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像恶魔一样如影随形,想看看一心向往,忠诚于天舒的唐鱼,知道天秀天舒事情后的表情。
“他们………”
“我们怎么样,岂是她有资格管的?”清清冷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将屋内火盆的热气,吹了个精光。
唐十九轻蔑一抬眼:“是么,唐鱼,现在我就告诉你!”她一定是疯了,满心想着报复,哪怕只要扰乱着他们心神不宁。
“唐鱼,我命令你,听了就要去死。”唐鱼听话地将手放在自己的天灵盖上,只要唐十九再吐出一个字,她会立即,毫不犹豫地,击毙自己。
“唐鱼,不听。”她毕恭毕敬。
“想报仇,就来杀了我,否则,就让我杀了你!”天舒眼中精光大盛,身影若白练,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说到便到。
唐十九下意识地拔刀,然而玄背刀却不在身边。
“让我看看,所谓心法要诀,到底有多强大。”
山崩地裂的压力呼啸而来,吹动了她的长发。
死亡迫在眉睫,太过简单,太过容易,只要她不躲不避,这一掌下来,足以心肝碎裂。
就是因为太简单,所以存活着,才珍贵又困难。
唐十九勉强避开,翻身一滚,滚到桌子下,像一只缩头乌龟。
“真丑。”天舒一脸鄙夷,又是一掌劈落,那圆桌顿时四分五裂。唐十九勉强避开,连滚带爬地躲开开心裂肺的一掌,却还是被一块碎木刮伤了脸颊,鲜血顿时涌出,满脸殷红,更加狼狈不堪。
她也,顾不上,擦一擦。
没有了玄背刀,伤重内力不继,她根本没有还手的力量。只能像一条没有脊梁的癞皮狗,伏在地上不断地喘息。
“唐鱼,你说过唐十九美艳无双。你说,我将她变成你这副样子,好不好?”残酷的笑意弥漫在眼里,毫不容情。
唐鱼跪在地上,拼命磕头,一下一下地撞击在大理石地面,血花涂地,她的脸本来就狰狞,此番便更加可怖。
“真脏,又脏又恶心。”天舒皱皱眉头,“唐鱼,你越来越不像我,这些年你到底学了些什么东西?这些软弱的情感,只会让你变得没有价值。”他缓缓抬起手,以一种高贵又优雅的姿势,拈起一片木屑,准确地弹向唐十九白嫩如玉的脸颊。
“你连自己的脸都不要,又何苦去在乎别人的颜面?”
凄厉的疼痛从脸上传来,天舒的声音遥远不可接近,却又那么真实。
“唐十九,我要将你拥有的东西,一样一样捏碎。”
第六十七章 崩裂(下)
天舒唐鱼相继离去,唐十九一个人躺在地上,疲倦的不愿动弹。屋顶的横梁很精致,像唐清流府上那种细腻的木雕。她是在唐门吗?还是在蜀地?
脸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眼泪落在伤上,疼得入心入肺。她一向爱惜容貌,如同天下大多数女子一样。唐十九想像原来一样放声大哭一场,但是异常的疲倦却涌上心头,什么都不想在乎,什么都不想要。倘若原本就没有一切,那就不存在毁灭的价值。
有人轻轻入内,一双滚边蓝绸靴映入眼帘。据说这种鞋子叫穿云履,可使人身轻如燕。她抬了抬眼,正对上一双柔媚入骨的眼,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天秀天舒单独两人时,她随性而行,谁也不在乎。等知道他们实际是一体时,天舒状态的他不会让唐十九难堪,但是换了天秀………她不知如何接受,也不知应用一种怎样的态度去面对。
“真残忍,不愧是我哥的杰作。”天秀蹲下身子,仔细地查看唐十九的伤口。冰凉的药润入肌肤,温柔如天秀的声音。谁也无法将多情妩媚的天秀和高贵冷漠的天舒联想到一起。
“他真是个变态,什么美好的东西都想毁坏。”天秀小心翼翼地上药,像对待珍贵的瓷器,一边声讨着他不近人情的“哥哥”。
唐十九脊梁骨一阵恶寒,这个人诡异得吓人,方才还凶神恶煞地要杀了自己,现在却来温柔体贴地上药!
“嘘嘘,别动,这是最好的伤药。保证我哥哥的辣手,不会摧毁十九美人儿这多娇嫩的鲜花。”
“天……天秀。”她突然出声,“你恨你哥吗?”
“他?他不就是我么?”天秀轻轻一笑,“不,不光是我,他是我的哥哥,父母,陪我一生的人。没有天舒,天秀恐怕幼年时就死了。”
秀丽的脸庞上带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狭长的眼微微眯起,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在夕阳的斜照下绮丽多姿。修长的手划过十九的脸庞,清楚地感到她的颤抖。
“十九,你害怕了?有什么可怕的呢,我可比沈云谈更能保护你。”
门外有鸟儿扑腾翅膀,呼啦啦啦地作响,扇乎着她的心,一上一下。
沈云谈,沈云谈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来?
“你要听话才行啊。”天秀将十九搂在怀里,轻轻地含着娇小玲珑的耳珠,语气宠溺到窒息,“我可以保护你,也可以将你毁灭。如果你还想着那个家伙的话……”
唐十九被他看穿心事,身子一僵,本能地要将他推开,却推不动。天秀俊秀的脸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呼在脸上,暧昧的如生如死。
“你果然还在想着他。可惜,你以为,沈云谈还会来么?”
“既然他没有死,要来早就来了。干嘛还留你在这里受苦,受我这种人的折磨?”天秀似笑非笑,突然翻身,将她重重压在身下。
“他没有来,你说,他去哪里了?他肯定是不来了,沈云谈是什么人?是堂堂神隐,又不是你的狗,怎么能让你呼之即来,挥之则去?”
他伸手拉她衣袋,唐十九拼命反抗挣扎,像一只野猫一样乱咬乱抓。天秀毫不在意,将她双手固定在头顶,像看一件艺术品一样欣赏着。
“你推开他那么多次,凭什么还指望他来救你?你入了我的手,他早就当你不清白。一个不清白不干净的女人,神隐怎么会要?”
罔顾她的挣扎撕咬,他的唇劈头盖脸地落下来,落在脖颈,轻轻咬下。
“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指望从天舒手中活下来?沈云谈不会来了,我知道他带着唐充璃去了北方,那里有冰山雪海,仙境一样的地方。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要为你去生去死?”凭什么,让他一次一次地,忍不住手去救?
救了,却从不念他的好。女人都是混蛋,都是恶魔,心里惦记着,永远不是最疼他的那个人。
衣襟被粗暴撕开,他狠狠抱住她,吮吸着晶莹如玉的肩膀,像发泄一样狠狠咬下,满意地听到她发出的一声低吟。
“你以为,除了我,还能指望谁?”
他的手越来越不老实,是不是只要变成了他的,唐十九就会乖巧听话,就不会离开?
鲜血刺入鼻端,唐十九头脑一片混乱,天秀的话像一记霹雳,劈得她浑身震荡不已。
她的确一次一次推开沈云谈。沈云谈凭什么…凭什么要犯贱地再回来救她?
她的任性,不过是仗着沈云谈喜欢她。
可是,如果沈云谈无法忍受,她又有什么权利,要求他回头?
他……不要唐十九了。
血管突突地跳,像藏了一只小兔子。无数人影突然在眼前闪动,挣扎着,扭动着,突然破裂开来,便鲜血满地。唐十九蓦然睁开眼睛,有一金甲巨人携长柄大刀,正狠狠地,向她天灵盖劈落。
她大吼一声,双手凝全身之力推出,只想将那巨人推开!天秀只觉唐十九安静下来,不再反抗,正略略放松,突然见她双目圆瞪,像看到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一样,双掌疾出,又狠又快。天秀躲闪不及,被狠狠打中肩膀,推开几步,重重地摔在地上。
唐十九霍地站起,,也不去遮盖掀开的衣襟,只双手紧紧握拳。长发凌乱飞舞,面容狰狞,两目炽烈如燃烧的火焰,似乎要滴出血一样可怕。
这是……走火入魔的迹象!
那金甲巨人被她一推推散,化成了更多人影,呼呼风声擦过耳边,震得五脏六腑错了位。又有声音在她耳边低吟,像天秀又像天舒。
“他不要你了,他不要你了,你要报仇雪恨,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咽喉干涸,渴求着腥臭,渴求着殷红的鲜血。
天秀看到她紧握的双拳上青筋暴起,紫红色的血管细细密密地张在肌肤下,绮丽若霞。
来不及反应更多,唐十九双拳如电,卷将上了身。
这种速度和力量,可怕得不像人类。
天秀一声惨呼,被一掌打出门外,吐了一口鲜血。他现在是天秀,发挥不出天舒那种神乎其神的内力和武功。
唐十九乌发飞扬,一滴鲜血从眼角落下,刮过她的脸庞,声音嘶哑得不似人声,像野兽的咆哮。
“桑天舒,给我滚出来!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她连吼了三声,庭院没有武功的奴仆被震得两眼发黑,纷纷倒在地上。
闻声而至的唐鱼,第一眼便看见吐血不止的天舒先生,她原本就不知天秀天舒是同一个人,此时只看到那人浑身是血,当下第一反应便是心头最重要那人。
“天舒先生!”唐鱼不顾一切,扑到那人身上。
杀死他们,杀光杀光!脑中有人,这样咆哮着,鞭策着。
唐十九缓步上前,红袖翻滚,紧紧卷住了唐鱼,将她提起,双足离地。
唐鱼自幼受训,临急生变的能力好生了得,生死之间哪里顾得上唐十九不唐十九,回手抽出靴中匕首,下意识地向唐十九眼中刺去。说时迟那时快,她手刚刚刺出,便被唐十九紧紧钳住。她惊恐地发现,那一向善良明媚的脸上此时全是阴狠的笑意。匕首须臾之间已被夺下,寒光刺目时,唐鱼突然觉得有人将她身子一扯,蓦然退后,躲过了一劫。她惊魂未定地回头,却是天秀。
不,是天舒。
天舒脸色依然苍白得难看,眼神越来越冰冷:“唐十九,我桑天舒正在这里等着你。”
“你”字尚未落地,虹影已经欺身而上。天舒不敢怠慢,凝气而发。唐十九却已然驻足。他看那虹影落定,似乎不敢相信一般,缓缓低头,看着小腹突然冒出来的血洞,正咕噜咕噜地冒出鲜血。
唐十九站在他面前,几乎贴着他的鼻子。她缓缓举起滴血的手指,放到他的唇边,脸上露出孩子一样天真的笑意。
“甜。”
仿佛那不是血,而是新买的冰糖葫芦。
“天舒先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唐鱼蓦然乍起,横在了两人中间,张开双臂,颤抖地看着唐十九。
鲜血……鲜血的味道啊………
唐十九瞳孔收缩,越来越渴望着什么,却又抗拒着什么。
“唐鱼,你走吧……”这是唐鱼,第一次听到天舒叹气,“别白死了。”
娇小的身躯轻轻一震,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很少哭泣的唐鱼,在天舒一句话下,竟然抑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他这是……在关心她么?
其实,他一直在关心她……
每一次都是天舒出手救她,每一次都是天舒在保护她!
“先生,让我保护你一次吧。我是您培养出来的杀手,却从未真正地保护过你。这一次,换我来守护,好吗?”
说什么鬼话,这条鱼脑子一定痴呆了。
天舒皱了眉头,“滚!”
唐鱼摇摇头:“先生,这一次,我可不再听话啦。”她抽出腰间软剑,直指唐十九要害。
无论谁欺负天舒先生,都不行。
第六十八章 嗜血
唐十九温柔地低着头,嘴角带着一抹诡异的笑,似乎品尝着什么美味的气息。然而脸上却一团迷蒙,晶莹的眼蒙上一层水雾,没有焦点地混沌着。白皙的手指全是鲜血,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天舒勉强深吸一口气,腹部的伤口早已经鲜血模糊,饶是他武功高强,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一步,否则被她这样一抓,非把肠子都带出来不可。
这就是……抟扶心法的能力啊。
天舒嘴角微微上扬,果然是被诅咒的秘籍,一旦走火入魔起来,连自己的心智都被吞噬,彻底成为了战斗的奴隶。他与沈云谈,都是这种怪异心法的牺牲品。所以,才会有天秀天舒并存,所以才会有心狠手辣,屠庄分尸不可停止的神隐。
师父……果然是奇才。或许,他们师兄弟只差那么一点,就能真的歪打正着地练成抟扶心法。或许,再多给师父几年,他便真的能想出破解的办法。鲜血从嘴角抑制不住地滴落,他也不想伸手去擦。当年刺杀师父的主意,好像……还是天秀提出来的。不过怎么都好,天舒天秀,都是一样的。
他突然觉得很累。第一次握剑的手提不起来,第一次很想在战斗的时候闭上眼睛歇一歇。或许正像天秀说的,人生啊……无非就是追求让自己快乐的东西。有人爱钱,有人爱美人儿,还有人就是享受着追求武功巅峰的快乐。
然而,他连自己如何能快乐,都不知道。
唐十九抬起了头。几缕乌发黏在白皙的脸庞上,湿漉漉的。天舒突然很想伸手去摸一摸。
天秀,天舒,果然是……越来越像了啊。
然而轮不到他胡思乱想,唐十九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像个无邪的孩子,手上的功夫却一点都不善良,纤细的十指突然成了十把杀人的刀,诡异的身法飘忽不定,绕过唐鱼的软剑,直冲天舒门面而来。
然而,他一点也不想躲。
他也躲不过去。
天舒终于知道,即便是他抓住了唐十九,抟扶心法的真正能力,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天舒能操控的。唐十九也不行。他,沈云谈,师父,还有谢东生和唐清流,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没有办法操控抟扶心法,反而被这个东西牵着鼻子,忙忙碌碌地转着,转了一辈子,转走了人生,转走了命。
现在,又多了一个唐十九。
他真的累,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温热的血扑到脸上,有人紧紧地抱住了自己,接着,后脖颈子上传来极大的力道,直将他往后拖去……预期的死亡并无到来,天舒睁开眼睛,总算看了个真切。
抱住自己的是唐鱼。她背后被唐十九抓了五个血窟窿,顿时血浑淋漓地一大片。强大的内力通过五指灌入体内,直打得她口吐鲜血,双手却还紧紧地抱住天舒。
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击打心脏,天舒将唐鱼扶住,一脸不可置信。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唐鱼口中喷出,她很想再和天舒说说话。是不是要死掉了呢?死以前,能不能任性地叫他一次,小舒舒?像普通十三四岁女孩子,欢喜地,娇俏地唤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那样叫他?
可是她现在的样子一定更丑。没有一只眼睛,鲜血加上扭曲的表情覆盖在丑陋的伤疤上一定狰狞得要命。唐鱼勉强抬起眼,天舒就算是受伤了,也是风度翩翩,像仙人一样优雅。她努力用手盖在自己的脸上,下意识地,不想让他看见这样的自己。
“别遮……”手腕被轻轻地握住,天舒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的温柔,“鱼鱼,你很好看。”
他俯下头,轻轻点了一下唐鱼的嘴唇。
逐渐冰冷,已经没有能力回吻得嘴唇。
先生……终于有一天,能轮到我保护你了。
先生……我好高兴啊……
天舒没有回头,只低声道:“沈云谈,你果然是很难杀呢。”
沈云谈……沈云谈????
沈云谈!?
有人不断在她耳边重复这个名字,沈云谈沈云谈沈云谈。唐十九蓦然抬头,眼前的猩红还是挥之不去,然而却有隐隐约约的身影,熟悉的,让她向往的,闪烁其中。
沈云谈微微皱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唐十九,见她衣衫凌乱,浑身是血,一脸的茫然无措。然而先前亲眼看见她出手飞快,直取天舒,又极其诡异不可言。沈云谈身形忽动,闪到天舒的身边,一把捏住他的脖颈:“你对她做了什么?”
天舒懒懒抬眼:“嗯?你可以去问问她。”
沈云谈微微挑眉:“你是……天秀?还是天舒?”
“你猜。”细长的眼睛忽然弯了起来,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哦,她来了。”
话音未落,沈云谈早已经感觉脑后有风,忙不迭地滚地闪开,却是唐十九攻到!他千算万算,无论如何也算不到唐十九回贸然出手攻击,饶是躲得快,肩膀还是被撕下一大块血肉。
“十九!”
“没有唐十九,她早就不是唐十九。”天舒眼里寒冰如刀,语气却像天秀一样戏谑,“她是抟扶心法的傀儡,比你我,还要可怕,毫无心智,见人就杀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