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夫人宝蓝色绣花八成新的旗袍,头上插了几根掐金丝的金钗,头面首饰虽然贵重,可看着样式应该已经打制了许久了,她的双目红肿,额头也有着深深的皱纹,脸上透着惶恐和哀怨,弓着身子怯懦的打量着王府的景致,她从来没有进府过,被眼前的富丽堂皇迷晕了眼睛,脚步也有些踉跄,引路的丫头暗自撇撇嘴,但还是得体的轻抚了她一下,富察夫人壮着胆子轻声说道“你这丫头倒也懂事,一会我定让侧福晋赏你。”
王府的奴婢都被齐珞精心的训练过,不得倨傲怠慢宾客,因此小丫头心中再不满意,脸上却带着一丝微笑,继续引路。
等进了富察氏的院子,五间大正房,两边的厢房和耳房,四通八达,富贵壮丽。富察夫人慢慢直起腰杆,仿佛主人般打量了一下院子里的丫头,步伐也稳健起来,门口的丫头向她微微行礼,挑开了门联,富察夫人走进屋子,眼睛仿佛不够用了,里面的摆设全部都是上等木料镶金刻花,八宝阁上摆着几件很有年代的古董,镶玉的屏风,翠绿的盆景,金质的香炉,西洋的座钟,甚至连地砖都可这花纹,好一派富贵景象。
富察夫人此时身上的惶恐完全不见,觉得心里有底气许多,端起了她雍亲王侧福晋额娘的身份,直着腰坐在椅子上,丫头端上来描金的盖碗,行礼之后轻步无声的退去,富察夫人端起茶杯,摆足架势的抿了一口,就算她不懂也明白这是好茶。
“给侧福晋请安。”门帘再次挑开,富察氏脸色有些许苍白的穿着粉蓝色旗袍,头戴翠玉镶着珍珠的头面首饰,脖子上也挂着颗颗圆润的珍珠项链,扶着嬷嬷的手走了进来,富察夫人连忙起身,快走两步,未语先落泪,“额娘可算见到你了。”富察氏看看屋子中的小丫头,用手帕给富察夫人擦擦眼泪,拉着她的手重新落座,向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挥挥手,“侧福晋要同夫人说体己的话,你们都下去吧。”
丫头行礼后规矩的鱼贯而出,嬷嬷看了一眼富察氏,也退了出去。富察氏见屋中只剩下她们母女,变了变脸色“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人带消息不要来王府吗?”
富察夫人怔住了,木讷的开口“虽然得了你的音信,可我实在是不放心,所以就壮着胆子进府看看你。”用手抹抹眼泪,呜咽的接着说道“女儿啊,府里实在是乱套了,你哥哥已经走不得路,而你也晓得你嫂子的脾气,额娘实在是弹压不住,你阿玛又丢了官职,家里有了进项,实在是?”
富察氏看着自己额娘仿佛苍老了许多,心下不忍,从荷包拿出一张银票,递了上去,富察夫人面上一喜,可看到上面的数目,诧异的抬头,“女儿,这...”
“额娘,这是我全部的积蓄了。”富察夫人看了一眼周围的摆设,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你现在是四阿哥的侧福晋,是嫁进了富贵乡,光看着这些摆设物件,也不会如此。”
富察氏轻叹一口气,解释道:“额娘,这些物件都是福晋赏的,都是造册定例的,我也只能摆着而已,要真是少了什么,福晋那也交代不过去。”
“雍亲王福晋,哼,我真应该见见这个黑心的人儿。”富察夫人眼中透着愤怒,恨恨的说道“她面上装的像个慈祥之人,却背地里下绊子,要不是致远公制定那些个见鬼的规矩,你哥哥哪会落下这个地步?”
富察氏眼光一闪,她明白嬷嬷一定会在外面守门,她身在王府,只晓得她哥哥犯了错,具体如何,并不清楚,听见这话,关切的问道“额娘,这事是福晋?”
富察夫人便添油加醋颠倒黑白的将事情讲了一遍,哭着骂道“外面的人哪个不晓得她家娘家同庄亲王的关系?为了让他兄弟得名声,就拼命的踩我可怜的儿子,这一切都是假贤惠真狠辣的福晋安排的,要不然浩玉能到这般吗?女儿啊,你可千万不要被她骗了,她娘家的势力是大,可再大能大的过四阿哥?额娘都听说了,四阿哥对你是甚是爱重,就是因为这,她才会下狠手的,老天怎么不将她也收了去,倒是...”
“够了,这是雍亲王府,这话不能说,福晋,福晋……”富察氏咬咬嘴唇,要真的福晋借着娘家的势力拈酸吃醋!那王爷和皇上会不会有想法?心中微微一动,富察夫人从怀里向宝贝一般掏出一个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放着几个黑黑的药丸子,轻声说道“女儿,这是额娘给你准备的,只要用了,一定会生出儿子的,到时候在让福晋好瞧。”
富察氏仿佛像烫手一般,轻轻碰触药丸,眼前出现了胤禛对齐珞的那丝丝的柔情,喃喃自语“要是爷晓得福晋的恶毒善妒,是不是……会远离她呢?”
“那是当然,哪个男人喜欢装腔作势心黑的不行的女人?我看她仗着娘家的势力就连王爷都看不上眼吧。”富察氏想要开口,仔细询问,却见到门口的帘子突然被扯下,一身青色袍卦的胤禛站在门口,黑曜石般的眼里透着阴森,在他身侧高福已经跪在地上,见多识广的他忍不住身子轻颤,得到福晋身边的死士回禀,富察夫人进府,他也就稍稍提提,可胤禛却亲自到这,竟然听见这出戏,高福明白当那句‘老天怎么不连她也收去’出口时,胤禛身上的戾气和寒意仿佛要将说话之人撕碎。
富察氏滑下椅子,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想要申辩,却感到胤禛阴冷的笑意根本开不了口,富察夫人虽然也是害怕,但恐怕是连番打击脑袋不清楚,哭喊着“王爷,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呀,福晋她……”
“高福,把她给爷重责50板子丢出王府,记住是丢出王府。”富察夫人瘫软一地,富察氏哭求“爷,饶了额娘吧,她年岁一大,经不住打呀,求爷开恩。”连连磕头,胤稹看都没看她一眼,冰冷的对富察夫人说道“你记得,以后不要让本王再看见你们,否则见一次打一次。”高福上前,拉下了富察夫人,堵上她的嘴,暗自吩咐执行之人狠狠的打,一顿板子下来,富察夫人已经皮开肉绽了,发丝凌乱,脸上厚厚的妆都哭花了,留下道道泪痕,十分的狼狈不堪,这还是高福晓得不能将她打死,要不然她哪还有命在?
几个力壮的婆子抬起富察夫人快步来到王府侧门,真的照胤稹的命令将她从里面扔了出去,富察夫人重重的摔在地上,虽是侧门,但也有看热闹之人,悄声的议论着,不久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富察夫人怒骂雍亲王福晋,被扔出王府,不得再同雍亲王府有牵连。
富察氏亲眼看着她的额娘被杖责,心中不忍但却在胤稹的压力下不敢开口求情,手指紧紧抠着地砖,用力猛抠劈了指甲,手指上染着鲜红的血迹,想要低头不忍再看,“给爷抬头。”富察氏哭泣着仿佛不相信一般,看着她额娘被杖责。
胤稹迈步走进屋子,坐了下来,“给爷上茶。”丫头迅速的端上茶杯,胤稹轻轻抿了一口,对富察夫人的求饶声充耳不闻,看了一眼地上洒落的药丸,抬脚踩碎了药丸,胤禛明白就算给她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他用药,等到富察夫人被拉走扔出王府,胤禛低身扯住已经跪在他面前的富察氏的衣襟,盯着她惊恐的双目,轻蔑地笑道“你不是最了解爷的想法吗?还想有身子?你有那个本事让爷碰你吗?”
富察氏身子剧烈的抖动,惊恐的求饶“爷,妾...没有冒犯福晋,妾晓得福晋贤惠,正在开解额娘,是她们误会福晋,妾...”
胤禛慢慢的松手,直起身子,“这么说,是爷误会了?”富察氏仿佛逃出升天一般,连连点头“爷,妾对福晋真的是敬佩不已,妾怎么敢冒犯福晋?福晋出身高贵,万不会仗着娘家做那捻酸吃醋之事,致远公虽然疼爱福晋,但...”
“来人给爷掌侧福晋的嘴,当着爷的面还敢狡辩,致远公也是你能提起的?你根本就不晓得致远公对爷...”胤禛攥紧拳头,看着一个婆子上前有些犹豫的抬手,“给爷狠狠的打。”婆子身子一颤,蒲扇大的巴掌重重的扇在富察氏娇嫩的脸上,正反几下之后,富察氏脸上红肿,嘴角已经开裂流血,脑袋嗡嗡作响,皓齿也有些松动,婆子见富察氏仿佛要昏过去一般,不敢再动手,后退两步低头站立。
“你晓得吗?爷为你那个不争气的哥哥丢了亲王双俸,要不是...爷失去的会更多,致远公也被削了两代世袭,福晋宽宏大量,你竟然敢咒她?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爷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你,可爷怕污了手,你就来挨爷的巴掌都不配。”
“爷,妾没有,妾真的没有……”富察氏感到头晕沉沉的,跪爬在地上,用尽全身力量抬眼看着胤禛哀求,胤禛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富察氏,眼里透着厌恶,“爷以为你是聪明的,没成想竟然如此糊涂,把爷的警告不当回事。”半蹲在富察氏身前,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想得很对,爷对福晋有心思,舍不得她受委屈,也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她的地位,晓得你的心思爷就不会再碰你,爷需要的就是让你占住位置,撑场面,可是现在爷才发现,你连这都做不好,你说爷该怎么处置你?请旨废除,还是让你也去养病?”
富察氏晃了晃身子,伸手抓住胤禛的袍袖,“爷,妾明白了,妾真的明白了,妾不想去养病……”胤禛嫌弃的甩掉她的手,站起身“你放心,爷不会那么安置你,若不然爷还得再纳一个侧福晋进府。”富察氏松了一口气,已经享受惯富贵尊荣的她,十分害怕重新回到过去的那种生活,能占住侧福晋之位就好,连连磕头“谢谢爷,谢谢爷。”
“爷只是不想她伤心,同爷闹别扭,和你没有一丝的关系。”胤禛转动着扳指,想了半响开口“爷现在还真有些信不过你,鬼心思还是挺多的,心也很大,爷又怎么会在让他们有出手的机会?对你这种记吃不记打的性子,还真要好好磨磨你的性子,从明个儿气,爷会派教养嬷嬷好好的训练你,让你明白皇子的侧福晋都应该做什么?”
胤禛走了两步,停住身子,没有回头“你那个陪嫁嬷嬷,爷也给仗毙了,以后你就听教养嬷嬷的话吧,出身低贱,果然一丝体统都没有,还妄想富贵?先学好规矩再说吧。”
富察氏呆呆的跪在那,默默的留着眼泪,她明白随着教养嬷嬷的到来,她的好日子应该是结束了,呆滞的眼睛扫了一眼四周华贵的摆设,这就仿佛是一座囚笼一般,喃喃自语“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第三百五十章 过渡章节
齐珞自然晓的王府内发生的事情,同样也能感到胤禛的怒火,处置完富察氏,胤禛就脸色僵硬的来到齐珞这,闷闷的坐在椅子上不讲话,齐珞吩咐秦嬷嬷给胤禛端上好茶,胤禛并没有饮茶,垂着眼帘一动不动,两到浓眉皱在一起,仿佛如同化不开的疙瘩一样,齐珞抬手轻轻将疙瘩揉开,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到底是哪个的错?根源就在这一夫多妻的制度上,手指轻轻划过胤禛的五官,慢慢的落在他的胸口,能感到胤禛的心跳,也能感到胤禛对她的疼宠和维护,刚想开口说点好话,却被胤禛低沉的话语打断:“爷这么做也是为了府里的安稳,也让皇阿玛知晓,绝对不会被女人摆布影响,致远公那也算有个交代吧。”
齐珞从胤禛身上抽回了手,瞪圆了眼睛,“阿玛才不想要这……他是真的将……”眼底透着失望的看着似懂非懂的胤禛,暗笑同他怎么能说的明白?胤禛脸色不快,齐珞担心他伤了身子,暗骂自己心软的同时,轻声吩咐紫英摆上了古筝,坐字珠在后面,弹奏着古曲。
胤禛微合双目舒展着眉毛,悠远宁静的筝音传进他的耳朵,她是在为他担心才如此,嘴角上翘,美人,古筝,要是再燃起香炉,那是何等美事,漫天飞舞的梅花瓣下,娇美可人的齐珞,会更美上几分,看来他的那个决定是没有做错,也算给她一个惊喜。
放松心情的胤禛仔细倾听。筝音漂浮不够沉稳,甚至还会走音。技术并不纯熟,要是换一个人在他满前这么弹,虽不见得发火,但决定不会津津有味的听下去。胤禛睁开眼睛,齐珞越弹越没信心,越怕出错就越出错,她不是没听过有人弹的好的,在皇子福晋中间,据说十四福晋弹的一手好筝,扫了一眼含笑的胤稹,齐珞有些赌气的狠狠拨动了一下筝弦,尖锐刺耳的声音让胤禛不由皱了皱眉,揉了一下耳朵。齐珞脸一红,赌气的停手,做在那暗自非议自己的多事。
胤禛起身撩开珠帘,坐在齐珞身后,将她从后抱在怀中,闻道她身的暗香,嘴角上翘的弧度更大了一些,双手绕过齐珞的腰身,放在筝上,慢慢的弹奏起来,沉稳雄厚的筝音益满整个屋子,齐珞愣了一下,从来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想要回身看看是不是胤禛,“别动,就这样。”胤禛低沉着轻言,齐珞感到胤禛呼吸仿佛钻到了脖子里,甚至带动心中的涟漪,僵硬着身子靠近他怀里,低垂着眼睛看着在筝上熟练移动的双手,胤禛的左手食指上带着的那个紫玉镶钻扳指,应该一刻都没有从他手上摘下,紫玉的颜色越来越深沉,小颗的钻石也仿佛越来越亮,等到胤禛停住了手,齐珞将手盖在他的手上,轻声赞叹“爷,很好听呢。”
胤禛头拄着齐珞的肩膀,反握住她的手,紧紧攥住,低沉嗓音“你的技术真的很生疏,爷从来就没有听过这么差的,看来你没有什么天赋,只是个花架子罢了。”
齐珞猛然回头,有些羞愧但更多的是恼怒,水润的眼睛仿佛透着一丝的火气,“没有你这样揭人伤疤的。”看着胤禛深暗黝黑的眼睛,底气不足的断断续续的狡辩“我……我只是许久没弹了,有些生疏……我只要多加练习,一定会弹的很好很好,你不能笑话我。”
胤禛用额头轻轻的碰了一下齐珞的额头,面对面的吐气轻言“有短处也好,如你所言人无完人,爷不会嫌弃你就是了。”
齐珞猛然起身坐在放着古筝的桌子上,高度几乎同胤禛持平,一脸骄傲坚决的说道:“不,我一定会练好的,虽然我不是天赋异禀,但我会勤加练习,勤能补拙。”胤禛看着齐珞闪烁着亮光的双目,让他真很心动,仿佛害怕那双眼睛一般,慢慢伸手将她的眼睛盖住,轻喝“你都多大了,还叫这种劲儿,你现在不是尚在闺阁,管理王府,照料弘旻他们才是你应该办的,这些也只是情趣而已。”
齐珞不满的动动嘴唇,不敢出声,是有些意气用事,只是齐珞从没有想到胤禛会弹古筝,而且会弹的那么好,在吃惊的同时也含着敬佩,胤禛哪有时间练习,他应该是个懂生活情趣,而且会对琴棋书画造诣很深,只是这样的胤禛怎么会被后人评论成那样?仿佛雍正皇帝除了阴狠刻薄,多疑狠辣之外就没有一丝的优点,想到此处不满争强之心就淡了,心中泛起淡淡心疼。
“真不晓的你又在想些什么?”胤禛感到齐珞身上透着的哀伤,“齐珞,富察氏那你不用插手,爷自会安排,不是不信你,而是皇阿玛那真的有个交代才成,富察浩玉之事,真的牵扯太广,老十四他,倒真是有长进,他恐怕看上的是杨康的统领之位吧。”
第二日,胤禛指派了四个严谨懂规矩的教养嬷嬷去富察氏那好好的陪伴她,高福领着四个嬷嬷下去,胤禛转动着扳指,富察氏并没有做错什么,但她的额娘却说错了话,母债女偿这也是天经地义的,有这教养嬷嬷在,她应该能想的通透。沉下心,胤禛拿出一张纸来,看着上面的人名和官职,提笔在上面点了点。
高福带着教养嬷嬷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道“你们的能耐王爷是晓得的,要不然也不会单单挑了你们出来,富察侧福晋出身不高,娘家的人又不懂规矩体面,伤了王爷的面子,所以让你们几个跟在她身边,好生规劝,王爷也想让富察侧福晋早日晓的皇家的规矩,所以就多辛苦你们了。”
这些嬷嬷都是人精儿一般,哪能不晓的高福所言,纷纷表示一定会尽力好生教导富察侧福晋,不会让王爷失望。富察氏看着面前站着的教养嬷嬷,她们每人身上都透着刻板严厉,无力的闭了一下眼睛,以后的日子还真难挨呢,这些教养嬷嬷的手段,她又怎么会不清楚?希望能挺得过去吧。
第三百五十一章章 入骨相思
康熙五十二年十一月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覆盖了整个京城,路上的行人也?br />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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