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曾经,他以为和白兰之间,自己是永远的胜利者,服了‘无色’又如何?同样是身中剧毒,她与白兰却是天渊之别,哥哥,无痕可以为了她毫不心软的逼迫一个身怀六甲的弱女子。 只是那些美好的回忆已经被时间的残酷磨平,最后只剩下哥哥依旧陪在她身侧,为了她着残破的身躯辗转天下。
浅墨淡淡的勾起唇角,直到慕寒水战栗的全身毛孔紧缩才缓声道:“慕小姐莫不是没听明白,浅墨今日来不过是为了交易。浅墨与慕寒水之间不过是医者与患者的关系。”何必报复,自己之所以来幽城只不过是想拿到蟾蜍与解开宝宝的心结,至于慕寒水,也许这样终日惶惶的倚着残破身躯的度日才是真正的残忍。“慕小姐大可放心,若是浅墨愿意,这银针扎下去的可就不是阳陵泉|岤了。”指尖晃动,随意的扫过慕寒水头顶,语气清幽。“而是百会|岤。”
慕寒水呆呆的仰起头,凌乱的发髻松散几缕垂在腮边,狼狈不堪。这也许是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如此专注的凝视着眼前的女人,白兰,她不曾费心思就除去的情敌,到死都是含恨的。而这个叫浅墨的女人,浴火重生的白兰,也许不是。却冷得如天山的雪,仿如不带丝毫的情感,刚刚的话依旧平仄不起,但是自己却毫不怀疑的相信,如果她要致自己于死地绝不会如此的轻易地让自己有命可逃。
“是死是活,听天由命。”浅墨收起银针,淡漠的望着慕寒水,如交代噩耗的医者,不带任何的怜悯。
慕寒水没有说话,随着阖上的大门,一室幽暗,带着诡异的红,似血般蔓延。听天由命,仅仅的抱住弯曲的双膝,慕寒水任由冰凉的液体倾涌而出砸在榻上,也许这就是命,偏偏自己不甘,那些抛弃过她的人,她绝对不会如此善罢甘休。脑中一直重复着那双清冷眸子一闪而过的讥讽,圈套又如何?既然自己注定不能长命,那个口口声声生死同命的男人又怎么可以置身事外呢?
阎都篇乱在深秋
浅墨漫无目的的徜徉在碧水悠悠的九曲连环桥上,虽已是深秋,竞相争艳的景色倒是丝毫不减,幽香满亭台。
“轩辕夫人。”温泽如清泉声音打断了满园静谧。慕昊锦面色平和的对着前面悠然行径的身影出声。
青色的长裙在地面划出一道翻滚的水纹,纤细的身影停了下来,侧身轻倚在汉白玉的栏杆上,纤细的指尖悠闲地敲击着光滑冰凉的横栏。
对于浅墨冷淡的表情,慕昊锦毫不在意的勾起一抹淡笑,维持着温文尔雅的面具。“本侯有一事尚不明了,还望夫人指点一二。”
偏过头随意的瞥了眼桃花眼弯弯的慕昊锦,目光又径直回到了平静无波的湖面。沉吟片刻,不急不缓的反问:“慕侯爷抬爱,能让睿智天下的慕侯爷困扰,愚钝如浅墨又怎敢班门弄斧?”
明明是嘲讽,偏偏那样的嗓音清凉如风,即使恼怒也丝毫不想去争辩。桃花眼一闪暗沉,慕昊锦秉着以和为贵的态度,完美的勾出优美的唇形。“夫人笑话了,夫人面前本侯可是甘拜下风啊。”浅墨啊浅墨,即使圣人在你不动声色的冷静下也得步步为营。
“那么浅墨也不矫情了。”斜过头嫣然一笑,干净的容颜在碧水蓝天之间蒙上了一层薄纱,似烟非烟的飘忽。“如定会知无不言。”清晰的字眼自粉唇而出,沉重的击打在慕昊锦心中,带着浅浅的嘲弄。
浓密的婕羽掩住了桃花眼中深藏的复杂,抬眼之间已是一片清明。“本侯想知道,夫人究竟想利用水儿干什么?”一臂之遥,说话的片刻工夫,慕昊锦渡步到浅墨身侧,修长的身影轻而易举的把纤细的身躯笼罩在黑色的阴影中。俊美的容颜依旧是桃花带笑,却含着初冬的微寒,介于凌厉和温和之间,对于动摇人心恰到好处。
狭长的细目弯曲如玄月,清灵空洞的笑声在空气中游荡。含笑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慕昊锦,直到他难堪的垂下双眸方才作罢。慕昊锦,多日来不闻不问,还以为你会静观其变,没想到凡事牵连到慕寒水你都不能做到冷静自若,那么若有一日你心中最柔软的一角被生生的割除,鲜血直流的感觉怕是不好受吧。“慕侯爷可知道,单凭此话,便足以挑起阎都与南清的祸乱。慕侯爷无凭无据的指控,不知侮辱了浅墨,更是让阎都蒙羞,给整个轩辕氏抹黑。”似真似假的说道,语调轻松,却字字藏针,让人觉得在神圣不可侵犯。
望着正气凛然,俨然一副轩辕夫人气度的浅墨,慕昊锦心中的怒火腾腾升起,染得桃花眼中红的碜人。这个女人果真有把圣人逼疯的本事,千叮咛万嘱咐自己不能在她面前失了冷静,自乱阵脚。手足无措的无力感朝慕昊锦袭来,他只觉得气闷的窒息感贯穿全身。“浅墨。”低低的警告声自牙齿缝之间挤出来,又硬又狠。
“慕侯爷,注意身份。”带笑的嗓音陡然冷了好几度,浅墨刻意后退了几步。“慕侯爷莫要忘了,你我之间的交易是以解慕小姐身上的断魂来换取至毒蟾蜍。妾身自认为没有辜负慕侯爷的期望,倒是这番夹棍而来的质问让浅墨有些失望。”浅墨平静的扫过慕昊锦白玉无瑕的脸颊,圆润的指尖依附着空气滑动,似乎在温柔的抚摸着那雕刻师傅刀下最完美的杰作。“天下皆知,慕小姐痴恋成狂,神志不清。慕侯爷以为一个痴儿有什么值得妾身利用的?”谈不上讽刺,自己不过是顺着慕昊锦他们欺瞒的戏码演下去。慕寒水宁可忍气吞声也不愿让眼前的男人知道自己装疯卖傻,不过以慕昊锦的狡猾怕是早就心中有数了,才会顺水推舟的任由慕寒水痴傻下去,正好欺瞒天下。
男性的呼吸声沉重而混浊,慕昊锦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一旦动怒,才是真正的如了眼前女子的计。“名人面前不说暗话,那些小把戏又怎么入得了夫人的眼?”敛起眼角的最后一丝褶皱,慕昊锦似恭维似讥讽的说道。“此举也是形势所逼还望夫人体谅。”
静静的凝视着脸色诚恳的男子,棕色的秋翦盈盈水动,一股暗涌似清流,洗去了所有的尘埃,直叹人心的洞察秋毫。形势所逼,浅墨不以为意的轻颔螓首,那倒不错,慕寒水在飞剑门手持利刃杀了菁华山庄的柳絮烟,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若不是慕侯府仗势欺人外加慕寒水的装疯卖傻,岂是几箱黄金和十几条无辜性命可以平息的?“慕侯爷大可放心,浅墨对于不相干的人一向不喜欢浪费时间。”依旧是淡漠的让人看不清心思,素雅的脸颊上没有丝毫改变。
慕昊锦深深地打量着始终置身事外的女子,不论什么时候她都可以清心寡欲的把自己放在三重天之外,彷如无心之人,冷眼旁观他人生死挣扎,那样的心平气和驶入内到外的漠视。“本侯在此有礼了。”不甚真心的拱了拱手,朱红色的锦缎纱衣扬起一道明亮的弧度。
风平无波的湖面,目送一道修长的身影渐行渐远。九曲连环桥上,青衣素雅的女子安静的倚在栏杆上,漫不经心的欣赏着这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曼妙景致。
不相干?粉色透着邪肆的唇瓣缓慢的微启,朝着悠悠碧水清如兰香。慕昊锦啊,你当我是在泄愤,所以吐露你乃至慕寒水的陌路之人么?我既不是白兰当然与你们毫无瓜葛。可惜啊,宝宝却对那些曾经记忆犹新,那个小小的少女虽然故作冷厉,终究不过是个孩子,自己又岂能让弑亲的罪恶纠缠她一生?
“沙沙——”轻盈的脚步叩击着青白石铺成的桥面,布鞋滑过冰凉地面的细微声响。
浅墨好心情的闭上眼,微扬起脸朝着澄蓝的天水交界处,鼻息之间是混合着幽香的清凉,对于身后的稍显急促的脚步声置若罔闻。
雨荷夹杂着凌乱的步伐,在一丈开外停了下来,欲脱口而出的哭腔被眼前悠然自如的景致怔住。青色的背影笔湖中盛开的玉品紫金兰还要夺目,雨荷被那空灵清幽似画的绝美震撼,不敢冒然破坏了这份圣洁。慕侯府的夫人多是天姿国色,单是芙蓉轩的盛国夫人就足以胜过眼前的女子千百倍,雨荷却困惑那么一瞬间自己似乎失了心、掉了魂,却觉得再没有人能胜过这个绝世的身影。恍惚间收回的心神,还让雨荷的语调陷在一片迷蒙之中。“夫人,寒水小姐醒了。”
收回散开的思绪,浅墨抿着嘴角,目光凝聚在一处突兀上,不急不缓的回道:“我随后就到。”不愧是与生俱来的骄纵,即使“疯”掉了的慕寒水仍然是一块烫手山芋,折腾的人仰马翻,只是不知道在众人眼中被自己医治的尚有好转的慕寒水怎的今日突然“旧病复发”?
雨荷心中焦急的不知所措,却又不敢催促眼前的女子。指尖扭捏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身后如雕像般无声无息让浅墨轻轻抑眉。“有事?”
雨荷一怔,仿佛一阵阴风刮过,冷颤不住。冷淡的嗓音是不容置疑的压迫,让人不敢造次。“夫人恕罪,奴婢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浅墨拢了有趣味的转过身,目光在雨荷玲珑有致的身躯上扫过,胆小如鼠的丫鬟吃了熊心豹子胆,如此勇敢?这个自己向慕昊锦要来的丫鬟倒不如表现出来的惊恐啊。
雨荷觉得自己被剥光一般,被女子盯得冷汗浃背,一根根毛孔竖立起来。“夫,夫人。”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雨荷紧张的直结巴。“梦漪小姐刚刚怒气冲冲的自您房中出来。”
浅墨似笑非笑的挑起雨荷半垂的杏目,淡淡的笑道:“我倒是小瞧了雨荷的衷心。”白净素雅的瓜子脸难得牵起一抹笑容,状似满意的点了点头。
“扑通——”刺耳的声音响起,雨荷急急的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的撞在桥石上,发誓般真挚。“夫人,雨荷自被侯爷送与夫人后,就是夫人的人,绝无异心。”
“起来吧。”不轻不重,却不容反驳。
细长的眉目卷起满满的释怀,看在雨荷眼中,一颗心稳稳的放了下来。“谢夫人信任。”
随意的挥了挥手,浅墨却注意到雨荷一瞬间的僵硬,顺着那双征然的双眸望去,隔江而立,一对璧人。
“夫,夫人。”略带惶恐的轻唤,雨荷担心的望着不置一词的女子,即使是如此时候她仍面色不改,让自己心中涌起无限的恐惧。
浅墨好笑的勾了勾手,指着对岸两个看似重叠的身影轻轻的呢喃:“男子偷腥都是如此光明正大的么?”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送到跪在地上的雨荷耳中。
呃,雨荷顺着纤长细致的手骨方向,远远看去,身影有些重叠,女子轻轻的依偎在男子的怀中,柔弱似柳,不堪一折,娇艳的容颜上羞涩一片,即使隔着碧水横波亦能感受到那一抹潮红。男子刚毅如铁的身躯牢牢的环住女子的身躯,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去。“夫人。”迟疑的吞吞吐吐,雨荷不知道如何开口,自己的夫婿搂着不是自己的女子,任何女子见了此时此景怕都会心碎,只是眼前的女子太冷静,让自己不敢妄下定论。
“恩?”浅墨不知道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诚如雨荷那张脸上表现的惊恐和难以启齿,一个女子不甚娇羞的依偎在自己夫君的怀中,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是一种难堪吧,可惜自己除了感到失望,却难以想象自己怒火攻心,如泼妇一般哭闹不休的情景。“有话不妨直说。”
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雨荷银牙暗咬。“夫人,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浅墨仔细的琢磨,认真打量着那双坚决的容颜,暗自好笑。若是换作平时浅墨只当是安慰,虽然自己未必需要。但是那双眼太诚挚,让人找不到一丝躲避的漏洞,让自己不由得去探究。“那么雨荷不妨告诉我是什么误会。”丝毫不受方才那伤人一幕的影响,浅墨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的闲暇。
彷如受惊的兔子,雨荷被浅墨的问题吓到,语气不稳的颤抖着。“夫,夫人。奴婢——”
“罢了,难为你安慰我。”浅墨打断雨荷的结巴,自嘲般的勾动唇边的梨涡,即使不是在笑,那对深陷的桃花依旧盛开玉深秋的清凉中。
雨荷偷觑了眼不打算深谈的浅墨,暗自吁了一口气,心中七上八下的鼓终于敲打完毕。“夫人,奴婢引你去忆水楼。”
浅墨思量着引路的纤细合度的身影。雨荷的出现的时机太巧,巧的唯恐自己错过了那一幕好戏,还有那句斗胆的提醒,其实很容易把刚刚那对嘲弄的身影牵连到一起,只怕那个小家伙看到的一幕与刚刚的不相上下。雨荷不会无缘无故的对这些事感兴趣,那么显而易见有人暗箱操纵,至于幕后黑手呼之欲出。浅墨不得不佩服,此人把人心看的太透,其实这样的把戏很容易被拆穿,不过当局者迷,真正入戏的又有几人能挣得开爱之深恨之切的束缚。
忆水楼外可以说是草木皆兵,跪了一地的奴仆,男 男女女全都惶恐不安的把头埋在地面。
“啪……”清脆的重物撞击地面声由屋内蔓延,还伴随着女子的尖叫声。“啊——”绝对可以媲美鬼叫的尖锐摄人。
“啧啧。”不赞同的叹息随即响起,优哉游哉的少女情悦声满是不赞同。“慕小姐真是病入膏肓了,可惜了上好的玲珑翡翠雕,啊~”疑惑的嗓音带着浅浅的苦恼。“瞧瞧,上面活灵活现的朱雀,这一刀一刻的不愧是鬼手的杰作。”
埋在地面的头颅不可抑制的晃动了一下,鬼手,那个号称天下第一巧手的男子,来去如影,踪迹成迷。据闻他刀下的宝贝价值连城,世人知道的也就那么几件,很显然屋内那个支离破碎的残骸就是其中一件。
彷佛为了衬托那声鬼叫,少女的声音陡然高亢。“啊——”
屋外的人毫不怀疑自己能清晰地听到狠狠的抽气声,清楚到想象少女剧烈起伏的胸口还强自镇定的模样。
“是玉玺耶,这个破玩意儿居然刻着你们南清国的玺印。”少女一惊一乍的说道,对刚刚还赞叹不已的宝贝弃如敝履,似乎对于这样的东西居然能作为国宝极为唾弃。
屋外瞬间石化,众人僵硬的连颤抖都无能为力。心中被一阵阴风扫过,只觉得后背冰凉如水,浇透了布衫。
青色的长裙顺着地面拖动,绕开跪倒的众人,徐徐而行。
清幽的香气萦绕在楼前宽宽的廊亭深处,携着淡淡清爽的扶风。
雨荷目不斜视的径直走到门前推开房门,恭敬地立在一旁,等待着青衣女子的进入。
“让他们都起来吧。”直到重重的红棕色木门再次阖上,那道清淡的香气还笼罩着气氛沉重的忆水楼。
雨荷乖巧的颌首,低垂着头恭送主子入内。半响无奈的扫过矮了自己半截的黑压压人群,寒水小姐的闺房在忆水楼的最内侧,若不是梦漪小姐刻意要让他们听到,这闺阁内的私密哪会如此轻易的叫人听了去。“你们都退下吧,万事有夫人在。”
有人诧异的抬起头,却又快速的垂了下去。
静谧的连呼吸声都格外清晰。
“不知好歹的狗奴才,居然敢拂了我娘的好意。”推开的窗棂赫然立着白夹袄流苏粉裙的少女,怒气冲天的骂道。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刺激慕寒水那个老巫婆,却被娘亲抓了个现行,梦漪小脸上闷闷不乐。本来就有火没处撒,偏又遇到这些不知好歹的家伙。“哼——”长长地不屑声伴随着少女翻窗而出的动作扬长而去。
内室,红暗影错,满地狼藉。
浅墨环视着到处支离破碎残骸的地面,红红的地毯显得格外凄厉,女人的战争总是让人觉得惨不忍睹,尤其是有钱的女人,撒气的动辄就是价值不菲的易碎品。浅墨毫不怀疑,以慕寒水张牙舞爪的抓狂模样,宝宝的到来对她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