然是在取笑我看自己居然看得入迷。
“夏菊啊，哪个男人能娶到我，真是幸福啊。”
我一声轻叹，对自己的美貌爱不释手。
以后我要天天照镜子，尤其在我心情烦闷的时候，看到我这张脸，顿时有了信心和好心情。
夏菊“卟哧”一声笑出来，娇嗔地道：“是啊，能娶到小姐的男子，好幸福呢，那荣家少爷就是那个幸福的男子。”
“可惜此次出府，就只在大街上见他一面，在诗会上都未能见到他。”记得上回，荣拾被我数落了一顿，他会不会对我记恨在心？进而二十五那日，不来娶我回荣家？
“小姐，怎么一会儿又有心事了？”夏菊见我黯下脸庞，问我道。
“我担心荣拾。夏菊，季府可不可以自由出入？我想去他家找他，对他解释那天我对他凶的原因。”我问道。
“小姐才回来，又要出府啊？三小姐能够自由出入，小姐却不喜出府，应该也能。若不能，奴婢带小姐走偏门出府。”夏菊不忍看我失望的神情，赶紧对我说道。
“嗯，那我们现在就去找荣拾。”
心动就行动，我立刻拉着夏菊便往夏苑外而去。
两人去到季府门前，看门的家丁见是我，犹豫了一回才道：“二小姐这是要出府么？”
“是，我要去街上买些胭脂水粉，不多久便会回府。若没必要，无需跟我爹娘多嘴，我不想多生事端，知道么？！”
我收起笑脸，一板一眼地道，端起季府二小姐的架子。
“是，小姐。”家丁倒也识趣，恭敬地回道。
我满意地点头，便携同夏菊出了季府。
夏菊打听了荣家的住处，便带着我往荣家而去。只可惜，我的动作远不够快，还没走到季家门前，便有人挡着了我的去路。
“真巧，居然在这里也能遇上独孤公子。”
虽然有些疑惑，我还是礼貌地打招呼。
千万别告诉我，独孤离是来逮我。
我才出季府一刻钟多点，独孤离这么快便拦着我的去路，难道我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独孤离的手中？
“不是巧，是有人向我禀告，你私自出府。要知道女人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擅自出府，有违祖宗遗训！”
独孤离一板一眼地道，毫不讳言地告诉我他就是来堵我，而且他还派人监视我。
什么祖宗遗训，实在可笑。
“若我记得没错，昨晚参加诗会有女人，初秋也是女人，她经常出入季府，她还组织诗社。如此，她更是犯下了所谓的祖宗遗训，是不是应以死谢罪？”我冷声笑道。
“初秋有才情，她有名目能够出府。你呢，凭什么？你全身上下没一点能比上初秋……”
独孤离还在叨叨絮絮，听了我烦躁。
我拉着夏菊欲离去，独孤离却能挡着我的前路，他语带讽刺地道：“怎么，还没成亲就想与你的情人相会？”
出嫁前夕（29）
“是啊，我就是要去见荣拾。我这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请问独孤公子语气这么酸，难道你喜欢上本姑娘，吃醋了不成？！”我口快地回道。
这话一出口，我便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头。
我这岂不是自取其辱，被独孤离抓到机会狠狠奚落我？
“笑话！喜欢你这样的丑八怪，除非那人没长脑子，没长眼睛！！”独孤离脸上潮红，很快朝我吼道，口沫横飞，喷在我的脸上。
“不喜欢就不喜欢，无需你大声昭告天下。我告诉你，我照了镜子，季盛夏也是一个小小的美人。凭我的姿色，哼，想要男人手到擒来，荣拾就是其中一个，他对我欲罢不能！”我忍不住又反驳道。
回完之后，我觉得自己好幼稚。
跟一个没有脑子又恶霸的男人吵架，简直是辱没自己的智商。
可看到独孤离精彩的神情，我又觉着很爽快。
独孤离为什么要派人盯着我的一举一动？那我夏苑，是不是也不安全？
“小姐，不如我们回去吧，别跟独孤公子吵了。”夏菊轻拉我的衣袖，小小声道。
“可是……”可我没见到荣拾。
今日有独孤离在，我别想见到荣拾。
与其在这里跟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吵，吹冷风，我不如回去再想办法。
“那我们去街上逛一圈再回府。”我对夏菊笑道，牵着她的小手往大街的方向而去。
如果立刻跟独孤离回季府，我觉着没面子。
这回独孤离倒是没有拦着我的去路，令我惊诧。
牵着夏菊的手，我们在大街上奔走，时快时慢，我有心想把独孤离这只跟屁虫给甩下，他却不急不缓地跟在我们身后。
“夏菊，你先回府。”见我还没有回府的迹象，独孤离突然开口想把夏菊赶走。
我下意识地拽紧夏菊的手臂，朝她直眨眼。
夏菊一走，独孤离该不会又要对我下毒手吧？
夏菊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她看明白我想要表达的意思，嗫嚅道：“奴婢的职责是保护小姐的安全，小姐没回府，奴婢不能率先离去。”
夏菊这话，听得我很受用。
可我没高兴多长时间，因为独孤离说道：“有你在，你家小姐会不安全，你自己也不安全。本公子说话素来没人敢置疑，夏菊你好自为之。”
夏菊看向我，我这回没敢再眨眼，“夏菊，你看我这么大个人了，要不你先回府，我随后就回来，好不好？”
我为啥心地要这么好呢？
夏菊和我一起死，我好歹有个伴……
“小姐……”夏菊嗫嚅道，站在原地不动。
“去吧去吧，你这个丫头站在这里很碍眼。”我不耐烦地道，转过身子不看夏菊。
很快传来夏菊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而后再听不见。
夏菊走了，我闷闷不乐地走在前头。
像我这样说话行动都没有自主权，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有啥意思？
“你喜欢这支发簪？”
旁边传来独孤离的声音，我才回神，发现自己走进了一家首饰店，盯着一支菊花青玉簪不眨眼。
我点头回道：“喜欢。”喜欢难道他就会给我买下不成？
“那就拿走。”独孤离伸出长手便把发簪取在手中，看向我的头顶。而后他蹙眉道：“好歹是季家二小姐，居然连支发簪都没有，真寒酸。”
不待我反驳，他将发簪插入我的发髻，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支发簪虽则一般，但衬一般的你刚刚好。”
这什么人，送我礼物居然还要借势奚落我一番，真讨厌。
独孤离见我还杵在饰物店，便拉着我往外而去，“喂，你还没给银子……”
我话未说完，很快有人冒出来，将银子给了老板。
买东西还有专人负责，真幸福。早知道我多买点东西，以后跑路的时候可以拿去典当。
我取下发簪，欲仔细打量这支发簪值不值钱，又被独孤离蛮横地夺走，将发簪插回原处。
“我送你的东西，你以后每天都要佩戴。若不然，我取了你的脑袋。”
独孤离看着我头顶的发簪，笑得龌龊。
看到独孤离的拽样，我真想把头上的那支发簪给扔了。
不对，是卖了，应该能值几个钱。
“越看，越觉着这支发簪平凡无奇，不过与你倒是很相衬。盛夏，你的眼光说实在的，真不怎样，比初秋差远了。”
独孤离还嫌踩得我不够，再在我伤口上洒一把盐，真够狠毒。
“初秋什么都比我好，回府我就去找初秋，一定要瞧瞧独孤公子赠给初秋的发簪是不是衬得上初秋的绝色容颜。”我瞟一眼独孤离，语带笑意。
“赠予初秋的发簪，定是上上之品，这个你无需担心。”以为独孤离会脸露尴尬之意，不想他想也不想便回道。
“是了，若让初秋知道公子赠送了发簪于我，她会不会不开心？公子，这个礼物，不如你收回吧。”说罢我欲取下发簪。
想到这是独孤离送我的东西，我心里便不自在，很想把它给毁了或是扔了，总之是眼不见心不烦。
“方才我说的什么话，盛夏你应谨记在心，不要我时时提醒。”独孤离一声轻哼，让我拔发簪的动作顿住。
算了，认命吧，我做什么都是徒然，因为没有我说话的权利。
出嫁前夕（30）
“盛夏，走，我带你去江南食肆用膳。那里的厨子不比皇宫的御厨差，来到江南这么长时间，只有江南食肆的膳食令我满意。”
这会儿，独孤离与我十指紧扣，拉着我便往江南食肆的方向行去。
我低头看向自己与独孤离紧扣的十指，有些回不过神。
独孤离是故意还是无心？
他为何要与我这般亲密？
还有，他为何要送我发簪？即便这支发簪不值钱，他送我还替我簪上，实在不妥……
独孤离感觉到我魂游天外，他循着我的视线看过去，自然是看到了与我交握的十指。
只是片刻犹豫，他若无其事地松开我的手道：“走吧，不要让我失了兴致。”
说罢，独孤离走在前面，优雅地向前踱步，背影距人于千里之外。
我的手掌还留有独孤离手掌的余温，让我以为，方才只是我出现的幻觉……
“还杵在原地做什么？赶紧跟上！”前面传来独孤离不悦的声音。
我缓步跟了上去，亦步亦趋。
跟随独孤离进入一个雅间，他兴致勃勃地叫了一桌子菜，一看就是行家。见是独孤离来到，江南食肆的掌柜亲自上门服侍。
即便上完了菜，依然陪侍在侧。
掌柜对独孤离恭敬有加的模样，我看在眼里，就像看到自己的影子。
“盛夏，来，试试看，这款雪青香煎豆腐，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独孤离兴冲冲地朝我介绍，语带笑意。
今日他的心情很好，不知是不是踩到了狗SHI。
我凑上前一看，不过就是韭菜，只不过比一般的韭菜要好看一些。我看了直吞口水，看起来确实不错。
“这是自西域引进的雪青，味香浓，不比一般的韭菜，有开胃止盗汗的功效。再加上这是厨子特质的豆腐，香嫩爽滑，是一款风味独特的菜肴。”见我光看不吃，独孤离又解说道。
我挟起一小块豆腐，勉强能吃。
皱着眉把豆腐吃了，韭菜也吃了一些，我这才放下筷子。
“不好吃么？”独孤离紧紧地盯着我，疑惑地问道。
我没回话。
反正好吃也不能说好吃，现在我不想和独孤离说话。
“这一道油焖山笋，山笋鲜嫩，不腻不涩。”独孤离并不气恼，又对我介绍另一款菜式。
尽是一些素菜，我想吃肉。我挟了几筷子来吃，确实如独孤离说，“勉强”能入口。
陆陆续续又吃了好些菜，由始至终都是独孤离在说，我一句话也没说。因为，不屑和他说话。
他没开口准许我离去，我便一直坐在席间。
像我这么闷的人，独孤离应该快点把我赶走才是。
“掌柜，我本以为你江南食肆是间不错的食肆，今日特意带客人前来试菜。结果我这位客人自始至终都不曾开口说一句话，也就是说，你食肆的膳食水准太差。你说，我是不是该找人把你们这间食肆给封了？”
独孤离优雅地拭着嘴角，一边笑着扫了一眼惨白了脸色的掌柜。
相信我的脸色也不好看，因为掌柜看向我，当然是想我嘴下留情。
“这里的菜式新颖，口味独特。公子素来喜欢开玩笑，掌柜莫当真。”我笑着起身，帮掌柜说了一些好话。
独孤离瞅准我是良民，便用这种方法逼我就范。我当然就要顺着他的意思，把戏演下去。
“我这位客人嘴很刁，既然她说好，那江南食肆定就是名不虚传。做不好要罚，做得好，当然就要赏。”
独孤离说罢，便有人进入雅间，给了一叠银票给掌柜。
“谢公子赏赐！！”掌柜喜不自胜，声音有些微颤。
“我也要……”
我看到那一叠银票瞪直了眼，跑到掌柜的身道：“方才我帮你说了好话，让你不止免于被罚，还能得到这许多的银子，我是最大的功臣。你应该分一半银子给我，如果你嫌多，分我三分之一。”
我朝掌柜伸手要银子。
掌柜看着我傻了眼，我不耐烦地朝他吼道：“看什么看，我要你给你就给，否则……”我若有视无地看往独孤离的方向，只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可不会心虚。
这本来就是我的功劳，如果没有我，掌柜他不可能获得这笔意外之财。
掌柜也看向独孤离，而后才不甘不愿地抽了几张银票到我手中。
我一看，顿时两眼发光，哇赛，居然是一千两一张，这些人会不会太有钱？
这样赚钱，绝对会被雷劈！给我这种穷人花还差不多。
“盛夏，走了。”
独孤离走在前头，径自往楼下而去。
我满脸喜色，拽紧手中的银票，方才的不悦一扫而空。
银子这东西，实在太好。
以后独孤离若是要我再陪他出来闲逛，他给我脸色瞧，只要有银子，我一定奉陪。
“你喜欢银子。”走在前面的独孤离抛这一肯定句。
“不喜欢银子的人是傻子，而我不傻。”我乐呵呵地道。
“方才你陪我用膳，可没见你说一句话。一见到银子，便乐成这个样子，像是上辈子没见过银票……”
“欸，独孤公子实在太聪明了。长这么大，我第一次知道银票长这个样子。”我一边回话，一边小心地将银票藏好。
财不露白，不能让人知道我有钱，否则劫财又劫色，那我不是惨了？
独孤离失笑着摇头，一边说道：“季盛夏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一张嘴能讨人喜欢。”
出嫁前夕（31）
我看一眼独孤离浅浅的笑容，便移开视线，一声轻哼道：“这个本事才厉害，我季盛夏就是可爱，可爱到让人无法抗拒，不行么？”
独孤离投给我别有深意的一眼，才嗤笑道：“有时候真不明白，这个世间怎会有像你这样的女人。有时候很讨厌，讨厌得让人想一刀把你截成几块，眼不见心不烦……”
“那别，最多我不出现在你身边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