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撒开的喜糖,却无小孩争相抢夺,一块块红纸包的糖落得一地,红得像血,像遍地红梅花开。
那边锦衣除下,公子换上了僧袍,一身褐衣,一个戒首,从此再不是那个温文宽厚地凡间公子。
对着慈海大师三叩头毕,他站起身来,这是一条不归路,他踏上了,此生再无回头之时。
回过头来,远远对上那个依旧红得像火一样的女子,平静地合什一施礼,道:“此处僧家法会,请施主离去。”
慈海大师没有让人强行驱赶,这是给了他一个了结尘缘的良机,从此后,你是你来我是我,再无半点关联。
媚流仰天大笑,笑得两行眼泪流进两鬓间,她道:“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有这么称呼我的一天!‘施主’?哈哈哈!‘施主’?!”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她笑得肆意,笑得痛快,笑得天地变色:“好一个施主!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贫僧法名‘了情’。”他低眉合什为礼,受了戒的青首无一根青丝。
了情,一生情,一了百了。
她仍是大笑,笑得捧住了剧痛的心口半跪在地上,她还在笑,她笑得妖媚,笑得甜柔,笑得欢快,笑得身子不住地颤抖:“我以为你该叫我‘娘子’!”
够了,这一生情,一了百了。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转头便奔,那一袭大红的凤袍,把空气划过一道血红的伤痕。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那风中,远远传来她的歌声,凄厉而狂乱,像失了伴侣的孤燕,带给人间一个无限悲凉的结局。
这风吹得真是爽快啊,像冬天的风一样凛冽,真奇怪,明明是初夏,为什么这风还能这样让人冻得发抖?不过好风啊,让人清醒,让人体肤痛楚得忘了心中的创痛。
她仿佛要飞直来一般,几乎是凌空而奔,像一阵血红的风,吹过繁茂的山间小林,她不知道自己要奔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是悲是喜,她就是这么不住地狂奔,几乎脱了力地狂奔!
远远地又掠来一道大红的身影,那紫色的长发在空中张扬肆意地披散着,像又一道赤风般向前面那个喜袍女子追去。
一前一后两道红光在山林间相继追逐而去。
佛寺古钟远远传来,悠远沉厚,千年不绝。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又笑了多久,当北藤狂追上她,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时,一抹腥红的血,从唇边顿时溢出,喷得他一身皆是血,北藤狂无声将她抱进怀中,紧紧地抱着,如抱婴儿,如获至宝。
那一身红艳的嫁裳更衬得她的眼睛无比凄凉,她望着佛寺的方向,恍若隔世,风吹起嫁裳,新娘却无喜意,她无声望着脚下万顷松涛,几乎要投身入林海。
“嫁裳我只穿最后一次,从此往后,再也不会穿了。”她轻轻地道:“我就当他死了,从此以后,我就当他死了。”
少林寺,埋葬了她的爱,带走了他的人。
精绣的嫁衣红红的绸,映得人面如桃花,她的眼里也是一片红,嘴角的血凝固在风中,她脱下嫁裳,里面却是纯白,那是给他戴孝!
纤手一挥,大红嫁衣带着她的最后的情爱,飞入无边林海中,像一只红色的大鹏,飞入林中,再也无踪。
有情米行的大名迅速传开来,在江东的大旱造就了有情米行,在其他米行无不提价售米时,只有有情米行仍旧以平价售米,现在田间颗粒无收,田地已经开裂得寸许宽,但是托了有情米行的福,江东诸市米价仍旧稳定,而且货源充足。
江东人现在谁都知道有情米行的小老板是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子,她笑起来比蜜还甜,狠起来比黄蜂还毒。
这么一个美丽的女子,身后又有这么有情米行这么一个极其资本雄厚的背景,江东上自郡王,下自县令,无不对她注目已久。
一个锦衣男子只身进入有情米行,掌柜地见到他,料想是个大客户,便亲自上来招呼。
“你们的老板呢?叫他出来,我有话要说。”
“我们老板等闲不见人,爷有话只管说,若是我做不了主,小人自会禀告我们老板。”
“我就是要见他!”那男人轻轻在腰间一拍,腰间一个毫无瑕疵的美玉佩上雕一只四爪龙蟒,气势磅礴,掌柜的一见,忙道:“小人这就去请我们老板。”
那男人哼了一声,坐下来细细品茶,不多时,掌柜的把帘子一掀,一个绝色美人盈盈走进,看着锦衣男人不由得笑道:“原来是光泽王爷亲自驾临,不知有何贵干?”
“你便是老板?”光泽明知故问。
“是。”媚流用帕子掩嘴轻笑道:“不如移驾到里面详谈吧,光泽王爷亲自驾临,想必有重要的事要说。”
有情米行的后面是一所精致美丽的华宅,媚流看着人打起檐前水晶滴帘,与光泽相对而坐。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将进酒说酒话
“这个有情米行是你一手开设的?”光泽问道。
“是啊,京城呆腻了,媚儿就出来玩玩。”她托着凝腮望着窗上的碧竹,有些顽皮地道:“我把皇上迷晕了,我可不敢再回去了,这是杀头大罪呀!”
光泽点头道:“你在江东做得不错,给我缓解了不少压力,虽然不知你背后的那个老板是什么用意,不过这个情我记下了。”
“别,这个情不用记,反正不是为了大璧。”媚流朝他轻轻一眨眼:“媚儿可不喜欢讨这个便宜,米行的兴起,我自有用意,反正不是为了大璧。”
“你的话未免太直了。过来,这么久不见,本王还真是想你了。”光泽大手一伸,把她抱到腿上,温香软玉,尽情在抱,他道:“不知你的心里,可是一点点本王的存在?”
“有呀,怎么没有?媚儿想王爷的心呀,直想得这心一片一片地都是你。”媚流眨眨眼,呵气如兰,在他的耳边痒痒地逗着他的神经。
“这话是真是假?”光泽把她的腰一紧,媚流由丰盈至柔腹,无一不贴实在他的身上,一股她身上的天然芳香顿时把他一路行来的疲劳都消解得无影无踪。
“真,再真也没有,真的像这杯酒一样真。”素手轻持琥珀杯,她递到他唇边,轻笑道:“酒入愁肠愁更愁,若是王爷心中没有烦恼事,那么何不与媚流同一杯相逢酒。”
光泽握住她的手腕,定定看着她,她似乎真的一点无忧,可是不对劲,她笑得太过开心。
蓦地他冷冷地笑了,要玩是吧?
行!
“喝!”就着她的手,饮下一杯酒,把她拉在怀里,倒了满满的一杯也给她灌了下去。
“喝!”
他一杯,她一杯,媚流的脑子渐渐地开始轻飘起来,眼前的人,一会变成光泽,一会变成曦和,一会又变成了那个男子。
“不喝了……”媚流开始挣扎起来,再喝下去会坏事的。
“要喝的是你,怎么能说不喝就不喝?”光泽阴邪地冷笑:“没有人告诉你,挑起后的事端,最后也要负责平下去吧?再来一杯!”
他一仰脖,当先喝掉杯中酒,满斟一杯又送到她嘴里,媚流全身虚软,被他一下子又灌得满嘴,她皱皱秀美的眉,正要吐出来,他俯下身,探进她的嘴里,于是醇酒与浓重的男人味道冲入口中,逼得她无处可吐,又咽下了那口酒。
她的酒量不算小,要应付各种男人没有一点酒理怎么行?
可是今天委实喝得多了,头开始晕沉沉地,身子似乎要飘了起来。
耳边有一个老女人的身音在尖嘶厉叫:“谁敢在喝醉时说出无情门的事,我剥了她的皮去包草人!”
那天的无情门的酒试上,一个喝醉了酒的女子泄露了无情门几个字,被拉了出去,剥了皮,塞了草,挂在堂前示众。
很美的双手,里面包的是稻草。
不能说,不要变成稻草人。
“你身后的人是谁?”有个声音在问。
“我身后的是影子。”她喃喃地回答。
不要变成稻草人。
“谁让你刺杀皇帝?”
“皇帝不是没死吗?”她听到自己在咯咯咯地笑。
“你从前在哪里呆过?”
“人间啊,尘世啊,还有那个天空有飞机的地方。”
“谁是你的上级?”
“天花板,它不就是我们的上级吗?嘻嘻!你抬头看看?”
“你们这个门派叫什么?”
“这个门叫雕花门,好看不?百年老木,水都浸不烂哦。”
“……”
“……”
每一句话,她都回答了,可是却毫无半字内容。
从长睫底下送出一个盈盈秋波,醉里风情最好,几分醉意,似醒非醒,酡红上脸,秋目横波。
她比从前更美了,光泽打量着她,她的美似乎是无止境的,她的长相仍旧带着一份少女的青涩感,却更让人心痒难搔,只是似乎在美中又多了一样东西,又像是少了一样东西。
多了什么,少了什么呢?
光泽托着她的下巴,仔细打量着她的脸色,粉红嫩滑,是一种没有上过脂粉的天然色泽,心中略放心,只要不是寻死觅活的就好。
玉睿给他的信,寄到了王府,王府总管见不过是一封平常的信,没有放在心上,更没有马上想办法托人送到宫中,直到他皇上醒来后,他与皇上交接完工作回到王府才收到信,这一看,几乎暴跳如雷,那个总管当初被他打得卧地不起,等到他一路赶到少林寺时,却只见到落了发的那个人,那人说媚流已经与另一个男人一同离去了,并且指出,可能去了江东。
江东有情米行的事如何瞒得过他,那是在京城时就得到消息的,他毫无迟疑,飞速赶往江东,果然找到了她,本以为必定见到痛苦苍白一个女子,谁知她仍旧和从前一样,笑得无情无义。
琥珀酒杯在他的手中转了一圈又一圈,他在思量如何继续盘问。
眼前的她,明显已经是醉了,却越发的撩人神思,她真的一点不在意吗?
“听说他出家了?”光泽出其不意地猛然丢下一个炸弹,那双锐利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表情,她的眼。
“人总得学会放弃。”媚流仍旧笑得妖妩,呼吸间,一种带着酒香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极度撩人,极度魅惑。
但是眼睛却有一瞬间的冰冷。
“你很伤心,伤心到要死了。”他肯定地道。
媚流依旧在笑,她抬起头,醉眼里却水光流溢,她笑道:“对,媚儿很伤心,伤心得要死了,你说得很对!”
又一阵酒意袭来,她一阵恍惚地停了停,又道:“你知道么,媚儿的心好痛好痛,痛得像冬天里的冰刀割过一般!”
痛?痛得好,痛得极点就不会痛了,那你就重生了。
他冷冷地在心中道,狂佞地抚上她的心口,那里有颗温热的心在跳动:“我不会让你再痛!只要你跟我走!”
“我已经不痛了,因为我的心太痛了,痛得裂了,我就把它们一片一片在撒在少林寺中,所以我没有真心了,知道吗?你摸的那颗心,是假的!哈哈哈,是假的!”媚流摇晃着从他怀中站起,跳到园中,开心地转了一圈:“不痛了,不痛了,你看我会笑会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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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无情人最不伤
一个踉跄,她几乎跌坐在地上,勉强扶着碧竹站起来,微怒道:“怎么回事,地震了吗?几级地震呀?晃来晃去的!老天,给我安静,不许再地震了!”
光泽倚在门边凝视她,半晌冷冷地把手上的酒杯一抛,大步走上前,把她打横抱起,重重吻上了她的唇,她的带着酒香的气息在他的唇中绕转,他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她低低的呼吸声像一根细细的线,把他的心那样吊在半空中,为她心疼为她怜爱。
大步回到房中,挥手间,珠帘已经落下,摇曳着一室的水晶光影,他解去了她的衣带,覆上了她,她不住地娇笑着,躲避着他的大手侵扰,终究在醉意朦胧中,还是被他压倒。
柔腻如脂,细腰如柳,在他摇动间,她不住地喘、息,半醉半醒间,她低低地呢喃了一声:“曦和……”
光泽一窒,狂怒无比,几乎想掐死她,在他最热潮之时,却叫着别的男人的名字!
他暴怒地她耳边吼叫道:“看清楚,现在在上面的是我,光泽!看清楚!睁开眼!我要你看清楚,现在是我在你身边!是我!光泽!”
她娇慵地伸了个懒腰,腻进被窝深处,撒娇般咕哝道:“光泽,不要吵,今天地震哪。”
“你……”光泽气得几乎要把她撕碎,这算什么?
他居然叫着皇兄的名字!
她居然心里还有皇兄的影子!
她到底有几颗心呀!
她倒是安安稳稳地睡着了,可是却把他气得一夜难眠,这算什么呀!
这辈子他没有这么窝囊过,那个让他花费了“精力”的女子,在最关键时刻把自己当成了别的男人!
一掌将一张小凳子打得粉碎,巨大的声响让她不满地又动了动,像小猫一般拱进他的怀里,蹭了蹭他的胸膛,然后似乎满意了,又安稳地睡去。
怀中的柔软让他动不得,也怒不得,光泽对天无声怒吼,现在她又把自己当成谁了!
这个时候,他若是低头,必能看到媚流似乎醉了的眼,微微睁开一线,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若不让你们也吃点苦头怎么对得起天下众女子?
次日媚流醒来,光泽正冷冷注视着她。
“早。”媚流说着唉哟一声按着头,道:“头好痛啊!”
“痛?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也知道痛???”光泽一把扪住她的心口:“亏我以为你伤心了,特意赶来安慰你!”
“误会误会!”媚流赔笑着攀上他的脖子:“王爷,小人不计小人过,您就饶了媚儿吧,媚儿是不是醉后说错话了呀?那一定是无心的。”
“误会,你说的误会是指什么?是指我误会了你的伤心,还是你把我误会成了皇帝?”
媚流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叫道:“天啊,我居然把你误会成了皇上?什么时候?我一点也不记得了!至于我伤心的事,从何提起呀,好好的我为什么伤心呀?”
“你就装吧!装吧!”光泽再次把她压倒在锦褥上,恶狠狠地道:“我要你看清楚,现在和你在一起的人是我!”
没等媚流说出话来,光泽犹如一只狂怒的豹,优雅而勇猛地冲入了她,媚流被顶得向后一退,他握住她的纤腰,狂逞肆恣,将昨夜一宿的仇都在此刻发泄殆尽!
无限的乱情,无限的乱欲,在男人的嘶吼声中,媚流轻轻闭上了眼,媚流,你又开始堕落了!
身体被填得满满的,心却空缺了出了一个无底深渊。
不过……
媚流眼睁睁地看着窗外日头由低到高,日光炽盛,哀叫一声,已经中午了!
“我错了,我不要了!放过我吧!”她无力地低呜着推拒,再次肯定,这兄弟三人果然全是属龙的。
这般生龙活虎。
昨晚一时冲动地故意惹火他,果然不是个好主意,下次惹火他们后,记得一定要及时功成身退。
“你昨夜可曾放过我?”他冷笑道。
等到媚流几乎虚脱地吃着光泽喂来的饭时,已经是下午了,光泽一反昨夜的挫败与恼火,一夜未睡,倒显出了勃勃生机,气色极好,只是依旧神态凌厉。
“小姐,外面有个陌生人送来一封信,请小姐亲阅,他说是?br />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