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时就开始垂头不语,依然一副受了委屈的深闺小姐模样,以手掩面随着小昭离去。
待那两人之后,负清风缓步走到了桌案旁,“二殿下这边请坐,来此所谓何事?”雪阡陌他应该是最少与她说话,最少与她接触的一个,这段时间又是怎么了,竟变得频繁起来?
雪阡陌坐在了负清风身侧,二话不说,直接便欲去握负清风右手,却被他避开,不由得拧眉道,“老师,让我看看你的伤,我来给你换药的!”他这么避他如蛇蝎做什么,他就那么可怕么?
听到这话,负清风的动作自然迟缓了些,手腕一暖,已被他紧紧握住,却也不至于弄痛了她,换药?他来帮她换药?这的确让她觉得很不可思稀
感觉到那道注视的目光,雪阡陌虽低着头却很明白他此刻的心理,因为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别说他了。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你别误会,是倾颜要我来的,他有事儿没走开。”他一向对他不怎么关心,今儿突然跑来给他换药,他肯定会误会,而他不想让他误会。何况,本就不是他自己要来的,自然要将来意说清楚。
负清风闻言一怔,雪倾颜?看着那低敛着眉眼的冷酷俊颜,唇角不禁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哦,我却不知,二殿下何时这么听雪倾颜的话了?”
他虽然看着冷酷,可现在的动作却是异常轻柔缓慢,深怕一个不小心弄痛了她似的,这样的雪阡陌还真的有点儿不习惯呢?
“我并没有听谁的话,只是答应帮个小忙而已。”雪阡陌手上的动作僵了僵,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只是一味的将注意力放在了处理伤口上。
他也不知怎么了,若是换了旁人,他根本不会来,只因为是他么?罢了,谁教他是他的老师呢!
负清风徵微扬眉,他的动作虽然轻柔却很笨拙,不由得动了动想要抽回手,“还是我自己来罢。”还未用力,只觉得手腕一紧,他握的更紧了,灼热的体温穿透肌肤,一点点的蔓延开荨”不用,既应诺必守诺。”雪阡陌握紧掌中的皓腕,那纤细的触感让他不禁皱眉,他是不是太瘦弱了点?薄凉的体温让掌心渐渐也染上了他的温度。见他不再挣扎,便微徵松开了手,继续之前的动作,拆下了只剩两层的棉布,待棉布拆去之后,露出掌心的伤口,已慢慢结痴了,只是在他精致小巧的掌心怎么看怎么刺目!
这伤口看上去,怎么可能会是不小心拭剑而致,分明是有意为之!哼,他是不是将他们都当成傻子!
停了那句话,负清风也不再挣扎,由着他去了。没想到雪阡陌亦是信守承诺之人,今日芸衣被雪阡陌看见了,雪云落也看到了,也算是他们几人都知道,如此省得她故意让他们发现了。在边城之时便与人情定终生,女子不远万里追随,情深意重,这样那老皇帝该不会怀疑了罢?
不过,雪云落今日都是真真的奇怪,也没发生什么事儿,他似乎对她很抵触?
出神的片刻,雪阡陌已经将伤口处理好了,以细带系好,收回了手,一抬头便瞧见那张失神的面容,不禁一震,心中不禁冒出了些许怒气,他在面前就这么没有存在感么?蓦地想到那名女子,心中的不悦更甚,冷冷的扬唇道,”不知老师何时多出了个妹妹,老师不是独生子么?”
负清风闻言一怔,清眸徵徵一动,回过神来,“在冰城时便认识了,只是二殿下不知道而已。”
一旁的燕溪在方才看到那名女子之后便觉得面善,努力回想终于想起了那人是谁?竟是醉云端的芸衣姑娘,那次隔着一层轻纱没能看清容貌,这声音却是没错的,而且在冰城时主子就只与芸衣姑娘交涉。芸衣姑娘竟会以兄妹想掩饰,是主子要她来的么?如果是,主子又有什么目的呢?
目搿思及此,蓦地一震,想到一件事儿重重疑虑豁然开朗,原来如此!主子不愧是主子,那时便开始计划了,但愿这个计划能够打消雪撼天赐婚的念头‘“妹塬雪阡陌轻轻的念着这两个字,紫眸深幽,满是冷然的笑意,“希望真如老师所说,只是妹妹而已。老师如今身居大任,当以国事为重,这点我想老师比我更清楚,我还有事儿,老师不必相送,告辞了。”语毕,深深地看了负清风一眼,径自起身离去。
待雪阡陌离去之后,负清风依然坐于桌案边,左手斟了两杯茶,“燕溪,过来坐。”雪阡陌此去有所异样,雪倾颜必会询问。雪倾颜那个人,他平时的意思表现的那么明显,只怕不会轻易放弃,这倒是有些让人头疼。
“是,主子。”燕溪闻言缓步走来坐在了负清风身侧,自然的端起了茶盏,“主子觉得皇上会放弃么,若是他教你娶公主为正室,娶芸衣小姐为夫人呢?”男人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的事儿,何况赐婚的对象是公主,平民理当让先。
负清风轻轻的饮了一口茶,徵徵摇头,“不会,因为那个皇帝是雪撼天,若换做别人此计断然不可行。燕溪也该知道当今皇室的情况,只有皇后生有五子,雪撼天是个专情的人,他娶那些妃子完全是迫不得已。若我是真心,他必然会放弃,错不在我,亦不在芷苑公主,只错在她痴心错负。”
雪清狂雪阡陌几人也同样秉承了雪撼天的秉性,不然不会到现在连个姬妾也没有,专情固然是好,但雪倾颜雪入尘的情不该对她。她没想过会遇到爱情,也不想知道爱情是什么,她不属于这里终有一日会离去。
人没有羁绊,便能来去自如,生死无惧。
“这倒也是,只是可怜了芷苑公主。”燕溪闻言赞同的点点头,主子说的没错,雪撼天这个人倒是很奇特,身为帝王,却如此专情,一生一世一双人终究不可能在他出现。这算是报应罢,为他们犯下的罪行赎罪,但远远不够!燕王最看重的四方诸侯,居然覆了天下,午夜梦回他们心中就不曾有半点儿愧疚么?
这天下,本该姓燕,他们夺去的,他失去的,终究要还,终究要取!
轻轻叹息一声,负清风无奈的敛眉,她又何尝不明白?不经意的抬眸看到了燕溪眸中涌现的肃杀之气,顿时一震,“燕溪,你怎么了?”那目中强烈的恨意与冷寒让人心惊,她早便知道他不平凡,定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归处。但此刻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她才明了,他身上必定背负着血汗深仇,否则不会如此隐忍,方才亦不会有那样的眼神。
”没事,只是想到以前的一些事。”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关心,燕溪一怔,蓦地回过神来,眸中的杀意裢去,恢复如常,变幻极快。等到恰当的时机,他便将他的一切都告诉主子,但不是现在。
看着少年淡然的冰蓝色眸子,负清风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燕溪,不论何时,都要善待自己。好了,去将芸衣小昭叫过来罢。”
善待自己…主子已经不止一次这么说了,可他要如何善待自己?燕溪轻轻点头,怔怔的起身离去。
“风儿,你说那雪撼天给你赐婚?”燕溪方才离去,一抹烟色的身影便从飞身而来,也不知他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手腕一紧,已然被人握住,负清风一怔,不禁失笑,“追月,你方才不是都听见了么,我已有了应对之法。”
云追月闻言缓缓放了手,默默地坐在一旁,直接端起负清风喝了半杯的茶便一口饮尽,“我方才听到那上半句的确很震惊,听着下半句又将心放回去了,我这还不是担心你么?”没想到连那个什么芷苑公主的也对风儿动了心,他们兄妹几个还真是如出一辙,连喜欢人的类型都一致,真不愧是兄妹赐婚,雪撼天还真能想啊,纳为己用还不满足,竟然还想将人也变成皇室的,心还真不小哪!
“我不会有事儿。”负清风看着那杯空空的茶盏,清眸略过一抹淡淡的暗色,他明明已知晓她是女子,竟还能如此不在乎的喝她喝过的茶?他究竟是如任逍遥一般洒脱不羁还是故意为之?他行于将军,应该与逍遥一样罢?
“嗯,我相信。”云追月满眸笑意的点点头,那个芸衣的问题终于得到了答案,省得他问了。蓦地听到声响,眸色一凛,飞身而起,落入梁上隐藏。
负清风徵徵扬眉,望向了房梁,竟完全无法发现他的踪迹,他的气息,云追月果然是云追月哪。
芸衣已经将长发挽了起来,虽是一身男装还是难免显得女气,美艳照人,看到负清风立即笑嘻嘻的走了过去,“哥哥!”
“行了,别装了。”负清风轻笑一声,随即指了指燕溪小昭,“他们无碍,不必避讳。”
芸衣坐在了负清风身侧,恍然笑道,“噢,原来他们俩是心腹啊!嗯,现在说罢,要我来这边城做什么?”
“自然是有很重要的事儿,因为赐婚的事……”负清风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芸衣打断了,“赐婚?!谁要跟你赐婚?你要和谁赐婚?”
负清风无奈的摇头,“好了好了,你听我说行么?”见他点头,这才道,“我在宫中教授兵法你是知道的,不仅是皇子们那些小公主也一道听课。 长公主雪芷苑知道我要出征边城之后便急急的去向雪撼天进谏,那雪芷苑本就对我心存爱意,雪撼天便说在我回京之后,与我赐婚,招为驸马。你知道的,我怎能与雪芷苑成亲昵?所以,我才想了一计,与你演一出戏,若是我已有了心爱之人,雪撼天便会自动打消这个念头了。”
“哈……“芸衣闻言笑了起来,前俯后仰的半晌才止住,“清风还真真是魅力无敌啊,竟惹得公主也动了心,我看哪,你不如就从了那位公主殿下,招为驸马不是挺好?皇亲国戚,万人之上,人人艳羡啊!”
雪撼天竟真的想将清风招为驸马,竟然连女子也迷住了……。
“我只问你,帮是不帮?”知他是在打趣她,负清风闲适自如的斟茶,送至唇边轻饮,饮了一口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一时间也未发觉是哪儿出了问题。
芸衣见状,啧啧摇头,“帮,自然帮了,你就吃定了我会帮你的是不是?”他怎么能不帮她呢?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娶个女人不是?
负清风闻言满意的点点头,“这还像话。”静默片刻,这才想起方才究竟是哪儿不对劲儿了?是那茶杯,她用了云追月也用了,然后方才她忘记了看着两人之间生动自然的相处模式,燕溪徵徵敛下了眸子,主子与芸衣姑娘似乎特别投机,他从未见过他眼底如此的放松。芸衣姑娘在他眼里是不同的罢,难道主子已经喜欢上了芸衣姑娘?即便喜欢上了也无可厚非,芸衣姑娘不仅生的美艳,为人洒脱,并没有大家闺秀的扭捏,与主子也很相配。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里会越想越沉闷?
他应该祝福主子的,只要主子喜欢的,他便该喜欢的。
小昭却是一头雾水,怎么方才还是兄妹,此刻便成了一同演戏的了?难道,方才那是做给二殿下看的?
却说雪阡陌回到了校练场,一路都是满腹怒气,脑中一直想着方才那女子的事儿,直至雪倾颜走到他面前才反应过来,“倾颜?你什么时候来的?
看到那双隐藏怒气的紫眸,雪倾颜心中一沉,徵徵凝眉,“想什么呢叫你几声都没听见?“他不是去给负清风换药去了么?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没想什么,倾颜,你过来我话告诉你。”雪阡陌看了看四周的人,转身朝一旁竹林走去,直至四下无人,这才开口,“倾颜,你知我方才去负清风的寝居看到什么了么?”
他的寝居?雪倾颜扬眉,“看到什么?“阡陌很不对劲儿,负清风那儿必定是发生了事!他不过半日未见他,他给他出了什么事?
“看到一名女子,那女子说是他的义妹,你听过负清风何时认了个妹妹么?”反正他看那个义妹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女子?”雪倾颜闻言血眸倏然暗了下来,袖中的双手蓦地收紧,忍下心中翻腾情绪,尽量维持正常的音调,“什么女子?长得什么模样?”
“长得很美艳,穿了一身绿衣,竟然一眼就认出了我,看到我了也丝毫没有慌张,绝不是平凡女子!负清风说是他在冰城时认得义妹,冰城中若有如此美艳的女子怎会没有任何传言?”
“冰城人?身穿绿衣?容貌美艳?”雪倾颜思忖片刻恍然大悟,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竟然是她!”语毕,转身便走,飞身而起,当即施展轻功离去。
“倾颜?搿…雪阡陌诧异的抬眸望去,只看到那一抹红影一闪而逝,紫眸顿时暗了下去,倾颜一定去找负清风了……。
雪倾颜一路施展轻功到了负清风的寝居外,两名侍卫一瞧见那抹红影,看清之后蓦地一震,清晰的感觉到了那一身滔天戾气,行礼之后正欲开口,只觉得眼前红影一闪,身子僵住无法动弹!
走进内室,一眼便看到了那抹绿色身影,果然是那个芸衣!血眸瞬间冷冽,出现了浓浓杀气,很好!负清风,我给你时间适应,给你时间让你接受我,没想到你居然如此轻易便让别的女人进入你的心,你怎能如此伤我的心?
芸衣芸衣!那时他便该有所警惕,没想到最终她还是跟来了!
在雪倾颜进入房内的一瞬间,几人都已发觉。
燕溪小昭相视一眼,转身行礼,“参见四殿下。”
雪倾颜似乎没听见一般,只是直直的凝视着芸衣,血眸越来越幽暗,几乎想将人吞噬一般!
感觉那强烈的怒火与杀意,芸衣眸中掠过一抹冷笑,随即起身盈盈施礼,“民女参见四殿下。”
负清风依然坐在桌案边,见三人都躬身未起,雪倾颜依然没有任何开口的征兆,这才开口,“四殿下不是应该在校练场么,怎会有空到此?”这一身怒气,定是雪阡陌已将事情告诉他了。果然,比想象中还要难以解决……话音方落,只觉红影一闪,手臂已被人紧紧握住,腰间一紧,负清风眸色一暗,瞧见燕溪的动作徵微摇头,燕溪这才退了下去。
一抹红一抹白飞出窗外,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见来不及了,小昭急得转头,“燕溪,你拉着我做什么?主子都被人带走了!”
“主子会处理的,而且已经有人跟去了匀”燕溪松了手,冰皤色的眸若有似无的望向了房梁,说的意有所指。
“有人跟去了?谁?”小昭闻言疑惑的蹙眉,她怎么没发现有人追过去?
燕溪缄默不语,在心中默默的念出了三个字,云追月。这一路他总觉得有人跟着他们,却又失踪没有发现异样,还以为是他太谨慎了,直至昨夜在屋顶看到了一抹身形轻盈如燕的烟色身影,这才恍然,原来这一路真的有人跟着!一直跟着他们不曾出手自然就是为了保护主子,况且那一袭标志性的烟色长衫,他已然猜到了。
云追月江湖中排名第二的杀手,轻功位居第三,第一是任逍遥,第二是燕归来。原本他自认第四,如今他已经落得第五了,因为主子现在的轻功已然超越了他!
任逍遥一直在暗中教授主子轻功,他一直知晓,只是从未跟随。不过短短的两个多月而已,主子的速度太让人觉得震惊了!
“你们俩也不用担心了,该干嘛干嘛去罢,你们家主子是不会吃亏的…芸衣缓缓站起身子,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朝一旁的软榻走去,斜倚其上,便阖上了眼睛。这一路都赶的很紧,他累死了,既然没他什么事儿他也该休息了。至于清风,雪倾颜不能将她怎么样的,毕竟云追月在暗中保护她呢,这点他倒是不用担心了。
两人闻言一怔,各自退了下去。
雪倾颜一路带着负清风来到了竹林深处这才停了下来,双足落地,足下积雪陷落,发出吱吱声响,虽落了地,手被未放开半分,依然紧紧地圈在那纤细的腰间!
“有话便说罢,不过,你能先放开手么?”腰间的紧致让负清风不禁徵徵蹙眉,他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她还真担心这个身体的小腰经不住他这么折腾。这伴事儿迟早会提上来的,雪倾颜他也该死心了。
“不能!”雪倾颜转眸望向身侧的人,冷哼一声。放手?他这辈子都不会放手!他撩拨了他的心,一句放手便能解决问题么?他雪倾颜看上的人便绝不会放弃,除非他死!他跟那个芸衣不过见了两面而已,就不远万里的追来了,他不相信他会喜欢那个芸衣!绝不相信!
他根本连什么是爱,什么是心动都不知晓,怎会去喜欢一个只有两面之缘的人?若是如此轻易便能喜欢上一个人,那他便不是负清风了!
“雪倾颜,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说清楚,不是解释,而是告知。”负清风闻言清眸冷了几分,转眸望向了身侧那双灼热的视线,对上那双布满怒火的眸子。她并不是无心的木头人,他如此明显的表现她又怎会不知?但他们之间不能,亦没有结果,既是无果之事又何必纠缠与过程,空余恨呢?
“负清风,你有心么?”为什么到了此刻他的眸中依然那么平静,不起一丝波澜?他以为单单凭他几句话他会放弃了么?
“心?”负清风闻言轻轻扬眉;眸色平静依旧;“要心何用?人生不过百年,为何要有那么多的纠缠呢?雪倾颜放弃罢,就如你所说,我无心,既无心为何不休?”
雪倾颜闻言嗤笑一声,随即仰头大笑起来,笑声中却满是愤恨,半晌,径自停了,“负清风你不是无心,而是抗拒感情,抗拒心。你将自己封尘深处,不让任何人接近!你只是不懂,若你能打开你的心,你心中自然有了那个人对,你便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不过十六岁而已,为何会有一种超脱红尘之外的心?这十六年间在他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