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收起白纱折扇,看着通直斋外湖水里盛开的粉荷,“咱们做了这么些,也只是为了把盐、漕抓到手心里。江苏帮主如今已是重病在身,慢慢开始把淮安府的事务也交给了连震云。连震云此人并非死脑筋,他现在没动静,不过是咱们开的价码不够高罢了……”扇骨一下一下拍着栏杆,传出有节奏的击打声,“论势,他不是走官路地,眼见得江苏帮主的位置就是他的了,眼下跟着太子和跟着我们没甚么大差别;论财,他地钱怕是不比八大总盐商少,我们反倒要靠他替我们赚钱;论色——两个偏房,两个侍妾,扬州三个外室,淮安还包了一个苏戏……”
九阿哥一拍桌子,“从我们门下的官宦千金中挑一个才貌出众地给他做正妻?”
八阿哥摇了摇头,“江苏帮主给他从太子门下挑过,他没应。”慢慢转过身来,似笑非笑,“我倒是听到一个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过了一月,已是入秋,日头升得比夏天晚了。扬州城地天仍是漆黑,漕河钞关闸口上已是灯火通明,河标兵地兵船与漕船挤在了水道之中,争吵叫骂声不绝于耳。
扬州府衙中门的云板提前了一个时辰敲响,三堂开启。三班衙役听着闸口传来地喧嚣声,早已习惯。他们在班头的叱喝下,举
跨着腰刀,匆匆奔出了府衙,向钞关闸口赶去。
扬州城里的混乱被高高地院墙挡住,后宅里仍是安安静静。齐粟娘替陈演换上她新做的湖绸夹祅子,系上缠带,看着他全无所觉,只皱着眉,就着双黄鸭蛋吃了半碗宝应藕粉,便放下筷子,匆匆到前衙里和周师爷商议公务去了。
比儿一边随着齐粟娘收拾桌子,一面叹道:“爷五月里嚷着想吃宝应藕粉,如今莲藕上市了,奶奶特地给他做了……”看了齐粟娘一眼,似是有话要说,又生生吞住。
齐粟娘思索着,慢慢道:“怕是府衙里有什么难事。每天回家沾床就着,不过睡上两三个时辰,又去外头忙,人也瘦了不少。”看着青瓷碗里剩下的半碗宝应藕粉,“我们俩都大半月没说上话了……”
比儿看看齐粟娘,劝道:“奶奶看着也清减了些,还是到连府里去散散罢,看看海静,和莲姨奶奶说说话……”
齐粟娘苦笑道:“实在是思出门。怕他什么时候有空突然回来,寻不着我说话……”叹了口气,“我打听不到消息,也不好问他衙门里的事……”
比儿点头,“奶奶说得是。扬不是清河,官眷们都有些见识,口风紧。这些外头的公事儿到底与内宅无关,爷不说,奶奶断不能问的。奴婢去打听——”
齐粟独自坐在妆奁前,清点着陈家财物。五百亩地、一座高邮两进宅院、四百八十两白银,还有她手上一万九千两的嫁妆银子,其他头面首饰、金银器皿也值个二三千两。
“没听他说缺银钱……”齐粟娘喃喃自语,又轻轻叹了口气,“也是,他现下要弄银钱,也不用非从我这里拿了……”
齐粟娘正沉思间,枝儿匆进来,“奶奶,连府里莲姨奶奶来了。比儿姐姐正陪着她在堂屋用茶呢。”
齐粟娘一愣,“她居然:门了?”连忙站起,赶到了前头,果然见得莲香在堂屋里和比儿说笑,身边半叶和籽定站在一旁。半叶虽是时常替莲香送东西递话儿,籽定却未来过,她眼珠儿转动着,偷偷地打量府台后宅。
“爷和二爷不落,只隔几天差连大河回来问问海静好不好。我才能寻了空儿出门来看看你。”莲香喝着木玫瑰茶,一脸困惑,“不去说爷,二爷在外头虽也包了两个姐儿,一月里最多也就宿个十来天,三四十天不来家可是从没有过的。”
齐粟娘一面慢慢喝茶,一面看着理儿、枝儿放了下横几,摆上了风干栗子、蜜饯青果、熟白瓜子、琥珀桃仁四干果碟子和桂圆、李子、蟠桃、葡萄四鲜果碟子。
莲香取了一颗琥珀桃仁放入嘴里,慢慢嚼吃下咽,侧头笑道:“夫人也快一月未到我那边了,陈大人可是时时陪着夫人?”
齐粟娘苦笑道:“他这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形,天天忙着衙门里的事,不知这阵儿到底怎么回事。”
莲香坐了半会,与齐粟娘扯了些闲话,虽是依依不舍,也不敢在头用午饭,只央着齐粟娘不时去看她,便回去了。
齐粟娘坐在堂屋里默默沉思,比儿将枝儿打发出去,悄悄走上来道:“奶奶,周先生屋里地七夕已经有七八日没过来看他妹子理儿。这几日小连也一直避着奴婢,奴婢觉着外头怕是出了事,又拿不准,方才听莲姨奶奶一说……”
齐粟良微一沉吟,“悄悄让理儿把她妹子长生叫过来。”
“长生这会儿就在理儿房里和她说话呢。奴婢去叫她。
”
理儿牵着长生的手走进了堂屋,双双施礼。齐粟娘看着长生,笑道:“长生,你过来,我问你一个事儿。”
长生不过十二岁,还是个孩子模样。她走到近前,小心翼翼看着齐粟娘。她一进陈家便和哥哥送到周天跟前侍候,对自家奶奶反倒少见,便不及比儿和理儿知晓齐粟娘性情。
齐粟娘斟酌道:“长生,今儿周先生在忙些什么?你哥哥七夕是他地跟马小厮,和你提过周先生时常去哪里么?”
生一愣,低头犹豫,“奶奶,先生吩咐过奴婢,不婢和奶奶说这些……”
齐粟娘还未说话,理儿一瞪眼,“胡说!我们是奶奶买来的丫头,哥哥和你不过是去侍候周先生,你忘了奶奶供我们吃喝让我们三兄妹团聚了?我们是陈家的人,奶奶问话,你还不赶紧回话。”
长生年纪小,被姐姐一骂,面上显出害怕的神色,偷偷儿瞟了理儿一眼,结巴道:“回***话,哥哥这一月多都跟着先生去了漕上,”犹豫着道:“哥哥有两回还受了伤……”
齐粟娘、比儿、理儿、枝儿都吓了一跳。理儿满脸惊慌,一把扯住她,怒道:“哥哥怎么会受伤?你这丫头居然从来不和!”
长生被姐姐瞪住,吓得哭了出来,“小连哥哥也受伤了,周先生也是,他们都不让我说……”
齐粟娘听得小连受伤,心里碰碰乱跳。她将长生拉到身边,举袖替他拭了泪,“长生,你别哭,你快说说,他们去漕上怎么会受伤?小连可是府台大人的跟马小厮,他若是受伤了,岂不是……岂不是有人要伤府台大人?”
长生咬着唇,绞着手儿,抽泣道:“奴婢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哥哥说漕上地水手时时在闹事,那些人说咱们家大人……”却不敢再说下去。
齐粟娘急道:“说大人什么?”长生看着齐粟娘,怯怯地道:“说……说大人……刻薄贪财……断了他们地活路儿……”
齐粟娘愣在当场,说不出话来。比儿连忙劝道:“奶奶,爷的为人您还不知道么。漕上水手一向粗鄙无礼,聚众械斗是家常便饭,难说是怎么回事呢。”说罢,看着长生,切切叮嘱“今儿奶奶问你的话,你千万别向爷和周先生他们提,可记得了?”
齐粟娘看着理儿牵着长生退了下去,给比儿递了个眼色。比儿跟着她走回内室。齐粟娘坐到了妆台前,比儿关门近前道:“奶奶有什么吩咐?”
“爷
生那里是问不出来的,小连和七夕怕是不知晓内情。着,咱们也不能去。你悄悄儿去连府盯着,若是看到连府大管家连大河回来,就请他到府上来。”齐粟娘说罢,从妆盒里取了一百两银子,“你日夜盯着,不用回府里侍候我,一定要把连大河带过来。”
“奶奶放心,奴婢去雇一艘小乌篷船儿,专守在漕连府门前的小秦淮河上。连大管事隔几日便要回府一次,必能遇上。他平日里对奶奶极是恭顺,奴婢再塞些银子,他一定会来的。”
京城来的北风,沿着漕河吹入了扬州城钞关闸口,将波浪掀起了老高。南来北往的漕船、货船、客船在扬州府河段各处闸口钞关等待着,延误了船期,官船虽是顺利过了关,也不敢单独上路,害怕河上出没的水贼。
但江南七月地秋阳照抚着扬州城,北风虽冷,经了千里之遥,终是减了些寒意。连大河一大早出了闸口,却未急着回漕连府。他领人到扬州城最大地绸缎铺万花春,使了上千两白银,包下所有的时新衣料。
“大管事,贵府里的莲姨奶奶最喜地樱桃红大莲料子,还未从杭州机织房里送过来,您看——”万花春的大掌柜弯腰哈背,笑得眯了眼,“连大爷既是包下这些料子,特意赏给莲姨奶奶,这一款料子可不能缺。等货到了,小地们再送到府里去?”
连大河一笑,“只送来罢。”
二百四十匹衣料装了二抬盒,由漕连府的家人抬着,由帮众们吆喝开道,一路出了多子街,穿过扬州新城,沿着小秦淮河回了漕连府。
连大到莲香房中请了安,送上衣料,亲眼见了海静安好,便退了出来。他匆匆从连府大门里走出,眼睛扫过府前河道上停泊地七八艘乌篷船,微一皱眉,“怎么回事,有生船,还不赶它走。”
门头连忙前低声道:“船里坐着地好像是府台府里地丫头,小的时时看着她跟随府台夫人出入,在船里呆了三天,一直没动静。小的不敢轻举妄动,大管——她出来了……”
连大河看着一个身披灰缎子斗篷,内里穿着翠蓝八团缎子对襟祅,月白绫子裙的瘦高个丫头从乌篷船舱里弯腰走了出来,远远向他施了一礼。
“是比儿……”连大河微微一怔,自言自语,“她来找我有什么事……”脚下却不犹豫,急步走到了岸边,回礼道:“比儿姑娘,可是来寻在下?”
比儿提裙步上边阶,走到连大河近前,低声道:“大管事,我们家奶奶想请大管事过府,有事相商。”说话间,将五两重地金锭子塞了过去。
连大河从齐粟娘手上得赏向来就少,如今越发不敢接,连忙推辞笑道:“既是夫人相召,小的岂敢不从。”心里暗暗嘀咕,那位夫人这时节来寻他,怕是和漕上的事儿脱不了干系,陈大卡死了漕上的财路,要去填河道上窟窿,大当家哪里肯吃这个亏,要不因他是堂堂四品府台,又是皇上的宠臣,早就要了他地性命。
连大河跟着比儿,坐着小乌篷船来到府衙后宅,进到堂屋,打千儿拜见了齐粟娘,“小的给夫人请安。”
齐粟娘笑道:“大管事请起,比儿,你给大管事泡碗茶,便去歇着罢。”
连大河接过茶,恭敬谢了座,见得四处再无半个人影,知晓是齐粟娘特意避开了人,小心问道:“不知夫人召唤小的,有何吩咐?”
齐粟娘微微沉吟,便道:“妾身和大管事也算是旧识,有话也就直说了。这阵儿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还请大管事为妾身说个明白。”
河左思右想,斟酌权衡,慢慢道:“按说呢,这事儿也不全怪陈大人。听说扬州河银被上头扣住了,汛期刚过,扬州府两州五县地河堤都要钱修整,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但是我们漕上地兄弟,也是把脑袋拴在腰带上,流血丢命地办差事,总要给我们些辛苦钱。
陈大人事事和我们较真儿,把这些浮财一古脑儿全卡了,省下的钱拿去修河堤,我们漕上兄弟可就没钱打酒,婆娘们也没钱制衣衫了。大家也是没办法,下头地人闹了起来,他若是装聋作哑,也不能服众……”
齐粟娘听得河银被扣,顿时一惊,“大管事可知河银被扣了多”
连大河苦笑道:“听说扬州府秋冬二十余万两河银全被扣住了。”齐粟娘呆在当场,喃喃道:“二十余万两……”她心中暗暗叫苦,数目太大,就算是把家底儿全赔进去都不够,暗恨来扬州后没有未雨绸缪,积攒些银钱,现在到那里去寻这二十万两银子?
连大河觑着齐粟娘的脸色,“小地听说,扣银子的是新上任的河道总督,说是先要重修高家堰,把扬州府的银子调了过去,让扬州河道先自行筹措,明年再补还。”加上一把火,“小的还听说,这位河台是……是十四爷地门人……”
齐粟娘面色一变,腾然站起,咬着唇瓣来回走动,想起齐强当初寄来劝说陈演的书信里提到江苏帮是太子门下;想起因着此事,来扬州后畏首畏尾,不敢去寻连震云运私货赚银子;再想想这阵儿和莲香时时往来,猛然回头看着连大河,“妾身还在清河时,就听说大当家……大当家是太子爷的门下……”
连大河没料到她会说起此事,惊了一跳,连忙站起,低头含糊道:“大当家不过是奉帮主之命行事,帮主的两位大小姐是太子爷的侍妾……”
齐粟娘连连叹气,知晓虽是隔了京城千里之遥,仍是涉入了阿哥们和太子的纷夺,遭了池鱼之灾。连大河害怕她再问下去,泄出底儿来,便推说漕上事多,接了齐粟娘再三要他收下的金锭子,告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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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扬州城的府台夫人
上水手的闹事越来越厉害,扬州东门、北门外漕河见漕帮水手与河标兵、府衙衙役、民壮的对峙械斗。江苏巡抚衙门那边却下了文,极是称赞扬州府对漕上相关事务的整饬。
比儿虽是精明,到底也只是内宅里的丫头,外头的这些消息虽是打探出来,但也不知陈演究竟打算如何。齐粟娘苦苦寻思了几日,实是无处筹措这笔银子。也顾不得叫陈演发觉,悄悄儿出了后宅,走到前衙,站在书房窗格下,偷听着陈演与周助两人商量漕上事务。一路上衙役书吏们虽是看着奇怪,纷纷回避,却也不敢拦阻府台夫人。
“我何尝不知是被当了枪使,但现在的情形哪里又容得我不去做这些?”陈演的声音中带着无奈与焦虑。
“大人……”翻阅邸报的沙沙声响起,周襄天慢慢道:“扬州府银钱的来处,有盐、漕、民三处……”
“盐商们现在下对盐司怨声载道,不过是因为曹大人对他们拖欠盐税毫不容情。他们日日里哭穷,我也没法子去找他们借钱。若是加火耗,升斗小民怕是连饭都吃不上。只有漕帮这一块,每年贡给太子的银钱不下四十万两,这些都是浮账,便是扣住了也与他们生计无碍。
明年河银来了,我自然也松了。”陈演在书房中来回走动,重重叹道,“他们闹得这么大,扬州府沿河县州都不得安宁,不说他们在钞关闸口聚众拦截船只,原来被剿灭的水贼、盐枭突地全都冒出来,河标兵那边快压不住了。”
邸报翻阅的悉索声仍在响着,周襄天沉沉道:“听说太子爷正催着江苏帮交银子,要去填户部欠银,连震云想必也是急了。江苏帮主病到这份上,眼看着他就要更上层楼,绝不能在这事儿上办砸了。”
陈演半晌未出声,齐粟娘透过窗格,看着他坐在书桌边,面带倦色,眉头紧锁,不禁心中难受。邸报翻阅声突然一停,周襄天道:“大人,在下以为,若是能拖过一两个月,说不定能有转机。”
房内的陈演和房外的齐粟娘顿时精神一振,陈演腾然站起,“先生请赐教。”
周襄天指着手中一张邸报,低声道:“大人请看,这是内务府奏请查对巡盐使曹寅大人当年为京官时,修建西花园工程款数的奏折,若是只看奏折上地内容,曹大人贪墨工程款可算是是证据确凿,天衣无缝,便是皇上也要斟酌一二。”
陈演慢慢点头。“先生地意思是。这扬州盐司位置。曹大人多半坐不久了……”
“大人。盐司地事务近年都是江宁织造曹寅和苏州织造李煦轮流掌管。为地就是要从盐商手里刮出银子来补亏空。曹李两家盘根错节。连络有亲。李煦地圣眷又远比不上曹寅。皇上一旦对曹家起。无论此案结果如何。现下定然不会立时将盐司事务交给李煦。更不会随意派人来接手。这中间必有几月地空缺期。按律。扬州盐运使出缺时。盐司事务可由扬州知府暂行代管……”
陈演大喜。拍案叫道:“先生高见!若是能让我管一个月。不。只要能管上十七八天。我就能要挟盐商借钱给扬州河道。这般一来。就不需和漕帮对着干了!”
齐粟娘听得如此。顿时松了口气。心里大是佩服陈演当初上任时一定要将周襄天聘为师爷地决定。他们一主两仆一个月近二十两银子地用度。和二十万两河银相比。实在是陈家赚翻了。
齐粟娘正想着给周先生亲手做个十全十美大席面。却又听得周襄天道:“虽说是有此转机。却少不了要等一两月地时间。河上地工程全靠每日里钞关、闸口省下来地银子撑着。这事儿不能停。漕帮那边拿不到银子。也不会停止闹事。正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除非现在有一笔银子能先撑住两个月……”
陈演低头沉思。“若是停了两州五县河上辅助地小工程。要紧工程不停。两个月最少都要三万两银子……”
周襄天苦笑道:“三万两也不是小数,足能买七千亩上等肥田了,一下子哪里又去措这批钱?再者——”周襄天叹了口气,“这回的事,不过是那几位阿哥要逼大人绝了太子爷在盐、漕上的财路。这次解决了,还能再来一次,盐司的事不过是运气,若是还有下回……”
陈演坐在椅上,久久说不出话来,齐粟娘亦是呆愣,过得半晌,听得陈演叹道:“以后地事再说罢,先把三万两银子解决了……”
齐粟娘听到此处,悄悄抽身退走,身后隐约传来周襄天谨慎小心的话语声,“大人,大人切不可挪动仓银。新任两江总督噶礼八月即将赴任,这位大人出身满旗大族董鄂氏,又是皇上的宠臣,傲慢贪酷,只怕上任便要来个下马威,按例必要清查各府县仓银……”
齐粟娘急急回了内室。她先把一万八千五百两地嫁妆银子和莲枝家用钱袋里的三百八十两银票点好数,再取出
百亩地和高邮两进宅院的田契、地契,细细算了又算出去,勉强能凑出三万两银子。
她满心欢喜,看了看一妆奁的金银头面首饰,笑道:“暂且保?br />
船说